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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和我生疏了么?从前这些事都是我和阿纳做的。”
提到阿纳,我的眸子瞬间黯了。
紫鹃却没有察觉我的失落,一边替我擦脸,一边道:“姐姐,我和初龙到天庭也有几日了,怎么不见阿纳来看我们?不会不知道我们来了吧?还是王母宫事务繁忙脱不开身?”
我一时无言,不知如何回答。
紫鹃却顿悟似的提高了音量:“难道是西王母那个老巫婆关了她的禁闭?”
我将食指放在唇上,向她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她噤声。她冲我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道:“小心隔墙有耳。”小心谨慎的样子分外滑稽有趣,我“噗嗤”一笑,随即就凝重起来。
“我也好久没有见到阿纳了……”我将神瑛偷放阿纳出王母宫去雪峰替我看治之事细说与紫鹃听,“雪峰回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阿纳了。”我心里满满的担忧。
紫鹃也拧了眉头,“会不会出事?”
“阿纳服务于王母宫,除了西王母之外,我想没有谁敢对她不利。”
“说的也是,可要是对她不利的人是王母娘娘,那我们该怎么办?那王母娘娘对姐姐你一向怀有恶意……”紫鹃愤愤然。
我再次拿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噤声。紫鹃回头看看房门掩得紧,便附我耳边悄声道:“不如姐姐去找找神瑛侍者。”
我一怔。紫鹃却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笃定的目光。
夜深到不能再深,没有明月,只有离乱几颗星子。天宫的宫宇虹桥都化作浓重的黑影投在云端,白日里纯白如雪的云彩也变成黑色的了,整个天宫就像一幅浓淡不一的水墨画。我独自飘在这一片深浅不一的黑色中,像个阴森森的鬼魂。
很快便到了王母宫,静静地站立于那两扇门前,手伸到半空迟疑了许久也没有扣下去。不知道神瑛是否还在做门童,或许西王母已经饶恕了他。若是门童已换做他人,我贸然敲门就尴尬了。
正犹豫不决,门竟自己开了。神瑛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虽然夜极黑,眼前人的面容并不分明,我却一眼便认出那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神瑛。黑暗中,我却已经深刻感受到他身上的哀愁与忧伤,寥落与孤独。天宫之中,他应也是没有什么朋友的,月萌死了,他唯一的朋友便是我,可是我却害死了他的母亲。我的心口已经细细碎碎地疼痛着,整个身子也因为那疼痛而微微发颤。
黑暗中,只觉一股温暖的体息迎面扑来,我回神时已经置身神瑛的怀抱中。泪水瞬间就夺眶而出,这久违的少年的怀抱。我也伸手紧紧抱住他,哭得眼泪哗哗的。肩头有一阵一阵的凉湿感觉,我知道那是神瑛的眼泪,心里更痛,胸口更憋闷,哭得更凶了。两个人相拥着哭了许久,我待在那怀抱中充满了不确定不牢靠,我真的重新拥有了这怀抱,那珍贵的情意真的可以失而复得吗?
