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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夜色已经深了,吕万才起身敬王通一杯,吕通判是在座诸位身份最高的一人,和众人也都是酒杯碰嘴唇,意思意思,但他也懂事。瞅了个空子起身来敬王通,王通笑着端起酒杯,斟满了酒就要来碰。
“你小小年纪喝什么烈洱,用茶也就走了!”
正要喝的时候,边上的马婆子却出声喊住,这雅间中的几个人听到这话,都是一愣,面面相觑之后。王四却“噗嗤”声笑了出来,众人相继笑出了声。
倒是马婆子和王通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吕万才笑了几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感慨说道:
“马婶子不说这话,吕某还真就忘了王兄弟今年才十五,总觉得王兄弟是和我一样,在衙门里办了多年的差事。”
“吕大人说的是,以前谭老尚书府上小的也看过不少人物,如同老爷这般英姿勃,天赋奇才,偏又谦逊自省的还真是从未见过。”
谭将也笑着接口说道,王通摇摇头。自己那有什么能耐,无非比旁人多了些前的知识和阅历,他心中也是高兴,看着完全忠心于自己的团队逐渐成形,每个人都很积极和向上,的确是很愉悦的事情。
他端着酒杯对马婆子说道:
“马婶今晚高兴,我就喝这一杯
马婆子早就把这王通当成自家的恩主。方才那话自然不会坚持,王通笑着一饮而尽。
这等天气,美酒入喉,然后四肢百骸都开始变得暖洋洋,极为的舒服。很久不喝,一杯烈酒也让王通有些昏沉。
“老爷,外面有位女子求见。说是秦馆的宋姑娘。”
过来报信的是振兴楼的伙计,在座的几个人都是知道这宋姑娘和秦馆的前因后果,王通摆手让诸位随意,他略微有些摇晃的走了出去。
那伙计说这位宋姑娘在一个独院呆着,说特意要去这个僻静地方,这让王通也有点摸不到头脑。
进了那独院,看到了披着披风的宋婵婵,这个秦馆的老板娘站在那里,满脸的焦躁不安。
一见到王通进来,宋婵婵做了个万福,还没等王通冉,就开口急促的说道:
“王老爷,妾身在秦馆刚刚得知的消息,明日御史言官们就要联名上疏,要参老爷你!”。
王通一愣,这些清流士子要弹劾自己,他一直避免触及文官和士子这个集团,虽然最近威风了些,可行为也有自己的底线。怎么得罪了这些人。
士林清议、言官弹劾,有时候可以当做蚊蝇鸣叫,不值一提,但有时候则是要命杀人的利器,朝中大佬们的党同伐异,很少有自己出手的时候,这等事往往都是由给事中或者监察御史的上疏弹劾开始。
可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才招致这样的结果,在鸣春楼,在秦馆的几次大闹,还有在街头上的斗殴。的确得罪了高官和勋贵,可如果对方要报复,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来进行。
且不说,最大头的吏部尚书张瀚已经倒台,那安平侯家见到武清侯之后,哪里还敢张扬,至于那刑部侍郎龚铁”更是个拿不上台面的人物。
除了这些人之外,京师中其余的角色看到自己的后台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张诚,了解多些的甚至还知道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谁还敢来得罪。
更不必说自己的真实后台是大明天子,每天和自己玩闹说”小历小皇帝谁敢动自只,或许是那此闲得慌的言官情侃洲尔听说了自己的作为,便要上表参劾。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想到这里,王通心下安定了些,摆摆手笑着说道:
“无妨无妨,可能是些穷极无聊的言官没事找事,能奈我何
王通这么自信的一说,宋婵婵反到急了,上前一步有些慌张的说
:
“老爷,你这等人难道不知这联名上疏的门道,这些士子清流平素养望,哪里会怎么轻举妄动,生怕败坏了自家大好的前程,这联名上疏,背后必然是那位大佬的主使。老爷,你要提早准备
王通被这宋婵婵说的有些焦躁,又是想了想,最近自己没做过任何莽撞之事,唯一做过的大事,也就是谏言万历皇帝下诏夺情,这桩事被别人知道,那是大大的有功。只会对自己的前途有利才是。
而且说一千道一万,自己背后站着大明天子,万历皇帝,谁能把自己如何,想到这里,王通心中又是笃定,开口说道:
“你还不知道本官身后是谁,这些言官算不得什么,放心就是 ”
怎么说也说不听,那宋婵婵一激动居然跪了下来,急切的说道:
“老爷你这平安牌子刮了几万两的银子,这些青楼赌场谁家没有京师富贵人家的份子,老爷你刮他们的银子,就是在那些人家身上挖肉,他们肯定是恨极了老爷您,这次言官们弹劾,怕是墙倒众人推,京师所有人都要对老爷动手啊”。
王通多少有点酒意,烦躁的反问道:
“我也刮了秦馆这么多银子。你为什么这般为本官想
这话伤人的很,宋婵婵却不顾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带着哭腔说道:
“张瀚张老爷已经致仕还乡,京师中也不知道多少豺狼盯着秦馆和妾身,老爷若不在,恐怕妾身和秦馆的那些姑娘就要被吞的一点渣子也不剩,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都牵挂在老爷您的身上,妾身如何不这么想 ”
还要继续磕头,王通上前把她拉了起来,叹了口气说道:
“本官说的莽撞了,你一个女子操持那么多,真是不容易
宋婵婵听到这个”顿时是受不了了。眼泪哗哗的流淌下来,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王通沉声说道:
“宋姑娘不必担心,本官后面站着谁,你想都不敢想,本官把话撂在这边”谁也不能碰你的秦馆。”
宋婵婵被他这自信满满的话说的一愣,这谈话倒也没有办法继续下去,王通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
“天这么晚,那些言官也不会今晚上疏弹劾本官,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行计较不迟。”
昨晚那酒席,大家现王通回来的神色严肃,试探着问了几句王通也不说,大家也不好继续闹下去。吃了点汤面也就散了。
这晚上王通却没有睡着,宋婵婵是知道自己不怕什么顺天府府承。不怕锦衣卫千户,甚至不怕安平侯,不怕吏部尚书,可还这般慌张的过来报信,难道这些言官清流。除了读书一点能耐没有的废物们,他们的弹劾还能对自己有什么损害。最起码这次丁忧夺情之事,自己是最先站对了个置,张阁老肯定会对自己亲近信任,到时候大明最核心的人物都是自己的后台,难道还要怕什么不成。
可翻来覆去的想,终究是睡不着,王通按照以往的习惯打开了箱子。想要翻出火镝来收拾一通,打开后才想起,火镜已经交给乔大他们做样子去了。
大清早起来,连一丝天光也无。王通在院子里练了套枪术,这才定下神来,他也没有按照往常的习惯去自己的产业逛逛,只是等着。
天行渐亮起来,可天空中布满了铅色的云。乌压压的让人很不舒服。听着皇城传来的钟鼓声,部义应该到这边了,王通急忙出了门。
部义今天来的倒是早,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端倪,还是那般温和。王通还没问。部义却笑着先开口说道:
“在司礼监当差的,每日在票上批红。都要有一手好字,冯公公的字那自然不必说,咱家义父大人的字你一定没见过,来来,咱们都开开眼。”
部义笑着从怀中拿出个纸卷,在手中展开,不过是个一尺见方大上面工工整整的写了一个字:
“忍!”
晚了些,抱歉
第一百八十章 天子撒泼 首辅直言
展开这条幅之后,王通自然认的这幅字,但还是忍不住要问。WWw。
端坐在那里的郜义摇摇头,沉声的说道:
“为兄也不知道,但义父大人给你写这幅字必然有他的道理。”
“昨夜有人把消息传到我这边。告诉我京师的言官清流要联名参我。难道是为了这件事忍,难道我还要怕那些书生?”
