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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此前的计划,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在击溃清军后,明军需顺势收复余姚和慈溪,以截断宁绍道,将这两个府分割吃掉。
清军的布置,使得陈文须得知晓追击八旗军的情况才能做出决断。所幸的是,片刻之后,楼继业的使者也赶回了大营,向陈文汇报他们那边的情况。
“禀报大帅,末将奉命领南塘、飞熊二营及铁骑营部分参战将士和骑卫队追击八旗军。至酉时二刻,两营进驻汤桥,斩首自汉军镶红旗固山额真吴汝玠以下一百三十三级,俘获八十一人,缴获无算。余者,多有向上虞县方向逃窜。”
由于清军逃亡时很多都抢到了阵后的战马,只要能顺利的通过大溪,成功逃脱的可能性不小,追击战的斩首和俘获比较少倒也正常,尤其是和主战场上近七百的斩首和超过一千的俘获相比,更是如此。
得到了这个消息,陈文将一众参谋军官唤来,在地图上大致估量了距离,便下达了进一步的命令。
第二天午后,经过了一上午的准备工作,大量的骸骨被收集了起来,埋进了永历四年四明湖一战的主战场位置的一个巨坑,并立起了一座未经雕琢的墓碑,上书着永历四年四明山群英殉国于此的碑文。
诵读过了黄宗羲连夜赶制的祭词,俘虏中提督标营的军官士卒尽皆被提了上来,缚着双手跪在墓碑的面前。而他们背后的刀斧手们,则等待着陈文的命令。
“四年前,未能与诸君同死于此,实乃余平生之憾。四年后的今天,我陈文以自浙江提督田雄、后营副将翟渠礼以下两千六百余凶徒,生祭诸君。望诸君在天之灵,护佑我浙江王师驱除鞑虏、光复汉家旧地!”
随着陈文的一声斩字喝出,刀斧手便从士卒开始,每百人为一队将提标营兵拉上来斩首。而那些军官,则留在最后。
回到了临时搭建的点兵台上,黄宗羲、王江等读书人已经脸色惨白已极。劝说,他们不是没有做过,但是对于陈文而言,今天不光是为了弥补他当年所留下的遗憾,更是要为这些烈士们伸张正义。至于清军日后会不会死战什么的,等八旗军在四明湖畔惨败得消息传出去,就不用再担心这一点了。
斩首还在继续,扫视着侍立于两侧的众将,尽皆流露出了快意的神色,唯有于佑明,倒显得有些急切。
“铁骑营第三中队队长于佑明。”
“卑职在!”
听到了陈文的召唤,于佑明连忙窜了出来,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事实上,陈文在昨天将他唤回来,为的就是今天,他自然也是知道。只是一刻没有听到陈文的召唤,心一刻变无法安下,此间听到了召唤,自然是连忙站了出来。
“我问你,还记得你父亲葬礼上你说过的话吗?”
听到陈文有此一问,于佑明的泪水登时便喷溅了出来,随即大声喝道:“卑职至死亦不敢或忘。”
“很好。”说着,冷若冰霜的陈文伸出手,遥遥指向了那一众等待处死的提标营军官。“田雄的死刑,由你来执行!”
“末将遵命,末将谢国公大恩。”
浙江明军之中,由于华夏复兴会的存在和推广,各级军官之间已经逐渐抛弃了跪礼,甚至陈文也再度发布了命令,申明了军中无跪礼的原则。然而,当陈文将田雄的性命交给了于佑明的时候,这个年轻的骑将却立刻就拜倒在了地上,头磕得如同要将脑袋碰碎在地上一般。
这一幕,在场的众将没有任何人感到有异,于世忠曾是他们一同奋战过的同僚,更是曾教授过很多老牌的炮兵、工兵和参谋军官观测的技术。可是在一年前,这个同僚死了,并非是如其所愿的战死在了沙场之上,而是死在了田雄的“细菌战”之中。
眼前的于佑明,乃是于世忠的儿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今陈文给了这个年轻的骑将一个为父报仇的机会,他们有的只是感动和感慨。区区失礼之处,也是人之常情。
“站起来!”唤起了以叩拜之礼来表达心中感激的于佑明,陈文继而说道:“你,现在就去把田雄的心给我剜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个叛徒的心到底是个什么颜色的!”
