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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半个时辰内便可以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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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城北,跨过汉水,磨洪滩西,便是整个襄樊防御体系中另外一座最为重要的城池——樊城。
大宋侍卫马军司统制牛富快步走上城墙。天空中看不到云彩,而城下白雪皑皑只有一串串散乱的马蹄印。甚至就连上城步道台阶上的积雪都是松软洁白的,似乎从来没有人践踏过。
伸手抓了一把城垛上的白雪,牛富细细感受着掌心中冰凉刺骨。
蒙古鞑子十五万大军都已经陆续渡过汉水,导致位于汉水这一侧的樊城似乎已经被人忽略,不过别人这么看。牛富可不会,他很清楚阿术留下来驻守各处营寨的五万大军当中就有一万精锐的骑兵在樊城西侧的安阳滩,另外樊城东侧隔着汉水也时不时可以看到蒙古哨骑的踪影,这些细节都在表明阿术至始至终都没有忘记和襄阳城唇齿相依的樊城。
和吕家兄弟不同,牛富对于贾似道实际上并不感冒,更不要说去阿谀奉承了,之所以能够担任樊城守军的统帅,主要还是因为牛富在襄阳和樊城两座重镇之间来回戍守,几乎大半辈子的心血都倾注在这两座坚城上了。要说整个大宋想要找出来另外一个比牛富对襄阳还要了解的将领,恐怕是比登天还难,即使是镇守襄阳的吕家兄弟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几名哨骑从远方返回,又在城外的雪地上留下新鲜的蹄印。而牛富微微闭眼,伸出手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不久身后就想起了脚步声,看都不用看牛富就知道是王福把哨骑带来的消息送上来了。
王福是他最信任的裨将。虽然身份不高,但是牛富往往委以重任。而且王福本人也是能力出众,为众将士信服。如果不是因为一直没有战功积累,恐怕早就得以升迁了。这个王福可以称得上是整个樊城的二把手,不过他也当得起这个重任。
“统制,哨骑的消息。”王福轻声说道。
上一次蒙宋斥候大战,牛富也把自己麾下最为精锐的斥候尽数派了出去,而王福就是带领这里面一支,一直挺进到光州左近,最后在蒙古步骑突如其来的绞杀下被天武军前厢都指挥使江镐阴阳差错之下相救,作为友军,天武军并没有过多为难他,甚至还好酒好肉伺候着,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使得王福对于天武军强大的力量有了崭新的认识,并且对于从光州到随州天武军近乎完美的撤退大加赞赏,光州战事平定后,他带着叶应武的亲笔信返回樊城,把信交给牛富。
虽然不知道信上都写了些什么,但是王福知道之后几天,自家统制常常走上城墙,独自眺望。
“怎么说?”牛富转头。
“虎头山还在打着,蒙古鞑子似乎死伤不少,不过依旧没有取得什么进展。襄阳依旧是按兵不动,无论咱们是射书进城,还是派人渡过汉水送信,都没有任何回信。”王福苦笑着说道,“不过天武军动的很快······”
牛富微微一怔,旋即走向藏兵楼:“走,看舆图,这里不适宜说话。”
樊城毕竟是重镇,藏兵楼作为战时最为重要的守城设施,自然也是修建的坚固气派,而一张舆图就挂在牛富的帅座后面,详细勾勒出周围各个州府的山川地貌。
王福急忙上前两步,伸手在兴州北面一指:“这一次消息主要也是关于南面天武军和淮军调动的,天武军前厢从田家镇北上,转而向西,行军颇快,估计一日之内就可以挺进到蒙古鞑子的鹿门山营寨,另外天武军后厢也已经抵达郢州,至于会不会北上支援虎头山,就难以捉摸了。另外淮军现在沿着大江长驱前进,估计是想要去鄂州。”
牛富有些诧异的看着王福手指的方向,眉头紧皱:“李祥甫这一次有些不太对劲啊,要是从淮西直接进攻,恐怕效果会更好一些,现在去鄂州,难不成是想要和天武军抢功劳?叶远烈可不是什么善茬,可不会怕他李祥甫。”
王福苦笑着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末将以为,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虎头山,只要天武军左厢和中军死死地钉在虎头山,阿术就不敢有什么异动,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襄阳一直没有动静。”
“没有动静倒也并不奇怪。”牛富有些无奈的说道,“吕家兄弟和叶远烈素来有冤仇,见死不救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吕家兄弟的为人你也是很清楚的,这种事情或许你我做不出来,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两个做不出来。”
王福一怔,拳头死死攥紧:“这岂不是为了私仇而误国之大事,这样的奸贼就应该诛杀了以儆效尤!”
