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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朝人眼里,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面对蛮夷,只有一句话——打,打到服为止!
而这也让陈文在考虑,明天要不要去讲那位武悼天王冉闵的故事,毕竟那一纸杀胡令的历史背景和现下却是颇为相似,想来是能够引起共鸣的。
思考良久,在打谷场重新安静下来后,本打算就此结束的陈文决定在聊聊一个轻松的话题。
“在甘延寿和陈汤回朝后,关于那枚郅支单于首级的处理问题,却引发了一段千古奇闻。”
“那时,汉朝的丞相匡衡和御史大夫繁延寿认为,按照《礼记》的说法,春季是掩埋尸体的季节,所以不适合悬首;但是车骑将军许嘉和右将军王商却引用《左传》中孔子夹谷之会的典故,认为诛杀优伶,首足异门而出,是在盛夏,所以单于的脑袋,还可以悬挂十天。”
“这场寻章摘句式的论战,堪称历代腐儒中的经典之作。到了本朝的万历年间,冯梦龙先生在他的作品《谈概》中就曾特意点评道,除了悬首的问题不合圣人关于春季掩骼埋胔的教导外,还要问一问斩首郅支单于,在那些腐儒眼里是不是也不符合《礼记》之中的秋后问斩之律。”
话音方落,便是满场哄笑。
陈文记得,他当初在一篇讲述汉代使者的文章中看到这个段子时,也曾笑到肚子疼,而眼前这群人的表现丝毫不出意料之外。
只是这时,坐在前排的孙铭突然问了一句:“陈大哥,您说的那位冯先生是万历年间的人,那么他还在世吗?”
这个小电灯泡子!
对于这种熊孩子,陈文实在无话可说。
有问题不会回家问吗?
就你知道万历年间和现在不过相距三十来年吗?
你难道不知道三十多年能够发生很多事情吗?
这倒霉孩子,就应该让你哥哥不放你出来,规规矩矩的在家把《飞夺泸定桥》抄个二十遍,抄不完不许睡觉。
即便如此,在孩子满是求知欲的目光下,陈文也只得作出回答。
“冯先生是南直隶苏州府人士,一生之中写过很多脍炙人口的作品,我曾经读过他所写的‘三言二拍’,至今记忆犹新。鞑子南下时,他刊行了《中兴伟略》等书进行反清宣传,并且不顾七十岁高龄亲自奔走。到了监国元年时,他被鞑子残忍的杀害了。”
此言一出,笑声戛然而止。
“狗鞑子!”这听吴登科低声唾骂了句,而众人尽皆沉默不语。
宣布散场之后,陈文在逐渐离去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那是他计划中的一个重点招募对象。
“请问是李瑞鑫李兄弟吧?”
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的李瑞鑫转过头,一张脸冷若冰霜,全然不似陈文平日里接触的人一般。
“陈先生,我带柴火了。”
啊?
我特么不是问你这个!
陈文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有空吗,坐下来聊聊?”
“下次吧。”说罢,李瑞鑫拍马便走,马蹄溅起的尘土险些扑了陈文一脸。
“陈先生肯跟他说话是跟他脸,这厮竟然给脸不要脸,好胆。”看着吴登科攥紧的拳头,仿佛真的要扑上去和那李瑞鑫厮打一番。
“算了,那就下次吧。”说着,陈文冲着吴登科笑了笑,拉着他转身向村中走去。
………………
与此同时,大兰山老营中军大厅的二堂里,王翊和王江正在听着胡二的汇报。
经过了上次告状的事件,胡二发现王翊似乎对陈文有着某种特殊的重视,此后他便再没说过陈文的坏话,只是如实的报告了他的近况。
自从陈文开始讲古,胡二立刻派了他的妻弟去听,然后再回来给他讲,而他到了第二天再讲给王翊和王江。想来他妻弟也算尽职,甚至连第一天的浑河之战都从那一日的听众口中听了下来,所以王翊也知道了陈文关于浑河血战的一些分析。
不过,对于王翊和王江而言,这也只不过是每天晚饭时分的调剂品。这些天下来,运向东坑的粮草和武器已经以着各种名义偷偷发货了,下个月南线的战事就会如期开始,谁也没时间专门去听一个还不知道会不会留下来的年轻人所讲的故事。
“王玄策?”这个名字似乎在王翊的记忆中并未出现过,只见他转过头向王江问道:“长叔,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王江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才带着不确定的口吻说道:“我只记得好像哪本书写过,说是唐太宗好像是因为吃了一个大臣从印度带来的仙丹才驾崩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是此人?”
