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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云氏脸皮一震,“错,这么多年过来了,除了你,唐家没有一个子孙能在符水的感应下催动方盘,更不要说——”
“我……我的血……您到底放了我多少血啊?”唐云氏话未说完便被唐小软打断了,这么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右手食指上缠了一块创可贴,她急得快哭出来了,按一按,真疼!
“才几滴而已,不要怕。”唐云氏慈和地摸摸她的头,又道:“亏我心底里还曾经疑心过老祖宗传下的这符水是不是有问题,毕竟你爷爷、爸爸、伯伯、姑姑他们全都试过,竟无一个子孙管用。没想到……唉,多亏我坚持下来了。”
“男的也喝?不说是要女人吗?”唐小软到底小孩儿心性,转眼就被勾去了注意力。
“死马当活马医,万一老祖宗上错身呢?”
“您……您可真够能想的。”唐小软撇着嘴,身子往后靠了靠,忽然心头一动。等等,这老太太说了那么多,不会是想忽悠我去帮她找什么国王陵墓吧?!
“我也是嫁给你太爷爷之后,无意间在祠堂里看到祖上留下的半本杂书,因此去逼问了你太爷爷这才知道前因后果。早知道唐家这么复杂,祸及子孙,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嫁进来!唉,可是那死老鬼对我也实在很好……”
眼看着唐云氏一边回忆一边陷入了自己的哀伤,唐小软半张着嘴巴,信息量太大,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消化了。“太、太奶奶,您说了这么多,不会就想让我帮你去找什么国王陵墓吧?”
“正是!”唐云氏眼中再次精光爆闪,啪一声拍一下自己的大腿。“乖孙,你就是我们唐家的救星,我这把年纪能等到咱们这脉出了你,真是死也值了。趁着我现在头脑还清楚,还识得咒语,你赶紧启程去找夜郎王陵墓!”
唐小软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不要,我怕,我不要做救星!我我我,我这人一有压力就什么事儿都做不成,您您您,你别指望我。”
“小软,你千不顾万不顾,总也得顾一顾你那生病的父亲吧?”唐云氏眼见诱哄不成,开始打感情牌。“要是你能找到夜郎王陵墓解了咱们唐家千年来的诅咒,你父亲可就能立刻痊愈了。”
听唐云氏提到父亲,唐小软心中登时软了,嗫嚅着道:“如果我真有这个用处能救爸爸,我当然……当然是可以试下的,只是太奶奶,我真的不会盗墓啊!我连驾照都是刚拿到的!而且我还是路痴!盗墓……盗墓能用导航不?啊!墓地里会不会有鬼?”
唐云氏本来说着半辈子的伤心事,眼圈儿都红了,闻听此言顿时哭笑不得。“傻孩子,没让你去盗墓!不过是去找样东西,再说时隔这么久,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呢?路痴怕什么,太奶奶自然有人陪你一起去。”
“是,是刚才那个白衣服姐姐?”唐小软的注意力再次被成功转移了。
“是的,沐家姑娘会负责陪同你前去寻墓。还有,你看这个。”唐云氏说着,神情肃穆地从大褂里拿出一张颜色古怪、似纸非纸的东西来,放在唐小软的面前。“这是咱们这一脉的老祖宗辗转数十代才得到手的夜郎墓地图。”
唐小软好奇地伸头看了又看,却发现那地图上描画的路线简直媲美儿童简笔画,粗糙描摹的山水线路,让习惯了定点搜索的二十一世纪女青年顿时无语。
唐云氏道:“当年你太爷爷曾经拿着地图去找过陵墓,可也许真是机缘不到,他去了四五趟也只是白跑,根本找不到陵墓的入口。”
“找不到入口的地图?我——我真是服了!”唐小软一句我靠差点就蹦出口来,一看唐云氏那核桃般的老脸如此端庄严肃,忙把到嘴的脏话给咽了回去。
“你这孩子,脾气怎地如此急躁?”唐云氏没好气地看她一眼,“我还没说完呢,这地图在你太爷爷手上自然是没用的,可你就不同了。方才太奶奶取了你的血滴在方盘中,你瞧这里。”她说着,手指戳住地图上一条隐隐约约的暗线,“瞧见没有?被你的血感应之后,这地图上竟出了一条新的路线,看来当真是如老祖宗的遗训所说,必得是巫师之血的后人才能解出真正的夜郎墓地点。如是想来,先人的智慧和手段当真是了得,让我等后辈望尘莫及,心服口服啊。”
唐小软十分不敢置信地看着唐云氏一副接近粉丝的表情膜拜着一张黑黑黄黄的烂图纸,口中还在念念有词:“当年夜郎国王为了怕不死药的消息泄露,杀光了所有知情的巫师和造墓工人,又派人日以继夜地看守陵墓。可没过多久,南夷之地有不死药的消息还是传到
第三十五章 对面相逢不相识(上)()
清清浅浅的一涧清泓静静蜿蜒在巨木参天的高山之间,明月高悬,月光如水银般流泻而下,映衬着水底的沙石影影绰绰,偶有游鱼掠过,惊鸿般勾起跌落的光影。
水纹寂寂,清透如镜。酹月提着裙裾缓缓探入赤足,俯瞰着自己的倒影,忽然顿住了脚步。
“玲珑。”
“在。”
“我要的铃铛,怎地还未送来?”