牛富摇了摇头:“你想的倒是很好,不过也不看看,这朝堂,这官家,都已经让谁握在手中。那人和吕家兄弟本来就是站在一起的,吕家兄弟的所作所为,不过就是那人平时所作所为的一个重复罢了。江相公、叶相公,多少朝堂名宿被驱赶出来,所为的是什么。”
“可是······”王福感觉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回答,只能勉强说道,“这是两国交兵,双方三十万大军,国运相赌啊!”
牛富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尽量压低声音:“前些年鄂州之战,又何尝不是数十万大军压境、国运相赌,结果最后打成什么个样子,难道你自己心里面不清楚么。什么国运相赌,在这些人眼中,这个国与其便宜政敌再来争权夺利,还不如直接拱手让人。”
还不等王福回答,牛富又接着苦笑道:“更何况他们吕家兄弟的责任便是守住襄阳,只要襄阳没有丢,就是大功一件,至于襄阳外围的营寨怎么样,与他们有什么关系?至于一直被朝堂上那位相公看作眼中钉、肉中刺的天武军全军覆没,与他们有什么关系?说不定这些坐山观虎斗的家伙最后还能算上些许功勋呢!”
王福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双目之中有火焰熊熊燃烧。而牛富善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摇头叹息:“天武军这一次也算是孤注一掷了,全军压上,这个魄力还是值得赞叹的,而且能够抗住阿术十万大军的围攻,劲旅之名,当之无愧。”
“那咱们?”王福急忙看向自己的统帅。
牛富转身在随州的地方狠狠一敲:“咱们自然不能隔江观火!这场大战,他吕家兄弟不管,某牛富说什么也得帮叶远烈叶使君镇镇场子!樊城数万将士,不是孬种,更不是这种将一切置之不顾的人。”
王福顿时来了精神:“咱们打?”
“怎么不打?!”牛富反问道,声音冷峻,“守城可不是躲在这个乌龟壳里面,总是要出去的。更何况天武军前厢敢直接把人摆到鹿门山下面,咱们自然也敢!两万步骑,就趁着今天夜里出动,迅速渡过汉水,进逼鹿门山,某亲自领队,这樊城就交给你了。”
虽然心中有些失望,很想也出城冲杀,但是王福也很清楚樊城的守备依旧是重中之重,不容有丝毫的疏漏。放眼整个樊城,也就只有自己能够当得起牛富这份托付,当下里他也没有犹豫,不过还是问道:“咱们直接跨过汉水进攻鹿门山,那么安阳滩的蒙古鞑子呢?”
牛富看向位于樊城西侧的安阳滩蒙古营寨,这个营寨顶在樊城的后腰上,如果不是蒙古骑兵趁着汉水冰封来势凶猛,牛富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把安阳滩让给他们的,不过也好在来的都是骑兵:
“这些鞑子骑兵显然只是起到一个震慑作用,用骑兵来攻城,蒙古鞑子还没有奢侈到这个地步,只要樊城自己不乱,那他们就算再怎么纵横驰骋,也得给某在城下面瞪眼!”
