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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蓉,你可是二房的当家人,如何处置家业,你是有发言权的。”
昱霖这话又勾起玉蓉对昱霆,公公婆婆的思念,她万万没料到,二房里就只剩下她和咏儿孤儿寡母两人了。
“表哥,只要是为了我们这个组织,这份家业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没意见。”
“好,这次就这样,下次我一定先跟你商量一下。这是庄老先生的回信,你看一下吧。”
昱霖从裤袋里掏出庄熙卿老先生的回信,交给玉蓉。玉蓉打开信。看了一遍,交还给昱霖。
“庄老先生是个值得托付之人,他对陆家的这份情义,我玉蓉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希望在他有生之年,能为他做些什么。”玉蓉眼睛有些湿润。
“是啊,庄老先生忠肝义胆,令人敬仰。”淑娴也被庄熙卿老先生的赤血丹心所感动。
玉蓉把眼泪一抹,望着淑娴:“表嫂,你今天打算把鸣儿带去照相馆吗?”
“算了,照相馆马上要开张了,鸣儿待在那儿不方便,暂时不带他过去了。让他跟咏儿做个伴吧,我看他倒是能帮你带带咏儿。”
“是呀,鸣儿挺懂事的,我店里一忙起来,他就会主动看着咏儿。”
“咏儿都快一岁了吧。会走路了吗?”淑娴望了望咏儿,关切地问道。
“已经会蹒跚走两步了。这孩子挺能吃的,有时候奶水不够时就喂点稀粥,她现在都已经可以吃大半碗粥了。”
“能吃就好,就长得快,我刚才抱了抱咏儿,挺沉的。”
“昱霆就留下这一根独苗,就算是再苦再累,我都会把咏儿拉扯成人的。”
淑娴拍了拍玉蓉的手,想要安慰她,自己却止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猪头肉买来了。”阿成拿着一大包猪头肉和一瓶**走上楼来。
“表哥,表嫂,来,今天我们小聚一下。”
阿成给昱霖,淑娴,玉蓉和自己都斟满酒。
“来,大家举杯,为我们相聚一堂干一杯。”淑娴提议。
“干。”
下午,何三来找婷婷。
“婷婷,我昨日托侬呃事体,你做了哪能啦?”
“我到弄堂里兜过几圈了,没看到过侬讲呃人。侬问过弄堂口呃两位侬呃兄弟了伐?伊拉看见过侬讲呃那个人进去出来伐啦?”
何三摇了摇头:“格倒奇怪了,长脚老肯定呃,讲就在吉祥里,个么,哪能都已经快两天了,还没看见迭个人呢?难道伊就一直蹲了屋里厢,不出去了?”
“格不太会伐,一日三餐是逃不掉呃啰,啥人会得在屋里厢囤嘎许多吃呃么子啦,伊总归要出去买米买菜,或是到外头吃点心伐,既然弄堂口呃两个人都讲没看见,肯定是长脚搞错忒了。”
“这也有可能呃,婷婷啊,侬要么再辛苦一天,再打听打听,要是迭个人再不出现呃闲话,就叫弄堂口呃盯梢撤忒算了。”
婷婷点点头,虽然她心知肚明,欧阳先生一定就是何三要找的那个人,但是欧阳太太救过她一命,她怎么能够加害恩人呢?
三天过后,还是没有见到任何田家骐侄子的踪影,何三只得悻悻地撤走盯梢。
玉蓉把吉祥里特务撤岗的消息及时通知了昱霖和淑娴。这场危机总算是暂时躲过去了。
第一百零一章 当年同窗()
昱霖在吕班路55号的光影照相馆开张了,虎仔现在是照相馆里的得力干将,淑娴周末有空也会去帮帮忙。
新店开张,由于昱霖的摄影技术不错,且开张之际,价钱优惠,所以吸引了不少顾客。
“淑娴,我看是时候跟杜学谦见一面了。我想从他那里了解重庆方面的情况。”
“好,反正吉祥里弄堂口的特务已经撤走了,我回去跟杜太太见个面,把杜学谦约到照相馆里来,你看怎样?”
