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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累了?”
“累……累了。”
“那俺问你,大哥,你刚才哈哈大笑——所为何事呀?你还没说哪!”
“嗨,你还记着这事儿哪?”
大家一齐起哄:“记着哪——”
夏老板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嗨,我一想起这事儿就忍不住笑啊!”
杏儿又举起手来:“快说!要不——”
夏老板赶紧招供:“哎哟别打!我说我说——其实也没什么啦,我只是一想到我那皇上小舅子他亲口答应要在承德黄金地段南营子大街上给咱们买个大酒楼——我就忍不住要笑出声!你们想啊,咱们在郊区已经有个青苹果客栈,要是在南营子大街上再有个大酒楼——愿意在哪儿吃就在哪儿吃,愿意在哪儿住就在哪儿住,那可多美啊!哎,跟你们几个说啊,你们几个,不时的、隔三差五的就得回来一趟,吃吃、住住,要不,我会想死你们的!”
金小欢挑眼道:“啥叫不时的?还隔三差五的——想撵我们啊?没门儿!告诉你夏老板,只要在承德,你就得管我们吃喝住!”
赛飞燕热烈响应:“对!吃你喝你住你——没商量!”
黄土高坡翻着白眼:“哎,你二大爷的小亲亲——白吃白喝白住不说,还得白挑眼!”
金氏姐妹与赛飞燕一起击掌起哄:“吔!”
夏老板乐呵呵道:“这就对啦!这正是本人的意思呀,只是刚才没说清楚——我也把丑话跟你们说在前头啊,打这往后,只要在热河,你们不上我这儿来白吃白喝白挑眼,我还不干哪!还有,以后你们谁再跟我提饭费酒费住店费,我跟你们急!对啦,以前的也一笔勾销!记住,打这往后,我和杏儿在哪儿——哪儿就是你们的家!”
大家一齐热烈鼓掌。
金小欢道:“好感动啊!”
赛飞燕哽咽道:“俺都想哭了!”
黄土高坡却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唉——”
大家也都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黄土高坡一拍桌子:“你姥姥的羊肉泡馍!这会儿最为难的就是皇上大哥了——你说摊上这么一档子事儿他该怎么办哪?”
避暑山庄。烟波致爽殿。
午后的阳光从窗格子射进来,大殿幽深……
穿着太后服的金瓜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偶尔端起茶杯,下意识地品上那么一小口儿……
乾隆在殿内踱着步,从这一边走到那一边,又从那一边走到这一边……
吉祥坐在门外树荫下。
有几声鸟啼,有几声蝉鸣,有几声蜜蜂的嗡嗡声,有几缕夏日的风吹进窗子……
乾隆突然停住脚步,看着金瓜:“皇额娘,您看该怎么处理皇姨?”
金瓜轻轻吹去一片茶叶,云淡风轻:“你是皇上,你说呢?”
“我……”
一时语塞。于是又开始踱步,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从那一头走到这一头……
“皇儿——”
乾隆站住,望着金瓜。
金瓜慈爱地微微一笑:“皇儿,一个民间的疯婆子,突然成了你的皇额娘,有些不适应吧?”
乾隆颇为尴尬:“没……没有啊!皇额娘,你是我的亲皇额娘,这是皇儿亲耳听到的,亲眼见到的——您就是我的亲皇额娘!皇儿这一、两天之内就要昭告天下,举国同庆,大赦天下……”
“不用不用,千万别!皇儿呀,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这家丑还是别外扬啦。再说啦,闹得动静太大,皇额娘心里会不安的……”
“好好,听皇额娘的,那咱就自己家里庆祝——不给外人分享啦。不过这大赦天下还是得赦——但朕不说原因,让他们去瞎猜吧……哈哈哈……”
“瞧你,跟个大孩子似的……唉,你爱咋折腾就咋折腾吧!皇儿呀,娘知道你心里苦,那个你一直当作皇额娘的人,那个把你从小拉扯大的皇额娘一下子变成了皇姨……皇儿,你心里也不太好受吧?”
