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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里红眼急手快,还未等他发出第一句吼声,早就把手中一只破袜子塞进老怪的口中。然后从墙角拣起老怪方才杀人的那把尖刀,手起刀落,“噌”一下,隔着裤子便将老怪的那物事齐根儿割了下来。雪里红不慌不忙,抱起酒坛子,把剩下的酒悉数倒在老怪的裤裆里,既止了痛又消了炎。
第二二三章 官兵见官兵 有理说不清()
雪里红武功出众,但不善轻功,翻墙越脊不是她的拿手好戏。如今这阵天将破晓,若要从正门出去,必有庄丁阻拦。当然她不怕杀人,但是她怕惹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出了屋门就是后院,碰巧后院有扇小门,门上还安了把久未开过的锈锁。雪里红没有张发存那样的本事,她在门口逗留了片刻,正无计可施时,忽见有人探头探脑地从前院过来,往老怪那房间张望,好像有什么事要请示老怪,可是没得到允许又不敢轻易擅入。雪里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噌”一步跃了过去,用老怪的宝刀刀背猛地架住那人的脖子,轻吼一声道:
“想死想活?”
“好……”那人一个“汉”字没说出来,忽然觉得是个女人的声音,急忙改口道,“奶奶饶命!”
“饶命容易,你帮我打开这扇门。”雪里红命令道。
这人此时已经听出来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因而胆量也壮了许多,再说前半夜大院里商量去郊外劫新娘的事他也听到几句,老怪师父掳了个女人回来也有人告诉过他,至于这个女人是哪一个他就说不清了。反正是既然是女人就没必要胆惊受怕,他又不是不会武功,没准还可以多少占些便宜呢!这样想罢,他灵机一动说:
“大姑,”他临时想了这么个称呼,说,“这门的钥匙不知是哪个拿了,半夜三更不好找人。不如大姑随我去前门,管门的老头已经睡了,我去帮你把门叫开。你大摇大摆地走了,哪个知晓?”
雪里红听他说得似有道理,就低声警告道:“不准耍滑,当心我要了你的小命!”
“不敢不敢,我长几颗脑袋呀?”庄丁喏喏道。
“走,头前开路!”雪里红艺高人胆大,宝刀都未从鞘中拔出,拎在手里,跟定那个庄丁。
前院里鸦雀无声,无灯无亮漆黑一团。突然那个庄丁忽地往旁边一闪不见了人影,然后又听他大喊大叫道:
“快来捉贼呀,还是个女贼!”
雪里红人地两生,又是黑灯瞎火,她不知往哪里躲避。正这时,灯火突然通明,几十个庄丁高举火把灯笼,手里拿着家什高声呐喊着朝雪里红这边涌来。借助光线,雪里红此时才看清楚,她白天的时候似乎来过这家院子,因为此时她正站的地方就是她曾上过的茅房。雪里红孤身一人不便硬冲,只好一闪身进了茅房。两家相持了片刻,方才给她领路的那个庄丁喊道:
“弟兄们不用怕,那是个雌儿。”
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听说是女的,顿时来了精神,挥刀舞枪就往茅房里冲,被雪里红“嚓嚓”剁了脑袋。
外面的人见雪里红不是个一般的女人,再也不敢轻举枉动了。又过了多半个时辰,天已见亮。雪里红从门缝里望外一瞅:七八十个庄丁把小茅房围得水泄不通,她知道凭自己的本事决难冲出这家院子,正一筹莫展之际,又有庄丁从后院里跑了出来叫道:
“休教走了这个婆娘,她杀了杜员外,还把师父也阄了!”
这一喊,顿时整个大院里乱了营,有的哭有的叫,吵闹声连成一片。
开头雪里红还以为天亮了之后她跑出去的机会多些,现在看来这一切几乎是不可能的。几十名庄丁把住茅房小门,她虽然就在茅房里,但是想方便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幸亏门口窄小,否则如果有十几个人同时冲进来,她不知如何应对?
