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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凉与花音一同站在屋檐下,花音拧着身上的水,天凉则看着这下着豆粒般大雨的阴天,低语唔哝,“果不其然,碰见那姓圻的,就倆字,晦气!”
“吁——!”
勒马声起,天凉与花音一同抬头看,只见将军府门前停了一辆宽敞的马车,车子装饰十分素雅,能看出其既有着尊贵身份却不喜奢侈的主人性子。
架马人撑着一把伞跳下来,掀开布帘子尊敬说道,“先生,咱们到了。”
天凉现在听到先生这两字,就习惯性浑身激灵起鸡皮疙瘩,心中默默想着,可千万不要是那集灾星霉星害星为一体的男人,否则
她心中的否则还未说出口,帘子掀开,跨出了一只绣着桃花的白靴,浅粉雕琢着细白的缎面,穿在这人身上,不觉女弱,只觉出尘脱俗的好看。
接着,那人跳下马车,接过马夫递上的另一把伞,雨水缓步而行,靴子踩在青石地上,不沾半点水渍,还有那一身洁然的气质,分毫不受这漫天乌云阴冷叨扰,所至之地,自带一股春意暖暖。
天凉抚额,低道:“我错了,真的是错了”
错在当日不该去救君包子,被这男人见一面就抢了初吻。
错在不该在君臣宴上接受他的帮助。
还错在自己竟莫名其妙被他占去这么多便宜,人也亲了,身也看了,床也共同睡了,还任由他活在这世上
她该替天行道,杀人灭口的,是的,如果她动手了,这世上便少了一个祸害人间的妖孽流氓。
“圻先生,你不是方才还在般若寺的吗?”花音不解的声音响在耳边,“怎的又回来了?”
“我昨日夜观天象,想是今日恐有暴雨袭京,特到般若寺去接花公子与厉姑娘”,圻暄已走到了屋檐下,收了伞,理了理垂落在肩头被打湿的几缕发丝,“可惜厉姑娘走的快,圻某只好独自回来了。”
花音闻言大气,瞪了天凉一眼,故意重重打了个喷嚏。
你这女人,有奢侈马车不做,干嘛故意奴役我!黑心女!
“花公子,小心风寒,此伞予你,回房收整一下罢。”
第100章()
圻先生体贴的递上了自己的伞,花音接过伞,朝圻暄道了谢,然后狠狠剜了天凉一眼,气愤的撑着伞回房洗热水澡去了
天凉则被花音这一系列动作,以及圻暄这一袭话给气懵了——方才在寺院里,他哪里半个字提说是去接自己的?
这会儿又挑拨离间的如此顺手!哪怕他提一点会下雨之事,她肯定也不会脑残的让花音背着自己回来
“我”她忍着杀气,双手握的咔擦作响,“其实,特想问你一个问题。”
“厉姑娘请说。”
“请问”,她转身面向他,一脸的认真,“我现在可不可以打你?
他笑,“你问这话,便是不想打我。”
“我问这话,并不是要你同意,只是要你做好被我打的准备。”
天凉右手握拳,蓄势待发。
“哦?”
圻暄眸中沉光一闪,倏的欺身低问,“厉姑娘,请问,我可否能吻你?”
天凉一愣,挑眉,“自然是不能。”
说罢,转身要走。
圻暄突然伸出手抓她,啪的一声,抓的牢稳,“我问此语,同样。”
天凉不由反应,他那道温热,突然十分霸道的覆了上来。
清淡中带着火热,沉着中又带着几分急促。
圻暄的吻完全堵住了她的呼吸,似是很优雅,又似是很肆意。他没有保留,一寸寸辗转在她唇上流连,像是将人要吞下腹中的令人脸红心跳。
天凉有些迷惑,被这样的突袭弄的无法保持清醒。
这样常常表现温和,云淡风轻的男人,突来的吻,怎会如此炙热?
