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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种事体还能请求原谅啊?”何三转过头,望望四周的手下:“那讲讲看,那听到过伐?给人带了绿帽子,还要请人原谅,哼哼,我倒是第一趟听说。”
周围人都附和:“从来没听到过,简直是笑话。”
“听到了伐,侬小贼胆子大呃,居然轧姘头轧到我头上来了,侬想寻死啊。”
何三一脚踢在梁少的前胸,梁少惨叫一声,身子往后一倒,马上又被人拎了起来,重新跪好。
“婷婷啊,是不是伊这只face比我好看,所以侬就跟伊搞七捻三了?”何三恶狠狠地望着婷婷,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不是我面孔上有道疤,侬就看不上我了,就跟这只小白脸搭上了?“
“不是呃,三爷,我没想跟伊搞七捻三,不是我寻伊呃,是伊硬紧不肯跑,赖了我此地,我力气小,弄不过伊。”婷婷满脸泪水,向三爷哭诉着。
“啪”的一声,婷婷左脸颊上立刻多了五个指印:“侬这只骚货,要不是我看中侬,你老早就滚到四马路上去拉客了,我刚刚给侬租好房子,侬就迭能报答我呃,是伐?”
婷婷跪在地上,不停地哭泣着。
何三从脚踝处拔出一把匕首,递给身旁的一个手下,言语平静,但字字充满着杀气:“去,把伊格张面孔划花忒,我倒想看看这只小白脸变成小花脸之后,还哪能去勾搭其他女人。”
“勿要,何三爷,饶命啊,放我一马,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侬。”梁少如捣蒜般在地上磕头。
两个流氓把梁少双手反剪着摁住,那个拿着匕首的流氓一手捏住梁少的下巴,一手拿着明晃晃的匕首朝梁少的脸上划去……
“啊……啊……”梁少大声嚎叫起来,两边的脸颊被匕首各划了一个大大的×,整张脸鲜血淋淋,惨不忍睹。
婷婷吓得像是筛糠似的,抖个不停,低着头跪在地上。
“婷婷,侬现在回过头去看看,伊格只face侬还欢喜伐?”何三吸了口烟,把烟喷在婷婷的脸上。
婷婷摇摇头,何三一把把婷婷拉起来,让伊转过身去,逼着她看着眼前嚎叫着的,血淋淋的梁少。
“看清爽了伐?”何三咬牙切齿地问道。
婷婷被何三拽起头发,眼睛只能死死盯着梁少,梁少昔日那张白净的脸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狰狞可怖。婷婷闭起眼睛,点点头,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何三爷,接下来哪能办?”那个拿匕首的壮汉把带血的匕首朝衣服上擦了擦,双手交还给何三。
“一道做忒。装了麻袋里,沉到黄浦江里去。凡是跟我何三爷过不去呃,一律做忒。”何三狞笑着望着这对偷腥的男女。
“三爷,饶命啊,我勿想死,我勿想死呀。”婷婷抱着何三的小腿,苦苦求饶。
“早知今朝,何必当初。带了跑。”何三一脸冷酷。
“慢!”淑娴不忍婷婷这么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她想竭力阻止何三的杀戮。
淑娴走到天井里,朝何三点了点头。
“侬好,何三爷,我是住了西厢房里呃,昨日夜头呃事体,我能作证,确实不是婷婷姑娘存心要给侬戴绿帽子,伊想拦牢格位先生进门,但是,侬晓得呃,一个女人有多少力气,伊哪能挡得牢呢,唉,要是昨日夜头何三爷在场呃闲话,婷婷姑娘就有靠山了,就不会得被其他男人欺负了。”
“哦,侬都看到了?”何三歪着脑袋问淑娴。
“嗯,昨日夜头,我胃痛,起来吃药,看得清清爽爽。格桩事体确实不是婷婷姑娘呃错,所以,我想求何三爷,放伊一条生路,婷婷姑娘嘎年轻漂亮,我想何三爷肯定也舍不得婷婷红颜薄命。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要是传出去,讲何三爷把自己呃相好丢到黄浦江里去,人家背后会得讲何三爷太薄情,侬讲是伐,何三爷?”