杜水生被生擒之后,他也想采取死活不开口的方式应付。末了张发存说:
“先吊起来架到梁上,天亮时押到镇上游街,不信全镇子就没认识他的?”张发存向来对付死狗的办法还是有一套的。
这一招果然起作用,杜水生开口便说道:“别问了,我全说。”
小太监即刻命人点兵遣将立即去镇上救人,左右一看怎么就少了朱林宗,因为事急,顾不上找朱林宗了。原来是小朱一听杜水生说了镇上杜家的名字,他立刻就想起了昨日白天嫂嫂去上茅房的那家院子,他未及多想,提上双锤,跨上他的青鬃马就先行去了。
好在路途不远,朱林宗的马又快,不消片刻即到大门口。朱林宗老远就闻听到院内吵吵嚷嚷,他也不敲门也不喊话,抡起大锤狠命砸去,“咣当”一声门倒了。里面几个庄丁冲了出来,见是一个小个子,没好气地吼道:
“妈的,你狗眼瞎了?有你这么叫门的吗,不想活了?”
朱林宗也不搭话,抡锤就砸,这些庄丁哪里是这位活瘟神的对手?如同滚汤泼蚁穴,黄鼬进鼠窝。雪里红听外面喊爹叫娘,知道是救星到了,遂从里面杀出。小太监的人马赶来时,这面的战斗已接近扫尾阶段。朱林宗的锤重,雪里红的刀快,全院子七八十个强状家丁,几乎没有会喘气的了。
小太监想想也对,对付这号子恶霸强盗,有什么道理好讲,杀了也就杀了。小太监一面命人打扫战场,一面着人清理仓储。雪里红道:
“潘郎,后院还有个老妖怪呢!”
众人匆忙跑到后院,打开屋门冲进去一瞅,哪里还有人影?
未了,华世雄跑来,悄悄俯在小太监的耳际,报了一串数字。小太监不信,诧异道:
“有那么多?”
“至多不少!”老华子斩钉截铁的说。
“妈的,这些王八蛋哪里搞来这许多银两?当年宋钦宗赵桓若有这个数上贡给金兵,也不至于被掳到金国去和他老子一道坐井观天去了。”
小太监复又心想,这个位置不错,院大墙高,屋宇宏伟,离海边又近,不如把这处宅第占了,省得到处找地方。正踌躇间,又有小兵来报:
“大帅不好,那个叫杜水生的乘乱跑了,并有官军围住院子,命令我们立即投降,否则杀进来一个不留。”
小太监怒道:“地面不干净,出了这么一伙恶贼。我们替地方官打扫了卫生,他们反来倒找我们的麻烦真他妈的不知好歹!”自言罢小太监又问,“来了多少人马?”
“大约有两千多人。”
第二二四章 宦将逢边将 有话好商量()
难就难在小太监这次出兵是秘密行动,事前并未通知各州府衙门,事后也不能让这支神秘的部队走露半点风声。这里打得热火朝天,官军地方部队不可能坐视不管,最后小太监的“迎亲队伍”终将要被暴露在世人面前。
小太监召集胡三、华世雄俩人前来商议。胡三心生一计,道:
“须如此如此。”他俯在小太监的脖子上耳语了一番。
小太监问道:“哪个出战合适?”
胡三低头沉吟片刻,开口言道:“按理说大哥你最合适,就怕这位带兵的头儿认识你,怕引出麻烦。朱林宗出手太狠,要死的容易要活口难。此处武功最高的就数尹天雪嫂嫂了,不过她也是个狠角儿,生擒活捉的本事不行。不如先让天雪儿嫂嫂和那位官军头儿抵挡几个回合,然后再派天山雪儿嫂嫂撒绳子拿人。”
小太监道:“如此最好,那就快布置行动吧!”
