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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人注目的书生装扮,自然是最吸引眼球的,纵然是与靓妆艳服的小娘子相比,也不慌多让。
时下对于文人的追捧,几近前唐盛景。自上而下的喜爱,不仅表现在入室登科,也在坊间巷里普遍流传,更不用说是在金陵城——
这座从未断绝过文气之城。
若是谁人能作出一首好诗,礼遇与尊敬必将接踵而来,无论他身在何处,都会自带光芒的吸引住目光,成为焦点人物。学子们方才所说的第一才子,便是其中代表。
岸边的行人、酒楼上的文客、依树望月的书生,已经开始打起了腹稿。多少人抱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梦想赴会是数不清楚的。
三五人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个小型的聚会,摇头晃脑地品鉴着对方的诗文,或恍然、或黯淡
沈默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想借此来寻找李太白的身影,几番探看后又不免失望。好在陈映容适时的唤住了他,满脸希翼道:“沈郎可是听了旁人作诗,心有所动?”
“我哪有某一个半吊子秀才,哪能作诗,随便看看罢了。”
“作一首嘛,妾想听。无论好与不好,妾都不与人说。”
“当真不会,映容就别为难我了。”
“哼!人家没读过几年书的童子都在吟唱,没功名的白衣也在与人交流,就沈郎没有上进心,不求进取!”
陈映容使了性子,松开手往前走,到了岸边招来画舫往主船方向去了。沈默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这班。
待沈默上了主船,左右寻觅着陈映容的身影,不想却是见到她正与人攀谈,也不好上前搅扰,就在一旁的桅杆上斜靠,静静的观察。
主船很长,也很宽,是沈默没有见识过的规模,大致与后世的小型足球场相当,首尾两处各有几方案台,想来是作猜灯谜、写文章之用。
船身微微摇晃,虽然幅度不大,但要在这样的环境里用笔,沈默自知是做不到工整的。不禁佩服起那扶首案边的书生,若非十余年苦功,哪能这般挥洒自如。
今夜,提前几个时辰打扮好的小娘子们簇拥一团,嬉戏打闹着,偶尔会对哪位书生指指点点,胆子再大些,轻移莲步上前问话。那脸红的书生与率直的小娘子,倒是勾勒出一道靓丽的风景。
他观人时,人亦在观他。
每每有小娘子从他身边经过,总是会抹嘴偷笑,一来二去的,他也习惯了如此。
从一开始的自以为风流倜傥,到现在又有许多不适。
多半是因为人们认出了陈映容,她的晚晴楼远近闻名,而自己的目光又始终离不开她
十步之外的陈映容似乎是很忙的,不停地有人与她打着招呼,饮上一杯。估摸着她一时半会儿也脱不了身,沈默才向船尾走去。
值得一提的是诗会上的食物很丰盛,但少有人闻,大多冲着放酒的桌子而去,沈默路过此地时也拎了一壶。
他的酒量实际上不算太好,但十度左右的酒对他而言唔就当作洗口了
近了案台,左侧有一竖木架,上有九行九列灯谜,大多已被人摘下。他的兴致显然不是很高,只是站在人群外观望一番,以免显得自己太不合群。
半壶酒水下肚,总觉得实在无趣,决定上甲板看看夜色。哪知甲板上也不清净,满满当当的人包住了船身,几无站立之地,无奈之下只能回头,不想转身撞着一人。
“抱歉,抱歉”沈默欲伸手去拉,不想被人拍掉。
“你长没长眼啊!不看路的啊!”丫鬟打扮的女子显得很是气恼,冲着沈默直吼。
被人搀扶的小娘子正了正身子,蹲身一句:“无妨。”
“哼!”丫鬟又是一眼斜睨,方才追寻娘子脚步。
沈默撇了撇嘴,穿过船舱往船首方向,途中不少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他也只能视而不见。
到了题诗处,手里的酒壶空空如也,与在旁的侍人换过一壶,才去观赏。
“你看,看那人,那个穿灰袍的,就是他,他就是陈映容的相公。”
“哦?瞧着人也白净,还是个秀才,怎的娶个妓人为妻。”
“还不是人陈妈妈生得俊俏,又有钱,哪个男人不动心呐”
“要我说啊,还是姓沈的占了便宜,你想啊往日在京城里,为求与陈妈妈一番云雨,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他沈默沈默沈默你作甚!”
沈默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打架的人。
手里的酒壶朝着那碎嘴男子的脑门重重砸去,挥着王八拳。
见血不停!
见骨不断!
突发的变故镇住了绝大多数人,一时半会儿也无人敢上前阻难。
这时,一道极为迅敏的身影晃过了人群,拦下沈默挥动的手臂。
“沈默!”
沈默怒红了双眼,几乎要咬断了牙根,回身吼道。
“松手!太白!”
“奉先之怒,当是英雄?”
