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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已经挖掘月余,从火器营何明的口中得知,地道已经挖掘完成,只待装填好火药便可以引燃炸城。
经历了去年的磁灶、钱山、小盈岭三战三捷,郑成功指挥的福建明军可谓连战连捷,一时间福建清军已经再无可以用来援救漳州的部队了。而随着舟山的沦陷,舟山明军也被迫南下福建,进入了他占据的海坛,只差成为他麾下这支福建明军的一部分了。
可这世上的事情一利必有一弊,舟山沦陷,浙江清军便彻底腾出了手,眼下福建清军已经无能为力,浙江清军迟早会南下援闽。如此一来,他在福建的势头便很有可能被遏制,光复漳州的军事行动也有可能受到阻碍。
所幸的是,舟山明军的威胁不再,但是金华府却突然窜出个叫做陈文的明军武将。郑成功此前询问过前来接洽的兵部侍郎张煌言,原来这个陈文在去年在四明山明军惨败的大背景下成功歼灭了一支尾随而来的清军精锐,而后他更是从鲁监国的朝臣口中得知了去年发生在金华府的战事。
郑成功很清楚,陈文在金华府的存在对于他来说非常有利,只要有此人在金华府一天,浙江清军便绝难绕过那里援闽,甚至连南直隶和江西的清军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毕竟金华紧邻着杭州和衢州,无论陈文拿下了这两个府中的任何一个,都会威胁到这两个省的安全。
唯一让他感到不安的,便是此人乃是王翊的部将,而王翊则是鲁监国任命的直浙经略。更重要的是,前不久鲁监国在进入海坛的同时还派出了另外一个兵部侍郎去册封陈文为伯爵,似乎有回到浙江与其合流的迹象。
自古拥立乃是千古奇功,可被拥立之人未能夺取至尊位,拥立他的人便是罪大恶极的叛逆。郑家在拥立唐藩的事情上得罪鲁藩过甚,郑成功断不会相信,若是鲁王得了天下,郑家会有好果子吃。所以当初鲁监国大闹福建时,他继续打着隆武帝的旗号,丝毫不愿去和鲁藩的人马联合作战。
眼下鲁藩势窘,抵达福建的舟山明军粮秣断绝,他已经在设法进行拉拢,只要时间允许,一定可以设法将这支兵力不匪的残兵据为己有,以最大化的扩充实力。可若是曹从龙成事,陈文与鲁监国明军合流,那么即便有人挡在浙江,日后也有着鲁藩和桂藩争夺大位而引发内战的风险存在,这势必将会影响到他长久以来的梦想和计划。
自永历元年,郑成功在小金门以“忠孝伯招讨大将军罪臣国姓”之名誓师反清以来,他惺惺念念的无不是竭尽全力为大明实现中兴大业。
在郑成功看来,唯有如此,后世的史书中在唾弃郑芝龙背叛大明天子和福建父老的同时,才一定会记录下,郑芝龙虽然降了鞑子,但是他的儿子却为大明实现了中兴。也只有这样,才能洗刷掉他父亲的劣迹带给家族以及后代子孙的耻辱。
时至今日,福建已经再无可以与其一战的清军存在,而浙江的清军也被那个叫做陈文的武将牵制住了。只要拿下漳州,便可以靠着这片土地的田土粮秣,以及石井郑家于海贸上的垄断地位来将雪球迅速的滚起来。
用不了多久,他便可以收复整个福建,甚至一路向北光复南京。到了那时,只要以水师锁江,进而整合江南,只剩下残破的北方,满清根本撑不了多久。而他则可以轻而易举的积蓄实力,继而沿着徐达、常遇春的旧路北伐中原。
届时,大明中兴有望,而他——郑成功也可以彻底洗刷掉隆武二年的奇耻大辱!
