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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麻子点点头:“膀上中两枪,背上也被劈了一刀,不要紧!”
“老子冒死回来救你,死不了就成,还能动么?”
“自然!”
见田麻子精神尚好,邓季放下心来,想想后又对他道:“待包扎好,你去招呼一声,将各路人马汇为三队,各自推选领出来,咱们轮番后撤!”
成长到现在已经历过许多败仗,邓季自然明白,撤军时最怕溃逃,若大家都只顾逃命,反而会被官兵逐一蚕食,死伤更重,如今只能且战且退。
可黑山贼中知晓这些的能有几个?见前面没了拦截,活命有望,谁还顾得别人?邓季这话已经有些晚了,数千山贼有大半人马1uan糟糟冲出去,只不到两千还在奋力抵挡身后官兵,好在苦蝤部与邓季麾下往来冲杀,还能支撑得住。
“使唤老子倒越来越利索了!”
田麻子又腹谤了一句,推开还在为他包裹伤口的下属,忙xiao跑着去了。
官兵阵中,见家族精锐部曲被山贼斩杀完全,一骑不剩的时候,麴义差点没气得吐血!
麴氏被是祖上为避祸,是为避难由鞠姓改过来的,始祖为汉哀帝尚书令鞠谭,因保护东平王刘云得罪天子,改姓逃难到西凉,后世又遭难,再改为曲姓,民间至今还有“鞠麴一家”“鞠曲一家”“死鞠活曲”之说。麴氏这些年定居凉州,羌人不时来扰,能展到今实数不易,虽已为西平显族,也不过才三千部曲,这千人还是见麴义得皇甫嵩用,族中为他能在冀州扎根,临行前派给的。
昨日大战初起时,麴义都舍不得用这些部曲,让其等藏身元氏城中,直到张燕中计才让他们出来,可就这样,一战下来居然也损失近半。
剩下一半又在今日必胜之局下全军覆没,让麴义如何能不恼?如何能不恨?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这些恶贼临死还要反扑,尽快将其杀光屠尽就是!
麴义下狠心要将眼前贼众屠尽为自家部曲报仇,见有人从突破口逃出,忙挥动令旗让诸君骑兵去斩杀。
冲出去的人等并没什么好下场,官兵剩余骑兵已追上去,一番砍杀,多半人又忙不迭逃回,也有的进退不得,勉强围在一起自保,除少数有坐骑的远遁,步卒没人能脱逃。
令旗传话只能表达大略,以麴义本意,追杀溃卒时骑兵应不急不缓,让奔逃贼众能看到活命希望,只拼死前逃,生不出抵抗之心,可这些郡县骑兵调教时间毕竟还短,只会放马急冲过去斩杀,让剩余山贼又醒悟过来逃回。
“蠢货!”
麴义狠狠骂了一句。
“蠢货!”
这时候,山贼降兵中庞双戟也狠狠骂了一句,与麴义不同,他骂的是自己。
田麻子不愿降,若不是看已走投无路,为求活命,庞双戟又何曾想降了?
论精明,田麻子这家伙拍马也比不上他庞双戟,可就他这样的精明人,怎么也想不到苦蝤与邓疙瘩会领精锐回来救人。
刚看到的时候,庞双戟还在心底嘲笑了一番,想着这点人马回救,也只是将他们自家搭进来,可看着看着,苦蝤与邓疙瘩居然在1uan兵中屠掉两支官兵精锐,领残余山贼开始往后退,他顿时便懵了。
他们居然冲出去了?