王福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无意间忽略了这个问题,顿时心神大定,冲着牛富一拱手:“还请统制放心,末将定然不辱使命。”
牛富点了点头,继续看向舆图。
外面的风,依旧在吹着。(。)
第二百二十三章 袍泽何惧空奋战(上)()
ps:有一种迷之淡定叫存稿已空还双更,还有一种迷之淡定叫越到考试人越浪
“蒙古鞑子,是哨骑”江铁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前方就是虎头山,而虎头山上下几乎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一个个正在奋力向上迈动步伐的步骑士卒,黑压压的就向蝗虫一样。就是在这要命的时候,一支蒙古哨骑不偏不倚的出现在宋军骑兵的正前方。
在江铁的呼喊声之后,可以清楚地听见随风送来蒙古哨骑有些惊讶的声音,显然他们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遇见一支看上去人数并不多,但是精神抖擞的宋军骑兵。
“杀”既然已经暴露,也就没有什么好遮掩得了,反正天武军后厢大队距离这里不远,迟早都是要被发现的。
有的时候或许一刹那就能够改变一切,但是至少不是现在。
百战都上百名骑兵同时加快速度,手中劲弩无声的抬起。蒙古哨骑对于这支宋军骑兵的出现都很是震惊,自然更没有料到一向遭遇了都是逃之夭夭的宋军骑兵竟然有胆量率先发动了攻击。
不过诧异归诧异,这个紧要关头,谁都不能认怂,更何况是草原上的儿郎、金雕的后代。
马蹄刨动着白雪,和百战都百名骑兵散开冲上来不同,蒙古骑兵快速的分作两队,并且抽出弓弩,一切动作都是行云流水,仿佛这些人天生就会一般。
“这些鞑子不简单。”江铁也预料到能够出来担当大军哨骑的十有不是什么善茬,蒙古骑兵这么一个架势更是证明了这一点。不过天武军百战都还没有到因此就胆怯的地步。
随着几名十将同时一抬手,百战都骑兵手中的劲弩同时迸射出箭矢,而发射完之后随手挂在马鞍上,然后抽出马刀飞快的向两侧散开。本来百战都百名骑兵就是呈散兵线状分布,所以向两侧闪开的速度也是很快。而下一刻蒙古骑兵的箭矢已经呼啸着掠过之前百战都骑兵所在的位置,不过并没有几个人中箭。
百战都有这么一手预备着,同样不是什么善茬的蒙古哨骑自然也很熟练的突然向中间聚集,从容不迫的躲开从两侧掠过的箭矢。不过这样也意味着他们的局势有所不利,等于把自己的侧翼完全暴露给马刀在手的百战都骑兵。
“撤”蒙古骑兵百夫长有些出人意料的猛地抽动战马,战马长嘶,径直向前面窜出。而蒙古哨骑也紧紧追随着他们的百夫长向前,在百战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轻而易举的跑出很远。
江铁顿时明白这支蒙古骑兵根本没有和自己纠缠的意思,毕竟他们探查到周围有宋军骑兵出没,最好的选择就是抓紧回去禀报,毕竟按照宋军的惯例。有骑兵出现的地方,必然有大队步卒追随。
这些蒙古哨骑不是来消灭天武军百战都骑兵的,而是作为哨探存在的,现在有所发现,自然要履行他们的责任,即使是战场逃脱也是无可厚非的、甚至是必须的,和蒙古勇士的勇气无关。
这说明这支蒙古哨骑的百夫长很是冷静而且心中有数,让江铁忍不住暗暗赞叹一声,不过话虽这么说,可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跑回去通报。不须江铁吩咐,几名十将已经带队从两侧追上去,劲弩不断地呼啸射击。
不过双方的马力本来就差不多,再加上蒙古骑兵撤退的突然,百战都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所以只是三三两两围杀了几名落后蒙古骑兵,大队的哨骑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他们倒是跑了,这下有得好戏看了。”江铁不由得沮丧的嘟囔一句,要是使君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收拾他呢,“速速派人通知使君。大军行踪恐已泄露,还请使君迅速定夺。”
