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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友符想不明白偌大一座杜府庄园怎么一把椅子也成了紧缺物资,不明白是不明白,可是他不敢问明白。只好把半拉屁股靠在椅角上,不时地拿眼角偷觑胡三,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文诌诌的胡大人比那个贼奸溜滑的小太监要好对付得多,只要挺过这一关,倭人那里绝对不会对他见死不救。再说,就是朝里他也有人,大不了供出王丞相,小太监既然是丞相的外甥,还能拿他怎么样?
“王将军,咱明人不讲暗语,大家吃的就是这碗饭,你有啥说啥,怎样?”胡三开门见山说。
王友符抬起头来一愣,好像他没听明白胡三的话。
胡三说:“我的意思是说实话从宽,说假话从严,立功受奖,胁从不问,你明白了吧?”
王友符点点头说:“大人,我冤枉。我除了爱沾点小便宜,别的事啥也没犯,我可是大大的忠臣呢!潘大帅说我是汉奸,这一点我实实想不通。”
“没事没事,”胡三安慰道,“有啥就说啥,没有也不要胡编乱造,你们做边关当武将的也不容易。又要抵御倭寇,防范盗匪,又要安抚百姓维持秩安,还要应付朝庭,非要八面玲珑才是。”
王友符脑子里犯开嘀咕了:这个称作胡大人的人不但是说话和气而且思维也简单,意思表达不清楚,东一句西一句,看样子好应付。就说:
“大人说得极是,我们这些边关为官的人哪个不是为了皇家呕心沥血,兢兢业业,起早睡晚不说,还要训练部队,还要检查防务,生怕有些许疏漏……”
胡三打断说:“王将军咱不说那些,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不善于拐弯抹角,实话对你说了,我们大帅主要还是冲着你的钱来的。世上人哪个不爱钱财,你头前仗势讹了他许多银两,他肚子里正有气哩!”
王友符心头一喜,道:“这事好办,我如数归还就是。”
“有那么简单?”胡三蹲在地下歪着脖子问道。
“加上利息,我付双份这该行了吧?”王友符咬咬牙说。
“不好说,”胡三仍旧是那副见钱眼开的财迷口气,道,“我这儿好说,主要是我们大帅那儿不好说,万一他不高兴一刀咔嚓了你,到时候你说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王友符此时想不了许多,虽然他也爱钱,但钱和命相比孰轻孰重他比谁都清楚。回头看胡三,他又不具体说数儿,王友符竖起一个指头,试探地问道:
“大人,我出这个数怎样?”
“多少?”胡三故意装糊涂。
“一万两!”
“你蒙谁呀?光你从这儿借出去的就超过三万了。算啦,摊上你这舍命不舍财的主,不和你说了。”说罢,胡三从地下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就准备扭头走人了。
“大、大、大人!”王友符猛一把抱住胡三的大腿,哀告道,“大人您别走啊,咱们再商量商量嘛!”
“商量什么?拿不出十万两银子,你休想离开这儿半步!我好不容易把你从我们大帅的枪尖儿上拖了回来,还不是图俩钱花花?我知道你有钱,要不我才不管呢!”胡三不容置疑的说。
“行,十万就十万,但我有个条件。”
王友符咬了咬牙说。他爱财,没料到又遇上更贪财的主。不破费一点,看样子过不了这一关,而且他老家修庄园的事也可能要泡汤,现在不顾那些了,命没有了盖了别墅有球用?老王想了想,便动了心机,讨价还价说。
“什么条件?”
“我拿出十万两银子,你们可不能再杀我,而且要立马放我走。”老奸巨滑的王友符当然不放心,没准是个套呢!
“不会不会,要你的命干嘛?你的命比十万两银子差远了。我敢保证,到时放你走就是了,不过我也有个条件得说在前头。”
“大人您说什么条件都行。”
“你可不能再当汉奸了。”
“大人真会开玩笑,我是朝庭命官,当的什么汉奸呀?”
