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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疤瘌无声无息地趴在在陆元甲身边的沙袋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只见几个鬼子正拼命地把炸药包往楼前面推,按照这个进度,鬼子很快就可能把炸药放到合适位置,然后引爆炸药。
“陆元甲,你过来!”
一阵密集的枪声过后,团长的大声吆喝又在阵地上炸响。
“到!”
陆元甲赶忙站起身,向团长所在的角落靠拢过去。
“你们特务连想想办法吧,子弹够不着,不能再让小鬼子把炸药往前面推了……”团长命令道。
“我带人下楼看看,不行就冲出去!绝不能让他们把炸药弄进楼里。”陆元甲答道。
“连长,来不及了,我从天台爬过去吧!”陈疤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转过身,只见陈疤瘌身上插满了手榴弹,手里还攥着两个,那都是德制手榴弹。
陆元甲早就观察过这里的地形,从这里的天台出去,贴着墙,走过一段二三十米长窄窄的台阶,就能到达另一侧的天台,从那里就可以向鬼子摆放炸药的地方投弹或者射击。
可是,这段台阶却十分危险,不好走且走不说,主要是完全暴露在鬼子火力范围内,若是被鬼子发现了,那就成了活靶子。
陈疤瘌说得对,等自己带人到楼下再想办法可能就来不及了。陆元甲将工兵铲插在地上,伸手就去抓陈疤瘌身里的手榴弹,命令道:“你领着大伙儿在这里掩护,我上去!”
“你不行,你块头大,目标也大,手脚还不如我灵活,还是我上吧!”
陈疤瘌说着,挡开陆元甲的手,像猫一般地纵身跃上了天台。
陆元甲只得一跺脚,狠狠地骂了一句,冲着左右大喊道:“注意掩护陈疤瘌!”
陈疤瘌是在就要走完那段台阶的时候被鬼子发现的,一阵密集的枪声过后,陈疤瘌身上顿时便血涌如注,差一点就跌到楼下去。
陆元甲不知道陈疤瘌是凭着哪里来的气力,拖着一道深深的血迹,还是攀上了另一侧的天台。
陈疤瘌从天台上跳下去的瞬间,陆元甲好像看见他回头看了自己一眼,还笑了笑,似乎在说,咱俩这回两清了。
整座大楼剧烈地颤抖了起来,陆元甲瘫倒在沙袋上,嘴咬破了沙袋,满嘴都是沙子和血,和着泪水,都咽进了肚子。
从四行仓库撤出来的时候,陆元甲找到了那个爆炸点,地上一个半米深的大坑还冒着缕缕硝烟,里面却空无一物。陆元甲脚下一软,整个人差点跌了进去。
第3章 城破()
天上飘下来白花花的东西,漫漫扬扬的,就像是东北老家的雪。
陆元甲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费力地张开嘴,伸出舌头,想舔一舔雪花的味道。
从上海退下来刚刚才一个多月,鬼子的先头部队已经打到了中华门。
南京,也已经是危在旦夕。
“下雪了?”
