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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官红玉也走过来相请的,说是武清侯府上昨日进献的野鸡,用宫外振兴楼的法子做酱瓜野鸡丁,十分的鲜甜可口,请皇上过去尝尝。
武清侯进献时令吃食,自然不会给了太后不给皇帝,这么说,无非是找个相请的由头罢了。
若在对谈之前,李太后派人来叫,无非就是当娘的叫儿子过去吃饭,可现在万历皇帝的心思却有点复杂,想的多了,不过还是安排人准备。…………
进了慈宁宫,万历皇帝自己也知道该去何处,他尽管腿脚不太利索,不过走路很快,让带路的小宫女小跑起来才能走在前面。
走进用膳的客厅,万历皇帝入门后先是拜了下去,按照规矩给皇太后问安行礼,上的李太后说道:“皇儿总是这么多礼,以后不要这样,快起来坐吧!”
万历皇帝谢过之后这才起身,刚站直身子”却皱了下眉头,他看到了在李太后身后一个身影,万历沉声说道:“王氏,你怎么在这里,朕没有记得传过!”“你这孩子,明明已经封了王氏做恭妃,称呼上就要拿出个体统来,还是王氏,王氏的叫着,好像民家一般。
”
李太后的笑着说了一句,万历皇帝却没有接话,直接开口问道:“母后,今日唤王氏来有什么事情吗?”
“还能有什么事情,哀家要和自己的儿子和儿媳一起吃晚饭,难道还要有什么理由不成。”
尽管季太后笑养打趣,万历皇帝的神色却不太好,顿了顿”万历皇帝扬声说道:“王氏,朕和母后用膳,有许多私密话要说,就连皇后都要退避”这边不用你伺候,你回自己那边去吧!”
这恭妃王氏进了屋子之后,就一直是低头恭顺无比的站在那里,倒是真应了她那个“恭”字,听到万历皇帝的说话,她微微抬头,可就是做了个动作”马上又是低下头去,低声的答应了句,按照礼节告退。
看着王恭妃退出,李太后的神色阴了下,不过马上都是恢复如常”万历皇帝环顾左右吩咐道:“按照往日的规矩,你们都退下去吧,留锦绣伺候就是!”
在慈宁宫,这样的命令只有慈圣太后李氏才能,但随着万历皇帝的强势,大家也都习惯了这样的安排。
万历皇帝也看到了李太后脸色的变化,让恭妃退下脸色变阴,然后只留锦绣退下,太后的脸色又是变了下。
对这样的反应”万历皇帝只作未见,万历九年的时集”在慈宁宫和王恭妃有了一夕之欢,本就是个意外,谁也没有想到这女子就会这么怀孕,本来按照万历自己的意思,这个怀孕的女子就这么掩盖下去就是了,不必张扬。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下令不得声张,但李太后还是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说是皇上都二十岁了,现在还没有子嗣,王氏有孕,这是列祖列宗都高兴的,为何不予理会,李太后尽管不问政事,在这方面说话的份量却是很大,万历皇帝也只能封了王氏为妃。
然后,王恭妃生了个儿子,皇长子的份量不言自明,万历皇帝心中也是高兴,对恭妃也就多亲近了些。
相比于木讷无言的王皇后,聪慧活泼的郑贵妃,温婉柔顺的王恭妃的确另有一番风情,开始的时候万历皇帝感觉颇为不错,但到了后来,却感觉到不太对,王氏自己的确不会为家人求什么封赏,却经常替李太后传话,替李太后来求万历皇帝做些事。
万历如今最忌讳的就是太后对政事的插手,他大权在握,身边的人也多,耳目更不必说,很快就知道了,这王恭妃对李太后是言听计从,尽管被封了妃子,可还是从前慈宁宫伺候宫女的姿态。怪不得太后这么着急就要替王恭妃正名,就要给王恭妃的儿子定名分地位,原来还是想向朝政伸手,不管〖真〗实情况如何,万历皇帝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然后在慈宁宫中的所见所闻,愈加深了他的这个认识。
从那时候起,他开始疏远王恭妃,说起来,郑贵妃怀孕四个月了,所以尽管也有朝中官员上疏请求封皇长子,但万历皇帝一概不理睬,就等着郑贵妃的孩子生下再行确定。
如今的天子不是几年前的那个,慈宁宫上上下下都是明白的很,接下来李太后也没有说什么别的,只是吩咐上菜。
酱瓜丁和野鸡丁炒出来的菜,因为用了上好的酱,酱里还按照天津卫的法子加了虾粉,所以极为入味鲜美,万历皇帝吃的香甜,也就加了碗饭。
看到万历吃的高兴,李太后也是面露笑容,转头对女官锦绣吩咐说道:“锦绣,这酱瓜野鸡丁吃着香甜,过后嘴里却有些腥味,你吩咐下面上一碗姜茶来。”
锦绣连忙答应,退下去安排,这边一离开,厅中只剩下了万历和李太后母子二人,李太后抿了。茶,和声说道:“皇上,如今宫内宫外都是传的沸沸扬扬,说是王通率领大军闯入北疆,深入敌境,如今消息断绝?”
