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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依仗着江浙明军的强大实力和过往战绩,淮北地区缺乏足够八旗军控制的绿营们纷纷倒戈相向。说到底,这就和他们当年降清时的思路没什么区别——敌人过于强大,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其中,就这么简单。
“我部横扫淮北,如今先锋已经进入山东地界,此番北伐,确是要比预计之中的更加顺遂。”
江浙明军早年在实力处于下风的时候尚且能够连战连捷,如今整体实力已经是首屈一指的,尤其是这几年与尚耿二藩的藩兵、与秦藩的大西军之间的战斗往往都是碾压式的战斗,军中不可避免的存在着乐观,甚至是膨胀的情绪。
此番北伐,与淮北地界哪怕是一次小规模的战斗也无,就算是在徐州的那次冲突也是被策反绿营与八旗军之间的战斗,江浙明军无有一兵一卒的伤亡,形势称得上是一片大好。
麾下的众将和参谋们一片乐观,陈文也是微微一笑,继而言道:“虏廷的命门在于他们的核心人口数量太过稀少,有限的人力资源只能全部倾注于新军之上,就算如此其中还少不了这几年新入旗的货色。于淮北,此间虽是北伐军的必经之路,但却依旧无法提供更多的八旗军来进行牵制,唯有利用绿营作为炮灰一途。可是绿营原本就大多是降了鞑子的旧明军,他们既然能够剃发降清,自然也能够倒戈相向。虏廷的淮北防线看似可笑,其实关键还是核心人口的问题导致战略布局受到制约所致。”
陈文说到这里,作为随军参谋司谋划科的科长,张恭彦便代表了众人向陈文问道:“那么按照监国殿下的意思,接下来的进军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轻易了?”
“是的,鞑子可以放弃淮北,甚至可以放弃山东。以着他们的核心人口数量,唯有新军击破我北伐军主力,方能借此翻盘。否则的话,这些地方就算是没有丢得那么快,也没有任何意义可言了。有人,才有未来可言。”
………………
中路军在淮北的高歌猛进,甚至开始了对山东的蚕食,三路北伐的另一路,由九江郡王张自盛率领闽中师和苗国公侯国远率领的庐陵师分别自襄阳和黄州出发,进攻河南地界。
河南南部的南阳府和汝阳府早已与江浙明军安通款曲多年,两部兵不血刃的收取了府城和沿途的县城。
当陈文抵达徐州重镇,沿着运河和沿海两条路线继续北上的大军进入山东地界之时,西路军的两支主力刚刚在汝宁府北部的上蔡县完成集结,计划由此经郾城、许州一线北上开封府城。只要收复了开封,与皖北的明军协力拿下归德府,西路军依靠对这四个府的府县的实际占领来压缩清军优势骑兵穿插河南、皖北道路的目的就算是达到。
至于河南的西北部,乃至是陕西和山西,完全可以等待中路军击破清军主力之后再行缓缓图之,估计到时候传檄而定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然而,两个师的部队兵力不少,加一起也有两千余骑,但是这么大的区域,面对河南提督线国安所部由清廷特别组编的五千骑兵,配合河南北部的绿营骑兵,根本不是这支西路军能够应付过来的。
攻取这两个府的过程中,虽有当地绿营反正,但却还是遭到了几次小规模的袭扰。如今大军合流,准备北上开封,根据探马报告,清军的骑兵数量也越来越多,列阵而战倒是不怕,奈何粮道关乎重大,这两个府也有为数不少的县城尚未收复,当地绿营也没有全部归附,若是与这些清军骑兵合流,必成祸患。