回到此时此刻,曹从龙是否能够成事,陈文会不会与鲁藩残部合流,对于郑成功而言这些已经都不是最重要的了。只要自身足够强大,便可以应对一切变局。而强大,便从今天开始。
“点燃引信,准备攻城!”(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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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六年三月初七,围攻漳州的福建明军在完成了地道的挖掘后,郑成功便下令点燃引信,意在通过放崩法炸毁城墙。
可是如历史上那般,由于计算距离出现误差,放置火药的位置没有进抵城下,在点燃火药后仅仅在城外炸出了一个大坑便再无其他。爆破不成,郑成功只得改攻城为围困,试图以此消耗掉守军的抵抗意志。
只不过,随着陈文的出现,浙江战场出现了反复,原本于三天后抵达漳州的浙闽总督陈锦率领的督标营暂时还只能留在衢州防备陈文,随陈锦而来的其他福建清军在没有精锐部队配合的情况下也不敢贸贸然过来“送人头”。而在一个月后进抵漳州反而被郑成功围起来的马进宝更是已经被陈文打残,怕是即便他把刮地皮的胆子拿出来打仗也不敢来漳州找死。
此时此刻,浙江、福建的清军不敢轻举妄动,江西清军以及由福建左路总兵王之纲率领的那部分福建清军还在紧锣密鼓的围剿“江西四大寇”仅存的平江伯张自盛所部,试图一劳永逸的解除江西明军的威胁。
至于广东,尚、耿二藩还在忙着弹压各地抗清义军,而距离漳州最近的潮州总兵郝久尚虽与郑成功有仇,却是个自守之徒,断不会放着老巢可能被其他清军“接管”的风险前来找郑成功的不自在。
一时间,福建战场上,郑成功再无敌手,只待夺取漳州府城!
相比郑成功的惬意,身在浙西金华府的陈文却远没有他那么从容,清军的威胁尚在,而此前为了养兵、练兵以及修建堡寨、军营、仓库等军事设施,还有偿还田土抚恤,陈文下令征用荒地、没收马进宝及其部下产业,并以“善后大借款”的名义进行集资。这些举措极大的稳定了军心,并使得他麾下这支浙江明军可以迅速集结起更大的力量。
但是随着征用荒地和“善后大借款”开始执行,除了刚开始那部分无可争议的田土勉强还算安稳的完成了交接,官府和卫所接下来的征用荒地行动很快便遭到了地方士绅百姓的暴力抵制,甚至就连“善后大借款”中田土一项的执行在有心人的煽动下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顺利。
金华府永康县城西南的临溪村,这里毗邻永康溪,水利灌溉方便,田土也比较肥沃,此前土地多有被清军强夺,至明军光复金华府,一些士绅百姓便在没有田契的情况下偷偷回来进行耕种。
可是随着没收马进宝及其部下产业的命令下达,以及“善后大借款”的开始,尤其是“王师光复金华府善后大会”之后,民间便开始出现了明军意在如马进宝般强夺民产的谣言,而且以着极快的速度自各县县城向乡间传播开来。
艳阳下,临溪村外一大片已经开始播种的田地旁,一大群持着五花八门“兵器”的男女老少正在与另一支人数远少于他们的官府卫所的官吏、军官以及地方守备军队进行对峙,而两批人当中的空地上,却是各自为首之人。
“各位父老,善后大借款乃是官府的政令,尔等未曾购买借款便擅自耕种,甚至私自占用卫所已征用的荒地,岂不知这是违反法度之事?”
说话之人身穿着正五品官服,胸口绣着熊罴,长得一副扔在人群中便找不到的大众脸,唯独与众不同的却是少了半条左臂,似乎是被人从小臂三分之二处砍断的一般。
此人叫做田养禾,原是南塘营最早的那批队长的一员,四明山殿后战中与清军血战,身背数创。后虽经军医救治,性命是保住了,可是胳膊却被清军砍断,再上不得阵。在天台山期间学了些文字数算,至明军光复金华府便被陈文任命为永康守御千户所掌印千户,也有了个官身作为将来的保障。
“这地是祖辈传下来的,本来就是我们的,凭什么给你们银钱,有种你便把老子抓了去!”