等了半天也没尝到雪花的清凉,陆元甲望着天,自言自语道。
“是鬼子的传单。”身边的弟兄说。
一张传单落在了脚边,陆元甲抓起插在土里的工兵铲,抡圆了,朝着那张传单砍了过去,就像是砍向鬼子的脑袋。
外边又想起了轰隆隆的声响,鬼子的坦克又上来了。
到了下午,中华门失守,陆元甲接到了撤退的命令。
从中华门到江边的路上,除了丢盔卸甲的士兵,就是哭天抢地的老百姓。陆元甲想起了老家,鬼子进了县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亲人们都葬身火海,他只身一人逃了出来。
现在,他已经是一名军人,手里拿着枪,尚且如丧家之犬一般,望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陆元甲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从中华门阵地撤下来以后,陆元甲就再也没看到一个特务连的熟面孔。他混杂在七零八落的队伍里,跌跌撞撞地赶到了下关码头,远远就望见辎重营的船只已经驶入了江心,青天白日旗在冬日的江雾中越来越远。
从长江入海口的方向,隐隐约约又驶过来几艘船。
“长官,那是不是咱们的船?看样子,一会儿就能过来了……”
身边一位头上裹着厚厚纱布的士兵,用沾满血污的手,兴奋地指着远处,声音嘶哑地叫道。
陆元甲眯着眼睛,拿起胸前的望远镜,映入眼帘的却是刺眼的膏药旗。
长江马上就要被鬼子封锁了,过江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天色很快就要黑下来了,陆元甲放下望远镜,望着下关码头乱哄哄的人群,心里一阵凄惶。
“别等了,那边过来的船是鬼子的……”
陆元甲对着身边的几个士兵低声说道,然后,转身向码头外边挤去。
人群还在不断地朝下关码头拥,陆元甲逆着人流走起来很费劲,索性就下了大路,钻进了路边的树林,贴着树林边的野路,往城里的方向疾奔。
江过不去,等鬼子一会儿扑上来,江边的军人都得遭殃。可是,大家都盼望着奇迹能出现,劝谁走,谁都不愿意。
陆元甲不想在那里等死,最危险的地方也许是最安全的。他想回到城里面找个角落隐藏起来,等城里安定下来再想办法出去。
果然,离城越近反而越安静了,军事人员都已经撤走,城里面留下来的都是走不动或者不想走的老百姓。没了抵抗,鬼子自然也就折腾不出啥大动静了。
快到城边的时候,陆元甲脱下了满是血污的军装,和步枪、望远镜一起埋在了一颗树下。掂量着手里的工兵铲,心里犯了犹豫,思忖再三,他还是狠了狠心,把工兵铲拎在了手上。
从一处被炮火轰开的城墙豁口处,陆元甲溜进了城。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走了一段路,远远听见了轰隆隆的坦克声,还有鬼子叽里呱啦的讲话声。
趁着渐起的夜色,陆元甲钻进了一座被炸得有些面目全非的三层小楼,找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准备先藏在这里歇歇脚。
刚要蹲下身,陆元甲本能地觉察到屋子里似乎还有一个人,正在暗处紧紧盯着自己。在特务连这些年,没少干出生入死的危险勾当,陆元甲练就了一种极强的自我警觉本能,能够很快发现周边潜在的风险。
陆元甲握紧手里的工兵铲,缓缓地把身子倚在一处墙角,静静地观察着四周。
坦克在楼前的街道上开了过去,陆元甲甚至闻到了汽油的味道。尾随在坦克后边的鬼子叫喊着,漫无目的地朝着马路两边的楼房放着冷枪。
刚到别人家的地盘,还是首都,估计鬼子们的心里也有点发毛。
一颗子弹飞进来了陆元甲藏身的楼房,钻进墙壁时,发出了尖锐的啾啾声。紧靠墙壁的一个大衣柜也跟着抖动了起来。陆元甲握着工兵铲,贴着墙壁,慢慢靠近了那个大衣柜。
猛地拉开了柜门,借着从破烂的天花板照进来的月光,陆元甲看见一位带着眼镜的白发老者蜷缩在里面,眼神漠然地瞅着自己。
陆元甲缓缓放下举起来的工兵铲,轻轻叹了口气。
“我是国军,老人家出来吧,出来透口气……”
清晨的阳光像一把剑,刺穿了墙壁,从大小不一的破洞中直射进来。