“回母后的话,传言不可信,至今大同巡抚和宣大总督以及那边的锦衣卫都没有公文送达,都是些妄人乱说罢了。”
这顿饭的确是很对万历皇帝的胃口,不过听到李太后问出这个问题,万历皇帝放下了碗,里面还剩下半碗饭,万历皇帝已经胃口全无。
李太后缓缓点头,笑着说道:“不过是叫嚷罢了,皇上也不必放在心上,有武清侯掌着京营,宫内抓着禁军,他们就算鼓噪就能鼓噪出什么,不理会就走了。”
“母后说的是,说话的不过都是些言官,他们后面的人也知道如今没什么真凭实据,所以就是妄言而已。”
万历皇帝附和一句,莫名的他感觉自己有点反胃,刚才吃的那么香甜,现在却觉得很难吃。
李太后点点头,吃了块糕饼,用茶送下之后,又开口说道:“皇上,哀家觉得扛心总无大错,天津卫那里如今是税赋重地,宫中四分之一的使用都由那边供给,而且京师各家在那里都有自己的产业,武清侯家,襄诚伯家,都是投了不少的银钱……”
万历皇帝脸上没有了笑容,在那里端起茶杯,面色淡然的听着,李太后继续说道:“虽说现在没有什么明确的消息过来,但传言如此,皇上这边也要做个最坏的打算,防备个万一,京师各处抓得紧,皇上不用担心,可天津卫那边如今是要害之处,还是提前做个准备好。”
“依母后的意思,应该如何做准备呢?”
万历皇帝放下茶碗问道,李太后也注意到了万历的神色,不过还是说道:“如今在天津卫管事的,不过是一个锦衣卫千户,这千户从前不过是个校尉出身,一个出身低微的武职,那么大摊子如何能管得过来,天津卫的兵备道和同知也是个没本事的,帮不上忙整日添乱,哀家觉得,应该在天津卫重设一道员,除却兵备职司之外,兼管地方上的民政、赋税还有海运之事。”
兵备道往往也是挂着都察院的衔头办差,但往往是负责兵备,按照李太后这个说法,实际上等于给天津卫专设一个巡抚,当然,如今天津卫此处的价值,也值得专门设置巡抚了。
万历皇帝沉思了片刻,从座位上站起,沉声说道:“母后,如今北疆战事尚未有结果,京师与大同塞外,快马加鞭,最少也要十日的路程,没有消息传来也不足为怪,皇儿以为如今应对,就是镇之以静,现在做什么很容易让宫外的人误会,人心惶惶反而不美,何况,若是王通得胜归来,看到这般安排,天下人也是看到,这岂不是寒了臣子们的心,皇儿觉得不妥,请母后三思。”
听到万历皇帝这么说,李太后的神色阴了下来,过了半响才低声说道:“既然皇上有了打算,那哀家就不多说了。
”
这时锦绣已经端了姜茶过来,万历皇帝接过,屋中安静了下来,过了会,李太后又是开口说道:“常洛这孩子今年两岁了吧?”