王通已经有点激动,郜义听到他的话却是一愣,看来是才知道原因。稍沉吟之后才开口说道:
“言官清流除了那脑子坏掉的,其余的谁会真的为大义直言,他们就是朝廷大佬的刀剑”这联名上疏背后差不多都一个或者几个二品或者以上的官员唆使,王兄弟,你到底得罪谁了?”
王通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回走了几步,低声吼道:
“我得罪了谁,我自己都不知道,平安牌子我把京师开设青楼赌场的那些人家全都给得罪了,可他们又算得了什么,他们不知道,难道张公公不知道谁在我的背后护着,到底是谁,到地我触犯得罪了谁!!?”
部义听到他的话。身子一震,苦笑着说道:
“天下间的事,义父大人护不住还要让王兄弟你忍的,他老人家得罪不起的人也没有几个了”
话到这里,王通呆住,然后泄气的坐回了椅子上,面若死灰,不知道为何,看到一向是从容淡定的王通这般样子,倒是让郜义觉得亲近了些。
屋中沉默了一会,郜义低声说道:
“就咱们两个说这个话,眼下的确要有祸事临头,可既然义父大人写了这个字出来,那就说明事情没有到杀头灭族那一步,真要是犯了那等大错,义父大人根本就不会再理睬王兄弟你。”
这话说的刻薄,但的确是如此道理。王通深吸了口气,直了直身子,转头问道:
“郜大哥,我现在该如何做。”
部义苦笑着说道:
“还能做什么,无非是把钱财和人手都换个地方,等着吧!”
“陛下,今日通政司呈上下来的都察院和各科给事中的奏折,都是参劾锦衣卫百户王通倚仗权贵。在京师中横行不法,搜舌民脂民膏,民怨沸腾不可止”
“顺天府乃是京师牧民官署。府尹府承代天牧民,然小小百户竟然当面咆哮,全无规矩,”
“王通自入锦衣亲军当差时起,就残暴凶狠,目无法纪,当街辱骂殴打上官,败坏伦理纲常,”
“贪财好色,拨刮钱财无所不用其极,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当街开店,且在青楼烟花之地,开捐收税。败坏朝廷
都察院右都御史卢孝东在那里拿着奏折朗读,内阁所在地的文渊冉中。内阁大学士,六部九卿各个神色严肃的坐在那里。
坐在正位的万历小皇帝面如寒霜。毫无表情的听着下面的诵读。这些言官要攻许起来,那真是什么罪名都能给人安上。
万历皇帝在虎威武馆这件事,也就是这屋中的人才有资格知道,出于种种考虑,言官们并没有在奏折中提到这个。
右都御史卢孝东一封封读完,边上的左都御史刘述宾却跪下陈奏,郑重的说道:
“陛下乃是天下之君,应当读的是圣贤理,方才治国安天下。统御亿兆生民,可陛下百余天内竟然痴迷粗鄙武事,亲狎小人,臣冒死上奏,恳请陛下近圣贤之道,亲圣贤之臣,远奸邪人。”
话说的铿锵有力,说完就是磕头在地,屋中诸人尽管都有个严肃模样,可此时的眼神却都集中到了万历皇帝的脸上。
小皇帝在一年前还是个圆滚滚的胖脸,现在却有些棱角了,张居正、申时行等人都是见过嘉靖皇帝的,眼下的万历依稀有些他祖父的模样。
万历沉默了一会,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温和的问道:
“刘爱卿,现在通政使是不是潘广德?”
众人都有些愣,心想万历皇帝为什么要问这个不相干的话语,刘述宾抬起头开口回答道:
“回禀陛下,通政司的通政使正是潘广德。”
“潘广德做的不错,寡人要好好的奖赏他,从前下面递上的折子,除了那些加急的之外,都是隔一天才呈上来,今日这些没过一个时辰就送过来了吧,差事办的这般用心,寡人要好好奖赏才是。”
万历皇帝说完之后,刘述宾一愣,他也听出来万历皇帝这话蕴含的讥刺之意,万历皇
“诸位爱卿,寡人个头长了许多,身子壮健了许多,读书上朝的时候都觉得精神十足,对联这么有好处的事情,刘爱卿你说是粗鄙之事。莫非寡人体弱多病方才遂了你的意思?”