听到田有为口出官腔,人群前列一个持着锄头的汉子登时大怒,叫嚷着便要动手。只是他未待如何,便被作为百姓代表的一个老者斥责,而待那老者重新将身后的百姓劝阻下来,便转而向田有为说道。
“田千户,官府的法度我等小民不敢违逆,可这些土地确实都是各家所有,此前被鞑子抢夺了去,王师光复本乡,我等小民纳粮出丁自是不甘人后,可若没了田土便是想要纳粮也没有办法,还望千户大人向府尊和总兵大人禀明我等小民之苦。”
见那老者说罢便是一礼,田养禾只得回礼,只是未待他开口,旁边的一个县衙主簿却阴阳怪气的说道:“哼,半月前监国殿下已派新任浙江巡抚曹抚军下旨,原征虏将军大兰山总兵官陈大帅已经被册封为临海伯,各位张口便是总兵,莫非不承认监国殿下的圣旨喽?”
听到这话,那老者连忙向金华府城方向拜倒行礼,口称死罪。而站在他身旁的一个士绅却冷笑道:“不知者无罪,主簿恐吓百姓意欲何为?”
此言一出,那些百姓纷纷面露怒色。眼见于此,田养禾瞪了那依旧是一副阴阳怪气的主簿一眼,便连忙上前将那老者扶起。
“不知者无罪,此言在理。不过日后却要记得,临海伯现在已是朝廷名爵,称呼上还需改口为好。”紧接着,只听他话锋一转。“早在天台山之时,监国殿下便授予临海伯便宜行事之权,善后大借款并非没有利息,而且明年便会开始分期偿还,又非征税,尔等抗拒朝为何抗拒朝廷法度?”
田养禾如是说,那个士绅早已料到,只见他上前说道:“临海伯有便宜行事之权不假,但这善后大借款并非祖制所有,若是日后官府反悔,苦的还不是吾等小民,各位且说是也不是。”
“丁先生说的是。”
“就是这个道道,田土本就是我们的,凭什么给这些丘八银子!”
“……”
见那此前曾参加过善后大会生员丁慎言张口狡辩,那些百姓似是觉得己方占理便再度叫嚷起来。田养禾本非什么舌辩之士,刚刚的话已是这几日处理这等事件时积累下来的,此刻登时被这一句“非祖制所有”堵得哑口无言。
作为永康县驻军守备的副手,千总安有福已经忍了很久,知道田养禾已经无言语对,已是怒不可遏的安有福登时走上前去,当着众人的面一件件的从甲胄开始往下扒。直到露出了胸膛,才听到安有福指着身上的累累伤疤大声喝问。
“你们问官府有什么资格收取借款是吧,本官便告诉你们。从四明山为南下避难的百姓殿后开始,我等在临海伯的率领下与鞑子连番血战,直到去年才光复金华府。老子,和老子那些同袍们身上的伤疤都是和鞑子血战时受的伤,包括田千户的胳膊也是如此,更是多有同袍战死沙场。若非吾等赶跑了马进宝那杂种,这些田土现在还是那些狗鞑子的,尔等连购买借款的机会也无,眼下却私占田土,还知道礼义廉耻这四个字吗?”
安有福的话甚是在理,登时就把在场的百姓问了个一愣,甚至颇有些人已经开始面露愧色。不过对于丁慎言来说,却并非无可辩驳。
“纳粮出丁是百姓的本分事,官军收复失地,亦是本分,否则要你等何用?打仗还能不死人嘛,死几个丘八便要强夺百姓家产,将百姓活活饿死。试问,你等与马进宝何异?”
