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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宜阳坊美丽如斯,一阵‘咚咚鼓’后,坊门大开,一些官员小吏、经商小贩照例早早出门而去,剩下的百姓们才开始更衣起床,并胡乱聚集在一些早餐铺子外。
胡饼、蒸饼、馎饦汤,还有其他一些洋溢着异域风情的面食、炙烤,这便是大唐百姓们最常见到的美食了。尤其宜阳坊与皇城、东市都十分靠近,所以便显得更加繁华。
一大早,中年汉子张旺刚刚下了第一锅馎饦,便见到朱灿从家门中溜了出来。
“呵呵,二郎,我听说你老爹已经和你师傅和好,连五儿都不再闹了,是吗?”
一边往锅里撒着调料,张旺一边笑道。
张旺这人精明得很,他从昨晚朱家大院里传出的宴会声音便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真相,所以才这样断定。然而,等他见到朱灿依旧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禁诧异起来:
“怎么,二郎,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事可烦心?”
唉
朱灿长叹一声,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启齿,总不能说郑五儿行事太过彪悍豪爽,自己招架不来,而自家师傅不许朱灿行人伦之道,否则还要废了自己命根子吧?
“算了,张叔,多谢你昨日提点我,现在的情况总好过昨日了,麻烦你,侄儿我有些饿了。”
闻言,张旺虽然诧异,但也不多问,这就自顾自干活儿去了。
不大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馎饦面汤摆在面前,朱灿着实饿了,也顾不得好赖,顿时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坊间百姓大概也听说老朱家的事安定下来,很快就有人一边啃着胡饼,一边来和朱灿闲聊。这些百姓也没恶意,不过是问问这一年来朱灿如何死里逃生,又如何平白无故捡了那么一个美女师傅云云。
朱灿也不计较什么,顿时就和这些个叔叔婶婶们胡侃起来,话里一半真一半假,反正也没人去追究。
期间,一个中年汉子猥琐问道:
“呵呵,二郎,听说你那位美女师傅精通刀法,还将一些技艺传授给你,不知你学的如何?莫非日后也要像你老爹那样去杀猪卖肉吗?”
话音一落,众人顿时一阵大笑。
朱灿也不着恼,这就笑嘻嘻地从衣袖里抽出一柄明晃晃的长刀来。这柄长刀和雪娘子傍身的那柄‘雪长刀’颇为相似,刀路都极为精巧,只见刀光一闪,迎着朝阳在那猥琐汉子的身上晃了几下。
下一刻,那猥琐汉子只觉得下身一凉,却是自己的长裤竟被朱灿以长刀割裂,露出大半个下身来。
这一下,张旺等人更是大笑不止,唯有几个妇人一边脸红而笑,一边狠狠唾了朱灿几口:
“啜!臭小子,出去一趟,和你老爹学得一样不正经!”
朱灿也笑起来,眼看着那猥琐汉子用手掩着下身,一边朝着朱灿痛骂,一边回家换衣服去了。
众百姓大笑着,顿时就将清晨的朦胧睡气驱散一空。
笃笃笃!!!
清晨的坊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一道不和谐的因素扰乱了所有人的兴致。顿时,坊间百姓们全都脸色不善起来。
“咦?哪里来的马蹄声?似乎有好多人。”
朱灿一时诧异,不由得问道。听声音,纵马之人就在宜阳坊附近,或者是相邻的几个坊市之间。
宜阳坊和附近几个坊市都在皇城脚下,距离朱雀大街也极近,一般而言没人敢在这里放肆。然而,现在居然有一些人在坊市间纵马狂奔,也难怪朱灿感到诧异了。
一边诧异,朱灿一边循声望去,隔着坊墙,隐约可以见到几个精干汉子在马上疾驰,一边纵马,一边还大笑谈论,似乎是遇到什么极为开心的事情。朱灿见这几人的衣着与长安百姓不同,说话也半懂不懂的,看起来应该不是中原人士。
“哼!又是这些家伙,最近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不把武侯们放在眼里也就算了,难道连京兆尹、大理寺也管不得他们吗!”
