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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安儿果真死了,那么加害安儿的小人得此消息不是更得意了吗?”佟碧玉疑惑不解。
“不妨事,”老和尚解释说,“恶人这次用的是蛊惑之术,专取人的魂魄,当他得知潘施主已死之后,必定收法撤坛。作恶事的总是心虚,能脱身赶快脱身,他们一般是不会在作法现场呆好久的。他们一离开,就给潘施主无形中减轻了极大的压力,他的魂魄归位的可能性就更加大了一些。”
“是谁干的这等恶事啊?”佟太后见说安儿有救,心情已经好了许多,她想打听事主是谁,日后好找他算帐。
“这个就不说了吧,”老法师摇摇头,高深莫测的说,“自古僧道不同途,咱不好说人家的闲话。再说,冤家易解不易结,让他自己反省自悟去吧!他这次做了恶事,虽然会拿到大把银子,恐怕好景不久,会遭报应的。”
“既然是办丧事,那么安儿的身子往哪儿搁?总不会也装殓入棺吧?”皇太后问道。
“当然要入殓,”大和尚不容置疑的说,“不过有一条,潘施主的衣服不能换,尤其是他脖子上挂的那块玉石万不可移动,这次潘施主拣回一条命和那块玉石不无关系。”
别人不得而知,皇太后当然清楚小太监脖子上有块玉石,叫什么红珊瑚,五年前他从边关出征回来时就有了。太后一直也没当回事,问他他也不说,嘿嘿一笑搪塞过去。都说玉是避邪的,莫非真是这块玉救了他?
“圣僧请问,安儿的那几个兄弟都在宫外,可不可以通知他们进宫发丧?”佟碧玉问大和尚。
禅僧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让他们悉数进宫吧!一来可壮声势,二来可保宫中安全。不过不要告诉他们实情,以免走漏风声。”
大法师安排自己带来的弟子连带锣鼓家什等,一应俱全,令他们留下大张旗鼓的做佛事,自己则告辞走了。临行前,他又叮咛佟太后七日之后开棺验尸,如那时再无反响,抑或是人果真死了,如是则天王老子来了也无济于事。说罢大和尚让人撬开小太监的嘴巴,里面塞了一颗红枣,便头也不回地匆匆去了。
众弟兄闻听噩耗,哥哥让人用蛊术害死了,顿时纷纷赶来,一个个哭得昏天黑地,曹花枝见了小太监的遗体,更是当场哭昏了过去。太后感叹他们兄弟之谊,心中不忍,也是怕出意外,令人速速救醒曹提督,扶入暗室,悄悄告诉她实情,曹花枝这才心下稍安。
胡三主事,给大家逐一做了安排,弟兄们轮流守灵。来了吊丧的官员人等,一律只许远远观望凭吊,不许近前或是打开灵柩。唯有朱林宗不听派遣,犟着脖子一个人悄悄跑出宫去。他去了好久,才有人发现报告胡三说:
“朱将军不知去向?”
胡三正在忙碌,不假思索,随便敷衍道:“林宗和师父情重,不忍睹此惨境,由他去吧!”
第一五零章 小太监破玄机死而复生()
朱林宗一气之下离开后宫直奔自己官邸,集合手下几个得力小兵说:
“我师父被人用邪术害死,怀揣这样蛇蝎心肠的除了王丞相老贼必无二人,你等用心在他相府门前把守好了,若有可疑之人或是穿着打扮奇异的和尚道人之类的人出得门时,悄悄在后面给我跟定了,然后速速报于我知,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朱林宗虽然脾气不好,但人极仗义,而且又体恤下属,既不仗势欺人又不耍官架子,不分尊卑大家还时常聚在一起饮酒玩耍,因此深得仆从们敬重。小兵闻说,齐齐连声道:
“将军放心,就是一个麻雀从老贼门里飞出我们也不会放过,定要跟踪出击找到它们的鸟巢,此事尽管交给我们好了。”
朱林宗安排人去了,他不敢回内宫去为哥哥守灵,怕那个贼人阴谋得逞之后出了相府大门逃之夭夭。他想的是,如若捉住那个贼人,再拿他到哥哥坟前,剐了他活祭,替哥哥报仇血恨。因为他的目标太大,他在那儿打过架,相府门人大都认识他,所以才派人盯哨,自己则在家中等候消息。一旦有了风吹草动,他即刻跨马去追,谅他也长不了三头六臂,怕他登天入地不成?