“阿默师傅说了,月姊姊要的物事需得精心打造,半点马虎不得呢。”鹅黄色衣裳的小童梳着讨喜的丫髻,抱着酹月解下的外裙,忽然便扁了扁嘴。“真搞不懂月姊姊做什么要答应将铃铛送给那个奇怪的家伙。”
“玲珑不喜欢她?”中衣也缓缓除去了,光裸的足踝涉入水中,乌发在空气中划过清晰的一道墨痕。深林中的夜晚远不似白天和暖,饶是她修为深厚,也不免些微地颤了一颤。
“玲珑不喜欢她。”玲珑歪着脑袋,怔怔望着那宝镜般的水面,几缕潋滟渐次平静,眼底眉间便只剩了那乌发泼墨,水汽氤氲。王派来的那个女人?她怎么可能喜欢呢!总是言语轻浮眼神轻佻,不过初初见面便索走了月姊姊自幼佩戴的足钏,真是可气。
身子一点点地没入澄澈的湖水中,半是凝神,半是闲适,玉白的容色衬着夜风吹落的折枝海棠,粉腻撩人的花瓣盈盈于浮光潋滟却又倒映在她沉静深邃的眼眸里,一时间,竟不知究竟是谁增添了谁的明艳,谁又明艳了谁的容颜。
“哼,反正我看那人就是古古怪怪,听说她本是异族,她爹爹生了怪病,偏要到咱们这里来寻药医治,找药的时候无意中救了公主一命,从此便得了王的重用。”玲珑拨着水纹,“要我说,若不是公主遇险那回月姊姊正在精舍闭关,又哪里轮的着她来显本事?”
“玲珑。”酹月性本淡静,再不耐小童一径聒噪。
“本来就是嘛。”
“公主那日受惊,分明是中了黑巫的离魂之术。能将魂魄唤回却不伤灵识,确也是她的本事。”微阖了眼眸,心下只是思付,那绕体血雾,一般皆由杀生而来,若只是寻常的黑巫,必逃不过她的眼底,可那女子却又分明傲骨铮铮,眉目间一派磊落斯文。
玲珑不甘地低道:“那也罢了,可现下王让她来和姊姊一起炼药,半月过去了,可曾见到她半分人影?哼,如此惫懒,可是要将炼药一责尽都担在姊姊身上了!”
“这可真是冤枉则个。”
暖而恬淡的一盏孤灯由远而近,连一贯清冷的酹月都不禁望去一眼。
“谁?!”玲珑蓦然转身,手指自襟口中轻轻一掠,寒光爆闪,带着划破空气的轻吟,不知名的利器已向着声音传来之处疾射而去。
黑衣仿佛融进了无边的夜色,那孤灯起落之间,花树树冠摇曳,淡粉莹白新雨般簌簌而落,带着衣衫划破空气的泠泠轻音,一道灵活的身影眨眼间便在湖畔落定。
“我虽踏月而来,却非为采花,如此辣手,可是太过狠心。”晚歌轻笑,一手定在颊侧,指尖处赫然一枚柳叶状的轻薄利器,尖锐处一点暗蓝,分明是淬过毒物。
玲珑脸色剧变,一步便挡在了酹月身前。“你来做什么?圣湖禁地,除月姊姊外,谁也不许踏入半步。”
“玲珑真是说笑,那你在此处,又是为何?”