甚至比那夜,还要令人沉迷。
雨势渐渐小了些,砸在地方哗啦啦的声音渐渐化为了风声,没了雨势的掩盖,天亮的手脚顿时一热,脸耳通红,甚至连鼻头,都清晰的多出了红润
这怀抱,这吻,这味道,这气息这个男人的全部,纷纷都太诱人了,所以,在迷惑中,她甚至开始迷乱
大名鼎鼎,近仙一般的圻先生,为什么,要对她做出这样的事?
一而再,再而三。
到底,为什么?
天凉离开他的唇,仰首望着他,略带茫然的眸光望着他,抿着唇,揣摩着心中那抹不懂的情绪,想言,却又不语。
他从未表态,从未确认过言语,一时间,她不知,该不该问。
“风沙迷目,遮了眼”,圻暄淡道,“若是做了不合礼之事,厉姑娘莫怪。”
那日酒醉。
今日迷眼。
天凉面目一淡,冷冷推开他,“姓圻的。”
他应。
“你不但人品流氓”,天凉扬眉讽语,“吻技也很差。”
“厉姑娘,不满意么?”
“与满不满意无关”,她咧嘴一笑,“只是觉得,圻先生你,越来越招人厌恶了!”
他望她不动,她转身便潇洒离开。
雨势几近停了,变成串串淋落的雨丝,随风斜洒。
圻先生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蓝色彻底消失了,才转过首,看向前方细雨风光,负手而立,沉眸不语。
他眸是清淡,亦看不出,是何情绪。
恰巧这时,提着药罐子撑着伞的顾先生回来了。
他看到圻先生一个人立在屋檐下,便连忙扯开笑来打招呼,“先生怎么独自一人立在这儿?”
“子语”,圻先生温润地问,“我的吻技,差么?
啪——!
药罐子落地,碎成万片。
子语抖动着唇,哆哆嗦嗦道,“不不知道先生要找我试么?”
圻暄无声摇头,微微一笑,转身朝府邸中走去。
“子语,给厉姑娘补身的药不要耽误了,煎熬好了趁热送去。”淡然如水的声音,从那背影前传来。
顾子语盯着地上那碎了的药罐子,仰首望天,欲哭无泪。
先生,先生啊!
全怪你一语惊人,吓煞我也,如今,药也没了啊!
厉天凉冒着小雨,加快步伐回了自家苑子,走进院门时,雨已停了,她拂去额上几点发丝,拍了拍发烫的颊,深深一个长呼后,恢复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进去了。
院子里,秋铃正从厨房出来,端着刚煮好的姜汤往自己屋里送,在看到天凉时,也颇为奇怪的愣住,用惊异的目光看了她好几眼。
天凉想起自己一路走回来,不少躲在屋檐下的家仆们,也纷纷都是用这种奇异目光望自己,当时她只想做是自己在雨中快行引起侧目罢了,却不想秋铃亦是如此。
那么,便是她身上有什么地方不正常了。
“小姐”秋铃欲言又止,“你的发髻”
天凉摸了摸自己被打湿的发,蹙起了眉,“怎么了?”
“这是婚后才能结的发髻,在东璟被称为白首髻,相传说若是夫君亲手为夫人梳理此髻,则是寓意在向旁人证明夫妻十分恩爱,东璟女子都以梳此髻为荣”秋铃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看到自家小姐的脸色黑红交错,十分骇人。
天凉慢慢消化了秋铃的话,深呼一口气,尽量平静说道:“嗯,姜汤也给花音盛一碗送来。”
秋铃甚觉小姐越平静越吓人,故忙点头说:“好的小姐,我马上去办。”
天凉跨步走进屋,不顾身上的湿衣,一屁股坐在铜镜前,三下五除二就拆了发髻,瞪着镜里的自己,胸口波涛澎湃。
这髻是圻暄在般若寺时,无声无息亲手为自己编的。
回时,他又那样冒失的做了越礼的事。
问他,说是风沙眯了眼。
天凉拿干巾擦拭着湿发,眼角一瞟,想起了自己匆匆去般若寺前,圻暄留在她房中的丹青画。
扫视一周,看到书架二层的横阁上,放着一副卷好的丹青,便走过去拿出来,放置桌上,缓缓摊开来看——不打开还好,打开来她更郁闷了。
这哪里是小包子父亲的丹青画。
这明明是穿着大红喜服的两人,双双手牵红绸,喜气洋洋,凤冠霞帔的婚礼想象图。
这两人,正是她和那位大名鼎鼎的圻先生。
这画的落款人,方方正正写着四个字,顾子语赠。
有人托我把丹青给你
很般配
天凉望着屋顶白眼猛翻,这又是什么乌龙事件,这一桩桩一件件是说明圻大先生早在用各种方法,各种形式,在向自己表白了是不是?