“他有提到这个吗?”王翊向胡二问道。
胡二想了想,他的妻弟记忆力很好,也很听话,每次都能把陈文的话复述个八九不离十,应该不会有遗漏吧。
“没有,不过小人的妻弟听陈先生说,这个故事是他从一本印度的史书上看到的。”
“印度的史书?”王翊和王江对视了一眼,分明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正是。”胡二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对于他而言,印度除了跟唐僧西天取经有关外,便再没听说过,直到这次。
“据陈先生说,这书是他早年从一个叫什么吉利国的泰西商人手里买的,在此之前他也不知道王玄策是谁。”
“原来如此,你先退下吧。”
“是。”
待晚饭用过,王翊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交给了王江。
王江接过信,从已经打开信封中拿出信瓤,细细的翻覆看了几次,随即对王翊笑道:“看来那三百两银子我是赖不掉了喽。”
“明天便给他吧,省得人家惦记。”王翊笑了笑。
听到这话,王江皱着眉头问道:“你不打算挽留他了吗?”
“他若是想走,也不必强求。”王翊心中暗叹。
这些天以来,虽然在他看来,陈文的学问似乎有些博而不纯、杂而不精,但是他的那份博闻强识却显得有些太过离谱了,这完全不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可是经过了那天的对答,他又并不觉得陈文像是杨廷和、李东阳那样的幼时便能博览群书的神童。
只是王翊并不知道,在后世那个信息大爆炸的年代,一个现代人通过网络在一个月内获得的知识,是绝大多数古代人穷极一生都无法企及的。
可是,即便如此,王翊还是不准备留下陈文,或者是说他对于先前准备留下陈文的事情产生了一丝抵触的情绪。
从小到大,王翊无论是在家还是求学,三纲五常始终占据着他心中传统道德观念的主流。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尊卑有序才能长治久安。
可是,从陈文这些天的讲古来看,这个家伙的脑子里似乎没有任何尊卑观念,好像什么人在他眼里都是平等的一般,这太过耸人听闻了。
仔细想想他这些日子以来的遣词造句,无论是对于明太祖朱元璋,还是宋高宗赵构,亦或是其他讲古中的出现过的皇帝都毫无敬意可言。若只是直呼其名也就罢了,他甚至还给宋高宗起过外号,更指斥其天阉无子。
这是一个忠臣孝子会说出来的话吗?!
要知道,哪怕宋高宗残害忠良、信用奸佞,但他也是华夏正统的天子啊,一个胸怀忠君之念的人怎么可以这样说啊。
这样的人,王翊从来没有见过,自然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未来是会成为什么样子。但是,经过了多年以来的读书,在他的印象里,总觉得大概只有陈胜、项羽、黄巢、刘福通那样的混世魔王或许才会是这个样子的吧。
也正因为这样,王翊很害怕,如果把陈文留下来并委以重任的话,万一最后培养出来的是一个新的混世魔王的话,那么,他岂不是成了大明王朝的罪人,这让他死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明天就把银子给他吧,这个问题还是让朱成功去头疼好啦。”
第二十三章 紧迫()
第二天午饭前,胡二便费力的提着一个包裹来到了孙家。
陈文打开一看,才知道是那三百两银子,或者说是发票三百两实收两百八十五两的银子。
银库的人果然还是那么有原则啊。
看到这银子,陈文立即便开始怀疑是不是清军提前行动了,再联想下这些天大兰山老营那莫名其的忙碌,更加坚定了他对此的想法。
不行,三天之内一定要走,万一清军统帅脑子抽风提前动手或者干脆就是黄宗羲写错了,那可就不妙了。
拿出五两银子当做跑腿钱打发了胡二。陈文看着剩下的银子,仿佛在他们身上从眼下的紧迫局面中看到了未来和希望一般。在他看来,只要有银子,就可以按照既定计划带着人离开大兰山,前往福建。到了福建,凭借着自己的历史知识,没有理由不能上位。
而这些天下来,陈文通过讲古也已经选定了几个招揽对象,孙钰、吴登科、还有几个和吴登科同来此地的乡党和一个来自台州府的汉子。
孙钰自不必提,无论是能力还是人品,作为行政官员或是监察官员都能够胜任;那个台州府的汉子是个猎户出身,擅长设伏、箭术和近身搏斗,曾经孤身猎虎,这放在现代可是能拉出去枪毙的罪过,以后可以作为特战人员培养;吴登科的几个乡党都是武勇过人之辈,前期可以作为保镖,后期可以作为军官。
倒是吴登科本人,本身是不在陈文的招揽范畴之内的。不过接触久了,倒觉得这人颇有一些可取之处。此人虽然五大三粗,但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主儿,再加上那份对于成为名将的执着,万一是个吴下阿蒙式的人物呢,那不就赚大了吗?至于贪杯和大嘴巴那些坑爹的缺点,完全可以无视了,自己长那么大又不是没被队友坑过。
等离开大兰山的范围,陈文觉得他还可以通过秘密结社的方式来建立政党、凝聚人心。名字他已经想好了,就叫天地会,天父地母、反清复明,自从看过《鹿鼎记》他就对这个名字产生了好感,而且口号宗旨也合拍。
到时候再把表字改成近南,也是完全可以的嘛。反正现在陈永华才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就算他是个神童,这时候应该也还没有注册这个商标呢。再者说了,到了福建后,陈文也打算尊奉万云龙为带头大哥,就算郑成功知道了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到了那时候,嘿嘿,施琅小宝贝,你可绝对不能提前降清哦。一定要等着哥哥我来亲手雪藏了你,么么哒。
想到这里,陈文顿时心情大好。在他的请求下,易氏也只得把已经收拾好只差下锅的食材收拾起来,将村长送来的螃蟹煮了几只,权作是午饭。
温热的黄酒、正肥的河蟹还有下酒的茴香豆。若不是身处残明末世,这样的小日子,真特么滋润啊。
吃过午饭,陈文并没有继续去发展下线,而是给自己放了一个假,在屋里睡了个午觉。养足了精神,晚上讲完古再和那个台州府的汉子聊聊,争取把事情敲定下来。
等到他睡醒时,已经接近晚饭时分了。出了房门,却突然发现孙钰已经到家了。
看着孙钰那尤未消散的怒气,陈文只觉得莫名其妙。起早贪黑的忙了那么多天,今天好容易正常下值了,却还是生了一肚子气回的家,他这是怎么了?