相府里打听消息的人得了赵小高的纸条,立马回府交到王丞相的手上。王丞相阅罢大喜,知道大事已妥。皇后娘娘送来的信上说潘公府外人来人往,府内人声鼎沸,老太婆哭天嚎地,张旦旦、王小五两个也一旁小声啼哭,宫女仆从等都在暗自垂泣。如此看来,小太监无疑已经踏上黄泉之道。
王丞相忍不住去敲暗室的门,郭半仙闻声在屋里骂道:
“何处来的孽蓄,竟敢踏入我神圣之地?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我正和南海仙翁在聊天吗?倘若神人震怒,你的小命休也,还不退下!”
王丞相热脸贴在冷屁股上,好没兴致。有心想通报一声“小太监已经死了”的信息,又怕坏了人家神仙规矩,遂喏喏连声道:
“是是,小老儿这就离开。”
因为出了大事,当日的早朝已经停了。皇后那边不时有好消息接蹱而来,小太监已经被装进棺椁之中,灵堂灵位都已置办停当,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披麻戴孝的也有不少,内宫里热闹非凡,正在准备大办丧事。
王书贵一辈子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他兴奋地通红着脸倒背双手这儿走走,那儿看看,刚才在郭法师那儿受到的那一点冷遇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魔有魔规,道有道法,人神不能共一路,是他不小心冒犯了人家的神坛,这都是外行闹的笑话,怪不得哪个。
到了傍晚时分,郭道人才打开暗室,令童儿们把用过的供品,作法用过的道具等等,统统拿到院里一把火烧了,这才出来约见宰相。
王书贵如今再见郭半仙,眼神不由抬高几分:此人法力无边,可置人于死命,非常人也!
郭道成从暗室里出来,俨然换了一个人,面色苍白,牙齿焦黄,头发篷乱,衣衫不整,再加上乍一出来怕见光,走起路甚至都有些摇摇晃晃、趔趔趄趄的。
“大仙,真是辛苦您了!”王书贵迎上前去,满脸带笑说。
郭半仙不以为然地说:“吃了人家的饭,就得给人家干。算他小太监命大,让他多活了半个时辰。”
“郭大仙法力无边,小老儿佩服得五体投地。”真神面前,王丞相不敢托大。
“银子准备好了?”郭道成最关心的还是这事。
“好了好了,十万两一厘不差!”王丞相谄媚的说。
“那好,你替我打点打点,银子装包,再给我雇几头骡子老驴啥的,我连夜出发回山去了。”
王书贵吩咐下去之后,又回来挽留说:
“大仙何必这么心急,多住几日无妨,等小太监入土以后再走也不迟。”
“你是怕小太监不死?”郭半仙眼球往上翻了翻。
“不不不,”王书贵慌忙解释说,“小太监如今已让大仙勾了魂去,魂魄都没有了的人,岂有再生之理?”
“实话给你说吧,”郭半仙抖抖自己的裢褡,神神道道的说,“小太监的魂魄在我布袋里头一个小葫芦里装着哩!如我七日不解开布袋,不掀开葫芦盖儿,他的尸首必定会化成一摊血水。念他和我无仇无隙,五六日之后我便把葫芦盖儿拔下,为他留个全尸,也算本道我发一回善心,积一次大德了。”
“大法师万万不可,对小太监这样的人,不必发这样的善心。”王丞相阻止道,“让他化成血水才好哩!”