自己呢?手里失了武器,被官兵刀盾手与弓手监视着,已驱离战场好远,竟绝了逃脱指望。
这时候,庞双戟都不知该为逃出的同伴们庆幸还是为自己悲哀好。
在重围中来回冲杀,邓季与苦蝤两部护着山贼步卒们缓慢后撤,顺路又将后面被骑兵包围的xiao团人马救出些来,这时候,田麻子与其他渠帅将领们已协商好,三千余残存山贼分为三部,配合邓疙瘩等轮番抵挡官兵。
麴义狠,要将这数千山贼屠尽,官兵同样分为三部,如chao水般不停歇轮攻,咬得很紧,山贼们一路且战且退,可官兵有轻骑在,每次只要山贼掉头西向,便会重重顶住,不让他们逃入太行。
西面阻力大去不了,山贼们只得一路往南。
一路,官兵咬得太近时,邓季便与苦蝤上前冲杀一番,可麴义也会趁他们不备,调动轻骑往田麻子等后方山贼众中去拣便宜,两方只能勉强战平,这还是剩下的山贼只为活命,在做困兽之斗,官兵们却已获大捷,此时没几个真正拼死的,若不是军令在,大多都不愿再扑上来,麴义也无法bī迫太紧所致。
黎明前遭夜袭时,邓季与苦蝤部重甲骑们时间充裕一些,战马上多少带有点干粮,田麻子等则都是赤条条逃出,还能有武器的就算不错,可没丁点吃食,一路逃窜到黄昏,山贼们全都已是饥肠辘辘,邓季无法,只得引大众苦撑一阵,让人在后宰杀了缴获来的十余匹西凉战马,割rou给大众分食。
马rou在烹煮时会出恶臭,古人认为有毒,马肝更是能毒杀人,很少有人会吃,只是这时也没人管得这些,没人得了斤余rou条,一个个将还血淋淋的生rou都往嘴里塞。
官兵大军压迫之下,便是食用这点生马rou,也得分为几部轮番进食。
这般艰难两日之后,山贼们直逃得人马困顿,疲倦不堪,却也穿过赵国,入魏郡武安县内,离涉侯国亦是不远,邓季对这方地理已是熟悉,想起西南不远就有入太行的一险要地势,顿时领大众拼死前赶。
官兵们仿佛也知晓他的打算,轻骑又突上前堵住,邓季此时已狠,领山贼们全力冲突,冲杀好一会才终于突过去。
这是太行八陉之一的滏口陉,北有鼓山,南有神麇山,滏阳河源地,是横切山地成的峡谷,宽百丈,长百五十丈,山岭高耸,地势险要,可据此而守,更重要的是,沿滏口陉往西几十里便是涉侯国,邓季可以召唤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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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苦蝤()
若被官兵冲过滏口陉,便要到涉侯国去,老巢也不安稳,因此,邓季只有据险死守此地。
随他一路逃亡到此的山贼众还有两千余,此外苦蝤部剩六百重甲骑,勇卒与辎辅兵近三百,守这峡谷,力量还有些薄弱,好在邓季派人回谷召集援兵,不一日,韩齐领刀盾卒与弓卒来援,邓仲亦带千余精壮运送粮草辎重而来。
有弓卒攀上两侧高处协守,太史慈、典韦、车黍等又率精锐轮番冲击出去,总算堪堪守住,战事间歇时,邓仲、田麻子又领着精壮在前建造鹿角、栅栏、箭塔等物,加强防御。
待防线渐稳,邓季才得了空闲歇息,扫去积累几天的疲倦。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醒来时,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却是苦蝤。
甩甩头让自己更清醒些,邓季问道:“有事?”
苦蝤正襟跪坐在面前,面若止水,沉默不语,若不是曾听他说过话,邓季都要以为他是哑巴了,有些纳闷,四下环顾一圈,典韦还在身畔不远处睡着,郭石守在旁边,应该没什么问题。
“xiao邓将军,可愿听听我过往之事?”
良久,苦蝤才艰难地开了口,同上次听到的一样,他的声音很悦耳。
1uan世中幸存下来的这些贼人,几乎每一个背后都有段泣血故事,说出来也不过让别人也唏嘘罢了,很少有人愿意提及,邓季不知他为何要突然对自己诉说。
不等邓季疑问出来,苦蝤已经开口,一反之前沉默,这次他的话很长:“我本姓高,名冲,字盈之,乃兖州东平郡高氏嫡长子!”
听他话中有异,邓季不由好奇问道:“东平郡高氏,大族么?”
“恩,东平高氏,郡中望族!”
大家望族子居然也做了贼人一方渠帅,邓季也不由来了兴致:“哦,你继续!”