何三被淑娴的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但他非但不生气,反而十分佩服这个胆识过人的女人,能让他何三买账的人可不多,更何况是女人。
“格位太太哪能称呼?”何三对淑娴刮目相看。
“我先生复姓欧阳,就叫我欧阳太太好勒。”
“好呃,欧阳太太,今朝我就买侬一记面子,放过这只女人,不过这只男人……”
“何三爷,侬已经把伊这只面孔划花忒了,我想伊也不敢再出门了,也不会有其他女人会得寻伊了,这比侬弄死伊,对伊来讲更痛苦,侬讲是伐?让伊终身吸取教训,也给别人一个教训,对社会风化也有警示作用,侬讲对伐,何三爷?”
“欧阳太太讲起闲话来,真呃是一套一套呃,不简单,好呃,我何三就听欧阳太太一句劝,今朝放伊拉一条生路。告辞了,欧阳太太。”
何三朝淑娴抱了抱拳,带着手下离开了吉祥里18号。
淑娴呼了一口气,连忙把跪在地上的婷婷扶起来。
婷婷哭着向淑娴磕头:“谢谢欧阳太太,婷婷做牛做马也不会忘记侬的救命之恩。”
“快起来,快起来,到房间里去擦把面,梳梳头发。好了好了,勿要哭了,现在没事体了。”
淑娴把婷婷搀扶进屋,然后出来对着还在呻吟的梁少说:“侬勿要再跪在此地了,快去医院缝两针,包扎伤口,要是伤口发炎了,侬就真呃毁容了。”
梁少向淑娴磕了个响头:“谢谢欧阳太太救我一命。我梁毅文一定会报答太太呃。”说完,梁毅文捂着脸,转身离开了吉祥里18号。
淑娴刚要出门,客堂间的门打开了,杜太太一边拍胸口,一边朝淑娴走过来。
“哎呦,吓死我了,简直就是活阎王,哪能有格种手段子嘎毒辣的人呃啦。”
“都是侬,只晓得几张钞票,侬看看,引狼入室了,是伐,像何三爷这种角色,阿拉是惹不起呃。”杜学谦也从客堂间走出来:“乃么好勒,请神容易送神难,我看18号从此以后不会太平了。”
“唉,我哪能晓得迭个何三爷是格种人啦,哎呦,乃么哪能办啦?”杜太太为自己开门揖盗而后悔不迭。
“还是人家欧阳太太来三,非但没被吓瘫,反而三言两语就让何三爷改弦易辙,放下屠刀,这种气魄比男人还结棍。我是自愧不如啊。”
“杜先生过奖了,我也只不过是看不过去,勿想让伊滥杀无辜。毕竟格两个人罪不至死。”
“欧阳太太真呃是菩萨心肠,我杜某人佩服,佩服。”
“好了,杜先生,我给侬讲得都不好意思了,我出去一趟,再会。”
淑娴拎着布袋,走出吉祥里,朝震旦大学走去。
淑娴一看时间晚了,赶紧叫了辆黄包车赶到震旦大学。走进图书馆,一位穿着工装裤的女孩子向淑娴走了过来。
“你是许小姐吧?”