“我乃匹夫之怒,你松手!”
二人的对话旁人完全不懂。李太白见识过三国书中吕布之怒,才会有此说。他很不明白,像沈默这样连生死都不在乎的人,会因何事而动怒,不惜与人拳脚相向,直到
“沈默!沈默你你娶了个婊子便不要怕人说项”地上的男子说完此话后,门面上生吃两脚,沈默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狠踹下去。
李太白眼见此情,急忙将他抱住拖至数丈开外。
第15章 不让你再求人()
“听人说,主船上打起来了。”
“说是俩书生,为了一女子争风吃醋。”
“诶——真是没瞧见热闹,亏死了。”
主船上的动静很大,以至于传去了岸边。为了在知州老爷上船之前平息此事,何通判当机立断差人将沈默拿下,乘小船而行。
负责押送的两名衙役面无表情,似乎对这类情况司空见惯了。到了岸边,衙役推搡着沈默上岸,好奇的人们聚了过来,便是有人出声。
“差大哥,这人犯了何事?”
“徇私斗殴。”
“你看看,咱说对了吧!”
“让开,莫要挡路”
沈默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刚的一刻。
陈映容眼角落下的苦涩泪珠,让他几乎癫狂,身后的李太白死死地将他钳住,不得动弹分毫。
离开船舱的一刻,他回头望去。
看见,她在求人。
无力又无助的求人
身后的呼喊,拉回了沈默的心神,熟悉的声音让他转怒为喜。
他顾不得衙役催促,拼了命地扭过头去。
一个不再朦胧的身影,朝着自己跑来,从背后将他抱住。
寒风里裹着温暖,湿答答的眼泪落在了枷锁上,“沈郎,你傻不傻啊,沈郎唔唔妾跟你去”
沈默抬起手背,抹掉她的眼泪,温柔道:“你若是受伤,便是我弄得,哪怕深入骨髓。若是旁人伤你,哪怕分毫,我也不能忍受。”
“呜沈郎你别怕,我马上去求知州老爷”
“不用再求人了,我不会让你再去求人。”沈默扶起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呼喊声中,他的背影已不可追。
转过街角时,为之一顿。
仿若时间已经静止,回头望着花灯下形单影只的娇弱身躯,他的眼里再无旁人。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
“众里寻他千百度”
从沈默念出第一句起,已有不少人跟着默念,但凡略通文辞之人,已身在其中,盲目追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无数人重复念唱,数千人追寻的脚步为之停顿。
失落、迷茫、苍然泪下。
他终于喊了出来。
“陈映容,我不会再让你求人了!”
“陈映容,我不会再让你求人了!”
“陈映容,我不会再让你求人了!”
本是表白的话语,却让沉醉词文的人们随着他唱出。
一时间,两岸广袤天空上响彻陈映容之名,也让主船上的人上到甲板,纷纷远眺。
酒楼上看热闹的书生向店家借来笔墨,伏在桌边用笔写下词文,一句一摇头,两句一顿首,待到落笔时早已潸然泪下而不自知。
旁桌的小娘子笔法娟秀灵气,写罢才将纸张拿起,吹一口冷气风干墨汁,再难自控。
这类场景在秦淮河两岸竞相上演。一首足以让人动情的词文,已经不需要再用好与坏来评价它了,金陵人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弯弯曲曲的秦淮河旁,有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子,背后有一把小凳,坐着一名书生。
昨夜熬了一宿,攥出两首不太应景的诗文,借希望于今夜能卖出换个好价钱。他用过午饭后就来岸边想占个好位,一下午的时光,却只来了几位客人,又多是几无押韵的打油诗和游戏之作,攥着怀里的三十几枚铜板,书生哀叹连连。
入了夜里,以为生意会好一些,哪知竞争的对手越来越多,一眼望去半条街上替人代笔的相公竟是有七八个,使得他愁眉惨淡,再无晌午的精神气。
眼看着主船上的诗会拉开帷幕,自己的生意再无回转的良机,书生就准备收拾摊位回家,他早已饿得前胸贴了后背。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
前一刻还是惨淡无光,后一刻
随着沈默的词文出世,书生的摊位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他已经来不及回话,只得低头用笔,一词完后又一词。
“员外,麻烦您替小生去书斋买方墨石,待你回来,必拿沈词与你。”
“醒的,醒的。你等我啊!”
人是很容易被真情所打动的,起初被沈默的词文所感染,也并未想太多,随后一句算不上告白的情话,瞬间击垮了无数人的泪腺。
之后“沈秀才”、“晚晴楼老板”、“陈妈妈”、“相公”等一系列信息涌现出来,难免让人觉得疑惑。
“沈秀才,沈默,怎的听着有些耳熟?”
“诶,我倒是记起来了,去年城南典当铺开张的时候,拉来一个秀才撑脸面,好像就是他!”