“卑职遵命!”
………………
永历八年五月,浙江明军为援救复起的大兰山明军而大举杀回四明山旧地。初九日,在数日前一战击溃定海总兵标营后,秀国公陈文亲率南塘、飞熊、天台、黄岩、瑞安等五营与达素率领的杭州驻防八旗、浙江提督标营和浙江巡抚标营三部一万四千大军会战于四明湖畔。
是役,王师大败八旗军及浙江绿营精锐,斩首两千有余,俘虏六千余人,缴获无算。战后,陈文以复四明湖之战血仇为由,斩首提标营俘虏两千余人,剜田雄之心为祭,终完成其许下之诺言。
东南震动!(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明与越(上)()
诛杀提标营俘虏以祭四明湖一战殉国烈士的行动,不仅吓坏了黄宗羲等人,更是让俘虏营中剩下的那些来自八旗军和抚标营的俘虏。
八旗军的俘虏,主要以汉军八旗为主,满洲和蒙古的八旗很少。满洲八旗自知罪孽深重,早已与汉人仇深似海,往往哪怕是再无逃生之理也会拼死一搏,被俘的那些基本上都是溃逃时掉落大溪中被捞上来的;而蒙古八旗,皆是骑兵,逃生更加容易,被明军俘获的自然少之又少。
提标营的俘虏还在里许处受死,俘虏营里的俘虏们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而越加的慌乱起来。
“杀完了提标营的人,是不是就轮到咱们了,我可听说那秀国公当年可是把抚标营全杀了的。”
“别瞎说,这可不是义乌。那帮混蛋在义乌不干好事,自然难逃一死,咱们这一路上可什么都没干,轮也轮不到咱们。”
“就是,就是。四年前咱们可没来过这里,秀国公他老人家不是有个苦力营吗,咱们有力气,当苦力也总比丢了性命强。”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一帮抚标营的俘虏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早已视那些八旗军如死人一般,尤其是那些满洲八旗,更是必死无疑。至少任谁也没有听说过,明军抓到了满洲八旗,还会给他们留一条性命的。
自觉着哪怕是死也轮不到他们当先,抚标营俘虏们的紧张情绪也稍微舒缓了些许。奈何,往往就在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些长了乌鸦嘴的家伙说些不太合时宜的话出来。
“哎呀,坏了。咱们是从定标、几支绿营补进来的不假。可有些人却是从提标营里转进来的啊。”
那个抚标营兵所说的,正是徐磊的那一个守备近两百人的部下,他们确确实实是从提标营里转进来的,甚至因为他们转隶到抚标营的那个原因,更使得这早已成为了众所周知的事情。
一旦反应到此间,抚标营的俘虏们登时便如避瘟一般以着难以想象的速度与他们拉开了距离,生怕被这些必死之人连累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依稀传来的哭喊声已经愈加的不清晰了,大抵是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阶段,处死那些军官的时候。可也就在这时,如那个乌鸦嘴所料,明军竟然真的知道有这么一码事,并且及时的想了起来。
看着那些必死之人被带离了关押抚标营的营区,一个俘虏大着胆子问了一句看守,结果得到了“你想死可以跟着”的回答后,抚标营的俘虏们登时便如蒙大赦。一时间,佛祖、菩萨、玉帝、老君、无生老母、齐天大圣、净坛使者之类的神仙无不成为了他们感恩的对象,大抵刚刚他们也曾向这些神仙许下过什么心愿。
而此时,徐磊的那些部下,在被明军带到了一偏僻处后,经过几个军法官、监军官的甄别,很快就将刘大,这个跟着徐磊最久,也最信得过的心腹军官挑了出来,带到了一旁。
“我问你,你家守备徐磊,你可见他没于阵中?”
