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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南阳求购粮食的人已议定,便是那行商出身的王玮王德亮,出使群雄却另需一能言善辩之士,可如今麾下士子虽多,却俱都不堪大用,田畴、焦触两人自有才干,却有重任在身忙得不可开jiao。
出使数家,一来回可不止两月,等不得田畴、焦触忙完,但此时竟左右寻不到人选。
“罢了,既无人能用,待再过两日,由我亲往便是!”
商讨过一番,无非焦统、伍恭之流,却都不能让两人放心,田丰想想,竟准备自己去了,只是刚说完话,又咳了两声。
诸侯心xìng不一,这趟又不是只去一家,凶险可大,邓季如何能舍得让他去冒险,霍地站起来:“田师哪里话?便是不指望关东群雄,有王玮往南阳购粮,亦不难!岂能让田师涉险?”
田丰摇摇头,叹道:“所缺甚大,便是钱财足够,南阳恐无这许多粮,因孙破虏事,袁术、刘表已成仇,若从荆州它郡购粮,往河南却必经南阳或豫州,皆为袁术治下,焉能放钱粮安然而过?”
孙坚死后,豫州袁术自占,在治下之地收刮得可厉害,又有失信诓骗刘虞兵马事在前,可不是个仁义的,钱粮经过其治下,确实堪忧。
邓季却不顾道:“数年所积,钱财甚多,我等只从袁术处买粮,价高罢了,且王玮敢称自有商才,当是有本事的!袁术好奢华之物,应会允卖粮,此地尚有大户,便是南阳不足,还有豫州粮呢!”
田丰又咳了下,轻叹道:“蠢材,豫州黄巾1uan数年,至今未平,又经孙坚与周昂战1uan,哪里能有余粮?”
“田师有疾在身,正当休养,岂能冒此险!”
“汝便敢违抗师命了么?”田丰怒,这话便说得急些,又扯动连连轻咳,待邓季为他轻拍背,好一阵才接上道:“非吾yù以身冒险,只事关这许多百姓生死,岂能不为?”
他连师命都搬出来,铁心要去了?邓季只觉焦躁起来,又恨自己实在缺人,不能寻个得用的出使。
这时代要有电话该多好,何须再派人亲跑,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几趟,将谷中自己认识的人儿一一想过,只苦思谁能代田丰出使,过了好一会,邓季眼前突然一亮,道:“有了!”
如今有谁可堪出使?田丰却是不信:“何人?”
“何须田师亲往,亦不用善言者,只需田师书檄文一道,遣使送往各处告之就是!”
“此非儿戏乎?”连士人都得选派善辩的,怎能用檄文代替?田丰皱起眉头,责道:“一纸檄文能抵甚用?”
邓季想想,又道:“便将田师yù言之物写上,再多抄写往四方,令天下士民得知,田师前番曾言过,诸侯俱有异心,养望图招天下英才,若得檄不救我等xiao民,岂不失其名?”
“其等恐亦非俱爱名者,当亲使人晓明厉害,”田丰有些犹豫:“又或得檄后,只借千百石粮打,奈何?”
他态度渐软化,这应是可行的,邓季立即兴奋道:“能得几分已是不差,所缺再往南阳购之就是,总胜过田师亲手冒险!”
不论能得几分粮,又或分毫不得,这总是弟子一片孝心,田丰心里还是有些感动,想想后问道:“若诸侯有肯借粮者,吾等该如何取之?”
邓季想想,xiao声问道:“在檄文中说明,原借者遣民夫自送来雒阳,可否?”
哪有求人借粮人家还得给你送到地头的?又看他说完后一副怕挨骂模样,田丰忍不住“扑哧”一笑,倒又引得咳嗽不已。
待田丰止住咳,邓季方厚起脸皮:“些许民夫不过xiao事,其等若同意借粮,当不在意才是!”
田丰摇头道:“此我亦不知!”
1uan世中诸侯真有这般好心么?连田丰都不知,邓季就更茫然了。
“待吾先写檄文来观,成与不成,日后便知!”