“是,是。还真是他,我见过他几次,每有商铺开张,总能见到他。”
“说来也是个苦命人,他父母去的早,又住在城南那边,也难为他能考个秀才,算是光耀了门楣。”
“你还别说,我刚刚问了位举人老爷。举人老爷说啊,沈秀才的词怕是拿去京城,也不惧旁人。”
“吹吧你就,真有那么好?”
“可不是,你看看,人家主船都回岸边来了,还不是为了来看沈秀才。”
“要我说,还是陈映容有眼光,她怎知沈秀才有如此文采,早早嫁了过去。”
“嫁不嫁可不好说,我听说啊,沈秀才住进了陈娘子的宅子”
李太白今夜赴宴,并未佩剑,负手立于船首,举杯邀一月。
“沈兄,吾太白今日终于知晓,那日彗星为何追汝。是他,想听汝之故事佐酒,想听汝之词文助兴了吧”
第16章 人情练达即文章()
金陵通判姓何,字文章。
何文章此时的神情很拧巴,一股说不上来的劲儿。
前唐所留下的浩瀚诗文已经融进了社会,深入人们的骨髓。从降生那一刻、开口说话时起,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一些,或多或少。
这是文化的底蕴,也是千百年来的沉淀所造成的,无人能去改变,也无人想去改变。
毕竟,前有柳三变,不喜其人,还能不喜其词?
世人追逐文章,崇拜士人,天下共赏,连当今赵官家也不例外。
何文章两榜进士出身,自然分得清词文是否精妙,用情是否至深。
心中升起一个很不好的预感,他不敢承认,也不愿意承认——
今夜之后,元宵词,怕是要绝了!
实际上,他几乎对沈默没有任何印象,除了逢年过节时宴请城内才俊,可能见过一面,除此之外再无半点牵连。
着实让人苦恼,恼自己亲自下令把沈默关押。此举虽合乎法度,但为官多年的经验也告诉了他,广结善缘的好处。
数十年前,三变出词,天下传唱的盛景是否会再现?
何通判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说不上光彩,甚至是没捞着半点好处。
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拿去当个噱头,说自己打压青年才俊,那场面就很难看了。
想到此处,他便招来下手,吩咐了几句善待那人,才恢复了往日正色。
主船正在靠近岸边,船首的李太白早已不见了踪迹,换成了一对青年男女伫立。
“古公子觉得那词文如何?”
“尚可。”
“哦?仅是尚可?”
古逸叶作为金陵第一才子,赢下了无数次文斗,风光了近十年。
他不自觉的拿沈默来比较,头一次发现,自己心中没底,甚至是连两成胜算也没有。
脑海里演练了很多遍的提步、顿首、仰头、微叹、黯然一系列吟诗唱词的动作,全都成了无用之功。
今夜是属于别人,不再是自己的了。
望一眼身旁的俏佳人,明艳不可方物。
她似乎很喜欢
船身停稳,不少人下了船去,她也下去了,完全不像她平日的清淡性子,小跑了很远。
过了预定的时辰,苏知州尚未出现,何通判便再派人打探,方知知州老爷在前街被人拦了下来,过不来了。
诸事不顺啊,好端端的元宵佳节盛会横生意外,何通判当即拍桌起身。
亥时两刻。
天阶的夜色清凉如水,无云无裳,圆月高挂,映千百里。
一向不爱乘轿的苏知州本打算御马骑行,又担心天色已晚冲撞到路人,才换成步行。
他虽是一身常服,但也让不少百姓认出了父母官。
一路上走走停停,小半个时辰才走了三里街。奈何街上百姓热情,又有不少孩童唤作爷爷,总归是要宠溺一番,摸摸娃娃的虎头,捏捏他们的圆脸。
耽误了不少功夫,才算是见到了秦淮河,只需一个右侧转弯,就能进了码头登上主船,可偏偏就是这一个转弯,他过不去了。
随在他身后的管家一脸茫然,冲着身前知州说:“老爷,这是何人出行啊,身后竟有这么多人”
管家回头一望,自家老爷身后聚集的百姓可是远远比不上前方的,乌压压一大片,好大的阵势。
苏知州顾不得回答他的问话,年节里虽是热闹,但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已经能比得上初七在城上祭天的光景,难免担心出些意外,伤着百姓。
他当即跳上街边摊位,登高一望,瞧见熟悉的衙役装扮,不做犹豫跳下摊位挤进人群。
“让让让借过”苏知州本是书生,体格也说不上强壮,过了知天命的年纪,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哪里能挤得过身边的半大小子。
忙回身招来管家,让他将自己抱起后,正冠一呼:“苏苏知州临街,速速散开!”
知州又喊了两遍,才引起身旁百姓注意,纷纷转头回视,片刻功夫连退数步,人群里一时间歪七扭八,好不嘈杂。
得到了想要的效果,苏知州顺着人群让出的小道踏上主街,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