明朝中后期,士人空谈国事、阻碍地方行政,口无遮拦惯了。尤其是江南的士绅,稍不如意,动辄便串联士绅怂恿百姓驱逐官员。若是在满清治下,当着那些血迹尚未擦干的屠刀还有所收敛,但是在明廷这边却是肆无忌惮依旧。
原因无他,皇明祖制尔。况且眼下的金华明军也并非铁板一块,军方的代表陈文与鲁监国下派的巡抚曹从龙并立,他们这些士绅乃是文官的同类,自然不怕没地方说他们的“道理”去。
听到此人张口便是歧视他们的身份而且摆明了不讲道理,在场的卫所军官以及驻军将士们由于陈文蓄养荣誉感已久,早已不像从前的军户那般自卑。眼下此人如此漠视他们的生命,这些军官士卒哪受得此等奇耻大辱,立刻便要提着兵器上前好好教训教训这厮,就连安有福也不例外。
而此刻,见驻军持械上前,那些百姓也不甘示弱,纷纷鼓噪着涌上来。县衙来的主簿带着随行的衙役、卫所千户田养禾以及作为百姓代表的那个老者唯恐出现流血伤亡,连忙上前阻拦,反倒是挑起事端的丁慎言退到了百姓的人群之中。
费了好大力气,这些维持秩序的人们才将两帮人重新劝开,只是在劝开前双方的兵刃已有过些你来我往,驻军的兵器虽说用的都是训练时的木制兵器,但是打在身上也颇为疼痛,再加上鸳鸯阵的配合也占了莫大的便宜,反倒是人数更多的百姓们吃了些亏,被打出了些皮肉伤。
虽说眼下人群被勉强劝开,可是其中的火药味却在短时间内无法消散,怒气只待逐渐积存起来以至于更大程度的爆发。就这样,一直对峙到了下午,眼见着回到县城也要入夜了,县里的来人才匆匆回返。而那些百姓在丁慎言的劝说下则留下了一些汉子守夜,看样子是唯恐军队趁夜来捣乱似的。
只不过,这些人虽是散去了,身在金华府城的陈文那边却迎来了新一轮的唾沫星子。
“皇明两百余载并无此例,贵爵这是在擅改祖制。为朝廷权威,亦是为贵爵身后事着想,此事必不可为,当立刻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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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缓兵()
临溪村的争地现象在整个金华府并非鲜见,这在其中还算是温和的。如金华府城,以及义乌县一带,已经不仅仅是对峙那么简单,甚至还出现过较大规模的持械斗殴,乃至流血事件。
而金华当地百姓也完美的发扬了当年打群架惊动戚继光,乃至震惊大明王朝的先例,与下乡征用土地的官吏军官进行着不懈的斗争。
暂时还值得庆幸的是,由于陈文麾下这支浙江明军主要也是由金华府籍贯的人士组成,双方很多人还能攀亲带故,斗殴的程度也远不如当年的那次激烈,再加上占据优势的明军一方在军令下保持了必要的克制,以及眼下还是刚刚开始。诸多原因之下,暂时没出什么人命官司,至于以后,便不好说了。
而另一方面,由于没有做过亲民官,曹从龙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勉强理清了金华府的民政。而随着这一进程,以及争地事件的频发,金华府的一系列新政立刻映入了他的眼帘。
“皇明两百余载并无此例,贵爵这是在擅改祖制。为朝廷权威,亦是为贵爵身后事着想,此事必不可为,当立刻取消!”
曹从龙所说的擅改祖制并非是借款,而是改良版的卫所制度。借款在曹从龙看来不过是陈文勾结孙钰在进行敛财,本就没有还款的可能,甚至可以说不还的话没准还是好事。但是改良版的卫所制度却势必会导致皇明户籍分类制度的崩溃,无论在公,还是在私他都无法容忍。
“当年张江陵何等权柄,身死不过数日便被抄家,并削尽其宫秩,迫夺生前所赐玺书、四代诰命,以罪状示天下,就连家人也未能幸免于难。况且,那张江陵还是文官,贵爵乃是武将,手握兵权更为人所忌惮,若不及时改弦更张,只怕连复官复荫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