“没,没,小人看着他先跑了。”
自从永历四年的那次追击战反被当时还只有几百兵的陈文击溃后,刘大很快就得到了徐磊的信任,成为心腹的军官,并且在这几年里不断得到升迁,如今已经是兵部备案的把总军官。甚至若非是徐磊的仕途遭受了那一番挫折,只怕是千总他也未必当不上。
昨天的那场大战,刘大很清楚的看到徐磊是如何逃脱的,几乎是在大军崩溃的一瞬间就调转了马头逃亡,一溜烟儿就没了踪影。而他,其实在发现徐磊逃跑的瞬间,就也调转马头逃亡,谁想胯下那蠢笨的战马竟与旁边的战马撞在了一起,把他甩了下去,否则当年就惯于自战场上脱身的他又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明军俘获,留在这里提心吊胆。
“那我问你,提标营的前营副将徐信,就是你家守备的亲叔叔,你看见他没于阵中?”
“回将军的话,小人是抚标营的,那边,那边实在没看到。”
两个问题问过,那一队明军就将这一队清军另带到了一处关押,而刘大则被交给了一队明军骑兵,将反绑着双手的他扶上了马,便由这些明军带着他向西而去。
这一队骑兵为首的军官,乃是出自陈天枢的那支义军,当年随陈国宝一同投到了陈文的麾下,如今已是陈文的骑卫队的一个中队长,管一个百骑的中队,作为陈富贵的副手存在。
中队长做事稳妥,再兼原本就是绍兴府的义军出身,对于此间的道路颇为熟悉,没过多久就将刘大带到了钱塘江畔。松开了绳索,将其送上了一条小舟,随即便策马返回。只留下了犹自不敢相信这一切的刘大,以及让他最为感到震惊的那句话。
“回去告诉你家守备,国公说了,当年他说过的话,如今依旧算数,汝可自决!”
………………
刘大忐忑的坐上行船,返回杭州之时,徐磊却还没有抵达到钱塘江畔。
作为军官,他必然会是明军追击的优先目标,尤其是在余姚附近碰上了他的岳父老泰山于奋起之后,更是如此。
几次与追击而来的明军骑兵的冲突,二人的亲兵尽皆为掩护他们脱身而战死,甚至就连于奋起本人也负了伤。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论武艺、骑术和经验,这些明军骑兵很少有能够与他们的那些老资格亲兵比肩的,然而大军溃败,就连真正满洲竟然都不是这支明军的对手,人在丧胆之下,再好的武艺,又能发挥出几成?
带着受了伤的于奋起,徐磊靠着东躲西藏才勉强躲过了明军的追击,可是明军有此大胜,浙江再无清军可制衡,便是江南那里,也陷在了赤脚张三、钱应魁和更为难缠的张名振等部的袭扰之中,再无力协防。这样一来,宁绍已经根本守不下去了,就连杭州也是日甚一日的危险,使得他不由得愈加的心急如焚了起来。
“贤婿,这一次咱们逃回去,只怕杭州也未必守得住了,得多留条后路啊。”
后路?
听到这话,徐磊不由得将目光从警戒着看向林子外,转而看向了于奋起。
“岳父大人的意思,是设法与秀国公联络?”
杭州驻防八旗战败,满清新生代的准名将达素带着满洲、蒙古和汉军八旗混编的大军竟然败给了比自家人数还要少的明军,任谁都会浮现出这样的思绪。然而,让徐磊感到意外的是,于奋起想要说的竟然不是这个。
“降明?”听到这话,于奋起立刻将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甚至还牵动了臂上的创口。
“贤婿,咱们和别人不一样,把大明天子卖了个好价钱,明军那边岂会再信咱们?我的意思是,不如趁着现在,将李家母女往上面一送,在给那李瑞鑫写几封劝降书,有了这份功劳,总可以将功抵过,了不得再花些银钱,换个地方一样是做官。”
“岳父大人!”