一饭无话。
吃过晚饭,陈文依旧前往打谷场讲古,这对他来说好像已经成了工作一般。
走到半路,陈文碰上了也要去打谷场的吴登科。结果刚一见面,一项大嘴巴的吴登科就忍无可忍的开始痛斥老营部分官吏惹恼孙钰的暴行了。
原来,这几天,孙钰起早贪黑的是因为有军粮要起运,而且数量相当不小。到了今天,已经是最后一批了。
于是,粮库的小吏们便一起央求着孙钰,同意他们像银库那边一样在账册中做些损耗,只说是撒在路上了加运的,也算是大伙忙了这么多天的体己钱。
这个理由很合理啊,在现代见惯了这等行为的陈文丝毫不觉得意外。
可是,这样在陈文看来都算合理的行为,作为粮库主管的孙钰竟然不同意,不仅不同意,还把那群小吏痛斥了一顿。
后来不知怎的,银库的人也都跑来看热闹,就连银库主事褚素先也过来劝说孙钰。这下就更热闹了。
“那王副宪他们怎么不管呢?”
吴登科用见到怪物一样的表情看着陈文,说道:“这等事,哪里都有,上官们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下面还要不要干活了。”
“那最后怎么解决的?”
“那还用说,孙举人将那几个闹得最凶的粮库小吏挨个一人二十大板。”只见吴登科满脸骄傲得仿佛他口中的事情是他自己做的一般。
卧槽。
还能这么干啊?
“那银库那边呢?”
“银库那边的看完了这边打板子,听说是依旧我行我素,那褚素先临走时还说了些不中听的,至于说了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粮库这边在孙举人的监督下,还是足额的把军粮装车,也不许他们往账册里做损耗。要说还是我们金华府出来的读书人比那帮子混蛋清廉呢。”
是不是啊,这也能激起你的家乡自豪感啊,爱服了油。
抛开对吴登科的鄙视,陈文开始回忆起这些天在孙家的点点滴滴。孙钰平日里练字的那块木板和易氏起早贪黑的做女红贴补家用,再想想那次吴登科酒醉后的只言片语,看来若不是王江提高了大兰山官吏的薪资待遇的话,孙家可能连肉都吃不上。
合着这家伙是和海瑞海青天一个流派的啊。
这尼玛怎么行啊,无论是什么社会,得罪了上司会被欺压,得罪了同僚会被排挤,得罪下属会被蒙蔽。海瑞当初一年买一次肉孝敬老娘的故事可以感动大明王朝,可眼下这残明末世的你这么干不被人打黑枪,不对,是射黑箭才怪啊。
不行,今天讲古完事,得抓紧和他好好聊聊。
清军快要围剿四明山了,这样的愣头青还是带走的好,便宜了王翊、王江还在其次。若是死在了一个月后的那场浩劫的话,那岂不是又少了一个清官了吗?
这事儿得抓紧办。
一路走来,但凡是看见陈文的,都会向他行礼打招呼。而陈文虽然心中有事,也断没有缺了礼数。等走到了打谷场,只见今天好像比昨天的人还多。
待陈文走到石磨前,见场下众人大多坐好,便立刻宣布开讲。今天事情还很多,得抓紧时间,而且今天要讲的故事可以说是全程高能,需要解释的也太多。
“余读书时,曾经听到过这样的一句话:有道是,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而今天,我要讲的就是这位英雄的故事。”
第二十四章 白袍()
见众人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了过来,陈文便开始娓娓道来。
“故事的主人公和在下同姓,也姓陈,名庆之,字子云,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人士,与本朝的卢象升卢总督乃是同乡之人。”
“陈庆之年少时,乃是南朝梁武帝萧衍的随从。南朝梁这个概念或许不为人所熟知,但是若说三国演义和隋唐英雄发生的时代,大家应该会熟悉一些吧?而南朝梁就在这两个时间段之间。”
这时,场下传来了会意的笑声。
莫说是在场的人了,对于南朝梁这个朝代,陈文读书时也不甚了解,只知道是和北魏并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