“我是月姊姊的贴身侍婢,自然要服侍在侧!”玲珑愈发急怒,这次却是四指分张,三枚利器牢牢夹在指间。
“玲珑。”
待要再斥,却被一声轻唤引去了心神。酹月沉默地望着夜风中飒然而立的那个人,长身而立,背上仍是突兀地负了那柄铁弓,却不见箭袋,腰间挂着一串银铃,正是那日她强要交换的“换礼”。稍有意外的是,她周身的血雾竟消散不见,高高束起的黑发不经意地搭落在一侧肩头,面如籽玉,瞳若寒星。只一副薄唇微略地苍淡。
心头不禁暗凛,她受伤了?
晚歌将手中利器掷还给玲珑,这才负了双手,温声笑道:“酹月姊姊,半月未见,晚歌好生挂念呢。”
湖中那女子,长发被水流带动,海藻般旖旎纠缠着玉般的身子。她踏一地清霜而来,人未到,声先至,如此惊扰,若是寻常女子早已受惊而起仓惶遮掩,可酹月……
薄唇微微勾起,她不自禁地抚一抚腰间悬挂的银铃。
这女人,又岂曾寻常过呢?她从未见过那样的一双眼睛,黛蓝色如天空般柔软,却又凝着流星一划而逝的凛冽。仿佛只要多看一眼,便连魂灵都会陷落进去,沧海桑田,不复觉醒。
“我去了精舍寻你,见你不在,细想便来了这里。”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话,眉目间却忽然一丝快速的抽动。后背的伤势只需再偏离半分就能致命,为了那匹百年才出一匹的独角马,她可真是博了性命。
“你去了赤炎坡。”是肯定却非疑问。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酹月姊姊呢。”
只一步前行,却令湖中的女子当即蹙了细眉:“别动。”
“啊——”玲珑一声轻呼,却不知是为那骤然破裂的湖面,还是为眼前忽然便跪倒下来的黑衣女子。
那身负月光的女子竟然就这样破水而出,长及脚踝的长发被湖水洇湿,又被月色洗练,黑缎般裹着那茭白的身子,任水滴蜿蜒而下,淌过她平坦的小腹,再缓缓延入她修长的腿间。半跪在柔软的青草地,晚歌忽然便生了无比适然的懒怠心思。索性整个躺了下去,任后背深入骨节的伤口淋漓渗出血液,一点点染红身下的青草。
抬眼,是那双白玉般的赤足。仓促间只裹了外裙,她闻到她身上微凉的湖水气息。竟仍能说笑:“放心,死不了。”
垂眸俯身,整齐的额发下一贯波澜不惊的眼瞳,仿佛藏着亿万星辰,绛河辽阔。忧色虽只是一瞬,可月色下光影透叠,袭入晚歌的眉间,早已潺潺如溪。
第三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红木雕花的大床,罩着海棠红的绸缎云顶,两扇菱花木窗,淡淡褐色的纹路透着古朴的木香。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四张软凳,尽处一架老式衣柜旁摆着一口樟木箱。除此之外,这屋中再无他物。
唐小软睁开双眼,撞进眼底是那一双极夜般深黑的眼瞳,仿佛是冻在了冰面下的两颗墨玉,一派恼人却又诱人的清冷。一瞬间好像交叠了梦境中的茫然与无措,她又眨了眨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醒了,终于醒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阳光从窗外打了进来,格外的明亮。唐云氏在屋子中央的圆桌旁坐着,闻声也站了起来,堆了和暖的笑意:“小软,你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肚子饿不饿?”