徐磊万万没有想到,于奋起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浑话,以至于他下意识的甚至想摸一摸于奋起的额头,看看此人到底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凑到了身前,徐磊左右扫视了一遍,随即才低声说道:“岳父大人,咱们手里有李家的母女,李瑞鑫不会坐视不管的。若是交给了朝廷,李瑞鑫必恨绝了咱们,他是秀国公的心腹爱将,日后大明中兴了,天涯海角,哪里还有咱们的容身之处啊?”
“贤婿,你觉得,这大明还能中兴?西贼、海寇、浙匪,这三家哪个是好相与的,现在他们互相的占领区不接壤,尚且相安无事,等到有了接触,只怕早就打成一团了,大清这么多年就是一次次的渔翁得利,我看这一次也是一样。”
出卖了大明天子,按道理来说,确实已经在明军那边彻底绝缘了。此间的于奋起,是畏惧于大明中兴后他们的必然的悲惨下场而拒绝面对这种可能,还是真的相信满清的气运能够压倒浙江明军的战斗力,徐磊已经无法分辨了。就算是能够分辨出来,他自觉着也改变于奋起的执念。只得表示此事他这两天就会考虑清楚,一定在回到杭州前给于奋起一个答复。
………………
随着追击战的展开,以及陈文的后续命令的跟进,浙江明军以四明山为中心迅速的展开了针对宁波和绍兴这个两个府的收复攻势。
五月初十,第二次四明湖之战的转天,根据陈文的命令,天台、黄岩二营整军北上,于第二天就收复了余姚县城,截断了宁绍道。更是在陈文的中军抵达后,转而挥师向东,杀入了宁波府的核心区域。
与此同时,负责追击八旗军余部的南塘营先是于瑞安营汇合,攻陷当年被大兰山明军两度收复的上虞,紧接着在转而南向后,留下的瑞安营又与大举北上的东阳、淳安二营一同攻破绍兴府城,陈兵钱塘江畔。
明军的攻势如火如荼,看上去几乎可以直捣杭嘉湖这片膏腴之地,正式与满清争夺江南的归属权。但是让人感到不解的是,在击破八旗军后,陈文先是下令给楼继业,由飞熊营转向返回金华,紧接着更是让刚刚收复了上虞县城的南塘营也同样返回金华府补充兵员,并没有在这大好时机之下趁势突破钱塘江天险。
五月十五,浙江明军兵临宁波府城城下。虽然只有两个营的兵马,但是驻扎在台州的温岭营已经分出了一部收复了奉化,浙江沿海巡航水师也拔锚北上,以至于在短短数日之间,整个宁波就只剩下了这座府城和隔海相望的舟山尚在清军手中。
劝降的使者已经派出,陈文不相信宁波文武在八旗军都遭逢了惨败的情况下还能继续坚持为满清守节,即便是他们想,只怕宁波府城里的那些潜伏中的反清人士和墙头草们也不会让他们如愿,尤其是陈文的将旗已经飘扬在他们的视线之中的如今。
不出意外的话,这座当年五君子翻墙之役时,宁绍抗清人士处心积虑想要收复却未能如愿的府城,这两日就会自行打开城门,放明军入城。
连续不断的行军,几乎是每到一地,丧胆的绿营兵都会弃械归降以求免死,忙忙碌碌的以至于陈文连与黄宗羲、王江等人聊上一聊的机会都没有。此间抵近到宁波城下,收复宁绍的军事行动也即将完结,趁着尚未入城,陈文倒是正好和他们谈谈,以便于更加平稳的将这片士人阶级力量要远强于浙东另外六府的新占领区彻底收入囊中。
“整理税赋,这是必然的,即便现在不做,日后大明中兴了,也一定会做。与其等到那时,还不如现在就整理出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