“对,就在照相馆里见面,这里比较安全。”
“那我现在就去吉祥里。”
淑娴回到吉祥里,杜太太一见她,就马上迎了上来。
“欧阳太太,侬总算是回来啦?侬去啥地方了啦,好几天没看到侬来。还以为那夫妻两个人失踪了来。”
“前两天帮我先生呃表弟表妹到浙江去进点货,伊拉讲杭州呃胡庆余堂有一批草药在低价销售,想去进一点,我正好有个亲眷在杭州,就陪伊拉一道去了。”
“哦,怪不得这几天都没看见侬,个么欧阳先生也一道去杭州了喽?”
杜太太原本还想叫这位牌艺不精的欧阳先生去搓麻将,没想到,欧阳先生居然像是失踪了一般,几天都没见到人影,杜太太还以为欧阳先生怕输钱,所以一直躲着她。
“伊没跟阿拉一道去,伊在照相馆里忙开张呃事体呀,昨天照相馆开张了,我想起来上一趟跟侬讲过呃,要帮侬拍一张二十吋的肖像照,所以,特地回来请侬去拍照片呃呀。”
杜太太一听,心花怒放,眼睛都笑成两道弯月。
“哦哟,欧阳太太,侬真呃是有心人,我就随口一讲,侬就记了心里厢了。”
“杜太太,杜先生今朝在屋里厢伐?”
“伊在屋里厢睏觉。”
“个么最好勒,那两个人正好去拍一张合影。那今年结婚几年了呀?”
“十年了,对额,确实是十年了。”
“结婚十年叫锡婚,逢十是大日脚,要好好庆祝呃。”
“锡婚?”杜太太好奇地问道。
“就是金银铜铁锡呃锡,锡婚纪念日要叫先生送黄金首饰呃。”
“是伐,个么,格个纪念日一定要过呃,我马上就叫阿拉阿杜起来。欧阳太太,侬先等歇哦。”
“好呃,我先到楼上去一趟,侬好了叫我一声好勒。”
“好好好。”
不一会儿,杜学谦穿着睡衣被杜太太推搡着从卧室出来。
“侬做啥啦?我正好在做梦,被侬吵醒了。”杜学谦一脸又苦恼又无奈。
“人家欧阳太太好心好意请阿拉去拍照,侬啰里八啰嗦做啥啦,快点,快点,勿要让欧阳太太等太长晨光了。”杜太太把西服外套往杜学谦手上一塞:“快点去穿衣裳呀,还木知木觉呃样子。”
杜学谦摇了摇头,唉声叹气:“哦哟,侬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呀,侬已经是老菜皮了呀,拍出来也不好看呃呀。”
“侬勿要瞎三话四,人家欧阳先生呃拍照水平老灵呃,欧阳太太讲只要我一化妆,不比周璇,胡蝶,姜黎黎伊拉坍般。”
“哦哟,人家花侬几句就当真了,侬好跟胡蝶比啊,侬最多就是只刺毛虫。”
杜太太敲了杜学谦一记毛栗子:“侬看侬格个人,讲伐讲伐就喇叭腔了,是伐,我讲把侬听,今年是阿拉结婚十周年,是锡婚,是大日脚,侬要买点黄金首饰给我。”
“侬黄金首饰还少啊?每年都在添。”杜学谦一听,眉头又皱起来了,觉得杜太太像是个无底洞。
“今年不一样,今年要买多一点。阿拉蹲了一道有几个十年啦,侬讲是伐?”杜太太振振有词。
“换点金条倒是真呃,现在钞票不值钞票,换点硬货藏在屋里厢倒是可以考虑呃。”
“金条也要换,首饰也要买。”
“侬迭个人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好了好了,我已经穿好衣裳了,侬去叫欧阳太太下来伐。”
杜太太跑到天井里,冲楼上喊了一声,淑娴连忙应声,下楼来了。
淑娴带着杜学谦和杜太太来到了光影照相馆。
昱霖正在给其他顾客拍照,淑娴便领着他们去化妆室。
“杜先生,我先帮杜太太化化妆,侬在旁边歇忒些。”
“好呃,好呃,欧阳太太,侬格爿照相馆装修得蛮灵呃么,我欣赏欣赏哦。”
“好呃,杜先生,侬请便。”
杜学谦走到外面,欣赏着照相馆的布局和装修。
“太太,侬过三天来拿照片。”昱霖正忙着收钱,开单子:“太太,侬走好。”
昱霖看见杜学谦在一旁闲逛,便上前打招呼:“这位先生也是来拍照的吗?”