“那好,你什么时候凑够十万的数,我什么时候就让你立马走人。”胡三不耐烦的转过身去。
“大人,我还有话要说。”王友符仍不放心。
“说吧!”胡三又转回半拉脑袋。
“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也不能催得太急。”王友符犹豫了一下说。
“不急不急,我也不是等钱花,我急什么呀?”胡三含笑说。
“那好,你找人送来纸笔,我这就给家里写信,让他们筹划好银子直接送来。胡大人,我这回可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了。您和潘大帅称兄道弟,可见你们关系不一般,到时您一定在潘大帅面前替我说两句,让他放了我,我可是把您当神供了啊。”
胡三笑嘻嘻地说:“我可担当不起呢!咱俩主要是谈钱的事,其它都好办。你把钱打过来了,我也好跟我们大帅说话呀。”
胡三的心眼,十个王友符也不是对手。老胡深知贪财的人爱钱,从他手里敲出十万两银子,比要他的命还金贵。大哥一枪结果了他八一建军节是很容易,可是这狗官这些年敲诈的民脂民膏去哪儿索要?还真是便宜了他呢!因此他才从小太监的枪下讨下王友符一命,为的就是慢慢消遣他,把他吃下去的挖出来再说。
第二四三章 三雪儿海城遇牛二()
天山雪、尹天雪、雪里红,人年轻武功三个又好,打完了仗在家闲不住,又从未来过沿海之地,看着心热,嚷嚷着央求丈夫带她们到海城有好去处逛逛,有好的东西顺便买上几样带回京中,小太监推脱说:
“你们仨化妆一下先去,如有新鲜事告诉我,那天我一定跟你们去就是了。”
仨人无奈,知道夫君的脾气,叹口气做个鬼脸,只好准备自去了。
天山雪和尹天雪不须做大的整容,雪里红头发太扎眼,只好裹了条头巾,眉毛则用墨笔染成黑色。仨人打扮成村姑模样,提篮里装些银子,也不带随从,摇摇摆摆地进城走入繁华市区。
村姑是村姑,这么鲜艳的仙姑同时出现,海城偏远之地,哪里有人见到过?她们一出现便勾来不少的看客。起初不过是回头看上一眼,渐渐希罕的人多了,大家都跟着看热闹,过眼瘾,瞬间便聚拢了不小人,很快凑起一支小“队伍”。
城中有位破落户子弟姓牛,叫牛保国,因是行二,大家顺口,或是水浒看得多了,也赐他一个“牛二”封号。此牛二较彼牛二,名相同,德性也一般无二,怕是青出于蓝还要胜于蓝哩!然而,泼皮只限于泼皮,混吃混喝占点小便宜罢了,大的作为没有,捏死个蚂蚱能有几滴血?
哪里有热闹好看,那里便少不了牛二们的光景。牛二的家住在城中,这日他正在屋里睡大觉,猛听街市上熙熙攘攘,扒开窗户纸往外一瞧:嘻,三仙姑的芳容正好收入眼底。仙姑虽是生得好看,穿着打扮却像是乡下人模样,牛二稍一揣摩,觉得机不可失,瞅空子先调戏一番,没准还能得些便宜,最起码也不会有大的损失,今日就拿这仨俏娘子开市了。
牛二的衣着简单,三两把套上件破汗衫,找一条旧麻绳系住腰带,趿拉上草鞋便破门而出。
牛二分开看热门的人群,一边狂奔着一边大喊大叫:
“三位娘子请留步!”
天山雪等回眸一看,见是个极丑的男人,脸上五花六道,不知是几天都不曾洗过脸的,鼻涕露出头儿,歪歪着嘴,上身披一件破汗衫,一条肩膀子还裸露在外。走路的姿式东摇西晃,看样子就不是正路货。三女有心不搭理,但又想不能让他小觑了人,遂站定身子,摆个姿势,冷言道:
“壮士待要怎地?”说话的是尹天雪,她的北方方言说得较为地道。
“娘子来自何方,是哪座仙山洞府,怎么眼生得很?”牛二嘻皮笑脸道。
“哪山哪洞碍你什么事,我们姐妹进城买点东西难道还要经过你的恩准不成?”仍旧是尹天雪搭话。
“那倒不必!”牛二嘻嘻笑道,“既是三位仙姑到我小城做客,牛某人本想尽尽地主之谊,奈何囊中羞涩,这叫我如何是好?”