第七百八十七章或为亲情或为权谋
朱常洛,就是互恭妃的儿子,也是万历皇帝的第一个儿子,长幼有序,长子在这个时代有极为特殊的意义。WwW、QunabEN、
王恭妃的这个儿子身为皇长子,在继承皇位上有极大的优势,甚至在法,他如今已经是当然的太子。
不过宫知道,武百官也知道,天下百姓们也知道……个不到两周岁的孩子未必就能长大成年,死于各种疾病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宫内也是个意外频之处,不到成年,那一切都没有意义。
最起码这个皇子也要有出宫住在王府的机会,这样危险就会小很多,继位的可能性就很大。
这一切还有个前提,那就是万历皇帝给不给他这个皇子的身份,尽管已经有臣子上疏,可万历皇帝根本不闻不问,就当没这个儿子。
宫内的人也知道万历皇帝的这个情绪,自从去年有个管事宦官过来禀报说是朱常洛过生日,结果过几天被寻了个由头往凤阳洒扫皇陵之后,大家都不敢提这个人了。
唯一敢提,而且经常提起的就是李太后,不过,每次说起,都是闹的很不愉快,万历皇帝不会对自己的母后什么脾气,但却会沉默相对。
慈宁宫上上下下也都知道,李太后也很少提起这件事了,能做的就是和万历皇帝吃饭的时候让王恭妃陪同,但这个效果没有。
没想到今天李太后又是提起了这件事,方才说其他的,万历皇帝已经是颇为不愉快,提起这个,万历皇帝脸色变得木然,沉声说道:
“回母后的话,应该是两岁了。”
“什么叫做应该面岁了,你是常洛这孩子的亲爹,居然连年纪都记不住吗?”
万历皇帝微微低头,却不做什么回答,看到万历皇帝的这个态度,李太后脸色更阴沉,语气却变得和缓了些,开口说道:
“哀家老了,能看到你有个儿子,实在是要感谢列祖列宗,这是江山社稷的福气,可这孩子已经两岁,却没明确他们的身份,皇上,皇储不定,江山不稳,容易被奸邪宵小所趁啊!”
听了这些话,万历皇帝沉默了半响,哪囔着说道:
“何必如此,不过是个宫女生的孩子罢了!”
声音不大,但用膳的地方也就是三个人,每个人都是听的清清楚楚,女官锦绣立刻是把头低的更低,不敢抬起。
一直是镇定的李太后脸色却红了起来,万历皇帝也觉得这话有些过分,偷偷抬头看对面的太后,“哗啦”一声,放在李太后面前的茶碗已经被丢到了地上,不过地面上是厚厚的地毯,倒也没有摔碎。
“宫女生的儿芋,你如何敢说这种话,你也是宫女生的!!……
声色俱厉,称呼已径直接说“你”……而不是称呼“皇上”,宫殿周围有很多伺候的宦官、宫女,也有很多护卫,这里这么大的动静,四周却一片安静,没有人敢张望乱动,李太后的那番话估计很多人都听到,可大家都恨不得听不到。
李太后当年的身份也是宫女,被隆庆皇帝,也就是当年的裕王宠幸后,有了子嗣,这才一步步成为了王妃,贵妃……直到今日的太后。
“宫女生的”这个定语,恐怕是触碰了李太后的逆鳞,当即令她勃然大怒。
自万历皇帝还是裕王世子的时候,就经历过许多次李太后的怒火,每次经历这些怒火,从来没有不害怕的。
因为李太后怒,必然是万历皇帝有错,占这个理字,加上万历皇帝的孝心,每次都要道歉认错。
这么多年,即便是万历也极少看到自己的母后这样大的火气,那边的女官锦绣已经是跪了下来,把头低下不敢抬起。
万历皇帝犹豫了下,也是起身离席跪下,开口说道:
“母后不要生气,孩儿失言,孩儿失言,母后万金之体,要是气坏了身子,那就是孩儿的罪过了!”