这句话太重了,刘述宾急切的嘶产回答说道:
“臣所言只是让陛下多读圣贤理,万万没有其他的意思,请陛下明察,请陛下明察啊”。
内阁大学士、新任礼部尚书申时行连忙站起,恭谨的说道:
“陛下龙体壮健,万岁千秋,做臣子的看到也是心中欣喜无比,刘总宪心中也是这般意思,但王通在京师中行事嚣张,搜刮青楼赌场这等污秽之地的钱财,据说还送进宫中,这要是传扬到外间去,岂不是败坏了天家盛名
“那等污秽之地的消息,真真不知道申爱卿和都察院的那些监察御史如何知道,昨日东厂的呈报还说。经常有京师官员出入青楼、饮酒狎妓,莫非这些人也污秽了,他们做联的官,岂不似乎也败坏了联的盛名
万历皇帝脸上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依旧是冷冷回答,方才申时行所提到的那个宗宪就是左都御史的代称。
内阁大学士和六部九卿这些大佬们,从未见过万历小皇帝这般的表现,耳坐在万历皇帝边上的内阁辅张居正一直是脸色沉静,并没有什么眼色或者示意,他这般不动,那其余的人就不能停。
“陛下,臣冒死一言。陛下可记得武宗朝江彬、钱宁故事,那两名小人利用天子的信任,残害忠良。密谋大逆,虽然最后伏诛,可依旧祸乱朝纲,险些倾覆社稷,这王通虽无大恶,但狼子野心已经露出端倪。陛下切要防患于未然,免得酿成大祸啊!”
申时行在那里跪着尴尬,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张四维却又站了起来。朗声陈奏,万历皇帝端起一杯茶水,喝了口冷冰冰的说道:
“张卿家这是拿武宗比联喽!?”
明武宗就是正德皇帝,在大明的官方评价中是一位荒唐之极的帝王。正德驾崩,嘉靖继位还要作出“继统不继嗣”以示自己继承的是大明江山法统,而不是继承正德皇帝的传承。对这个武宗皇帝的评价可想而知,万历如此的反问,张四维也只得是跪下磕头请罪,如若不然。恐怕一个“大不敬”的帽子就扣过来了。
“陛下,亲贤臣,远小人
“李尚书,你有几房妻妾,你有几个亲近朋友,联可曾问过你一句吗。寡人不记得问过,那你为何对联的私事这般关心呢?”
吏部尚书李幼滋才站起,就被万历皇帝那话堵了回去,现在的朝会之中,朝臣们试图引经据典,可万历皇帝却根本不和他们说道理,直接就一句句反驳了回去。
在万历皇帝的右手边,司礼监的几名太监,从冯保张诚到下面的几名随堂,都是低眉顺眼,面无表情。
还有资格说话的也就是内阁次辅吕调阳,可这位老先生是从来不在这个场合出头的,老神在在坐在那里,就是不动。
张居正微微摇头,他是没有想到万历皇帝居然有这么大的决心维护那王通,天子这般亲近这人,两人年岁又是相若,若是任由其展,那将来必然大不可制,不能放任了。想到这里。张居正站了起来,先是肃然敬礼,然后沉声说道:
“陛下乃是天子,天家无私事。陛下的一举一动都是天下大事,御史们风闻奏事,这王通劣迹斑斑。天怒人怨,若陛下一心袒护,岂不是在天下人面前落得骂名,若这般。江山社稷,列祖列宗的名声受损,陛下又当如何自处?”
内阁辅张居正起身谏言,万历皇帝再也不能那般耍赖的辩论了,他一直绷着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