“线国安这个狗汉奸,某听军情司的人讲,这厮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前番将说客送交虏廷,现在又全心全意的骚扰咱们,简直比真鞑子对虏廷还要忠心。”
比之张自盛,侯国远所部遭到的袭扰次数远远胜之,对于这个定南藩的旧将可谓是深恶痛绝。
眼见着西路军的副帅如此,张自盛作为主帅,也只得出言安抚道:“袭扰咱们,总比他们到淮北捣乱要强。咱们西路军本来就是偏师,按照计划拿下河南的南部和东部,压缩鞑子骑兵的行动空间,为中路军北上创造更好的条件就够了。现在战略目标已经达成了一半,剩下的还有吴帅配合,总还是有机会的。”
“张帅说的是,末将也只是发句牢骚罢了。”
侯国远叹了口气,但是那副愁眉不展却还是没有因此而得到缓解:“您来之前,末将刚刚得到消息,军情司在河南府和开封府的人查探到,自北伐开始,鞑子已经从陕西回调了驻防八旗,从漠南蒙古招募了大批蒙古鞑子,其中有一部分便是要在河南给咱们捣乱的。”
从河南北部送来消息,虽说还是一个省的地界,但此间并非是江浙明军的地盘,再加上路途之类的因素,情报本就是有着延迟性的。消息刚刚送到不久,可弄不好现在这些清军的援兵就已经进入到河南地界了,等他们北上前往开封的时候正好碰上。
骑兵数量始终并不占优,这是江浙明军一贯以来便存在的问题。江浙并非是优良的养马地,也不出产战马,就南方而言,滇马也更加适合山地作战,其肩高面对蒙古马实在是不小的劣势。
此番北伐,江浙明军集中了大量的优质战马来编练老年近卫师,参与北伐的十个师也都是齐装满员,就连地方驻军也编练了一些骑兵部队来配合维持北方新占领区的秩序,奈何比之背靠蒙古大草原的满清而言,光靠缴获和购买,也实在不是可能比拟得了的。
侯国远提到的事情,张自盛刚刚赶到,还在熟悉情况,但是听了这番话,张自盛的眉头也不由得为之一皱。
他的年纪不小了,是江浙明军这个军事政治集团中年纪最长的武将。在江西奋战多年,后来跟了陈文,才算是真正看到了将鞑子赶出中国的希望。为了这个希望,也为了完成揭总督、傅侍郎、洪兄弟、曹兄弟、李兄弟这些战死在江西的好友们的愿望,如今愿望成真就在眼前,奈何清廷也并非是完完全全的劣势,以至于就连张自盛也是心中焦急。
“咱们难,监国殿下那里更难,那里才是鞑子的主力所在,淮北还好,山东和直隶的鞑子骑兵只怕是为数不少啊。”
二人说着,便凑到了沙盘前,根据情报去商量接下来的行动时间、路线以及其他的一应事态,只是这河南地界,称得上一马平川,大片的平原地区对于骑兵而言实在是极佳的作战地域,全然不似江浙那般的山林密布、水网纵横,对于江浙明军这支惯常在南方作战的军队而言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尤其是对他们来说更是如此。
闽中师刚刚抵达,还需要时间修整,张自盛和侯国远召集了两师的参谋,筹划良多,奈何手里的筹码就这么多,江浙明军的火器化日渐增高,除了粮草还要运输大量的火药,一旦遭逢袭扰,若不能妥善应对,更有可能造成更大的损失,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
军令如山,虽然西路军只是在大致的战略方向上自行其是,但是也须得配合淮北的北伐军主力,只得硬着头皮出兵。
大军出了上蔡县,经西平、过郾城、等到走到临颍的时候已经遭逢了数次袭扰,前进速度被拖慢了许多。尤其是进了开封府地界,打着河南提标旗号的清军骑兵就始终在左近徘徊,时不时的就要过来干扰一二。然则西路军的骑兵数量有限,分散开来更显捉襟见肘,想要将其驱逐更是不可想象。
“今天就走了不到三十里地,这么磨蹭,从进了金华府之后就没有过。”