看着跪在地上的万历皇帝,被气得满脸通红的李太后深吸了几。气,想要说什么却是咬牙忍住,到最后只是淡然说道:
“哀家是皇上的亲娘,皇上不要总觉得哀家有什么打算和心思,哀家事事都是为了皇上好,哀家也有些倦了,也请皇上回宫安歇。”
“母后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明日儿臣安排御医过来看看,还请母后好好安歇,保重身体。
李太后的淡然让万历皇帝更是惶恐,可眼下这个情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磕头请安告辞。
…………
“这些日子,都有谁家的命妇进宫见过太后,去查实之后回禀!”
从慈宁宫出来,万历皇帝没有去乾清宫歇息,也没有按照惯例去郑贵妃那边看望,又是回到了御书房,张诚、部义都是叫了过来。
下了这个命令,张诚连忙在一个揭帖上写下,交给赵金亮,让他现在就吩咐旁人办,赵金亮出门之后,万历皇帝有些多躁的胡乱翻看奏折,在那里开口说道:
“寡人的家事,里里外外这么多人操心,又不是他们老婆,他们儿子,他们乱折腾什么,寡人的家事,凭什么让他们胡言乱语!”
张诚和部义也是低头不语,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插嘴,万历皇帝看这两人不说话,不由得更加焦躁,猛地将奏折向桌子上一摔,低声吼道:
“一定是有人挑拨,母后已经好久没有提起此事,查,一定要查出来!”
说完这个之后,万历的气势渐渐虚了下去,瘫在:
“联后悔啊,王通当日所说虽然诱人,但联身为天子,应该更慎重些,不应被这功业动心,导致王通身陷险地,不知生死,他为联做了这么多事,联却这般。
皇帝在那里长吁短叹,气氛倒是比方才稍微和缓了些,部义和张诚对视了一眼,自以为看明白张诚的暗示,咳嗽了声,开口说道:
“万岁爷,治安司的消息上说,外面的官员,还有在京的士子们,都经常议论立储的事情,常有些不听的言语,除了外面在说,宫里有些人也经常念叨什么长幼有序……
说到这里,却是戛然而止,因为他注意到了张诚严厉的目光,万历皇帝的神色也是阴沉的可怕。
部义后悔不迭,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万历皇帝反倒不那么暴躁了,端坐在那里沉声问道:
“宫外那些死脑筋的书生不想让联过的顺心,没事情尚且要弄出事情来,自然会盯着这个不放,怎么,宫也有这等混账行子?”
这话差不多就是骂娘了,部义身子弓的更低,张诚瞥了他一眼,又是躬身禀报说道:
“万岁爷,宫内不少当差的人,和外面读一样的书,内书堂那边又都是外面的人教授,行事想法和外面的人一样,倒也没什么稀奇,这些也是早有。……
听到张诚这么说,万历皇帝反倒是理解,如今宫内的宦官大多是幼时入宫,就和外面的孩童一样入学堂读圣贤书,然后一步步办差当官,思维方式什么的,也不会和外面有太大的区别。
“荒唐之极,联的奴婢,居然对联做的事情不满,这些奴婢真应该好好的惩治教刃!”
张诚心叹气,部义这句话,要给宫内的人惹来多少麻烦,而且话传出去,张诚和部义肯定也是被孤立起来,那时候就事事难办了。
可话已经说出口,万历皇帝明显有了怒火,总要想方法将话题扯开,张诚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万岁爷,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还请万岁爷赎罪,这些话前年就有,去年也有,为何今日突然间喧嚷起来?……
万历皇帝低头沉默了会,才抬头肃声说道:
“因为北疆王通吗?”
说完这句,万历皇帝自己叹了口气,又是开口说道:
“武事上有王通,事上有你们,联才能在朝堂上令出必行,才不必事事听母后的,现在这情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