此时,宜阳坊的一众百姓们低声怒骂起来。显然,众百姓在之前就已经见过这些人,而且肚子里早已憋了一通火。
“怎么?张叔,你们认得这些人?”
朱灿诧异道。
张旺表面毫不在意,实则双眼中却猛地掠过一抹寒光,只听他道:
“这伙儿人不是我们长安人士,是从幽州那里过来的骑兵,这几日来在各个坊市间无法无天,已经闹腾了好些时候了。”
“嗯?幽州骑兵居然来到长安?他们是奉什么人的命令?居然还敢在长安城内如此肆无忌惮?”
朱灿大感诧异,如果他记忆不差的话,现在的大唐已经沿袭府兵制许多年,这些幽州军士不论属于十二卫中的哪一支统领,都不该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长安城。或者说这些人并非府兵,而是一些私人募兵?那就更不对了,哪有私人部队如此招摇过市的?
朱灿正在纳闷之际,那伙儿骑兵已经遥遥而去了,众多百姓骂声不止,也都各自散去。
张旺推了朱灿一下,嘱咐道:
“二郎,闲事莫管,以免引火上身,你还是尽早回家去吧,以免你爹娘担心。”
“嗯,好吧,多谢张叔提醒。”
朱灿无可无不可,付了饭钱后便朝家里走去了,心里也没把刚才那一幕当回事儿。
他现在想着朱老爹大概已经把郑五儿安慰好了,只要郑五儿不闹,那么雪师傅也就没话说,这样一切都好。
这样想着,朱灿顺着坊街向朱家走去。
然而,恰在此时,朱家附近的一所大院里忽然窜出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让朱灿冷不丁吓了一跳。这男孩朱灿也认得,只是不知道名字,只见其生得五官精巧,颇为可爱,只可惜神情有些呆头呆脑的。
“朱家二郎,你还不快回你家里去吗?你老丈人已经到了,正在你家里大吵呢。”
小男孩一见朱灿,便有些诧异道。
老丈人?
乍一听,朱灿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来,片刻后才大吃一惊,心想自己那位只闻其名、至今未见其人的准岳父大人终于是到了吗?
“糟糕!莫非是五儿因昨夜之事心怀不忿,所以今日特地叫他老爹来找麻烦?”
顿时,朱灿便预见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下也顾不得向那小男孩道谢,匆匆忙忙就往家里赶去了。
大事不好啊大事不好!
早几日,朱灿就听说他这老丈人也是屠户,手底下还有一帮同行!关中汉子本就血性,更何况是屠户?他们若真和雪师傅闹起来,那可就没法收场了!
一边奔跑着,朱灿已经遥遥听闻朱家大院里传来一阵阵喧哗声,等到他走到门外,顿时便见到大院里早已簇拥了十几个身材魁梧的关中大汉。
朱灿悄悄躲在大门外,仔细看去,不由得吓了一跳,原来他发现这十几名关中大汉身上都有淡淡的血污,竟像是刚刚经历了一番浴血搏杀!
他本以为这些人已经和雪师傅动了手,可是再一看又觉得不对劲,因为此时的朱老三正和雪师傅一起面对这些关中汉子,而这些人虽然兴师动众,但也没有在朱家大院里十分放肆,反倒对朱老三显得颇为尊敬似的。
“怎么回事?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来的?看上去他们一个个像是都受伤了似的?”
顿时,朱灿心中无比诧异。
第7章 兴师问罪()
大清早,朱家大院里便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朱老三、雪娘子、郑五儿三人站在一起,对面则是一大帮关中汉子。这些关中汉子个个身材魁梧,气势逼人,神情都有些不善。如果不是因为顾及着什么,只怕早已经在这里大闹起来。
“爹!您这几天都去哪里了?今天突然来这里做什么!”