袭扰拖慢了行军速度,而且随着大军深入河南腹地,遭到的清军骑兵袭扰就越加频繁。就结果而言,伤不得根本,但是军队的行军速度大幅度降低,尤其是粮道的安全更是牵扯着这支西路军的大半的精力。
“鞑子的骑兵越来越多,到了明天,二十里能否保证都很难说。现在就两条路,其一就是原地待命,等待南阳府和汝宁府的官府、驻军布置完成,军需仓储基地前移;另一条就是携带足够的军需粮草,大军直奔着开封府杀过去,有什么事情拿下开封再说。”
张自盛的两个计划,说到底都不是很现实。前者严重的拖慢了行程,正是鞑子所愿意看到的,更加不利于中路军的前进;后者则需要储备足够的军需粮草,而且数量越多就越需要大军保护,更何况这也根本不能解决不断受到干扰以至于拖慢行程的问题,甚至就连拿下开封之后也一样如此。
临颍县到开封府城,两地相隔不下两百五六十里地,其间还要渡过多条河流,如果大军以二十里每天的速度前进,也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甚至是一个月的时间。而大半个月之后,迟迟不能拿下开封和归德,皖北的明军的前进步伐只怕也是要受到影响的。
二人正犯愁着,一个传令兵赶来,带着一个年纪轻轻却是一身蟒袍玉带的武将而来。这个年轻武将,张自盛和侯国远都没有见过,但是随着传令兵的介绍,张自盛却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甚至依稀的看到了稍微摆脱此番困境的希望。
“临国公没有带军队过来吗?”
张自盛是郡王,更是西路军的主帅,论年纪甚至比之李来亨过世多年的义父李过都不差什么。此间张自盛有此一问,临国公李来亨连忙拱手回道:“回禀张帅,末将奉监国殿下之命,率领本部骑兵前来效命,奈何路途遥远,麾下将士尚在汝宁府修整,不日便会抵达军前。”
陈文接受了监国的册封,便给了那些到南京表忠心的藩镇们两条命令,其一是各守信地,严禁进入他人防区;其二则是有意参加北伐者,可帅本部精锐到军前效力。
李来亨的镇守之地在四川的叙州府,匆匆赶来,能够赶在四川众将的最前面还是众将对于李来亨所部战斗力的信任,满心满意的想要借此来打一个开门红,日后也好在新朝立足。李来亨率部赶来,所部俱是骑兵,此前沿着长江顺流而下,抵达武昌之后北上,人还好,战马总是需要些时日的,否则上了阵,状态不好也影响战斗力不是。
“既然如此,咱们就在此修整几日,等临国公的部下赶到再行北上。”
“这?”
行程已经耽误,侯国远对于张自盛的提议颇有些犹豫,不过张自盛对此却是信心满满:“磨刀不误砍柴工,老夫信得过临国公的部下。”
第一百二十七章 前进(完)(第二更)()
数日后,西路军按照计划继续向着开封进发。过了临颍县,便是许州,那里便是曹操迎汉献帝的那个许都。大军抵近,但想要抵达许州,却还是要渡过一条石梁河,一路上历次渡河,军队都少不了被清军骑兵袭扰,而这一次守军并没有像此前那般闻风而降,反倒是继续坚守。
西路军唯恐前后失据,只得以着更加稳妥的方法渡河,但是如此境地,也正是清军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自也不会轻易放过。
石梁河南岸,明军按部就班的在河上修建浮桥,并且涉水渡过一些部队在浮桥的另一端列阵迎敌。这条河,其实算不得有多宽,奈何对岸已有清军骑兵游弋,这边更有大批的清军骑兵正在不断的聚合,求稳也是在所难免。
南岸远处的一处土丘上,河南提督线国安正在用望远镜遥望着远处明军渡河。尾随多日,亲自带队袭扰更是从这支明军进入开封府地界就已经开始了,此番于他而言,正是最好的破敌时机。