田丰长于计谋,并不擅文字,但写篇檄文出来还是不费力的,邓季在旁为其墨砚,扯块布帛在面前摊开,闭目略思过一会,又调息待不再咳嗽,他才振腕疾书起来。
年下来,田丰等在涉侯国教导出来的学生们多半与邓季一样,能识文断字,但时间多耗在武艺上,书写缺少练习,写出的字歪歪斜斜见不得人,可比不上那些正经士子。
邓季在旁看老师写字,比自家可有美感多了,待他写完,才接过来细细看过。
笔邓季自没什么资格评判,其中言词也算尖锐了。内容先将因群雄讨董,致使河南民众流离失所,被匈奴借机掳掠的惨状叙一遍,总之要将责任归到群雄身上;再讲述到幸得新任雒阳令邓季所救,yù将民众带回雒阳安置,只缺吃食,若民众再因饥饿而死,便都为诸侯罪过,今向其等借粮,约定秋收时归还云云。
这应能让看到的关东诸侯们深思一番,只是邓季却觉得,其中似乎有点欠缺。
有何欠缺处?他想了想,拿起再仔细看一遍,是了,这些文绉绉的内容里面,对不肯借粮者责之的只是大义,此时看到,威慑力未免有些不足!
过两遍后,新近上任的雒阳令开口问道:“田师,檄文上能否再添几句?”
田丰好奇,问道:“哦?yù加何语!”
“吾等xiao民,前因诸公得祸,今又唯仰诸公方活命,生死皆公等一念间也。如若得食,幸苟延残喘于1uan世,自感大恩;若不得活,亦命数也,蝼蚁之辈,焉能撼诸公之基?不过临死之怨,当令后世子孙誓咒,但有一线生机在,代代念之,当尽刨诸公坟茔,以还今日之恨也!”
注:三崤山,今称崤山,洛阳附近山脉,东汉帝陵所在地北邙山是其支脉。
有书友不喜看注,还请放心,章节中所注不会计入字数。)
第二章只布一次便没再管,忘了要布两次!汗死。
123。河东()
一股悍气迎面扑来!
听邓季念完,田丰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xiao子无论如何,身上还是脱不去那股子草莽匪xìng!
田丰腹中自有大韬略,可他毕竟出身文人,离不开身份桎梏,威胁起人来也斯斯文文的,比不得这弟子赌咒誓,要刨人家坟茔来得直接。
这般威胁太过下作,也只有出身低贱者能说得出口。
田丰算是深知各种阴谋、阳谋的,却也从未想到还会有人用这等下作手段。
老子如今搞不过你,但将来子孙说不定会来搞搞为咱报仇,这是市井无赖才会用到的手段,下作,但有效!
直到两千年后的农村,重视入土为安者仍比比皆是,刨人祖坟乃是不死不休的大仇,更不用说这时代了。
相传曹cao死后有七十二座疑冢,为的就是不被人知晓其真正埋葬所在地,直到2oo9年,才有考古家认定其高陵所在,但质疑声仍然也不少。
为保密做到如此地步,可见曹cao本人是真担忧自己的坟茔日后被人惦记。
孟德如此,其他人呢?地位再高贵,能高过天子去么?北邙山上的帝陵与公卿墓才刚被董卓刨过,可见世事无常,谁敢保证家族后世就会一直兴旺,子孙能看护好自己坟茔?
如今,一名蝼蚁辈便在那里叫嚣,不借粮给他,自家xiao胳膊xiaotuǐ虽不能威胁到他等,但子孙后世若有机会,定要去刨他坟墓的。
盗墓者自古有之,可那也比不上坟茔被一群人世代惦记着!
这种感觉,会让人觉得吞下只苍蝇般难受。
下作、直接、有效的威胁,让田丰觉得心惊rou跳。
教过这许多韬略、权谋,为何这弟子总学不会,使出的总是一些偏门招数呢?
这种做法的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即便人家借粮给你,心里也定有着记恨,日后想再和诸侯们搞好关系可是妄想!
但是,贼人出身的邓季,真就能和诸侯搞好关系么?
