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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气息已经平稳，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所以才沉睡不醒。只要调养几日，陛下就会自然醒过来。不过……”
“不过什么？陛下安危可是关乎社稷的，莫要隐瞒病情。”
薛太医从随行的太医手中拿过一枚钢珠，放在张正手中叹了口气。
“除内阁及六部尚书，其他人先出去。”
看到人都已经出去了，薛太医张张口讲了出来：“这是从幸存的侍卫手臂上取出的弹丸，也是导致陛下手上的原因。
我和其他几位同僚看过陛下胸前的伤口，差三寸正中心脏。不过这弹丸已经进了肺中，怕是……”
肺为五脏六腑之盖，本为华盖，下无透窍。如今左肺被打穿了，自然无法储气。换句话说，周弘已经命不久矣了。
“首辅大人，你要干嘛去？”
众人看到张正连忙跑出去，立马不解的问道。
“事到如今，只有去找齐王了！”
众人一听吓了一跳，但是回头一想，如今也只能找陛下的七弟齐王周宜了。但是天不可有二日，国不可有二主。一旦到时候被清算，张正怕是要被活剐了。
不过众位大臣回头一想，齐王才八岁，而且吴王周彛丫平┦ΑＵ獯笄丫亮耍绻蛔プ∽詈笠桓静荩率堑谝桓霰谎退馈�
相同的众人顾不得皇宫中的禁令，喊来一帮侍卫往后宫里闯。还好皇子和公主们都住在弘文馆附近，大家也不会和一众妃子娘娘冲突。
等到大家到了的时候，就看到张正跪在地上一直在劝齐王。然而齐王才八岁，哪里见过如此阵仗，一下子吓傻了。小手拉着惠清公主，死死不愿撒手。
“五姐，我不去，我不去。”周宜童声中带着几分哭腔，似乎明白了一旦出了弘文馆，他就不任由自己做主了。
“张正，你这是何意？陛下还在养心阁中，你就另立新皇，尔等不怕抄家灭族之事？”周娇一声大喝，止住了张正这老东西装模作样的哭泣。
“公主啊，如今反贼吴王周彛丫ハ轮绷ァ１菹掠稚硎苤厣耍豢梢蝗瘴拗鳎雇鞯钕吕斫馔獬肌Ｎ舜笄纳琊ⅲ业仍敢飧文酝康亍！�
“我等愿意肝脑涂地！”
“我等愿意肝脑涂地！”
……
听着呼天唤地的声音，惠清公主呆住了，齐王周宜更是吓傻了。早就准备好的御撵黄袍被小太监们穿到了周宜的身上，周娇很多年后还记得自己皇弟坐在御撵上回望的眼神，那是一种怎样的无力与悲伤。
第151章 柳芽飘摇（）
转眼间宫里的柳树都抽芽了，周娇带着宫女，朝着皇宫中偏僻的一角去了。
“皇兄，吃药了。”惠清公主先喊了一声，进屋看着躺在床上生无可恋的周弘。
自从周宜被一众大臣架到皇位，周弘的地位就越发尴尬了。且不说他身受重伤，根本无力处理朝政，就是这诡异变化的朝廷就让人头大。
赶在周彛С侵埃跫腋缸忧老纫徊娇刂屏司┦Φ耐獬恰Ｒ皇侵軓｜在外边架着枪炮，指不定这两个人会做下什么不臣之事。
周彛膊患弊拍孟戮┏牵炊窍群蠖崛チ寺持荨⒃ブ莸戎莞一旧隙济挥蟹岩槐蛔洹Ｒ蛭庑┲莞拇淌芬豢创笫埔讶ィ抗怨酝督盗恕Ｖ劣谀切┩绻滩换乃烙卜肿樱缇捅皇窒掳笃鹄此透軓｜处理了。
周弘木讷的喝着药，缓了口气，示意周娇将他扶起来。
“皇兄，你小心点。薛太医虽然说已无大碍，但是伤了肺，终究不能大幅度活动的。”
周弘点了点头，一只手撑在床上坐了起来。周娇连忙抱来枕头，让皇兄更好的依靠着。
“齐王在理政吗？”
惠清公主抿了抿嘴，还是讲出这两天她从一众太监宫女那里听到的东西。
“七弟年幼，是内阁的阁老和六部的几个大臣在辅佐。”
“哼。”周弘下意识的从鼻孔哼出一声，顿时觉得左肺有些疼痛。
“皇兄别置气，你身体要紧。”