“皇额娘——”
乾隆突然间喉间哽咽,眼内泪水晶莹……
金瓜轻轻的一声叹息。
“皇额娘,这些年,可让您受苦了……皇……皇姨她丧尽天良,做出这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事……皇儿虽是由她从小带大,有舔犊之恩……但一边是皇额娘,一边是皇姨……最重要的,皇儿一定是非分明,秉公办理,该定什么罪就定什么罪,绝……绝不手软!”
“皇儿,你现在心里很矛盾吧?”
乾隆颇不自然:“没……没有啊!皇额娘,您……您为什么这么说?”
“皇儿,面对着你真正的皇额娘,你并不太适应吧?”
乾隆极力掩饰:“没……没有!皇额娘为什么总问这个?您是我的亲皇额娘,是真正的太后,这……这是铁定的事实!是谁也不能、也否认不了的呀!”
“可你现在心里并没有多少欢乐吧?相反,你是不是觉得很累?觉得很烦?觉得很苦?甚至,你心里或许还这样想——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情?要是不发生这些事情该多好啊!命运为什么和你这个一国之君、一个皇上开这么大的玩笑呢?”
乾隆急得双手直摇:“皇额娘,您千万别这么说,更不要这么想!皇额娘,虽然皇姨她一手导演了这出悲剧,让我们母子一分就是25年!可毕竟苍天有眼,他终究还是让我们母子团聚了!皇额娘,时间不能淡化亲情,血浓于水,您是我亲亲的皇额娘啊!我是您的皇儿——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啊!皇额娘!”
乾隆噗嗵跪在金瓜面前:“皇额娘,皇儿要把这些年您失去的幸福全部补给您!把您这些年的思儿之痛——加倍补给您!”
金瓜又是一声叹息:“能补上吗?妈的青春岁月,妈的失子之痛,妈的孤苦绝望……唉,失去的,那是永远地失去了——永远也补不回来喽!”
“皇额娘——”
乾隆的眼中突然又一次溢满热泪……
金瓜默默地把乾隆的头搂在怀里:“我皇儿一声呼唤,皇额娘这些年受的屈辱,受的苦难……所有所有……都在皇儿这一声‘皇额娘’的呼唤中补上了!全补上了!加倍地、加一千倍、一万倍地补上了!此刻皇额娘的心中,全都被幸福装满了!皇额娘的心里,都装不下这么多的幸福了!唉,装不下了呀……”
“皇额娘,听皇儿对您说——这天底下,恐怕也只有您的皇儿敢说这句话——皇额娘,以后的日子里,皇儿要倾天下所有,让皇额娘享尽人间至福至乐!”
金瓜微微一笑:“皇儿,快起来吧,皇额娘要听听你想怎样处置你皇姨?”
乾隆为难地从地上站起来:“这个……”
避暑山庄。松鹤斋。
银瓜绝望地颓然坐在椅子上。
她习惯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杯子是空的。
“婉儿——茶!”
没有人应声。
过了一会儿,宫女小玉怯怯地走进来:“太……太后?”
小玉为空空的茶杯里斟上热茶。
银瓜愣愣地看着她……
小玉的身影幻化成了婉儿。
婉儿轻轻地走上前,为太后斟好茶。
“太后请用茶。”
婉儿的声音转化为小玉的声音:“太后请用茶。”
银瓜抖了一下,定睛一望,幻化中的婉儿又变成了那个怯生生的宫女小玉。
“滚!滚出去!”
一杯热茶泼在小玉身上!
“是,太后。”小玉不敢哭出声,捂着嘴儿退了出去。
银瓜把手中的空杯使劲儿摔在墙上,杯子“砰”的一声摔得粉碎!