官军这边带队的乃是海州刺史王友符,年约三旬左右,狮子头豹子眼,身高体壮,相貌堂堂。王将军祖籍甘肃临洮,本为羌人,其父投军投在先皇爷时金城关太守左振宇之麾下,左太守见他是个人物,武功貌相一样不差,遂上报朝庭封了他一个金城巡城史。老王忠心耿耿,屡立战功,从西北辗转江南,最后病死在海州任上。有子王友符承袭父位,坐享其成,靠父辈的庇荫,一举登上皇封的五品武职官位。奈何这个王友符武功尚可,品行太差,虽为刺史高位,却不思忠心报国,整日和一些权贵、豪门、商贾、妓馆的人混在一起,声色犬马,歌舞升平,杜水生便是他的磕头兄弟之一。杜水生乘乱逃出之后,立即去刺史官邸求救,王友符听说这伙人厉害,这才派了两千人马的大队伍前来弹压。
小太监这边虽然人少,但是占据了有利地形,大门尽管被朱林宗砸了个窟窿,墙壁却是异常坚固。墙高一丈有余,墙头尤如小城墙一般,来回还有兵丁巡游,王有符想攻,急切间无从下手。正犹豫间,突然大门响处有一员骁将冲出,白马长枪,一身亮银盔甲,面似桃花,乌发如云,也不搭话,挺枪直取王友符,不用问来将正是尹天雪。
王友符本不把这员女将放在眼里,但也不能拿自家的性命开玩笑,急忙催马上前,挥刀接住。
有道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战未数合,王友符只觉两眼发花,双臂僵硬,头晕脑涨,手心里冒汗,只有招架的功,哪里有还手的力?老王不由得暗自惴忖:心想这还真是小破庙里出大神,水池子里中冒出个大王八,别说海州城就是满朝文武当中有这等武功者能有几人?想归想,战归战,王友符心里明白,不是这女将手下允情,他十个王友符也归天见他老爹去了!
不说王友符狼狈,尹天雪一杆神枪早已把对方紧紧罩住,老王若想逃跑誓比登天。不是主帅早有交待,王友符的名前名后也就该换了称呼了。或者是死鬼王友符,抑或是王友符为国殉难,等等。
随来的官军虽众,奈何不敢出手相助,生怕伤了主将性命,这个责任谁负?
不等尹天雪退下,忽然大门洞开,又有一将夺门而出。尹天雪见状轻轻往旁边一闪,后来的女将一张天网撒下,把个王友符如像包棕子一般裹在网中。然后将绳子的一头缚于后马鞍桥上,也不管王友符受得了受不了,跌轻跌重,打马回头便走。
可怜身高马大的一位海州大刺史,大小也算是个有名姓的封疆大吏,瞬时之间从马上一头落下,当场摔了个鼻青脸肿,被女将尤如拖死狗一般拖进杜家大门里去了。
林如贵、齐光元两个,带人把王友符从绳套里拽了出来,又拿细绳绑定,吵吵嚷嚷地送押到大厅里。
小太监急忙下阶相迎,并亲去其缚,啧啧言道:“你们这些人哪,怎么办事这样不牢靠,我让你们去把将军请来好好商谈一下,却是如此拿来,真是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呀!如不是看在将军的面子上,我定让你们一个个有好看!”
王友符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听人家好言好语,他发作不是,不发作不是,嘿嘿干笑两声,不尴不尬道:
“先生,这不管他们的事,小将实实不知先生此来有何公干,也是来想打听打听。这块地面由我说了算,如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还请先生言语一声。”
小太监道:“好说好说,这就是不打不成交了。将军请坐,请上座。”
王友符不摸这些人的底细,不敢枉自尊大,况且刚刚又被活捉了一回,陪着笑脸说:
“先生不必客气。”
有人过来拿了把湿毛巾,递给王友符胡乱擦了两把。
酒水菜肴都是现成的,小太监带得有大师傅,不一会便整了一桌上等酒席。胡三、华世雄作陪,小太监端起一杯酒,站起来双手举起,笑道:
“将军受惊,都是我的下人办事不周,我先干为敬。”
王友符不敢怠慢,跟着也站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抹抹嘴,说:
“如先生所言,不打不成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本州城地面不干净,常有些毛贼滋事,先生倘是有用着兄弟的地方就说话,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小太监道:“那是自然,县官不如现管嘛!既是到了将军的地面上,断不了麻烦你的。”
王友符是个聪明人,他断定这伙人大有来头,杜家门里是轻易进得来的?教头老怪不说,就是杜小倌儿也有万夫不当之勇,如今老怪不知去向,小杜让他们生擒活捉,自己一员皇封的五品大将也做了俘虏。看破不要说破,先放下架子和这些人慢慢勾通,日后再探他们的实底不迟。于是王友符笑问:
“不知先生是做何生意的?”