周弘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转过头来看着宫中的布置，就知道自己被那些大臣给发配到了不起眼的角落。
“朕这好弟弟倒是挺心疼朕的，专门给朕找了这么一个安静的地方休养。有心了，有心了！”
周娇张张嘴，又重新闭上了。她也知道周宜做的有点过分，皇兄身负重伤，本来是要在养心殿里养着的。谁知道几个大臣一鼓动，周宜就同意将皇兄搬到宫中的东北角休息了。要是在往北边挪个几个宫殿，那就到冷宫这种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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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周彛孟裨诿ψ殴フ贾莞＞驮诔峭饬袅耸虼缶乐雇醮淌烦龀恰！�
“王泽源？”周彛衅鹧劬Γ闹芯捉榔鹄础�
“九门提督还在吧？”
“这个倒是不知道，不过听几位阁老说，京师的守备都在王刺史手上。”惠清公主的脸上表现出几分歉意，似乎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懊悔。
“皇妹先扶朕躺下吧，朕休息一会。”
“喏。”周娇护着皇帝的头，小心的让他躺下。盖好被子后，周娇刚想走，周弘拉住了她。
“记住了，什么人也别信，什么旨意都别接！”
周娇忍住回头的欲望，握紧拳头转身出了宫门。回宫没多久，一个小太监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公主殿下不好了，吴王已经重新到了京师城外。”
听到小太监下意思的不敢直呼周彛拿眨萸骞鞑蛔跃醯闹辶艘幌旅纪贰２还竽蚜偻罚堑男乃际悄芾斫獾模锹沂赖庇弥氐洹�
“哪个吴王？”惠清公主一声娇叱，吓得屋中的太监宫女全部跪了下来。
“区区反贼竟敢自称吴王，真乃贼子。尔等身为宫人，难道不知吗？”
“奴婢有罪……”小太监面无血色，跪在地上想要求饶。
“来人，将他拉下去当着各宫的面杖毙，若有再犯者，必斩不饶！”惠清生怕自己狠不下心，立马下了命令。
“喏。”
“殿下赎罪啊，恕罪啊！”
听着耳畔的渐渐消失的求饶声，周娇握了握拳头还是强忍着收回命令的冲动。事实如此，即便她现在贵为公主，也要学会保护自己，否则都不知道被哪个奴才给卖了。
周娇挥了挥手，赶走了屋中跪在地上的一众奴仆。宫里的太监侍女都被吓坏了，哪敢久留，灰溜溜的退出去了。
周娇连忙喝下一口茶，稳了稳心神，从自己的绣花鞋中掏出一枚扳指。这是刚才离开的时候，周弘偷偷塞给自己的，看着漆黑如墨的黑玉，周娇隐隐明白了什么。
京城高高的城墙上，王泽源身着兵甲与城下的周彛灾抛拧２还獯嗡绞切⌒牧诵矶啵卦谝恢诰僮哦芘频氖勘竺妫范疾幻啊�
“吴王，你何不如退居黄河以南？只要你愿意撤兵，朝廷自然会重新和你和谈的。你现在苦苦相逼，京师十几万晋州儿郎是不会让你打入城中的！”
“朝廷？”周彛房戳丝吹驳难涎鲜凳档某峭罚眯Φ奈实溃骸澳闼档某⑹悄母龀ⅲ渴俏抑芗业某ⅲ故悄诟罅康某ⅲ炕故撬担悄阃踉笤葱痔熳樱帕钐煜碌某ⅲ俊�
“你？你血口喷人！”王哲源脸色涨红，不知是恼怒还是羞红，大声的反驳着。
“尔等今日将城门大开，本王可饶你们性命。莫要自作聪明，跟了忤逆之人，到时候误了尔等的小命！”周彛呗硌锉蓿耙舾章涑窍碌幕鹋诰拖炝似鹄础�
好在京师城池高深，墙壁厚重。以现在十几磅的炮火，根本不会炸塌城墙，顶多削去点石头皮。至于城门，早就被人赌的严严实实的。想要拿下京师的城头，不死个十几万人，周彛疚弈芪Α�
守城的士兵们也很有经验，背靠着城墙的用盾牌挡在头上或者直接趴在地上，避免被碎石和弹片打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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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吧，浪费弹药。给我围起来，我倒要看看京城能够坚持几年！”周彛丫辛顺志谜降淖急福凑涣司┦Γ褂衅渌胤娇梢匝∥汲恰�
无论是洛阳还是长安，都不失为好地方。至于南京，周彛久挥醒∷男乃迹蛭獾胤降牡乩砘肪程盍恕Ｒ堑背醭⑺吵そ拢猿圆涣硕底抛摺�
不过现在他完全如同龙入大海，就算跟京城里的一众跳梁小丑耗着，他也稳赚不赔。只是匆忙逃回府邸的王泽源慌了，一旦时间拖久了，他就不能确保晋州不会落到周彛氖稚稀�
要真的到了这种地步，他在再多的谋划，再多的雄心壮志，都要随烟飘散。摸了摸怀里的军符，王泽源对皇宫定下了决心。
不过相比着他的谋划，他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工部的花名册。这几场仗他也看出了火器之利，要是没有大匠，他建设的再好的东西，在火炮眼里都是镜花水月。
第152章 春夜萤火（）
“皇兄，今天听说城里面有人饿死了。不过那些暴动的民众都被王泽源赶了出去，也不知道这要被围到什么时候？”惠清公主扶着周弘在院子里逛着，看着柳芽知道这一个月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不会太长时间的。”周弘看着地上开始有柳絮翻滚，蹲下身来捏住一团。
“楠儿还好吧？”周弘沉重的喘着气，挂念起自己的皇子。
“还好，我把他从皇后那里接了过来。只是一直嚷着要见皇兄，我怕出事，所以没让他过来。要不明天……”
“你走吧！”
周娇听到这三个字，下意识的踉跄了两步。本来她以为自己的心里早有准备，未想到真的到了此刻，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悲痛。
看着周弘两鬓散下的头发中带着微微雪痕，谁也没不会想到一个刚刚二十几岁的人已经有了白发。周弘慢慢直起了身子，尽可能慢的转过身去，似乎只要快一点，自己的肺就受不了了。
柳雪寒烟翩翩舞，何处是春曦？东阁今朝又南风，青灯怎堪微灼囹圄中。
月桥柳岸今还在，只是旧巢空。知君唯有三千愁，恰似满眼青丝空际流。
听着屋中传来的呢喃之声，周娇的眼泪忍不住的往下落。忍着亲自帮皇帝剃去满头青丝的冲动，低着头冲回了自己的宫阙。
“姑姑，你怎么了？楠儿不见父皇了，你别哭……”周楠以为自己惹姑姑升起了，拉着周娇的衣袖摇着。
“姑姑没事！”周娇睁大眼睛，顾不得擦拭眼泪蹲了下来。
“你父皇没事，传旨让你跟着姑姑我出京踏春。等到咱们回来的时候，再去见父皇好不好？”
“只要姑姑不哭，楠儿去哪里都行！”
听到周楠如此懂事，惠清公主的心都要碎了。抱着周楠，惠清顾不得许多，拿着扳指连忙去了北边天工坊。
没了周弘的支持，现在的天工坊如同一个养老院一般。除了几个年轻的小太监在老太监的训斥下钻研着工艺，就没有别人了。
“公主，这是……”
未等门口的几个老太监拦下周娇，他们看到了周娇手里的黑色扳指。看了看惠清公主怀里的小皇子，几个老太监叹了口气连忙迎了进去。
“殿下，这是？”
“皇兄让我带着楠儿走的，如今京城只能指望你们了。”
“殿下放心，我等必会将殿下和小皇子安然送出宫去。小和子，去仓库把热气球取出来。”