我心里做好了随时被神瑛推开的准备,他一定是昏头了,或是这暗夜蒙蔽了他的明清,以致他忘记他此刻怀抱的人是他最恨的害母仇人。
我闭着眼睛,颤抖着身子等着那一刻的来临,哪怕他突然回神推开了我,哪怕他恼羞成怒训斥我,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该受的。可是没有,神瑛许久都没有放开我。
“你知道吗?绛珠,你是我克星……”
我身子一僵,睁开了眼睛,耳边厢神瑛暖暖的鼻息向利剑赐向我的耳膜。
“为什么是你?害死我母亲的人为什么是你?”神瑛更紧地搂住我,他的手握在我的肩上,力道之猛,仿佛要将我揉碎。我的心瞬间巨疼起来,负疚敢排山倒海,几乎将我湮没。原来他是这般痛苦,月神的死对他的打击超出了我所想象的严重程度。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弥补不了,所能说的竟只有这三个字。这三个字像皮鞭,一鞭一鞭打在我身上心上,打得我皮开肉绽,心上千疮百孔。
蓦地,神瑛松开我,我的身子微微向后趔趄了一小步,他却用更大的力度托住我的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吻便落在我的唇上。刹那间,万籁俱寂,混沌不开。神瑛的吻带着泄愤的情绪,他的舌头霸道地撬开我的唇,我毫无招架能力便被它攻陷了壁垒。我的脸上淌满泪水,有我自己的,也有神瑛的,他哭着吻我,吻得越凶,泪便落得更凶,我整个人昏昏然,晕头转向,而神瑛已经横抱起我,几乎眨眼功夫,我和他就已经置身在广寒宫与赤霞宫的那片桂花墙下。
许多萤火虫漫飞在桂花林中。借着绿色的萤火,我望见他眼里浓重的疼与热烈的火焰,那疼和火焰传染给我,我的心口像火一样烧灼起来,喉头也有甜腥直往外冲。神瑛的吻再次封了上来,封住了我往外涌的甜腥,我听见他喃喃的唇齿不清的声音:“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惩罚你!我不知道我该怎样报复你!”那些声音和着泪水飘散在桂林之中,化作一个个疯狂、热烈、几欲把我吞噬的吻,那些吻蘸着桂花馥郁的芬芳,黏稠浓郁,沾在我的唇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融化销蚀了我所有的意识。他猛然直起身子,手向空中一挥,层层纱幔便在桂林中垂挂下来,桂子的花粒落满华帷,一起随风飘荡飘荡。
神瑛一下撕开了我的衣裳,俯身就咬住了我的脖子,牙齿的啮噬与唇舌的吸附化作脖颈上一片轻慢美妙的疼。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轻纱垂幔的激荡,桂子花儿的飘飞,绿色萤火的翩舞全在我眼前化作一片空白……
这是神瑛对我的惩罚!
这是神瑛对我的报复!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而我万万也想不到的罪有应得。
只是,这是罪,还是恩赐?
我紧紧地笼住已经破碎不堪的衣裳,脚步轻飘,失魂落魄,像浮尘一样飘出了桂花林。几只萤火仿佛不放心般跟随着我,在我肩旁,头顶小心翼翼地翻飞着。我站在桂花林外,寸寸肌肤的疼痛清晰起来。桂花林内发生的一幕又断断续续闪烁到眼前。我使劲甩了甩头,露出一个凄惶的笑。
迈步竟成千金。
身为仙人,偷尝禁果,是何等的罪愆?
一阵夜风吹来,我深深打了个寒噤。伸手环抱住自己,我脚踩棉花般走回潇湘馆去。
紫鹃一直候在潇湘馆门前,夜云之中,她举着宫灯,越发衬得身子轻盈娇小。
“姐姐——”见到我,她小跑着迎上来,看清了我的模样之后她的瞳仁瞬间瞪大,一脸惊慌失措。我心下一片惨淡,苦笑道:“很狼狈对吧?”说着,我便一下瘫软在紫鹃怀里。
“姐姐!”紫鹃惊呼。
我伸出食指放在自己唇上:“嘘!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是谁……”紫鹃满脸的担忧与惶惑。
我使劲摇头,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不要问!”然后眼前一黑,便彻底在她怀里瘫倒。
醒来时,阳光明丽,满是生华。我不自觉惊跳起来,室内萦绕着浓郁的桂子花香,我条件反射地蹙了眉头。
“娘娘,你醒了。”宝蟾拿着一束桂子花,玉儿拿了一只晶莹雪白的玉瓶,二人正在插花。
“你们快把这桂子花拿出去。”我心虚而烦躁,呵斥宝蟾和玉儿。
宝蟾玉儿面面相觑,一脸困惑。
“娘娘不喜欢这桂子花吗?往日里不都喜欢的吗?”宝蟾还要纠缠。
我生气道:“我说拿出去就拿出去!”我一定一脸戾色,宝蟾和玉儿分明受了惊吓,拿着那花和玉瓶默默地退下了。
满室空气还残存着桂子花香,我越发心烦意乱。忽听门外有人推门进来,以为是宝蟾玉儿,便烦乱道:“出去出去!”
