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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继续道:“老夫府中管事张敬问你一张手抓饼为何卖二十五文,你解释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看来你对孔圣之言多有见地。”
宁修连呼不敢。
“孔圣之言,岂是小子能够谬解的。”
“既然不解孔圣之言,解一解老夫的疑惑如何?”
“阁老请赐教。”
张居正点了点头,不疾不徐的说道:“老夫入阁之后,立志于推行税制改革,下令全国范围内重新丈量土地,核查征税田额。可阻力非常人可想。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宁修心道您老人家是明知故问吗?但他还是恭敬答道。
“回禀阁老,以小子浅见朝中阻力颇大,全因一个‘利’字。”
稍顿了顿,宁修继续道:“大明立国之初,土地分配较为均匀,百姓大多有地可种。但到了成化、弘治年间,土地兼并已经日趋严重。究其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富商豪贾增多,更是因为科举制度。”
“此话怎讲?”
“大明有徭役赋税种种,但有功名在身者可以免除徭役税赋。故而若是谁家中了秀才,乃至举人。同乡族人必定争相把土地投献。长此以往,土地都集中到了这些缙绅手中,这些缙绅或是家中有人在朝做官,或是本身就是诸部院寺的主官。他们怎么可能允准重新丈量土地呢?”
宁修前世读晚明史时,对晚明土地兼并直是深恶痛绝,并尝试做出过许多推演分析。故而他此刻能够出口成章,鞭辟入里。
张居正虽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因为其本身就是大地主,加之历史的局限性,不可能拥有宁修这么深刻的认识。
宁修这番说辞也是考量良久的。如果对面的人换成了徐阶徐华亭,他是断然不会这么说的。
徐阁老生性圆滑,纵容家人侵吞田亩。及至徐阶隐退,朝廷清查徐家田亩,发现徐家名下田亩竟然有十万亩之多。天子下令收缴徐家侵吞的田亩,徐阶竟然还忝着老脸请求能不能只归还一部分。
但是张居正不同。虽然张家在江陵也是超级大地主,但张居正对于子女的约束还是很严的。
至于张居正病逝后遭到清算,从江陵老家搜到的银两也有诸多疑问。史学界对此态度不一,认为是万历皇帝授意给张居正泼脏水的居多。
反正那时张居正已经死了,还能从棺材里跳出来和万历皇帝对峙不成?
故而用一句话概括,徐阶是不要脸皮的,连座师夏言都能出卖的人,连严嵩都能结为亲家的人能有什么脸皮?
但张居正不同,虽然自己的老师徐阶有污点,但张居正还是保全了徐家,并没有落井下石。
面对张居正宁修敢于直言,因为他知道张居正不会就此事迁怒于他!
张居正听了宁修一番话,直是沉默了良久。
“原来症结出在了这里。”
张居正摇了摇头,喟然叹息道。
“那么,依你之见,该如何推行改革呢?”
张居正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对朝局洞若观火,对人心看的透彻。
“小子斗胆一言,请阁老徐徐图之。”
宁修沉声道。
张居正皱眉道:“你也说土地兼并是大明朝的一大痼疾,既然如此,更是应该下猛药,岂能因噎废食。”
宁修叹声道:“阁老以为范希文公和王半山公谁的改革更成功?”
张居正愣了一愣,不知宁修为何会突然问起宋代的两位名臣。
“自然是王安石的熙宁变法更成功了。”
仁宗朝的庆历新政和神宗朝的熙宁变法一前一后,但却有不同的结果。
庆历新政的推行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不但有官家仁宗支持,在朝中也有富弼、韩琦、欧阳修等人助力。
范仲淹提出了十条新政。
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长官、均公田、厚农桑、减徭役、修武备、重命令、推恩信。
这十条几乎覆盖了所有死角,乍一看来很美好。
但也只是看起来很美好。。。。。。
失败原因大概是两条,一是范仲淹准备不足,限于嘴炮。他老人家认为凭借自己的影响力,可以做到登高一呼,无数人响应。事实证明他太高看自己的影响力了。
二是动了大地主的奶酪。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这些大地主和官僚自然联合起来与范仲淹一派死磕到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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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火耗归公()
再来看熙宁变法。王安石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富国强兵,故而实施起来也很有针对性。
加之其并不那么在意个人名声,任用了蔡京这样名声有污的实力派,故而变法得到了较好的推行,十五年后才被推翻。
张居正蹙眉道:“贤生是劝老夫学王安石吗?”
宁修沉声道:“是也不是。小子说是,是希望阁老能够改革的圆滑一些,不要那么操之过急。小子说不是,是希望阁老能够在关键问题上强势一些。”
“哦?你口中的关键问题指的是什么?”