据说这男人很不直接,据说这男人很不坦率,也据说这男人,十分的喜欢拐弯抹角。
第101章()
但拐弯抹角到这个境界,那也是一个人才。
厉三小姐收了画,放回到了原位,转头盯着镜子里,看着那镜中面如火红朝日的女人,心中只有一个字——乱!
还来不及理清情绪,木门嘎吱一声响,被推开了,走进来了已经沐了浴,打理好换了身干净衣裳的花音。
他满面愤慨,举手振臂向她申诉,“听秋铃说你怀疑我早上偷喝了鱼汤,厉天凉,你这是在毁我荣誉,小爷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偷喝的不是我,另有其人。”
天凉抚额,“你大事不闻不问,这些小事倒是喜欢纠结。”
“我那也二更时听到厨房里有动静了,明明看到一个身穿浅色衣裳的男人站在厨房里开火熬汤,那衣裳是上好的天蚕料子,跟顾子语身上的衣料像的很”
天凉愣了一下,一些被自己误会的混沌,忽而明朗了。
顾先生不喜欢吃鱼,这个在天凤阁住的时候就已清楚了,至于顾先生为什么大半夜还过来热汤喝,不用想也能猜到理由了。
有人想喝。
因为那人向她许下了,要喝她亲手做的鱼汤。
天凉长睫低垂,眼眸竟浮出了几分浅浅的润色来,不管有多晚,他终究是对证了自己的承诺的。
花音见天凉不语,又见她低头沉思完全没听他说话的模样,气的吼了一声,“你魂被谁勾走了!”
天凉略抬眼,望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花音下巴险些掉到地上,惊悚的看着她,“你那么快,心里就有了除凤惜云,凤傲天之外的男人了?谁那么不幸?”
天凉知道他是在取笑自己,抬手打了他一拳,令道:“过来,给我梳头。”
她讨厌打理长发,何况还是湿了的长发。
“不行”,花音摇起头,坚决拒绝,“男子为你梳头,便是承诺要娶你,我才不要娶你这女魔头。”
天凉怒了他一眼,“你当我是聋的?”
“我当你是男的。”
天凉斜眸,“我可以让你现在就变成哑的。”
“我去给你叫秋铃过来。”
花音以轻功移步,瞬闪离开。
天凉摸了摸还滴着水珠的发尾,叹
承诺要娶么?
秋铃过来后,备了热水,伺候天凉洗了个热水澡,又为她擦发,梳理,换衣,这么折腾下来,差不多费了半个时辰。
喝了杯姜茶祛寒,天凉问:“小家伙呢?”
“小少爷去逛市集了。”秋铃如实答,“小少爷这两天要么就在屋中待着睡觉,要么就独自去逛市集,到用膳的时辰就回来,很乖的。”
天凉放下茶杯,问道:“是他几时出去的?”
“这会儿该回了啊!”秋铃回忆着,也觉奇怪,“我还特意告诉小少爷今日小姐你会从般若寺回来,说是要一起用膳的。”
“嗯,你去吩咐备膳吧,我去寻他。”
秋铃应了一声,走了出去——天凉则走到将军府后院墙头,一跃而上,坐在了光滑的瓦片上,抚着下巴沉思,一副悠然自得的等待神情。
这小包子一直躲她原因,已经呼之欲出了。
那么她就来个守株待兔,看看这小家伙能躲到什么时候!