“姐姐——”竟是紫鹃。
我这才缓和神色,心里紧绷的神经也微微松懈下来。
第67章 重演()
“娘亲有多喜欢父皇,我就有多喜欢神瑛哥哥,你明白吗?绛珠姐姐。”
玫儿充满希冀的话语令我一怔。少女怀春的目光如雪般透亮。
我心上如被重拳敲击,疼得人激灵灵一凛。
“可是玫儿,你是仙人,这是天庭,仙人要结连理,那是何等困难的事情?”我劝道。
玫儿固执地摇头:“事在人为,凡间的普通人都有敢与天斗的勇气,更何况我们仙人?再说幻儿姨会帮我的,她说她会替我向父皇争取。所以我只要安心等着,总有让父皇点头的一天。”玫儿仰着发光的小脸,无忧地笑着。
蓦地她起身来挽我的手臂,“走!”
“去哪里?”我吃惊。
“陪我送玫瑰酥给神瑛哥哥尝尝去。”玫儿不由分说拉了我便走。
王母宫越来越近,我心里万千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陪玫儿降下云端。
巍峨的王母宫,两扇朱红漆门庄严森然,令人看一眼便生出畏怯的情绪来。玫儿乐淘淘将食盒交给我,道:“绛珠姐姐先帮我拿着,我去叩门,神瑛哥哥他最近被罚做门童,就在门内。”玫儿雀跃着跑向前,猫着腰,虽是白天亦做出轻手轻脚的姿态,玫红衣裳耀眼得像只蝴蝶。她已旋到门前,小手轻叩在门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门开了,神瑛一袭白裳,超凡出尘出现在门框里。我立刻背转身,双手紧紧握住食盒的提手,额上早已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玫儿拉着神瑛走向我,我只觉一股迫人的压力袭来。
“绛珠姐姐,快把食盒里的点心拿出来吧!”
我哪里敢转过身去,将食盒往身后一伸,“你自己拿吧!”一开口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声音居然沙哑而颤抖,像沧桑的鸭子。嘎嘎!啊!抓狂!
“神瑛哥哥,是我亲手做的玫瑰酥,你尝尝,绛珠姐姐尝过了,赞不绝口呢!”玫儿忙着推销她的点心。
我一直如芒在背,不知道此时此景,神瑛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我。一想到那夜二人的肌肤之亲,我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起来。
“神瑛哥哥,你尝尝啊!绛珠姐姐,你帮我作证嘛,你快告诉神瑛哥哥我的玫瑰酥真的很好吃。”玫儿纠缠着我,扳过我的身子,我这才发现神瑛已经接过了食盒,只是不愿意打开,当着玫儿的面品尝。我的脸热辣辣的,一定红成了大苹果,偏偏玫儿个死丫头还要惊叫起来:“绛珠姐姐,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红成了猴屁股啊!”
迎面而来一股风,呛得我剧烈咳嗽起来。心里暗骂玫儿,要比喻也不比喻个好看的东西,竟将我的脸比成猴屁股!吼吼!呜呜……
慌乱中我的目光与神瑛交汇了一下,他的脸也是红霞流动,对于玫儿的比喻,他显然忍俊不禁,正使劲憋着笑。但与我惊鸿一瞥之后,他的面色瞬间冷凝下来,恢复了冷漠与淡然,仿佛那一夜的亲热从来不曾发生过似的,让我不禁怀疑那一夜的拥抱与热吻,以及灵与肉的结合是不是我的春秋一梦。
“这点心我带回宫内,饿了的时候吃,你放心我一定会吃的。”神瑛冲着玫儿绵绵地笑着,那傻丫头仿佛一下就坠进温柔湖水中,仰着头目注着他的目光全是想往与崇拜。
而神瑛显然不知道小女孩对他的心思,还伸出手宠溺地揉揉她的秀发,给了她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谢谢你,玫儿,还有上回那个香囊,我搁在枕头底下之后……”神瑛故弄玄虚。玫儿的眸子亮晶晶的,期待道:“怎么样?”