惊讶、鄙视、感慨过后,田丰对此做不出任何判断,只是默默接过布帛,一言不将邓季所语添在后面。
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
待文吏们将这檄文抄写数十份出来,派信使送出,料一来一回得费去不少功夫,邓季可等不得,便点起辎辅兵中力卒与戟卒们,准备领队去河东。
临行前,县中各官吏职司也委派完毕。
田畴为雒阳县丞,车黍为县尉,这两位可都是有品级官员;余者焦触为功曹史兼主薄,伍恭为少府,淳于珏为主记,杨立为廷掾,焦和为闾师,杨昀、张烨等士人均为门下掾史,焦统为门下游缴,懒顾、伍宁、典韦、郭石为门下贼曹(注),田丰身为军师身份特殊,并未任何职。
平阴、平县二城并未设县吏,平日由亭长们管理,有事报归雒阳就成,只算雒阳乡野。
弘农王死后,新天子谥其为怀王,尸体安置在十常shì之1uan前赵忠本为自己修建的奢华墓穴中,唐珞终未能为这少年王者守住节cao,刚到雒阳便去墓前好生哭拜过一场,算与往事诀别,邓季出征,她也跟在伍氏、焦姬身后送行。
田丰病尚未好,只能留他与田畴领文官与韩齐、王旷、周毅三位百人将看家,别过众属僚与妻儿后,邓季自与新任县尉领两千余骑往河东去。
路过平县、平阴两地时,却见这边民众已收拾出城中住所来,现正放火焚烧刚分到手的田地中枯草,为netbsp;三县中家家有牲畜,缺口甚大的只是犁、锄等农具,如今所有铁匠、木匠顾不上其他活计,正全力赶制着呢,因为邓县令曾话,完成后计件赏赐。
田地中人来人往,面上俱都洋溢着一片生机,待两三年下来,这边未必就不又是一涉侯国!
沿途景象让勇卒、辎辅兵们俱都心生感慨,他们随同出征,分到的田地自有同屯百姓帮忙劳作,这是之前在涉侯国便定下的规矩。
看见这支出征队伍,很多民众站在田地中挥手道别,或喊叫着他们熟知者的名字。
从平阴县寻渡口渡过黄河,往西行数十里,便是河东郡境内。
西凉兵势大,然关东诸侯皆为敌,要守备的关隘也多,现在河东西凉军只能守住安邑一线,防贼军往长安去便成,其余河东近半地界,都在十余股白bo、黄巾流寇掳掠之下,不属官兵控制区域。
白bo部在北,黄巾部在东,邓季可不想与自己出身相同的黄巾们为敌,东来一路所遇贼兵尽不顾,自避开往北去寻白bo贼晦气,只是他等甲胄整齐,引得贼人眼红,人家倒不和他客气,竟有不怕死的yù来抢夺,如此几次后,反hua去他等不少功夫绕开道路。
一路寻当地人问询往前行,白bo贼不料有兵马会从东面来,对这边探查不严,竟让他如入无人之地,只是队伍中有辎重拖累,对敌大股白bo贼又怕给自家带来太大伤亡,不想去招惹,直到四日后临近黄昏时方在汾水东岸侦得一支正造饭的队伍,散1uan得直如难民般,马皮等在周边抓俘虏审讯过,其等领名方潼,有两万人众,精壮五千许。
讨贼不过应付差事罢了,这股正合适,探明虚实地形后,令太史慈屯绕往北面、苦蝤屯往南,邓季自领骑兵缓缓bī近过去。
这边白bo众多,官兵可不敢轻至,平日便连斥候也难得派出,待贼众中方潼得知有重甲骑兵过来,所受惊吓可不xiao,可此时逃跑已是不急,只得慌忙召集精壮结阵,暗中祈祷对方千万莫在此时冲杀来。
夕阳下,奔来的骑队当中大旗迎风展开,定睛细看,上飘着个斗大的“邓”字,自家并未听说过,这究竟是哪路官兵?
方潼甚有自知之明,看其等整齐雄壮、甲胄精良模样,绝不是麾下这数千精壮敌得住的,实力强大的李乐、韩暹、胡才等都未查知就被人家行到此地了么?