“那就少放屁,姑奶奶没空,不陪了!”
“这么美丽的妞,说话怎么这么粗鲁?不怕失了身份?”牛二寻衅道,“大爷如不是看你们是外乡人少不更事,早就把你等送官府问事了!”
“噢,这倒新鲜。”天山雪忍不住院插嘴问道,“我们进城看看就要送官府,莫非这官府是你家开的?”
“官府非是我家开的,不过刺史王友符王将军和我们可是磕了头的兄弟,这回你们可知道是在和谁说话了吧?”牛二大言不惭的拍拍胸脯子说。
“那个姓王的不是前日因为通倭被抓起来了吗?”雪里红说,前面说过,她的汉语也说得不错。
“哟嗨,你们消息倒是挺灵通啊!”牛二被揭穿并不慌张,改口道,“咱老百姓不管官家的事,看你们也不像是本地人,既是远来的客人嘛,本大爷也不为难你们了,找个地方你们仨陪大爷我喝杯茶如何?”
天山雪性烈,心中暗测,这狗男女今天是怕活到头了。
尹天雪心存好生之德,不想在街市上妄开杀戒,强忍下这口恶气,劝道:
“好汉,咱们萍水相逢,素不相识,既无冤也无仇,不如大路一边咱们各走一半?”
“不走又怎样?你们三个娘们能把老子的球咬掉!”牛二杠着脖子道。
天山雪正要上前,被尹天雪从旁拉了一把,尹雪儿从篮里拿出一块十两重的银子,扔给牛二,说:
“壮士,小女子初来乍到,不知贵宝地的规矩,你拿去买碗酒喝吧!”
牛二接过银子,掂量掂量,细看一遍成色,欢喜道:
“有这么大一块银子还怕啥?走,妹子们,今日哥哥我请客,福春江大酒楼,你们说你们想吃什么?不够的由哥哥我给垫上。”
“我们还有事,你自去吧!”仨女中的一位说。
“嘿,你们还真是给脸不要脸啦?你们也不打听打听牛大爷的名号,小小的十两银子就把大爷收买了?你们中间选一个,陪牛大爷到我小屋里风光一会儿,然后就放你们走。”牛二拉下脸说。
“啪!”一声响亮,牛二顿觉天旋地转,他都没看清这个耳光是三位仙女中哪一个的佳作。
周围已经聚拢了数百个看热闹的人,几个有些血气的汉子本想出手相助奈何不是牛二的对手,看三仙姑中有人动手打了牛二,大家一齐高声喝彩叫好。
牛二一手捂脸,一边高叫:“打得好!有种的不要走。”
说罢牛二分开人群,到一家肉铺子里抢了把剁肉刀,拎在手里,重又冲进圈子中间。还未等牛二的刀举起来,尹天雪抬脚轻轻一磕,菜刀飞起三丈开外,落地之时又被雪里踢了一脚,那把刀不偏不倚,“噌”一声直往牛二头顶飞去,刀头落地时,牛二的头巾裹着一绺头发飘在半空。
旁观之人又喝一声彩,人们这才知道牛二遇上高人了。
牛二此时如果识时务,跪地磕头,说句好话,或许还能留条性命。然而此人向来称王称霸惯了的,仗着自己有几份功夫,以为牛高马大的他对付仨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刚才只不过是大意失手罢了。牛二从地下拣起那把杀猪的钢刀,执刀在手,红了眼睛,恶狠狠地扑来。三女此时再不还手就被人小看了。她们互相递个眼色,迅即往旁边一闪,牛二力猛扑空,踉跄几步,回身再斗。天山雪轻呼一声,道:
“两位姐姐且退后一步,待我杀了这厮说话!”