周娇听到热气球三个字，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毕竟先皇当初就是利用热气球飞出京师的，不想如今自己还要借助它脱离困境，真的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清醒。
“殿下，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不拖累您了。我看您也没带什么贴心的侍从，就让小和子和小豆子就在您身边伺候吧。他们虽然是阉人之人，但是功夫也不弱，更是会用火枪，想来能护着殿下安全离开。”
“那我皇兄？”周娇还是不忍自己的皇兄就此出家，轻轻的问了一句。
“陛下有自己的主意，我等做奴才的只能听命。不过殿下放心，十三监这几百年来攒下的东西不会便宜外人的。陛下清醒之后就吩咐我们将一众书籍伪造成佛经送往法门寺，还望公主好生抚养殿下。”
“你放心吧，我皇兄的血脉不会断的。”周娇摸着周楠的头，眼中是无畏与坚定。
“多谢殿下！”老太监们连忙跪地，并送过来一个盒子。
“殿下，这是天工坊最后一件作品。里面盛的是一把是可以装五发子弹的短枪，还望您能够护的自己周全，这也是老奴们最后的心愿了。”
“我收下了。”周娇虽然不会用枪，但是打开盒子一看形制就知道这把枪原先是给皇兄准备的。只是斯人未至，只有她来代替皇兄了。
虽然还没到晚上，但是慧清公主已经带着周楠坐到了热气球中，这也是害怕会出现意外情况，所以才如此做。不过周弘却不会如此，他拿起一枝香在自己被剃的满是血痕的脑袋上按下九个香疤。
只是哀莫大于心死，这种物理上的折磨已经无法触动他那颗已经死去的心了。带着开国先皇早就准备好的身份度牒，周弘披着僧衣向御书房走去。
缓缓行走而来的僧人不带一丝烟气，路过的太监宫女看到是皇帝，连忙跪下。不过周弘却没有看到，他在想着自己的一生。
短短岁月，无论成败他都已经过了。这大乾未来的辛酸苦辣，就交给周宜自己去体会吧。
还在议事的御书房突然看到闯入的周弘都大吃一惊，一众大臣都连忙行礼。不过周宜却不知道怎么办，看看下面的周弘，又摸了摸屁股下面的坐垫，不舍的站了起来。
“参见陛下。”
“这里没有陛下，只有一个叫子知的小沙弥。身份度牒在此，还请诸位查看。”周弘取出袖中的身份度牒和一枚玉玺，周宜看到挪不开眼睛。
周宜下意识的跑了过来，单单只拿了传国玉玺。玉玺冰凉的触感一下惊醒了他，看着自己的皇兄周宜慌乱的退了两步。
“凡尘已了，子知这就去法门寺了却残生。”
看着周弘缓缓移动的脚步，大家都没有去拦。因为他们都知道周弘的身体抗不了太久，毕竟薛太医都说了铁丸留在了肺里，何必为难他呢。
望着渐渐落幕的阳光，子知站在法门寺的台阶上背着佛门行了一礼。片刻之后，一个小沙弥大开门来，将子知迎了进去。法华寺闭上的大门震下的的灰尘似乎飘了出去，直直的落在了最后的余晖中。
“父亲，不好了。周弘剃度出家，已经进了法华寺。”王羡带着几分焦急，穿着一身铁甲跑了进来。
“齐王周宜不是还在吗？”王泽源对着大镜子整理着自己的头发，直到打理的一丝不乱才戴上了兜鍪。
“在，而且因为周弘交出了传国玉玺，忙着登基称帝呢。”王羡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是稳了下来。
“那就好，准备发动吧！”
伴着刺耳的一声剑鸣，被斩断绳索的热气球从宫中飞了出去。周娇在空中看着十三监、朱雀街、城外叛军游动的灯火，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京师破了。
她也只能希望自己的皇弟周宜能够顾好自己，毕竟她现在就像萤火一般，微小而脆弱。
第153章 路上多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