突然间一声大喊,郑五儿直接含泪走向为首的一名汉子。只见这汉子大概三四十岁年纪,长得五大三粗,十分精壮,只是此时的脸色略显苍白。
此人便是郑五儿的父亲,名叫郑阿生,也就是朱老三的多年好友,朱灿名义上的岳父大人。
郑阿生是附近一间名叫安邑坊的坊间屠户,本性耿直,脾气略显暴躁。在他身后的那些大汉也都是附近几间坊市的屠户们。
原本,这些屠户和朱老三乃是同行,平日里交情颇深,所以郑阿生才会将女儿许配给朱灿。可是近几日来,朱灿回家之后的绯闻连续不断,早已在附近几个坊市间闹得沸沸扬扬。
郑阿生心里憋着一口气,今日终于是忍不住找上门来。他带这些屠户上门倒也不是想怎样,只是想当面向朱家人讨要个公道罢了。
“五儿,你这些天受委屈了,可恨爹爹近几日不在家,所以才让你受别人欺负!”
一声冷哼,郑阿生的脸色变得越加难堪。
门外的朱灿却长舒了一口气,心想原来这些人不是郑五儿叫来的,对许多事情还不太了解,那便好办得多。
“五儿,你近几日可还好吗?告诉爹爹。”
“爹爹,其实五儿我还好,只是只是”
郑五儿一想起昨夜的事情,也不由得有些伤心起来。
然而,这句话听在郑阿生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当下他便低吼道:
“五儿你放心,今日爹爹便来为你讨回一个公道来的!”
话音一落,郑阿生神情肃穆。只见他先是长舒了一口气,继而看向对面的朱老三道:
“朱大哥!你可知道做兄弟的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吗?”
“嗯,我知道。”
朱老三神情淡定,即使面对来势汹汹的众人也没有显得十分紧张。
“好!知道就好!”
郑阿生一声低吼:“朱大哥,论交情,你是我们在场众人的兄长,今日做兄弟的本不该带人来这里兴师动众。可是我这几日来听闻关于你家二郎的事情,据说他失踪一年后不但对我家五儿越加冷淡,而且还勾引来一个胡姬女子,想要撇下五儿不顾!事关五儿的后半生幸福,老弟我已经忍耐多日,今日实在是忍无可忍,只好向你要讨要个公道!”
关中汉子性子直,说是兴师问罪,就是兴师问罪,绝没有半点虚的。
当下,郑阿生身后的一众屠户也叫嚷起来:
“不错!朱大哥,这几日你家二郎回家后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听说了,当年二郎和郑家五儿定下亲事,这是我们大伙儿都见证的事情,如今二郎想要负心薄幸,那可不行!别说老郑不依,我们众人也不依,朱大哥你一向为人重情义,这件事实在不可纵容!”
“呵呵,”
闻言,朱老三淡淡笑起来:“老郑,还有诸位兄弟,这件事其实另有隐情,并不像你们所想的那样。”
“哦?那是什么?”
郑阿生显然早有打听,当即便一手指向朱老三身旁的雪娘子,说道:
“朱大哥,此女是谁,难道她不是你家二郎从外面领回来的妖女吗?”
“可恶!你说什么!”
闻言,雪娘子顿时又大怒起来,她现在最烦别人叫自己‘妖女’‘贱人’一类的称呼,如果不是事先和朱老三有过约定,只怕当下就要大闹一番。
见状,郑阿生等人也是更加恼怒,心想难不成你一个胡姬女子还敢如此放肆?
“爹爹!你们误会了,二郎并没有辜负我,这位小娘子其实是二郎的师傅。”
一旁,郑五儿急忙叫起来,她虽然对雪娘子没有好感,但是在这件事上还是不愿有人冤枉了朱灿。
“嗯?五儿你说什么?莫不是你也被那妖女给蛊惑了不成?”