“一觉到天明,玫儿再也不用担心我会失眠了。”神瑛淘气地指手画脚。玫儿瞬间爆发出一串笑声,直笑得前仰后合。神瑛也感染了玫儿的欢愉,脸上开满笑花。唯有我不安局促地立着,像个局外人,融入不了他们的快乐。或许是他们拒绝我融入。神瑛会让我分享他的欢笑吗?不会,即便那一响贪欢也是因为要报复。
一阵清风袭来,不凉,我却硬生生打了个寒噤。
正用一手揉搓着另一只手臂,神瑛突然道:“听说紫鹃和初龙来天庭了?”
我吓了一大跳,没想到他会同我说话。我又发出鸭子叫一样的难听声音,慌乱地点头:“嗯。”
“可惜阿纳不在,不然你们就团圆了。”神瑛说着,给了我一个深不可测的冷笑。我一凛:他知道阿纳的下落。
神瑛提了食盒和玫儿挥手道别:“玫儿妹妹,谢谢你的玫瑰酥,我一定会好好品尝的。”
玫儿如饮了酒,一脸熏然欲醉的桃色,声音也越发甜腻:“神瑛哥哥,吃完给好评哦!下回再给你做!”
神瑛冲她打了个手势,吹了响哨,很有些放荡不羁道:“没问题。”
见他转身向王母宫走去,我忍不住喊道:“神瑛——”
神瑛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他显然也没料到我会叫他的名字。
“请你告诉我阿纳的下落,好吗?”我哀恳的,委曲求全地望着他。
他眉峰一挑,爽快答道:“好啊。”接着便径自进了王母宫,两扇大门重重合上,我愣在原地,他答应告诉我阿纳的下落却又没有立刻告诉,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和玫儿在天宫长街上分了手,玫儿自是欢天喜地地回她的爱宫,我一个人踽踽独行,向着潇湘馆的方向,刚走了几步路,便有一只纸鹤御风飞来,模样儿精巧可爱。我唇边蘸了一抹笑,轻轻伸手接住了那纸鹤。那纸鹤随风摇摆了几下身姿便静卧在我掌心不动了。
我取了纸鹤,摊开来,见上面一行清俊的字迹:今晚子时,老地方,不见不散。
我的心立刻躁动不安起来。这纸鹤的主人是神瑛无疑,他一定是要告诉我阿纳的下落,只是老地方……我的耳根烧得近乎失聪。
午夜时分,我依约去了桂花林。
桂子林中,一道白色的身影被月光修饰得迷蒙飘逸。只望了那背影一眼,心湖便已被撩拨出无数涟漪。
我久久凝望那背影,没有上前,不忍扰了那份出尘与宁静。
神瑛悠悠转过身来,邪魅一笑,我倒抽一口凉气。他想必是早知我到了,却故意不回过身来,仿佛留了时间让我尽情忏悔似的。
他冷冷邪邪笑着,目光中含着不屑与厌弃道:“你倒是聪明,知道老地方在哪儿,想必这个老地方对湘妃娘娘意义非凡哪!”言辞之间竟是奚落和戏谑。
我早知道他对我的态度不会亲善,便也不难过,淡然一笑道:“我既然依约前来,就请神瑛侍者信守诺言告诉我阿纳的下落吧!你答应过我你会告诉我的。”我不再卑微乞求,而是不卑不亢,坦然平静。
神瑛发出一连串诡谲的笑声,“凭什么?条件呢?”神瑛伸手勾起我的下巴,审视着我,唇边始终是一抹不恭玩世的笑。
我的心瞬间就裂开了,丝丝殷红的血从那裂缝间涌出来,咸腥酸涩,侵蚀我的伤口,牵引出一长串绵延不绝的疼,像在经历最冷酷的刑罚。
“你要怎样?”我背脊一僵,声音也发了寒。
神瑛眼里闪过一抹渴求,我慌忙向后退了一步。我知道他要什么。他又想羞辱我。我下意识捂紧了衣裳襟口。而神瑛却动作如风,麻利而狠绝地剥开我的衣服。奇耻大辱的感觉爬了我一头一脸。
神瑛并不急于把我生吞活剥,吃干抹净,他戏谑地鄙夷地打量着我半掩半映的chun光,我只觉有无数的小虫在我的皮肤上来回爬动,难堪、羞耻的感觉沉沉地压住我。当神瑛的唇落向我的脖颈,我没有躲闪,脖颈上迅速传来的疼痛反而让我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