“侯爷,这里面不会有诈吧,此前在临颍的时候,好像随后赶到了一支骑兵。”
线国安原本是三等伯爵,随着清廷的一系列失败以及线国安从武昌逃回后的表现,再加上清廷需要这位宿将来坐镇河南,三等伯就变成了一等侯,而出于对三顺王下场的恐惧,线国安也更是卖力的为清廷效力,尤其是他的老将主的独女已经是皇太后的干女儿的情况,更是不敢做出任何悖逆清廷的举动,唯恐会牵连到孔有德仅存的骨血。
追随孔有德多年,线国安既是自身的汉奸的同时,也是从辽东战场一路杀到今天的宿将,麾下军官所指,他自是知道,但是仅仅一支五六百人,而且看样子还是些破衣烂衫的杂牌部队的骑兵而已,就让他放弃眼前的良机,却也是不太可能的。
权衡一二,线国安还是决定来一票大的。这支江浙明军携带了大批的地方驻军,他们抵达一县,便屯助于此,若是真的让这支大军抵达开封的话,他们的机动能力和机动幅度都要受到限制,甚至更有可能会被优势明军蚕食、乃至是聚歼。
到了那时候,即便他们能够摆脱限制,可是麾下清一色的骑兵部队,长期暴露在乡间和野外,缺乏城市作为依托,光靠着乡间的掳掠也很难支撑太久,长期的劫掠也会导致军队缺乏足够的时间来作战、袭扰,危险性更是大幅度增加。
“用兵没有不冒险的,回家奶孩子倒是不冒险,可那是娘们的活儿,汉子做不得。现在咱们骑兵多,但整体实力上却依旧是劣势,不光是咱们,朝廷也一样是劣势。不管怎样,总要试上一试,否则任由浙匪这样下去,咱们又如何做得到牵制二字?”
部下深知,线国安是不会降过去的,既然如此,也只得尽力转圜,唯独能够多些指望的就是在河南战场上多牵制些江浙明军的部队,为新军创造更加有利的条件,仅此而已。
麾下众将不再出言相劝,线国安也拿着望远镜观察着明军渡河部队的动向。这支江浙明军是西路军的主力部队,两个师配上不下五千的地方驻军,骑兵是少,只有两千多人,加上后来的那批也不过是三千骑左右,比之他集结的四千骑依旧是劣势,奈何步炮骑工混编的编制,单单只有骑兵的他是占不到任何便宜的,只得继续观望下去,等待更好的机会。
河上浮桥连起三条,那个打着庐陵师的营头先是渡过了一批先头部队,在河对岸列阵以待许州绿营,随后一个骑兵营渡过,三个战兵营更是紧随其后,其秩序井然,渡河速度之快着实让线国安的额头上汗水密布。
“这支浙匪,怕也是不好攻啊。”
西路军以着线国安难以想象的速度渡过河,随着河对岸的明军数量越来越多,许州的守军也不再似刚才那般上前骚扰,反倒是越退越远,畏缩之意隔着大老远线国安就可以嗅到。
片刻之后,庐陵师的骑兵渡过了河,步兵也紧随其后,与此同时,另一支由重兵保护的部队却独立占据了一条浮桥,反倒是其中的一个步兵营转而在退到了侧翼掩护。
线国安注意到这支部队,当即就忍不下去了,他很清楚,那些短粗的巨炮就是那种名为臼炮的破城利器,清廷也曾花了大价钱走私过几门,此前炮组随新军去过陕西,甚至轰然了潼关的城墙。一旦这些武器渡过了河,明军就可以向许州发动攻城战,届时许州守军只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他的计划也会因此而彻底泡汤。
“动手吧。”
步骑混编的江浙明军虽然骑兵很少,但是步兵战阵之坚韧也是世所闻名的。河南提标五千骑兵,线国安聚集了不下四千余骑,但若是说将其彻底击败,他也是不敢作此妄想的。但是,只要能够牵制住这支尚未渡河的部队,烧毁掉后队的部分粮草军需,这支北伐军偏师的行动能力必然会受损,再加上优势骑兵对粮道的袭扰,就可以进一步的限制偏师的行进,由此便可达成既定的战略目标。
海螺号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