宁修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拱手道:“譬如税赋改革,以银两替代实物税、徭役。此举对大明裨益良多,万万不可妥协啊。”
张居正改革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一条鞭法。
大明收夏税秋税。在明初期,收的税都是粮食。
从各地解运粮食入京,若是走水路还好些,若是走陆路则路上损耗甚多,到了京师能剩下一半就不错了。
而如果改征收白银,则不会出现粮食损耗严重的情况。
至于各种名目繁多的徭役,更是让百姓苦不堪言。
事实上,到了明中期,就已经出现了替代徭役的职业人,只要付了银钱他们就会替代应征人参加徭役。
与其如此便宜这些职业徭役人,还不如索性用白银替代徭役,把钱装到国库里。
“小子浅见,自嘉靖九年梁尚书提出‘通计一省丁粮,均派一省徭役’以来,朝中就此争论不断,直到嘉靖四十年才开始推行。最初试点是在南直隶和浙省。这两处税赋最重,苏杭二地更是占据了两省的半壁赋税,试行的效果很好,这变法也就得到了继续推行。后来广东,广西,福建,江西也逐渐推行改革,但因为阻力太多无法全省推广,只能局限于一州一县,实在是杯水车薪。”
张居正听得很认真,点了点头示意宁修继续说下去。
宁修得到了张首辅的鼓励,心中大喜,继续说道:“小子以为,阁老这次在全国范围内推行丈量土地是一个契机。不查不知道,一查那些借助乡绅避税的人便无处遁形。这样不仅可以避免土地兼并,也可以减少百姓避税,对于国库增收大有裨益。”
‘国库增收’四个字宁修咬得很重,因为他知道张居正或者说万历皇帝最关注的东西就是太仓银库的收入。
自嘉靖末年以来太仓银库收入大减,虽然颓势已经止住,但要想实现增收压力还是很大的。
毫无疑问,清丈土地,实行一条鞭法可以大大增收,国库有了钱朝廷就有了底气。面对各种流寇天灾就不会心虚,大明的国祚便可以绵延下去。
好比一个职业经理人给股东大会作年报,他该围绕哪个点作报告?自然是营收,利润。
因为股东只关心这点。
同理,张居正,内阁,朝廷,亦或是万历皇帝关心的也只是太仓银库的收入。
事关统治阶级的根本利益,能不关心吗!
“故而你认为老夫推行改革的大方向是好的,只是手腕应该更柔和一些?”
张居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宁修,看的少年一阵发毛。
“此不过是小子一些浅见。”
张居正叹息一声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同样一件事用不同的力度去做,收到的效果也会是全然不同的。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见识,前途无量矣。对了,贤生今年多大?”
“小子今年十五。”
“十五岁就中秀才,也算是天资聪颖了。明年就是乡试,你且好好准备吧。”
张居正淡淡道。
“多谢阁老,小子一定悉心备考,不辜负阁老厚望。”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宁修却觉得张居正是话里有话。
莫非张居正有意提携他,会在乡试中关照一二?
湖广是张居正老家,能够奔赴湖广任乡试主考官的一定是张居正的亲信。这么说来,张居正要是暗示主考官一番,岂不是易如反掌?
张居正可以把三个儿子都搞成进士,其中还有一个状元一个榜眼,足见得张先生脸皮够厚,他若真的看好宁修,动动手指助宁修一臂之力也不是不可能。
关键是宁修要上道,要给张居正带来回报。
这回报可以是建言献策,可以是在朝争中为首辅大人冲锋陷阵。
总而言之,提携后进于张居正不过是用了吹灰之力,但收到的回报却是不可估量的。
而且张居正完全可以把提携宁修当做一项长线政治投资,可谓稳赚不赔!
从张家回来,宁修的内心久久难以平静。
张居正的话明里暗里透露出一个信息,他很看好宁修。
只要宁修上道,按照正常的轨迹发展,是很可能拜在张居正门下的。
当然,就眼下来看,张居正不会给宁修任何的承诺。
要想被张阁老重视,就必须考中进士,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宁修翻开四书集注,对着朱子他老人家的注解,一条条的温习经典。
有宁小秀才的记忆在,这些拗口的儒家经典并不难理解,宁修甚至有种融会贯通之感。
正读至酣时,死鬼老爹宁良推门而入,吓了宁修一跳。
“爹,您吓死孩儿了。”
宁良板起脸道:“怎么,你爹来见你还要让人通禀不成?”
宁修嘴角扯了扯,无奈笑道:“瞧您老人家说的。。。。。。”
宁良以前虽然对儿子读书不满,但那是因为宁修啃老。现在宁修捣鼓出了手抓饼,非但没有啃老,还让宁家一下子变得富裕了起来。宁良对儿子的态度自然也就好了不少。
“爹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说说手抓饼扩产的事情。”
“啊!”
死鬼老爹这一句话可是把宁修吓得不浅。
“扩产?您和娘亲已经忙得焦头烂额,还能扩产?”