杜学谦回过头来,点了点头:“是呃,阿拉老婆在里厢化妆,侬就是欧阳先生吧?”
“是的,是的,你是杜先生吧。”昱霖跟杜学谦握了握手。
“对呃,对呃。”
“杜先生很面熟,我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你。”
“是伐?听侬个能一讲,我还觉得侬有点面熟。让我好好想一想,在啥地方看到过侬呃。”杜学谦听昱霖这么一说,不由得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位摄影师。
“杜先生去过广州吗?”昱霖提醒了一句。
“哦,我想起来了,对呃,对呃,侬一提到广州,我就想起来了,侬是陆昱霖,是伐?”
“你是杜学谦。我没记错吧。”昱霖故作惊讶地叫了一声。
“啊呀,老同学,哪能嘎巧呃啦,居然在此地碰着侬了。”杜学谦跟陆昱霖拥抱在一起。
“来,老同学,我们到楼上去喝杯茶,坐下来好好谈谈。”
昱霖带着杜学谦来到楼上休息室,虎仔给两人端来了茶水。
“来,杜兄,请喝茶。啊呀,这一晃都已经十几年了。”
“是呃呀,都十几年了,没想到阿拉居然还能见上面,格个世界真呃是太小了。哎,侬不是叫陆昱霖吗?哪能改叫欧阳了呢?”杜学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欧阳锐是我的笔名,我在《申报》当记者。这家照相馆是我的副业。”
“侬哪能会来上海呃啦?我好像记得那屋里厢在广州是屈指可数呃有钞票人家呀,当时大家都称呼侬叫西关大少。”
“好汉不提当年勇,家道中落,也只能靠爬爬格子混口饭吃了。”陆昱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哪能会得变成格能呃啦?”杜学谦没想到当年的这位西关大少如今竟然如此落魄,好生奇怪。
“我爹的好几家工厂和公司都在广州大轰炸中被毁了。后来又有不少商家来讨债,我们就逃到上海来了,我也不敢姓陆了,就改姓我母亲的姓。”
“哦,原来是格能。我有数了,下趟公开场合我还是称呼侬叫欧阳先生。”
“谢谢杜兄体谅,你呢,杜兄,你在哪儿高就啊?”
“我现在跟了我重庆呃表兄一道做生意。”
“现在生意难做吗?”陆昱霖给杜学谦添了些茶水。
“格要看跟啥人做生意来。”杜学谦得意洋洋地喝了口茶。
“你在跟谁做生意?”昱霖斜睨了杜学谦一眼。
杜学谦笑而不答,陆昱霖便知趣地刹住话头,不再深究。
“看来,杜兄现在混得不错。”昱霖看着杜学谦满面春光,精神抖擞的样子,便奉承了一句。
“马马虎虎,马马虎虎。”杜学谦得意地打着哈哈。
“唉,想当年,我们都是怀揣着报国梦,意气奋发,斗志昂扬,想改天换地,没想到,最后都改弦易张,脱下军装了。”昱霖回忆起当年的时光,不禁感慨起来。
“当初是自家太年少无知,一时冲动,现在想想,当初要不是阿拉爷硬劲把我从军校里拉回上海,说不定我老早就变成炮灰了。”杜学谦端起茶杯吹了吹茶叶。
“是啊,刀枪无眼,炮火无情。”
“所以我还是蛮感激我爷呃,啥呃报国之志,民族大义,都是瞎扯淡,哪能比得上真金白银实惠,昱霖,侬讲是伐?”
陆昱霖笑了笑:“看来杜兄的真金白银没少赚啊,杜兄,兄弟我现在手头紧,想跟着你也赚点真金白银,你可愿意带兄弟我一起发财啊?”