郑阿生等人闻言诧异,根本就没有把郑五儿的这些话听入耳中。
这些个屠户眼看郑五儿和朱老三都在维护雪娘子,竟然真以为这二人是被雪娘子以妖术迷惑,当下便十分惊骇起来。
“不得了!连朱大哥和五儿也被这妖女所蛊惑,今日可留她不得!老郑,我们这就先将她拿下,然后送去给坊正处理!”
一声怒吼,郑阿生身后的几名屠户齐齐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屠刀来。
郑阿生反应更快,一把推开五儿,另一手便将手中的屠刀向雪娘子抛了过去。
“放肆!谁敢在我这里伤人!”
朱老三见状大怒,就要上前接下。反倒是一旁的雪娘子暗自冷笑不止,根本就没有将郑阿生等人放在眼中。
就在此时,只听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暴喝,一道人影迅速闯入院中,手中的长刀微微向上一挑,便已经将郑阿生的屠刀挑翻在地了。
突然出现的人影自然便是朱灿,他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直到现在才不得不现身。
顺手将郑阿生的屠刀挑翻之后,朱灿早已是一脸无奈,当即冲着郑阿生等人苦笑道:
“诸位叔叔,还有郑叔,这件事你们真的是误会了,这位小娘子的确是我的恩师,我也真的没有辜负五儿。”
话音一落,朱灿向郑阿生等人微微鞠了一躬。
郑五儿神情尴尬,急忙跑来向朱灿解释道:“二郎哥哥,爹爹他们是自己来的,事先我也不知道,你可千万别”
“嗯,我知道,五儿你放心。”
朱灿向郑五儿微微一笑,后者顿时便放下心来。
而直到此时,郑阿生等人才有些反应过来,一个个指着朱灿诧异道:
“阿灿?你果然是阿灿?你什么时候有了这般身手?”
据朱老三等人所言,以前的朱灿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少年,根本就不会舞刀弄枪,也难怪这些屠户会如此诧异。
朱灿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是随口笑了笑。
不一会儿,郑阿生总算从震惊当中醒转过来,他冷笑一声,当即便手指朱灿道:
“好!阿灿!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今日自己出来负责,而不是躲在朱大哥的背后,算你还是一条汉子!现在我就把话挑明了,前几日你迷恋那妖女,害得我家五儿伤心欲绝,此事我看在朱大哥的面子上既往不咎!现在起,只要你答应以后善待我家五儿,那么以前的事便全都算了,你和五儿从小青梅竹马,不久之后便是恩爱夫妻!可是,如果你还想要继续迷恋这妖女的话,那便休怪我不客气,我这就去拼死宰了她,然后再和你上官府去理论!”
郑阿生说得义愤填膺,在他身后的众多屠户也是群情激愤。
说到底,郑阿生等人对于雪娘子是朱灿师傅的一番理论还是不肯接受。
恍!
话音一顿,郑阿生直接从身旁之人身上抽出一把屠刀,一甩手便将其钉在地上:
“阿灿,咱关中汉子一字千金,你这就给个话吧!”
“这”
此时的朱灿早已是头大如斗,无论他如何解释,这些人总是不肯相信。他现在已经有些看出来了,这伙儿人今日并不是单纯来朱家的,他们之前应该是经历过一些事情,身上个个带伤,所以此时才不由得有些火气大。
无奈,朱灿只好看向朱老三,向他求助。
“够了!老郑!我早已经跟你们说过,这件事你们真的误会了!难道你们连我也信不过吗!”
一声怒吼,朱老三也是动了真火。显然,他在这群人中威信颇高,话音一落,许多屠户便已经有些犹豫起来。
可是郑阿生依旧是宁死不信,在他看来,朱灿等人全都是被雪娘子所迷惑,所以才会这样。一时间,郑阿生狠狠看向雪娘子,似乎随时准备动手擒拿一般。
“哼!几个三流角色,而且还一个个都是强弩之末,难不成当真以为我怕了你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