苦蝤面上有了一丝缅怀,一丝痛恨,一丝不甘:“东平高氏,呵!本郡大族!我九岁时母亲逝世,还留下个比我xiao两岁的胞弟,之后没多久,父亲又取了继室,是东平大族胡氏之女。”
听到这里,有穿越优势在,邓季便估mo有些明白了,定然是前世那些电视剧里大族人家子女争夺继承权,搞出什么阴暗事情来。
“我那位继母,初进门倒还贤良,三年里也给父亲添了一子一女,父亲可欢喜得很!”
“嘿嘿,可欢喜得很!”
“我十七岁娶妻,隔年得子,十九岁时,父亲病重,请医匠诊治开下yao方,为尽孝道,同胞弟一起为父煎yao,谁知看护中出了差错,不合大意离去,被人下了yao!”
说到这里,苦蝤面上开始有了痛苦之色:“喝过我亲手递上的yao后,父亲当即呕吐黑血,当夜便送了xìng命!”
“嘶!”
邓季不由倒chou了扣凉气,竟然有这般惨烈?
“胡氏当即请医匠再行诊断,”一行清泪顺着苦蝤眼角躺下:“父亲却是中毒而死!”
邓季静静等着,过了好久,苦蝤才继续道:“yao方不差,汤yao是与二弟一起看护熬制,我再亲手递上的,兄弟俩这弑父罪名怎么也免不去,族中自然震惊!”
“族中长者共议,审我和二弟,我兄弟自然无话可说,那知他们中有人得了胡氏好处,诸般酷刑bī上,二弟年幼熬不住,竟然就供认了!”
“二弟最敦厚不过,我绝不信他会做此大逆之事,自然要喊冤,闹到本县县令那里,不知为何,一顿板子打死二弟,再判我个失察之责,罚幽州戍边!”
“二弟身死,我被罚边,没多久,我那孩儿也不知何故夭折了,妻子被娘家接回改嫁!”苦蝤声音已经变冷:“若不是我那已改嫁的妻数年后派人传信到幽州,我心虽疑,却不敢相信此般种种都是胡氏所为!”
“虽知仇家,可我身为罪囚,不得赦免,如何能回去报仇?胡高两姓如今全在那fù人掌中,便是空身回去,也只有送死的命。心中实在烦闷委屈,在幽州便养成不喜话语的脾气,蝤蛴(注)之属,藏于林中,以朝1ù为食,对我来说,苦蝤便是苦囚,在幽州做了十几年苦囚,得闻张角起事时,我便杀了看管官兵,辗转到冀州来!”
邓季点点头:“足下身世堪怜,然对我提及是何意?”
“苦蝤自幼曾习兵书武艺,亦曾自负,”苦蝤凄然道:“甘愿沦落草莽,只是为心中执念,便是要回东平去寻那fù人报仇,灭杀胡氏满门!”
邓季继续疑huo:“这与我何干?”
苦蝤双眼直盯着他:“对他人我不想多言,治下便不成,若非如此,如今也不会只得这点人马,贼巢中连一个老弱都无!hún迹五年,全靠以战养战才攒到千人,只是如今并州不能去,冀州又多了这麴义在,若不再寻个得力脑跟随,只怕麾下越来越少,再没能回东平的一天!”
“那你怎不去投张平难?”苦蝤麾下精锐不弱,话中之意竟是要投靠过来,这固然是意外之喜,可自家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邓季不由大奇:“难不成竟看好我?”
对太行中最大贼苦蝤也一点不客气:“张燕不成,明面虽势大,可他求稳,太重根基,五年时间,你何时见他离太行去占地夺城,以求得势?谋反大逆,本就九死一生,不敢冒死去搏,只困守一地怎么能成?”
原来是看中自家胆大,应也是前年冒死窃粮带来的好处了,邓季不由一喜,却听苦蝤接着道:“你行事不顾后果,易将部众带入死局,本亦非明主!”
保守不行,jī进也不行,这不是迎头泼来的冷水么?邓季正哭笑不得,苦蝤又道:“不过你善选精锐,只苦无人cao练罢了,若得我相助,麾下战力必能再精进,如今这般1uan局,黑山贼众中也只能投你,我方才有回东平之机!”