昱霖投石问路,想看看杜学谦的反应。
杜学谦哈哈一笑:“陆老弟在讲笑话了,侬此地呃照相馆刚开张,侬又在报社谋了一份差事,侬还会得缺钞票啊?”
“杜兄这是在笑话我,这照片要拍到猴年马月才能发财啊,靠我写文章赚稿费?那恐怕写到手断掉也发不了财啊。想当年,我也是不把钱当钱的主,没想到现在落魄至此,靠写文章谋生。真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
“哎呀,老弟,侬也不必在我面前叹苦经,其实只要侬有格个胆量跟人脉,我杜某人也不是不肯带侬一道发财。”
“是吗?杜兄,你真愿意带我一起发财?”昱霖连忙身子前倾,似乎对杜学谦的回应很感兴趣。
“有钞票大家赚嘛,老弟,侬在军队里有没有认得呃人啊?”
“军队?杜兄是说,你和你表兄都是跟军队做买卖的?”昱霖睁大眼睛望着杜学谦。
“是不是吓瘫侬了。”杜学谦哈哈一笑。
“那倒还不至于,你提到军队,我想到当年在广州,跟我们一条街上的蒋光鼐将军,他以前是十九路军的总指挥。”
“蒋光鼐已经是过去时了,十九路军早就被撤销了番号。其实不一定是国民党军队,共产党军队也可以做买卖,而且伊拉呃生意更加好做。”
“这是为什么?”
“伊拉大多是需要药品和粮食,而且一手交钞票,一手交货,没有其他乱七八糟呃事情,不像国民党军队里,还要搞老多关系,还要喂饱那些手上有权呃人,否则,伊拉就会一脚把侬踢开。”
“是吗?国军这么难搞?”昱霖不解地望着杜学谦。
“就是呀,有个人,讲出来,侬也认得,伊现在可算得上是如鱼得水,春风得意。交关人都要巴结伊,我要不是跟我表兄呃关系,也难入伊呃法眼。”杜学谦喝了口茶,向昱霖透露道:“真呃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我也认识?你说的是谁啊?”昱霖没想到在重庆还有自己的熟人。
第一百零二章 半信半疑()
杜学谦见陆昱霖一脸好奇,哈哈一笑:“谭敬廷,伊也是阿拉黄埔军校呃老同学嘛。”
昱霖一听说谭敬廷的名字,浑身打了个激灵:“你是说,谭敬廷也在跟你们一起做生意?他现在在干什么?”
“伊呀,现在已经是禁烟督察委员会呃特派专员。伊老早在我表兄呃手底下当个副处,现在已经是我表兄呃顶头上司了,我听我表兄讲,当初伊是个愣头青,官场呃一套他是一窍不通,还是我表兄不断点拨才开了窍,没想到,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谭敬廷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手段比我表兄狠多了。现在我表兄都得看伊呃脸色做事体。”
“他现在变成这样了?我记得以前在军校里,他可是一个厚道人。”昱霖觉得从杜学谦嘴里听到的谭敬廷跟他所了解的谭敬廷简直是判若两人。
“厚道?今非昔比了,人是会变呃,侬是没看见过伊诶种颐指气使呃样子。”杜学谦冷笑了一声,一脸耿耿于怀,不屑一顾的神情。
“我实在是想象不出谭敬廷会变成你说的这个模样,要不,下次你带我去见识见识?”昱霖无法认同杜学谦对谭敬廷的印象。
“好,我讲呃侬不相信,格能,过几天我又要去重庆了,我带侬一道去,看看阿拉呃格位老同学是不是侬心目中呃厚道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说定了,下次你去重庆时,带上我。”昱霖对谭敬廷的好奇心占了上风,未经组织批准,就自说自话决定要去重庆见一见谭敬廷。
“好,一言为定。”杜学谦爽气地答应了。
杜太太穿着一身婚纱,走上楼来:“阿杜,侬看,我好看伐?”
杜太太在杜学谦面前转了一圈,杜学谦的眼睛都直了。
“丽萍啊,格是侬伐?我哪能觉得侬像是变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