“叫我淑娴吧。”
“好的,淑娴姐,我是这儿的图书管理员,我叫刘月宁,校长让我当你的助手。”
“哦,是小刘啊,我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不了解,还要向你请教,还望你不吝赐教。”
“说哪里的话,淑娴姐,你可别说请教二字,有什么问题,我一定有问必答。”
淑娴笑了起来:“小刘,你还真是谦虚。好,麻烦你现在就带我去熟悉一下图书馆的业务。”
“好的,淑娴姐,请你跟我来。”
刘月宁带淑娴熟悉图书馆的各类图书分类,归档,编排,方位,借还书的手续等等,淑娴在一旁认真记着笔记。
一上午,淑娴就基本搞清了图书馆的大致情况。
昱霖正在报社校对稿件,电话铃响了,是韩主编打来的。
“欧阳锐吗,贝勒路上一根水管爆裂了,侬去采访一下。”
“好的,主编。”昱霖放下电话,拿起相机,朝报馆外走去。
昱霖来到了贝勒路,看见一根水管爆裂开来,水柱冲天,周边一片汪洋,路人纷纷踮着脚过马路,一些孩子则在水中嬉戏,更有甚者,一些妇女利用这天然的淋浴,给娃儿洗澡。
昱霖拿着相机对着这些场面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便转身走了。
长脚和阿四,小六子正好路过这儿,见水管爆裂,嘴里骂骂咧咧。
“倒霉,哪能碰着水管爆忒这种事体,乃么我这双皮鞋要泡汤了。”长脚踮起脚过去。
“是呃呀,我刚买呃西裤也要弄湿忒了。”阿四心疼地望着自己那条新裤子。
长脚刚想嘲讽阿四,一抬头,看见陆昱霖正朝自己方向走来,觉得似曾相识,努力在脑海里搜寻,忽然,他一拍脑袋。
“捉牢伊,伊就是田家骐呃侄子。”
阿四和小六子一听,连忙转身朝昱霖跑去。
昱霖在经过长脚这几人时,就已经认出这几人就是当日在田家骐公馆外守着的便衣,尤其是那个长脚,还一直跟到圣玛丽医院。
昱霖听到身后有人朝自己飞奔过来,知道是被长脚认出来了,急忙疾走几步,跑进附近的一个弄堂里,而后飞快地朝弄堂的另一个出口跑去,长脚几个拔出枪,在后面紧紧追赶……
第九十七章 急中生智()
昱霖一路狂奔,看见前面就是大世界,灵机一动,朝大世界跑去。
昱霖朝门口验票的出示了记者证,便进入了大世界。大世界里人头攒动,有照哈哈镜的,有听滑稽戏的,有看西洋镜的,有唱沪剧的,有演京戏的,有表演杂技的,有变魔术的,大家叫好声不迭。
看杂技的人最多,大家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昱霖用力往前挤,然后从边上进入了后台。
舞台上舞狮子的节目刚结束,接下来是魔术——大变活人。
昱霖顾不得许多了,看见化妆台上有小丑的面具和服装,连忙穿戴好。把相机放入小丑宽大的工装裤的口袋里,然后夸张地,跳跳蹦蹦地走上了舞台。
长脚几个伸长着脖子,在人群中寻找陆昱霖的踪影,可是找了几遍都没看见。
“赤那,难道长翅膀飞忒了?”长脚恼恨地嘟哝着。
魔术师看见小丑出来了,有些纳闷,照理应该是个美女出场才对。
魔术师靠近小丑,轻声问道:“小凤呢?应该轮到她出场。”
“小凤不舒服,我临时顶上来了。”昱霖连忙搪塞了一句。
“那好吧,你进箱子吧,我先把你变走。待会儿,你再从箱子里跑出来。”魔术师简单向陆昱霖讲解了一下如何进行大变活人的程序。
昱霖一听,喜上眉梢,连忙点头,赶紧钻进舞台上那个大箱子里去。
魔术师朝箱子上盖了一块红布,然后顺时针把箱子转两圈,再次打开箱子,小丑不见了。
底下的观众睁大眼睛,见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小丑刹那间不见了,都惊呼起来,然后,掌声响起。
魔术师再次把红布盖在箱子上,然后逆时针转了两圈,再一次打开箱子,照理小丑应该出现,但箱子里什么也没有,魔术师强作镇定,再把盖了红布的箱子顺时针转两圈,再打开,还是没有人出现,魔术师有些懵了,他讪笑着,再次把红布盖上,然后逆时针转两圈,再次打开箱子,可是箱子里面还是没有人出现。
下面观众以为是噱头,都哈哈大笑起来。但有个小孩大声叫嚷起来:“昨日箱子转两圈之后,就会有人从箱子里跑出来呃,今朝转了噶喜多圈子,哪能没人出来?肯定是穿帮了。”