王老先生卧在背风的墙角,一束阳光正好落在脸上,他的脸上沟壑醒目毫无血色,像是一张没了生气的老树皮。
陆元甲站起身,捡起地上的一块烧得不成模样的地毯,撕成几块,塞进了墙上几个显眼的破洞,屋子里一下子便黑了下来。
没了阳光的照射,王老先生的脸倒似乎多了几分红润。陆元甲想让他再多睡一会儿,天知道醒来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睡去。
昨天晚上,陆元甲知道了一些这位藏身衣柜的白发老者的大概情况。
王老先生祖辈都是做字画生意的,家里开了个小字画铺子。老伴去世得早,儿女又都不在南京,听说鬼子要进城了,王老先生就和店里伙计一起往江边逃命。
人老了自然腿脚慢,伙计们瞬间都做了鸟兽散,王老先生却差一点就撞上刚刚冲进城中的小鬼子,慌不择路便躲进了这座小楼。
陆元甲肚子咕咕直叫,寻思着要出去找点吃的东西,估计一会儿王老先生醒过来也该饿了。站起身,拿起靠在墙边的工兵铲,陆元甲轻手轻脚地准备下楼。
“陆上尉,你这是……”身后的王老先生轻声招呼道。
陆元甲转过身,看着眼里满是血丝的王老先生,说道:“您再睡会儿吧,我出去找点吃的东西。”
王老先生从昨晚到现在,怀里一直紧紧抱着一个布袋子,片刻也没有离身,也不知里面包裹着什么宝贝。
“年轻人,你穿得太单薄了,衣柜里有棉外套,穿上一件吧。”
王老先生一边说着,一边颤颤巍巍地从昨天藏身的衣柜里扯出几件棉外套。
陆元甲把军装藏在了城外,上身只剩下了一件贴身的单褂子,晚上睡觉裹了一条破毯子,倒也没觉得冷。现在,经王老先生这么一说,陆元甲也觉得身上有些凉飕飕的。
挑了一件深色的外套,长短胖瘦还都算合适,陆元甲冲着王老先生笑了笑,便转身下了楼。
出了小楼,怕被鬼子发现,陆元甲避开大路,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被炮火炸得东倒西歪的建筑物中间。
这一带原本是有钱人聚居的地方,瓦砾之中自然也不乏可用之物。走不多远,陆元甲就在废墟里找到了个变了形的铁盒子,掰开盖子一看,里面装着满满的香喷喷的西式点心。
肚子一时饥饿难忍,陆元甲抓起一块点心刚放进嘴里,就听见马路上传来了一阵枪响,紧接着就是女人的尖叫声。
陆元甲连忙把铁盒子放在一边,透过废墟的缝隙,朝枪响的地方望去。只见马路上跑过来了几个青年女子,一群全副武装端着大枪的鬼子在后面紧紧追赶。
很快,几个女子就被鬼子赶上了,不由分说就往路边拖,其中两个鬼子架着一个年轻女子,朝着陆元甲方向走了过来。
两个鬼子刚走到屋门口,就迫不及待地把那个年轻女子扔在地上,叽里呱啦地说着,狞笑着,开始解军装的纽扣。
狠狠地咽下嘴里的点心,紧握着工兵铲,陆元甲悄悄绕到了两个鬼子的背后。
陆元甲的父亲是河北人,家乡有几百年的习武传统,算是个地道的武把式。陆元甲自小就开始习练一些软硬功夫,特别在一些贴身摔打上更是下了一番苦功。
当兵以后,身上的功夫都派上了大用场,三五个壮汉也未必能近得了身,更何况现在手里还有一把无坚不摧的工兵铲。
一个鬼子解开了皮带,露出丑陋的半个屁股,正要朝地上的女子扑过去。工兵铲恰在此时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的后脑上,就像拍在了一只熟透的西瓜上,“噗嗤”一声,紧接着一声闷哼,鬼子一头就栽倒在地上。
另一个正在解武装带的鬼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瞪着眼睛,正要张口叫喊,工兵铲又准确而结实地拍在了他的脸上。
满脸泪痕的年轻女子被从天而降的陆元甲吓傻了眼,捂着嘴,怔怔地看着他。
陆元甲抓起鬼子戳在墙边的一支三八步枪,晃动的刺刀在清晨的眼光下格外耀眼。刺刀扎进两个鬼子心窝的时候,鬼子的大腿还是抽搐了几下。
一手拉起地上的女子,一手握着工兵铲,陆元甲又退回了屋子里,把刚才找到的铁盒子放进怀里,从原路返回了他和王先生刚才藏身的小楼。
第4章 国宝()
“王老先生,这里藏不住了,咱们得赶紧走!”