银瓜的眼前闪现出悬崖边婉儿的一系列身影……
朝阳洞外。山顶上。
婉儿扑到乾隆脚下,噗嗵跪地,抱住乾隆的腿:“皇上!皇上!您不能这样!她从小把您带大!她……她才是您的皇额娘!她是您的亲妈!皇上,您、您可不能不认您的亲娘——反认他乡是故乡啊!皇上!皇上!我求求您!我求求您了……”
朝阳洞外。山顶上。
婉儿一指金瓜和金小欢:“丁五一!你去把那个总想当太后的老疯子和那个小妖女给我杀了!我,我就嫁给你了!即便是今生不能嫁你,来世我一定嫁给你!给你当媳妇儿——好吗?”
朝阳洞外。山顶上。
婉儿格格大笑:“我的小命儿算什么?!皇上,我虽身为一个卑贱的宫女,可我说话也算话!皇上,刚才我说了,你要是不认她(手指银瓜)是你的亲皇额娘——我就死给你看!”
朝阳洞外。山顶上。
婉儿:“太后吉祥——”
婉儿惨叫一声,疾奔两步,纵身跳下悬崖……
侍卫长一把没抓住,身子还保持着抓她的姿式,婉儿已无处觅芳踪……
群山回荡着婉儿的呼声……
朝阳洞外?山顶上。
朔朔的松涛声无边无际地掠过,一刹那山河大地显得格外悲壮肃穆……
“婉儿——”
银瓜的眼中热泪滚滚,泪珠一颗颗沉重地落在地上……
银瓜的手触到桌子上那把梳子……
银瓜拿起那把梳子,含泪的目光注视着这把梳子……
泪光中,银瓜的眼前浮现出往日为乾隆梳头的情景……
银瓜为一岁的乾隆梳头……
银瓜为六岁的乾隆梳头……
银瓜为十六岁的乾隆梳头……
银瓜为二十六岁的乾隆梳头……
(本章完)
第128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
银瓜的目光中充满绝望,眼前又浮现出刚刚在朝阳洞里发生的情景……
朝阳洞。松鹤斋布景。
乾隆:“若不是朕亲眼见到,亲耳听到,朕怎能相信就在朕的身边,竟会有这样的人间惨剧发生!皇……皇姨,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朝阳洞外。山顶上。
乾隆:“谁是朕的皇额娘——朕心自知!”
说完,乾隆推金山,倒玉柱,跪到金瓜身前,热泪交流:“皇额娘!这些年,可让您受苦了……”
金瓜手抚乾隆的肩,任山风吹过灰色的衣衫:“皇儿——”
“皇儿皇儿皇儿皇儿皇儿……”
幻觉中一连串的金瓜的声音轰雷般撞击着银瓜的耳膜……
银瓜绝望地捂住耳朵,满脸痛苦之色……
一阵风来,吹的那个曾经关鹦鹉的鸟笼撞击廊柱啪啪作响……
银瓜的目光落在那个没有了鹦鹉的空鸟笼上……
幻觉中,那只鹦鹉又站在笼中的架子上……
鹦鹉叹了一口气,惟妙惟俏地模仿着银瓜的声音:“唉,一层肚皮一层天哪一层肚皮一层天哪一层肚皮一层天哪……”
银瓜“啊”地一声尖叫起来。
小玉又怯生生地走进来,怯生生地问:“太后?”
银瓜指着那个鸟笼:“把那个鸟笼子给我拿走!扔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再让我见到它!”