“杀人不过头落地,丞相何必要这样赶尽杀绝?我们出家人一向主张慈悲为怀,这种念头是存不得的。”郭道成说。
“不是我赶尽杀绝,也不是我不慈悲为怀,对恶人要恶治,除恶务尽,决不能心慈手软的。”王丞相忿忿道。
“你的心情我理解,”郭半仙解释道,“自古道俗两重天,我也不和你抬杠。你拿多少钱我给你办多少事,如果小太监有一日若是活了,十万两银子我如数退还于你,你也不必担心鸡飞蛋打了。”
“我哪里是担心我的银子啊?”王书贵心犹余悸的说,“我是怕打蛇不死反招毒口,小太监若是我活了,我怕是活不长了。”
郭道人信誓旦旦说:“这个请你务必放心,刚才说了,他的魂魄就装在我的葫芦里,还怕他上天不成?”
“你把那个葫芦一把火烧了不就万事大吉了!”王书贵指点说。
“使不得使不得!”郭道成连摇头带摆手,苍白的脸上充满血丝儿,气急败坏的说,“魂魄不是肉体,如何烧得?”
“大师不要见笑,我是俗人,不懂这些。”王书贵尴尬的笑笑说。
“不说了,我赶路要紧。你快给我弄些吃的,最后再选几个会武功的送我一程,我付给他们工钱。”
王丞相不由暗想:大法师原来也怕路遇强贼呀!还以为他法力无边,能登天入地呢,最后却仍是凡人肉体。看来修行这玩意,说起来高深莫测,其实揭穿了也不过如此。他现在可惜的不是别的,而是他那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有人侍候着郭大仙和他的几个童儿吃饭,王书贵把邵万强召进密室说话,告诉他半路上找个地方如此如此……
皇宫里为小太监大张旗鼓地操办丧事,眼看到了第七天头上,佟太后按老僧临走前的嘱托,命人打开棺盖,掀起小太监头上蒙着的黑布。未几,只见小太监动了动身子,慢慢睁开双眼,轻呼一声,口中念道:
“大梦谁先觉,春风我自知。”
第一五一章 朱林宗活捉郭半仙()
郭半仙傍晚离开丞相府,他没敢走远,也怕夜里走道不安全,还没有走出京城便在一家客店住了下来。离道成想得也很周全,他知道丞相府已成了是非险恶之地,小太监虽然已被他置于死地,但他手下肯定有人。他用的这种蛊惑之术,骗得了别人,骗不过碧云寺的禅僧法师,禅僧法师和皇宫中的关系他也听说过一二。小太监得了邪病必定请太医来治,御医治不了,不会不去劳动那个叫禅僧的老和尚。老和尚一旦出山,自然又会把小太监得的是什么病透露给皇太后等人,小太监的人自然也会想到丞相这儿。因此,郭半仙半个时辰都不敢耽误,事情一办利落,他就立马走人,等小太监的人醒悟过来时他早已出城而去了。
第二天天尚未明,郭道成便催促手下童儿和邵万强等早早动身出发。十万两银子按老称十六两为一斤算,折合下来也有六千多斤,不是小数目。王丞相为他雇了五匹骡子五匹马十二头驴,其中一头是叫驴,每一头牲口背上的负荷都在两三百斤上说话。他自己带了四个童儿,加上邵万强的保镖队伍,共是一十五人。郭道成骑在那头叫驴上,邵万强手里拎着一把板斧护卫,自然要骑马,其余则是步行走路。
出了京城之后,郭道成就再也不敢走夜路了。每日昼行夜宿,由于是负荷太重,这支队伍再快能快到哪里去?郭道成暗想:按照这个走法,到崆峒山少说也得两三个月。与其这样糟蹋时间还不如豁出千十两银子,再雇些马匹车辆,大叫驴留下,小毛驴速度太慢就淘汰了。当时王丞相说过给他换成银票带上方便,他认死理,怕银票有假,就一口咬定要现钱,这下好,堆集如山的银子反成了他的累赘。
大家紧赶慢赶,到了第六日傍晚才来到一个集镇,赶集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驻足观瞧这支奇怪的马帮,说他们是官人吧,打扮得却又花哩胡哨,说他们是生意人吧,又不知是做何买卖。这一大队人马自然要住大店,馆驿最好,多花点解银子保安全嘛!小店不行,别说住人了,马匹骡子都无法安置。
吃过晚饭之后,郭道人令童儿请出店掌柜到小房里叙话。道人问:
“店家,往西直走,这一路可安全?”