“惭愧得紧!”小太监端起一杯酒,旁若无人的自饮了,说,“做啥生意,净做些别人不会做、不敢做的生意,无非是强卖强买,明抢暗拿,偶而杀几个人玩玩的事也是有的。你看我这一不小心,生意还真让我做大了,如今手头上不瞒你大将军说,至少也有这个数字呢。”
小太监说话间竖起一根手指头。
王友符不知他那根指头具体比喻的是啥数目,心想反正少不了,一万不可能,一百万大了点,大约有十万两银子的底数吧!王友符左思右想不合适,眼前这人如果不是大有来头,能混到这般地步?早让官府给灭了。心里藏了好大的疑团,憋又憋不住,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先生莫非朝中有人?”
小太监稍稍一怔,左右瞅瞅,故装神秘道:“既是将军动问,我也就不瞒你了,王书贵王老丞相是我嫡亲娘舅。”
“我说哩!”王友符恍然大悟道,猛想起一件事,又说,“哎呀先生,如此说来我和你还真有些缘分哩!”
“缘分,有何缘分?”小太监端起酒杯怔了怔。
“尊舅王丞相和我一姓,家中伯母自然也是王姓了,碰巧小弟也是姓王,你说这不是缘分吗?”王友符极力讨好说。
小太监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倒是于理不差,我高攀了将军,日后还得托王将军多照顾小弟哩。”
王友符摆摆手道:“你我是表亲,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按说你家伯母我该称姑母哩,以后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小太监随口搭话道:“也是也是。”
“适才间那两员女将好生厉害,不知她们是表哥你的什么人?”王友符几杯酒下肚,忘了自己的身份,把一个比他至少小十岁的毛头小子称起了表哥。
“那是贱内。”小太监说罢又补充道,“是我的两个老婆,让将军见笑了。”
“哎呀哥哥好福气呀,竟娶了这样美貌的俩嫂嫂。能否请出来让兄弟再认真瞧瞧?”
小太监道:“这有何难?来人,叫两位夫人进来给王将军敬酒。”
小太监话音未落,尹天雪和天山雪双双飘然而至。换了装的俩雪儿比方才在阵上自是更有许多不同,一个是乌发高挽,一个是黑丝垂肩,一个恰如珤池玉女,一个酷似月中娥仙。两位娇娘,袅袅婷婷,轻摇碎步,眼含春色,面带微笑,红唇中露出玉齿,微微弯下身子,轻轻道一声万福。此时哪里还有一丝半分临场擒敌、上阵厮杀的巾帼英姿?分明就是闺中处子,待嫁的绣女啊!王友符看得呆了,魂儿都让勾去了,见俩女对他施礼,顿时就乱了方寸,手忙脚乱地站起来,然后又一躬到地,毕恭毕敬道:
“感谢两位表嫂!”说出来有些后悔,他也不知道要谢什么?
正在这时,突然外面乱吵乱嚷。小太监喝问因何事喧哗,有士兵进来报告说:
“主人,那个姓杜的带头闹事,说是如不放回他们的主将,就要打进来了。”
“妈的,老子在这儿和我大哥喝会儿酒,也不让能够人清闲?”见了嫂嫂,称呼又换成大哥了,王友符怒气冲冲的骂了一句,然后回头又笑说,“大哥稍等,我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