亲眼看见对方骑兵队的一瞬间,这位白bo领已打定主意,只要步卒稍抵挡对方一会,自己便领轻骑们远远逃去寻李乐等,只要能保住亲信精锐,老弱人丁随地都是,自不会缺。
精壮们本在埋锅造饭,准备饷食,此时慌1uan结阵,已四下逃命者也不在少数。被打断进食,更多老弱集结在精壮身后,老者杵着拐杖、fù人捂住哭泣孩儿的嘴,一齐惊惧地看着这支杀气腾腾的重甲骑队。
只是出乎意料,对面骑兵队缓缓bī近到一箭之地时,竟都停住,只剩一骑打马出列,待奔到近前,这骑士才大声喝道:“我等本黑山部,将军名为邓季!今降朝廷,已得封雒阳令,奉命讨河东贼!”
这人应是挑选出来的,嗓门大得惊人,白bo贼们多能听见,一时俱安静下来,听他继续喊道:“我等本出同源,邓将军亦不yù与汝等厮杀,特令劝降,如若不然,自兵戎相见!”
诸侯四起后,肯招降贼兵的越来越多,听闻这支骑兵队出自黑山贼,yù招降自家等后,方潼心中才稍安,考虑一会,亦派亲信上前喝问道:“我家将军请问,若降邓县令,可得何职?”
阵前喝话的骑士不是能做主的,只能转头往后看去,不多时,后面又奔来一骑,高声道:“县令大人有令,方将军若降,可授百人将!”
“百人将?”
方潼几疑自家听错,两万人马他竟敢只给个百人将?前些日子,降西凉官兵的杨奉派人来洽谈,给的军候自家都嫌低呢!
确认过来后,方潼顿时勃然大怒:“贼厮辱我至此!”
抵不过其等精锐,然自家轻骑要逃脱却不难,此番算自家倒霉,丢了辎重老弱,然只要留得人马在,在这1uan纷纷世道里何处不可再起?
其等甲胄精良,李乐等大队人马定乐意吃下,只要他等还在河东,自家报仇时日定也不会太晚。
不过临走却该试试有无战败其等的机会,反正不会被这点人马包围住,轻骑比其等马快,不成再逃命也不迟,方潼正yù呼精壮上前对敌,后出来那骑兵又在阵前高喝道:“余者精壮人家,每户给田地二十亩,善战入军者,给田四十亩!十亩田岁纳两石粮,除此再无税赋!徭役、兵役亦绝不强征!”
无论黄巾、黑山还是眼前白bo,贼众中都有不少人是被胁裹来的,河东南有董卓军,北有匈奴人,亦不是什么好逍遥地界,若不是被bī无奈,谁愿在此为贼?真只想掳掠四方过活的毕竟只是少数,大多人俱痛恨这朝不保夕的日子,阵前喊话骑士所给的却是另一种值得憧憬的生活,听闻这话,队伍中顿时就“哄”一下sao1uan起来。
后队听不清那骑士的喊话,俱都向身边人开口询问,人群sī语相传下去,议论声汇集起来,“嗡嗡”甚响,方潼手下亲信忙去大声喝骂,却哪里止得住?
注:除县丞、县尉外,功曹史,曹乃部门之意,选署功劳之曹以史为长,故名,总揆众事;主簿,主官属下掌管文书的佐吏,县府门长,官众事;廷掾,督四乡之事;主记,管文书;闾师,掌土地赋税,门下游缴,主治安;门下贼曹,主兵卫;门下掾史,地方官自己辟用的文吏名为掾、史,统称门下掾史。
124。结仇()
“愿降者扔器械,退入老弱群待命!”
那骑兵又扯嗓子大喊了一句!
白bo贼在河东掳掠甚久,并不缺粮,招降他们不会给邓季太大压力,说不定还能富余些出来呢。'
邓季出身与其等相似,体会自然最深,所言立即便击中贼众们要害,白bo队伍中精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谁带头一声呼喊,大群人丢去器械,一拥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