店掌柜也不是个爽快人,生意人大凡都是认钱不认人的。头前进店时这一伙人尤其是这个戴道帽的老头就跟他攀价钱,说他们住一宿只付十两银子,再要多了就换店了。店主人眼瞅瞅这十五个大人加上几十匹骡马驴头,折算下来一夜的花费用度至少也在七八两以上。他有心不允,可人家那立马要走的架势,逼得他不得不应承下来,一夜赚一二两也是一二两,房子闲着还不是闲着,遂咬咬牙,做成了这笔买卖。生意是成了,但他对这伙人的吝啬、强狠还一直在耿耿于怀,如今找来要问话,一分问路费又不付,还是白搭话。店家使了个坏心眼,说:
“客官只管放心大胆地往前走,如今太平盛世,这里离京师又甚远,哪里就有强贼?东南北三个方向不好说,唯有往西则是一马平川,好走得很哩!不过说是说,小偷小摸的还是要防着些呢。”
“多谢施主指教,”郭道人说,“这是我们师徒几人花了好几年募捐来的善银,打算回山去修缮庙宇的,房子破得无法住人了。不瞒施主你说,少说有好几千两呢!为防不测,我们还请了家信誉很好的镖师护送。那位使斧的邵姓镖师,武功盖世,有万夫不挡之勇哩!一般的蟊贼我们也不放在眼里。”
“这就好,这就好,客官你休息,我还有点小事。”店主人欲要起身告退。
郭半仙从袖筒里摸出一钱银子,说:“身上没有带得多少,这一钱银子施主拿去喝杯茶吧!”
店家不屑,有心不要,转念一想不要白不要,苍蝇也是肉,一钱银子还能买俩烧饼哩!遂接过来揑在手心里,也不言谢,一转身走了。
郭道成听店家说前头甚险要去处,也就放下心来。再说,听王相说了,他的家丁邵万强武功高强,不是等闲人物,即便有成百上千贼匪强徒拦路抢劫,恐怕也不是邵将军的对手。这样想罢,老道疑虑顿消,也不打坐,纳头便睡,直到天明方醒。
马队正行之间,突见前方有座山峰,地势极其险恶,郭道人和丞相府派来的保镖人等皆是外乡旅客,不知此山为何山。再说大家赶路要紧,也无心思观赏名山美景,管它叫啥名字,只管过去便了。
简短截说,此山正是蒗荡山。林如贵、齐光元俩人自从小姐曹花枝跟太监妹夫去了京城之后,他哥俩就成了没尾巴的驴。一般情况下,他们知道自己的本事,能吃几碗干饭,所以也轻易不下山劫掠,无非是打探好了,有了十成把握之后才敢动手。头天晚上就有喽啰兵上山来报,有一支马队夜宿山下的镇里,模样打扮好似是出家人的样子,牵骡子骑马,驴驮车拉的,带有大批银两,周围还跟着十数个貌似保镖的大汉。
林、齐二人一合计,到底是劫还是不劫?照理说,出家人挣点钱也不容易,东家化缘一文,西家施舍半分,东拉西凑的能有多少,劫来也属不义之财。按齐光元的意思就算了,放他们立马走人,僧道之人还是躲远些的好,没料到林如贵说:
“哥哥,莫如这样,明天我们下山走一遭,若是只有三五百两小银,我们就网开一面,放他们走了。若是果有千两万两的大银,就要问问他的来路,缘何有这许多银子?莫非是诈骗来的也未可知。他有钱修庙,我们弟兄们在这儿饿肚子,横竖都是一样,他是捐来的,咋不捐咱兄弟一些。”
齐光元是浑人,凡是都听林如贵的指教,见他这样一说似乎也有道理。太监妹夫临走时曾说把他们这支队伍划为官军一部,每月按时有皇粮送来,说是这么说,到如今一两皇粮也没见,谁弟兄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