第二四四章 胡儒贵重施炼鹰术()
前文书讲到,天山雪乃是一代雌雄,受天山老祖直传,学成绝世武功,身手非凡,别说一个小小的泼皮牛二,就是一大队牛三牛四又能奈何得了她?
天山雪村姑打扮,穿的本就是紧身小衣,挺身上前,大喝一声道:
“狗贼若要识相,叫我一声姑奶奶,趴地下磕仨响头,便饶你不死!”
牛二非旦不惧反倒笑了,嘻嘻言道:“虽说吹牛不纳税,也没见过你这么大胆的?你一个花花小娘子,细皮嫩肉的一张俏脸,我俩指头都能揑出你的油来,你不叫我一声哥哥,反让我叫你姑奶奶?真是飞鸟落地猪升天了!来来来,大爷今日就让你知道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马王爷有几只眼睛?”
先下手的为强后下手的遭殃,说罢,牛二飞起一脚,直奔天山雪的面门而去。
天山雪不慌不忙,轻轻一闪,躲过牛二这只脚,旋即绕到牛二身后,觑定牛二那只支撑腿,猛力踢去。牛二站立不住,顿时腾飞起来,落下时重重一个仰巴叉。
旁观者又是一声采。
牛二骨瘦如柴,手脚也还敏捷,一翻身两手拄地,腾地便立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土,仍旧放荡不羁的神色,笑笑说:
“哟嗬,一个柴禾妞,还有这身手,在家该不是赶牛的出身吧?”
天山雪也不屑地回笑道:“蟊贼,姑奶奶非旦赶牛,还杀猪哩!”
“好好,算你狠!”牛二使出泼皮本性,原地不动,伸长脖子说,“我就做一次猪,你杀杀我看?”
凭天山雪的本事,只一拳即可结束牛二的小命,一是她想戏弄一下这个小流氓,二则她也想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街痞子长长记性,所以未下狠手。见他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冷笑一声,伸出两指食揑住牛二的招风耳,另外仨指头拖住他的下巴,此式叫作“仙女提茶壶”。天山雪稍一用力,牛二的身子便悬了起来,奈何受力部位只是牛二的耳朵和下巴颏儿,如何经受得住一百多斤的躯体。天山雪只绕地转了一圈,牛二便杀猪般地怪叫起来:
“姑奶奶,姑奶奶,饶了孩儿吧!小子知错了!”
天山雪不允,正想将牛二掷于地下,狠狠摔他一跤,突有一轿自远而来。胡三下轿,朝三向各位夫人一一作辑,然后言道:
“三位嫂嫂息怒,把这厮交于小弟,你们自去转街吧!”
天山雪犹自余怒未息,见是胡三胡大人说话,方才松了手说:“叔叔千万不要放过这个泼皮无赖!”
胡三道:“小弟自有妙方,嫂嫂放心就是。”
整整花了八天的时间,分十次王友符捎信托咐的人才把十万两银子凑够数。王友符以为是一手交钱一手放人,谁知银子送到了,他人仍旧关在那间破屋子里。饭食倒是不曾间断,伙食标准也还可以,顿顿四菜一汤,有鱼有肉,面食米饭,干稀荤素搭配得也算合理,他不但能吃得饱而且也能吃得好,对于一个有汉奸嫌疑的人来说,这也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问题是他的居住条件太差。房子里除了那把破椅子别无他物,他不能一天老坐着,站当然可站,走也能走两步,可是睡觉不行,除非他躺到屋地下。地面没有铺地砖木砖,时不时有水渗出,很潮湿,因此躺在地下睡觉几乎是不可能的。坐在椅子上偶而打个盹倒也是可以的,可是椅子不结实,扶手松动,椅面上还裸露出几枚铁钉,四条腿还少了一条腿。如今这把破椅子却成了王大刺史唯一的家当,他只想交完银两早一点离开这鬼地方,可是又不由他说了算。还有,他吃喝拉撒全在这间破屋子里,马桶有时有人倒,有时忘了的时候也有,马桶盖子都没有,天气又热,空气简直臭不可闻。
王友符盼星星盼月亮,胡三胡大人终于来了。一进门还没容王友符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