钱当然是个好东西,这一点傻子都知道。可问题是宁家现在一共只有三口人,宁修是要读书考科举的不能亲自去做饼,所有工作都得靠便宜双亲来,生产力着实有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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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穷亲戚()
宁良十分得意的晃了晃脑袋道:“若是仅靠你爹你娘自然不行,不过我准备把你叔家的几个小子叫来一起做饼,这样每天不就能做出几倍的饼子了吗?”
听到这里宁修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死鬼老爹还真的不让人省心啊。
手抓饼的销量之所以那么好,是因为横空出世,大家伙图一个新鲜。
宁修之所以控制手抓饼的数量一来是因为宁家现在确实做不了更多的饼子,二来也是为了营造出一种一饼难求的景象。
所谓物以稀为贵,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便越想得到,饥饿营销从来都是一项必杀技。
除此之外,宁修还担心手抓饼的制作方法外泄从而导致仿制品的出现。手抓饼本身并没有太高的技术含量,如果让别人偷学了去,宁记手抓饼将遭到极大的冲击。
在这个没有知识产权保护意识的时代,配方被偷去可是没有人给你做主的。
宁修毕竟是个现代人,打心眼里不相信这些所谓的族人。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可靠,为啥宁家一穷二白的时候他们不帮衬一二?为啥宁家现在发迹了,他们一个个都凑了过来?
见宁修默然不语,宁良面上挂不住了。
他冷哼一声道:“怎么,臭小子,你不同意?”
宁修无奈摊手道:“孩儿怎么敢不同意,此事全凭爹做主。”
“这还差不多!”
宁良眉开眼笑,拍着儿子的肩膀道:“咱们宁家是个大家庭,别管大房二房三房四房,都是同气连枝的。如今咱们家日子好过了,也不能忘了本。”
宁修嘴上应着是是是,内心则是一万只羊驼奔驰而过。
真是应了那句话,穷在闹市无人知,富在深山有远亲。
罢了罢了,既然老爹执意要从族中找些人来帮忙做饼他也没法拒绝。
谁叫宁良是他的便宜老爹呢。在这个时代父为子纲,不孝那可是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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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家毫无疑问是寒门,但即便如此也是一个庞大家族。
没办法,这个时代太缺乏娱乐活动。天一黑,灯一灭只能叮叮当当造小人儿了。。。。。。
宁家的现任族长宁贵宁老爷子是名秀才,虽然举业上没有更进一步,却是多子多孙生了四子一女。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不必多说,四个儿子各自成家也都独自生活,只在过年祭祖等重要的时候才聚在一起吃一顿饭。
宁家共有四房,老大宁温给城中最大的绸缎铺济盛堂做掌柜,一个月有十贯银钱的进项,在宁家四房中是最有地位的,素来瞧不起其他三房。
老二便是宁修的死鬼老爹宁良了。宁良除了一间馒头铺别无所有,二房也理所当然是宁家四房中较穷的一房。
老三宁恭是屠户,烹羊宰猪虽然血腥了些,但一个月也能赚上五六贯钱,在宁家四房中的财力仅次于大房。
老幺宁俭就比较惨了,靠在码头上给人打短工为生,日子过得一穷二白。
故而宁修判定,死鬼老爹想要拉来帮工的亲戚就是四房的了。
大房和三房素来瞧不起二房,大概不会‘自降身份’来凑这个热闹。
果不其然,三日后,自己这个便宜四叔宁俭真的厚着脸皮带着几个孩子来到宁记食铺了。
出乎宁修意料的是,宁家族长老爷子宁贵也来了。
别看宁老爷子是爷爷辈的,其实连五十都没到。
这就体现出封建社会的优越性了——生娃早!
宁老爷子在一众宁家小辈的簇拥下进了屋,老爹宁良和宁修立刻跪倒在地冲老爷子叩头行了礼。
没办法,谁叫他老人家是宁家族长呢。
宁贵满满受了这一礼,虚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礼了,都起来吧。”
宁修这才和老爹站起来,恭敬的束手站在一边。
宁修虽然脑海中有对老爷子的印象,但那毕竟是小秀才留下的记忆。宁修还是好奇的朝宁老爷子望去。
只见宁老爷子身材高挑瘦削,一张国字脸上星眉剑目,宽额高鼻,十分富态。
加之宁贵读过书,有秀才功名,一身的书卷气更衬出不俗气质。
宁老爷子一身藏青色直裰,虽然浆洗的有些发白但十分洁净,无一丝油污。
看的出来,宁老爷子十分注重个人的仪态。
“老二啊,听说你新做出了一种名为手抓饼的饼子,卖的十分之好,真是宁家家门之幸啊。”
宁老爷子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幽幽说道。
宁良连忙应道:“爹,这手抓饼确实好卖,孩儿这便想着把四弟家的几个小辈叫来一起做饼。一来可以增加销量,二来可以帮衬四弟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