君包子回的时候,着实把天凉惊了一下。
她看见远远的有马车绕过前门到后院来,蹦下了穿着青色锦缎的君小宝,接着走出来的人,险些让她从墙上跌下去。
凤惜云?
竟是凤惜云!
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两个人,竟然同坐一辆马车回了将军府,并且还都穿着青色衣裳,好像亲子装似的。
天凉从墙头跳下,拦住了包子的路,没有理凤惜云,直截了当质问道:“包子,学会忽悠你娘亲我了是不是?”
包子小脸一苦,抓住自己娘亲的衣角,立即泫然欲泣小脸可怜的解释道:“娘亲,包子不是故意的,包子其实很想画丹青的,可是包子见着那副丹青时才两岁,根本没有什么确切印象,已是模糊,再加后来又失了一场火,那副丹青也找不见了踪影,玄叔叔虽凭着印象又画了一幅给包子,可是”
他娘亲聪明,他也不傻,当然知道怎么样才能明哲保身,才能飙泪卖萌的不惹娘亲生气。
“可是什么?”天凉本打算二话不说就惩罚,但见他小脸诚挚,便环臂继续问了下去,“你只管照那位玄叔叔给你的丹青画下来给我不就行了么?”
小包子深深点头,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副折的四四方方的纸张,递了过去,“画是画了”
天凉狐疑的接过纸张,打开来看。
一看,气的喷血。
把纸砸在君包子身上,她怒道:“你这什么幼儿园水平!老子三岁时画的涂鸦都比这有美感!这是人吗?是吗?”
画面展开,飘飘荡荡落在地上,只见那画幅上的人,惨不忍睹,脸面不分,身体斜歪,类猿类猴,说是怪兽也恰当。
天凉被气懵了,“你明天给我去私塾,学画去!”
小包子更委屈了,“娘亲,不要怀疑我。”
说着,从怀里拿出另一幅画卷,递到天凉手里,“娘亲看这个,这是我另一幅画。”
那是一幅春花秋月图,画技之精湛,之到位,之逼真,可称名家,这幅画拿到市集去卖,绝不会有人怀疑不是名家出手,必将卖出不菲之价。
天凉无语。
这么说,不是包子画技有问题,是那位玄叔叔的画技太差劲。
“我已经抛却所有绘法去临摹,尽可能与玄叔叔画的一模一样了,可玄叔叔的画太过特殊,包子只能这样了”,小包子闪着灵动的大眼轻声说道,“我一直躲着娘亲,是因为怕娘亲看到丹青生气,所以”
多么体贴的娃娃。
天凉拾起那张纸,叠好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头,点头道:“武招完了,我们去东琅山找你的玄叔叔。”
小包子猛点头,“嗯嗯,到时候我们骑花花去。”
母子俩达成共识。
待在小包子袖里的花蛟捧着脸无声哀怨,骑我?竟说骑我?你们竟然完全把我堂堂一条龙当马看?
小包子则在心中为自己鼓掌和拍手,恭贺自己安全过关。
现在都能让他娘亲这么快就消火气了,他这个儿子总算越来越合格了。
天凉摸了摸小包子的头,转首看向立在马车旁一直不走的人,竟什么都没说,拉着包子望后门走去。
凤惜云大步走了过来,抬臂一挡,拦住了她的路,“天凉。”
第102章()
“四王爷拦我的路”,天凉不冷不淡,“有何贵干?”
“你当真是一句话也不愿对我说是么?”他蹙眉,“就连我为什么会送这娃娃回来,也不加过问?”
“我想知道,自会问我儿子”,天凉终于转头看他,“四王爷日理万机,不敢耽误,这里不送了,若是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