陆元甲走在前面,拉着那个刚刚被救下的女子。她姓杜,是中央大学的学生。
惊魂未定的王老先生紧紧抱着怀里的袋子,哆哆嗦嗦地跟在后面,三个人出了小楼的后门,拐进了一条小巷。
没走出多远,就听见从刚才杀死两个小鬼子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枪声和狗吠声。
又跑了一段,三人钻进了一栋半是废墟的小楼。这种法式小楼一般都会建有地下室,陆元甲在一楼翻找了半天,终于在被倾倒的书柜遮挡着地板上,找到了地下室入口,他带着王老先生和那个女子下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不大,却十分整洁,里面不仅堆放着生活杂物,竟还有些瓶瓶罐罐的吃食和饮用水,看来,这里应该是主人留作避险的地方。靠墙角的地方有一个两只巴掌大小的通风口,一丝光亮从那里透射进来。
陆元甲从怀里掏出装满点心的铁盒子,交到王老先生手里。
“还好,这里吃的喝的都有,你们先躲在这里,千万不要往外跑。如果我不能回来找你们的话,你们能呆多久就呆多久。王老先生,还有这位妹子,你们多保重……”
陆元甲心中不好受,但是,这或许是眼下唯一的办法,咬了咬牙,就要转身上楼。
“陆上尉,你且稍等……”
一直都细声慢语的王老先生声音陡然一扬,陆元甲连忙收住了脚步。
王老先生把怀里的袋子缓缓棒在了手上,神情极是庄严和恭谨。
“陆上尉,老朽已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能否在这场浩劫中苟活下来,其实也并不重要了。国破家亡,又有几人能侥幸免于罹难。只是老朽手里有一件国宝,不想被湮没于地下,更是万万不能落到日本人手里啊……”
王老先生把布袋子放在一旁,颤巍巍地脱下了身上的长棉袍,把棉袍铺在了眼前的地上。
“王老先生,您这是……”陆元甲不解地问道。
王老先生并不答话,竟然吃力地跪下了身子,从布袋子里取出了一个半米多长的长方形木匣子。
木匣子的色彩暗沉,但仍遮掩不住斑驳的幽光,看得出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
王老先生脸色凝重地打开了木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卷画轴,小心翼翼地放在铺在地上的棉袍上面。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王老先生方才缓缓拉开了画轴。刹那间,一道青绿色的光芒便在狭小幽暗的地下室中升腾而起。
“千里江山图……是北宋的《千里江山图》!”杜大学生突然惊呼道。
王老先生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年纪轻轻的杜大学生,嘴唇蠕动了两下,却没说出话来。
“老先生,我是中央大学历史专业的学生,所以……”杜大学生一边解释,一边伸手去接王老先生手里的画轴。
王老先生略作迟疑,还是把画轴的一端交到了杜大学生的手里。
地下室空间逼仄,画轴仅仅拉开了四五米,杜大学生便已经顶到了墙壁上,而王老先生手里至少还有半幅画卷没有展开。
仅仅是拉开的半幅画卷,陆元甲已经是有些瞠目结舌,觉得自己像是要融化在眼前绚烂而明艳的景致之中。
寻常所说的青山绿水,在眼前栩栩如生般地展开,宛若自然,又有超越自然的鬼斧神工之妙。云霄隐高山,林中见村居;远景烟波浩渺,近处山路蜿蜒;层峦起伏,亭桥迂回,犹如仙境一般。
“姑娘说得不差,这正是八百多年前的北宋的《千里江山图》,千里江山啊!国之瑰宝啊!……”王老先生喃喃地说道,语声中竟夹杂着一丝哽咽。
陆元甲听得出王老先生话里的沉重,祖宗留下来的画中山水固然值得赞叹,只是眼下的千里江山也已经是烽火连天。
“王老先生,您放心,就算拼了我这条性命,也要保护好您,还有这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