邓季张口结舌,还没接上言语,突听外间山贼们一起喧闹起来。
难道官兵又攻来,这是常事,为何此次喊声这般大?
谈话被中断,旁边典韦惊醒起身跃起,随邓季、苦蝤上前去看。
果然有官兵杀来,两下正在jiao战,邓季登高一看,处官兵这次人多些,并不见还有何异处,其等也未能突破自家防线。
“屯长!”韩齐正疾奔过来寻他:“出事了!”
邓季觉得有些奇怪:“何事?”
韩齐苦着脸,xiao声道:“趁我方修建栅栏,四五千官兵轻骑步卒一起突袭,杀散精壮,有戟兵趁1uan拖走了……拖走了令兄邓仲!”
“拖走了谁?”
好不容易才重聚的二兄被官兵拖走了?邓季顿时一把拎起韩齐,瞪目怒喝道:“你说拖走了谁?”
“估计是令兄领人连续修建两日,”韩齐诺诺道:“被官兵看出他身份不一般……”
“备马!”
邓季急得上火,一把推开韩齐,高声喊道:“勇卒、辎辅兵呢?与我去救人!”
典韦、郭石俱忙去牵马,韩齐忙又喊道:“屯长,王旷、双戟客、田麻子都已领人去厮杀急救!”
邓季顾不得他,忙上马冲上前去,身后,苦蝤亦带部众跟上。
此时两军相接的峡谷中,太史慈与王旷、田麻子果然在领勇卒与辎辅兵奋力往前,度甚快,奈何他们越是如此,官兵越能肯定抓获的人物重要,伤亡再大也不肯退缩,前面千余黑压压的官兵挤在一起,让其等突不过去。
邓阔儿先前被两支长戟勾倒在地,两名立功的步卒自然惊喜,正拖着他一路向前,眼见便要出峡谷去。
“老xiao尔等顾之!”
若被拖出,便是官兵扎起的营寨,王旷身后有勇卒一声大叫,队伍中有近二十骑脱离出来,不顾1uan刺来枪矛,御马急突!
这是不顾自家死伤的突破,有两人甚至丢了长戟,用身子去扑官兵器械,只求为身后人等开出道路来。
这两人很快被枪矛刺死,可余下人等已放马疾奔,突入到官兵群中,长戟亡命挥舞着,身前身后不停有1uan枪刺来,只两个呼吸间,又跌下马六七人,剩下的连坐骑在内亦全都中枪挂血。
战马悲鸣着倒下,人却还在继续向前死冲,只要没断气,手中长戟便继续往旁刺去。
得了他们不顾命神勇一搏,太史慈与王旷等才趁机突入,忙跟上接应,邓季赶来时,已落在后面。
这股神勇之气惊呆无数看到的官兵,他们一直向前,直到追上被拖走的邓仲,结果掉两名戟兵时,剩下浑身冒血的不过才两人。
“你nainai的彭亢!”
随后跟上的人马团团将他们三人护在中央,已有人红着眼对幸存的勇卒破口大骂,另一人,不过是个辎辅兵,大多人不识。
他们,就是邓季yù救田麻子时临走脱逃的二十余骑!
注:蝤蛴,天牛幼虫。
(本卷完)
(现在是历史类周推荐榜第十三名,多谢各位鼎力相助的朋友!江湖救急,老虎本周每天都会在章节后求推荐与收藏,敬谢!)
(本在群里说十点更新,一时卡住,现在才更,老虎失言,且本卷结束章还是没写出感觉,不满意,只是赶时间上,老虎鞠躬谢罪!)
88。踏雪骓()
清晨还有一些凉意,初net暖阳照在身上,却最是舒适不过。
如今是二月,万物复苏时,地边的枯草从中正有一片片绿芽冒出,给身处其中的人带来一丝莫名喜悦。
谷中马厩外,邓仲、邓季、谢允、田峑四人斜趴在栅栏上,期盼地看着马厩中那匹全身漆黑肚皮鼓鼓的母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