“噢,演砸喽,演砸喽。”下面的观众这才明白,纷纷起哄,喝倒彩。吹口哨,轰魔术师下台。
魔术师在一片嘘声中垂头丧气地走下了舞台。
长脚等人这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连忙跑进后台。
“刚刚是啥人在变戏法?”长脚对着后台的众多演员大声问了一句。
魔术师站了起来:“是我,对不起,我演砸了。”
“我问侬,刚刚迭个小丑,侬认得伐?”长脚赶紧拉着魔术师问道。
魔术师摇了摇头:“没见过,原本应该是个女孩子出场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换成小丑了。“
“个么,伊是从啥地方溜忒呃?侬呃箱子里厢是不是有机关?”小六子连忙问道。
“箱子里面是块活动盖板,他进去之后,就从舞台后头出去,一直通到观众席上。”
“追。”长脚手一挥,阿四和小六子连忙跟着长脚走出后台,朝观众席跑去。
阿四眼尖,看见昱霖正脱掉小丑服饰,扔掉假发,跑出大世界。
“伊跑出去了。”阿四大喊了一声。
“跟上。”长脚手一挥,第一个冲了过去。
昱霖狂奔不已,朝吉祥里跑去,长脚几个紧追不舍。
昱霖看见阿荣在弄堂口,连忙招呼:“阿荣,后头有人追我,帮帮我。”
“爷叔,放心,侬快点进去,我去拦牢伊拉。”阿荣见昱霖向自己求救,便义不容辞地上前相助。
昱霖疾走几步,进入18号,快速上楼开门,走进西厢房,坐在椅子上直喘气。
阿荣朝长脚几个人走去,故意绊了一下,倒在这三个人身上。
“侬眼睛瞎忒啦?嘎大呃马路不走,朝人身上撞啊?”长脚骂了一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当心被格块砖头绊了一记,不好意思啊。”阿荣连忙打招呼。
“神知唔知,我怀疑伊是只贼骨头,长脚,侬摸摸看,身上是不是少忒啥么子了。”小六子在一旁嘀咕着。
长脚经小六子这么一提醒,连忙从上到下摸了一遍,没发现少了什么东西。
小六子的话没有逃过阿荣的耳朵。他转过身,犟着脑袋质问小六子:“侬讲啥,侬再讲一遍?”
“侬做啥?”小六子见阿荣一副不买账的神情,也伸长脖子跟阿荣叫板起来。
“我跟侬把格道理讲讲清爽,侬叫人家来评评理。”阿荣摆出一副不罢休的样子。
阿荣一伸手,拦住几个路人。
“老伯伯,阿姨,爷叔,那帮我来评评理,我给这块砖头绊一记,撞了伊拉几个人,我已经向伊拉打过招呼了,讲过对不起了,伊拉还不肯罢休,骂我三门,格也就算了,侬要出出气,我也不跟侬计较,后来,格个人讲啥,伊讲我是贼骨头。那大家评评理,老话讲,捉贼捉赃,捉奸捉双,那有啥么子少忒伐?那讲,那有么子少忒伐?”阿荣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
三人不语。
“既然没,个么那迭能中伤我,我是不是应该跟那讲讲清爽?”阿荣依旧不依不饶。
路人一听,也频频点头:“格不对呃,人家不当心撞一记,就讲人家是贼骨头,格闲话不好乱讲呃。”
“是呀,人家又不是存心呃喽,嘎小一桩事体,大家心平气和一点,对伐?”
“唉,现在小青年都是火气大的要死,没必要呃么。”
“贼骨头几个字,勿能随便讲呃,这是对人家人格呃侮辱。”
路人把这三人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住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在评判是非曲直。
长脚一看,陆昱霖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气急败坏,掏出手枪,向天鸣枪示警。
路人一听,吓得纷纷夺路而逃。
阿荣也吓了一跳,连忙趁机逃走。
“我看伊是从诶只弄堂口进去呃。”阿四语气肯定:“不晓得格只弄堂还有其他出口伐?”
“我去问一声。”
长脚跑去向弄堂里的一位住户打听:“哎,格只弄堂有其他出口伐?”
那人摇了摇头:“格只弄堂只有格一只出口。老早后头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