王进靠在寨墙上,手中的刀已经卷刃了。
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进攻,蒙古鞑子当真是一次比一次疯狂。甚至还从山南面拉来了几台投石机。对于山道:“火器已经不够用了,某估计撑过下一次,再下一次就真的要靠血肉之躯来和蒙古鞑子硬碰硬了,只不过咱们现在还有几个有力气的”
勉强从前面的缺口中探出头去。唐震终于还是无奈的说道:“蒙古鞑子人多势众,他们在山下足足有三四万人,分成两批轮流进攻,但是咱们的人手太少。根本不可能分开,所以蒙古鞑子能够养精蓄锐,咱们却是不得不一直在前面出来的每一个字。唐震都感受到了铿锵的力道。这是一个参加了天武军大大小小血战的老卒在向他诉说天武军的光荣与骄傲所在。
我们是天武军,从麻城血战那一刻开始,天武军就从未被征服
“接着打”唐震看向王进,目光炯炯。
“为什么不打呢。”王进淡淡说道,看向身后飘扬着的赤色旗帜。“咱们可是天武军啊,天武军的袍泽将士,难道还怕个鬼鞑子。而且你不相信,使君终究会来救我们的么”
唐震点了点头:“某相信,而且深信不疑,因为他是叶使君。”
伸手拍了拍唐震的肩膀,王进扔掉自己卷刃的佩刀,然后随手抄起来一把刀,随意挥动两下,一边满意的点头。一边沿着寨墙巡视。虽然他身边的亲卫一个不剩都已经战死沙场,但是当王进孤单的身影在寨墙下面走过的时候,一名一名的将士还是下意识的尽量挺直脊背,看向带领他们的统帅、看向他们的指挥使。
因为我们是天武军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唱道,很快整个营寨内外都回响起天武军的军歌。这些刚才还疲惫不堪的将士,此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动力,扯着嗓子唱着跑掉的歌,每一个人的眼睛中闪烁着的。也不知道是昂扬的斗志还是晶莹的泪水。
大丈夫戎马血战,能够在最后关头让蒙古鞑子进退两难,让赤旗飘扬在虎头山山顶,已经足以慰藉此生了。
山南营寨的歌声,山顶大寨听的也是一清二楚。
伸手拍了拍投石机,杨宝有些诧异的下意识向南面看去。旋即微微一笑:“王进这是要死战了。”
“指挥使,那咱们呢”一名都头急忙问道,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寨墙上已经被砸开了两处大洞,刚才如果不是指挥使及时带人顶上去,让蒙古鞑子的骑兵冲进来,一切就完了。”
“接着放,快”
杨宝呼喝操控投石机的将士,良久之后方才回过头来看向那名都头,淡淡的回答,“天武军左厢都已经要拼命了,难道中军就要窝窝囊囊的看着么,都是天武军,某可不想有这么大的差距。这山顶大寨,要死死地守住,而且守得像磐石一样”
蒙古投石机从山下打来的石块擦着杨宝的肩膀飞过,正好砸在后面一名士卒的身上。而杨宝微微皱眉,快步走向寨墙,任由投石机的石弹在自己的头顶上呼啸。
几名都头急忙迎上来,还没有行礼,杨宝就摆了摆手,旋即问道:“蒙古鞑子有没有想要继续进攻的迹象”
这些带人守在缺口处的都头对视一眼,纷纷摇头:“蒙古鞑子刚刚退下去,一时半会儿恐怕是不会上来了。”
“谁都不能松懈。”杨宝点了点头,声音冰冷,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缓缓说道,“这虎头山,不只是守给某的,也不是守给使君的,是守给山河半壁的。如果虎头山被蒙古鞑子攻克,襄阳将会再次被四面包围,到时候这大宋再无能够阻拦蒙古鞑子的屏障,某希望你们自己心里都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