唐小软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唐云氏身上,她圆睁了双眼,在在只是盯住了在自己床头半米处悄然而立的长发女子。而她也刚好便在看她。四目交接,阳光骤然大亮,却又在眨眼间褪去了温暖的余韵,那女子,黑如丝绸般的乌发散落在肩头,纯白的短风衣,笔直修长的双腿藏在黑色军装裤下,白色短靴的搭配使得她看起来又帅又媚。唐小软看得眼热,只觉遍目皆是令人无法逼视的光芒,而那女子却只是冷淡异常地看了她一眼便转开了脸去。
唐小软忽然便咳嗽了起来。唐云氏急急上前,“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太……太奶奶……我怎么会忽然睡过去啊,还有,那个祈福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小软一脸愁容地撑着下颚,“我睡了多久啊?”
“不急不急,呵呵,太奶奶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你先喝了这碗茶顺顺气,余下的我慢慢和你细说。”
唐云氏一双苍老的手掌托过来一碗浓茶,昏睡到此刻,唐小软也确实渴了,接过茶碗便喝了一口。入口只觉一股淡淡的甜香,却又不像是普通茶叶的味道,隐隐似有着熏香的气息。她心下迟疑,不敢多喝,只润了润口便将杯子又递了回去。一边假装打量屋子,一边却拿眼睛偷偷地又去看那白衣的女子,可这样一看,心神便愈加地收不回来了。一张精巧的鹅蛋脸骨肉匀称,凝白的肤色仿佛能透出光来,光洁的额头下,两弯沉静的细眉,那凝如冰潭的眼瞳略微狭长,仿佛有淡薄的云雾掠过,只微微的一闪,转瞬便消散不见。高挺的鼻梁下,并指菱唇不点而朱,一抹淡红如霞,瑰泽莹润。早便说过的,唐小软此人,平生最爱之事其一便是欣赏美人,此刻活生生给她掉下来一个容色清妩,气质高冷的美人,哪里还顾得上面前鸡皮鹤发的太奶奶,偷看了几眼还不解瘾,索性便直勾勾地盯着看了。
唐云氏年岁虽大,眼光却利,见状笑道:“小猴子,偷看什么呢?这是我的一个小道友,大你四岁,你要老老实实地叫姐姐,不许像从前一般顽皮。”
“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我现在很文静的。”唐小软缓过劲儿来了,便开始没羞没臊地自夸。“姐姐……姐姐也当有个名姓儿啊太奶奶。”
“问这么多,你想做什么?”唐云氏笑道,“这位小姐姐姓沐,你叫她沐姐姐便是。”
“哪个木?”唐小软顿时起了心思,“穆桂英的穆?”
“水木沐。”一直沉默无言的白衣女子终于出声了,淡红的嘴唇只是微微地一动,却连半星儿情绪都没流露,她望向了唐云氏,轻声道:“老夫人,我先行回避。”说罢也不等唐云氏点头,她径直出了房间,关了木门。
哎,怎么就走了呢?唐小软正想问那你叫沐什么呀,扭脸就被唐云氏给牵住了手,那粗糙的皱纹惊地她全身一颤,忙警醒了精神:“太奶奶?”
“小软,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可是咱们唐家先祖一脉传下来的秘密,事关整个家族的兴亡,你可千万听仔细了。另外,不可以和任何外人说起。”唐云氏一脸肃容,无比严厉地望着她说。
“我能不听吗?”唐小软直觉得就想拒绝。从小最烦这种开场白了,“小软糖,我身上这件裙子是爸爸从英国带回来的哦,八千块一件呢,我就只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说哦!”或者,“小软糖,三楼教室的窗户玻璃是我cei烂的,我就只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说哦!”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就谁也别说呀!再说我一个女人,家族兴亡和我有什么关系……
唐云氏许是没料到一番推心置腹的开场白竟落得这样一个回应,老脸有些颤意,很快又压了下去。“当然不行!你作为我们唐家的子孙,怎么可以拒绝老祖宗的示意?”
“那好吧好吧,你说。”大不了左耳听右耳出。
唐云氏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慢慢说道:“今天来你也看到了,你爷爷和你三爷爷都去世了,你二爷爷和三爷爷家的姑姑们又都得了疯病,老实说,你心里一定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