“是,太后。”
小玉摘下鸟笼,提着出去了。
银瓜颓然坐在椅子上,目光直直地看着那个鸟笼空出的地方,耳边又响起乾隆在朝阳洞山顶上说的话……
乾隆:“一切都回家再说——好吗?您还暂住松鹤斋,其余等朕回去处理处理处理处理处理……”
一连串的回声……
远处的山坡上,有妃子与宫女挎着篮子在采野花儿……
宫女稚嫩的歌声断断续续传到银瓜的耳朵……
江雨霏霏江草齐,
六朝如梦鸟空啼。
无情最是台城柳,
依旧烟笼十里堤。①
……
银瓜听着,心如刀绞,面色煞白,浑身颤抖……
银瓜轻轻呼唤着:“皇儿——皇儿——皇儿——”
银瓜下意识地拿起那把梳子,像每次给乾隆梳头一样,一下一下,嘴里轻轻地、含着无限母爱地一声一声地“皇儿皇儿”地叫着,犹如杜鹃啼血……
小玉又幽灵似的从门外进来。
“太后,皇上不在,要奴婢去唤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梳子“啪”地掉到地上,断了……
银瓜怔怔地看着那把断成两截的犀角梳子……
“他不是我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
银瓜喃喃着:“我没错,我只是拿回了本该属于我的……那天她是替我去看瓜……替我……她当皇后也是替我……替我……那么,我不用她替了,我拿回了本该属于我的……我错了吗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小玉怯怯地问:“太后,您说什么?”
银瓜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盯在小玉脸上:“我错了吗?”
“太后,奴婢不懂您在说什么?”
“我在问你,我——错——了——吗?”
“太后,您没错!您怎么会错呢?”
“那么我是对的?”
“当然。太后怎会不对?太后总是对的!”
银瓜自言自语道:“我是对的!我没错!那我就应当继续对下去——既然,太后总是对的!对吗?小玉?”
小玉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对对对!太后总是对的!”
银瓜似乎渐渐恢复了精气神儿,脸上有了些许血色,眼睛里迸射出一道破釜沉舟的冷芒……
“小玉,你进来做什么?”
“太后,奴婢是问您,下午茶准备好了,皇上今儿怎么还没来与您一起用下午茶?”
“小玉,你还不知道,今儿发生了一些事儿,你的婉儿姐姐她……她已经死了……”
小玉“啊”了一声,没敢再问什么,只是一双眼睛里渐渐涌满了泪……
“小玉,去,请皇上来喝下午茶。你就对皇上说,皇姨请他最后来喝一次下午茶!”
小玉愕然:“皇……姨是谁?”
“甭问了!去,就这么对皇上说——一个字儿也别错!”
“是,太后。”
小玉走出门去。
银瓜走出门外,阳关照在她脸上,跨过门槛的一刹那间她已从绝望中走了出来,从容镇定,一股不可战胜的自信重新出现在她的脸上。
她走到窗前,一声口哨,一只雪白的鸽子从云霄中落到她的手上。
她把那只鸽子捧在手里。
银瓜心道:好吧,既然你不认我是你的皇额娘,那我也不认你是我的皇儿!那么,就由我自己来当这个皇上吧!乾隆,乾隆,不是我对不起你,是你先对不起我!既然你对不起我,就别怪我对不起你了!
她从头上拔下一只金簪,别在鸽子腿上的皮筋上。
“去吧!”
银瓜双手一撒,鸽子箭一般笔直飞向蓝天,直向索府方向飞去。
避暑山庄。烟波致爽殿。
金瓜与乾隆娘儿俩的谈话仍在继续。
“皇额娘,您是我亲亲的皇额娘,皇姨她……她又是您亲亲的孪生妹子……该怎么处置皇姨才能给皇额娘您出气儿呢?皇儿……皇儿想听听太后您的意见……”
“好皇儿,果然是聪明的紧哪!”
乾隆一愕:“太后,您这是在骂您的皇儿吧?”
金瓜呵呵笑道:“怎么会?哀家喜欢还喜欢不过来,怎舍得骂我皇儿?”
“那……就是比骂还厉害!”
“何以见得?”
“太后这一声夸奖,其实是在批评皇儿不敢承担责任——是不是?皇额娘?”
“你知道就好。身为一国之君,做事要有主见,当断则断!岂能婆婆妈妈,优柔寡断!”
“皇额娘批评得甚是。皇姨她犯下这样滔天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