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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卓对着秋尚书的上表无言地冷笑,转头问下面的人:“冷澄在吏部中,当真是举足轻重?”
下面的人小心翼翼地答:“有秋尚书纵容着,燕侍郎帮衬着,他又能干实事,现在——恐怕是大权独揽了。只怕是秋尚书做的事,也少不了他的手笔。”
萧卓沉吟片刻,眼神阴鸷:“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人刚一离去,萧卓就愤怒地把御案上的东西一股脑拂到了地上,喃喃自语:
“冷子澈你好样的!你当日为了自己那点愚蠢的想头,胡乱上书破了朕的大局,朕没拿你怎么样。你帮那抗旨的小子改名糊弄朕,朕没追究。怎么,你如今坐上了侍郎,翅膀硬了,也想培植党羽,也想横跨文武两界,把手伸到军队里去了?”
“指使着别人替你出头,想借着机会把那抗旨的小子调回京城,让他帮着你对付朕?秦霜寒,秦如琛,冷子澈,你们一个个勾结起来,对朕阳奉阴违,到底想做什么?”
“你们可是朕的忠臣呢,怎么好拂了你们的好意呢?朕就听你们的,把那林家的小子调回来,朕倒要看看就凭他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他不停地说,声调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幽暗的宫室里,一双眸子满是焦灼。
他颓然地倒在椅子上,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太傅说的对,有些人,终究是不能再用了……。”
冷家的院子里,朗云嗔怪地看着任倚华:“日子好端端地过着,女史偏要自己找不痛快。不就是小孩子的两句昏话,也值得你一个当娘的巴巴地记到现在,还跟自己的夫君闹别扭。“
任倚华没好气地答:“去去去,你一个没嫁人的黄毛丫头知道什么?少在这瞎搀和。”
朗云哭笑不得:“谁是黄毛丫头?我最多也就比你小个两三岁,若不是被选进了宫又跟着你,只怕是孩子也能叫娘了。再说你自己也还是个少妇,少在这充老封君!”
倚华正是不悦,听话也只听了半截:“怎么着?嫌跟着我委屈您大小姐了?您要是不乐意,现在立刻好走不送,我把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给您备份嫁妆,赶紧去找你的林佐领去当林夫人去,少在这里叽叽喳喳。”
朗云近乎无语:“女史,我以前认为你有点刻薄,现在——。”
倚华正了正头上的簪子,淡漠地问:“现在怎样?”
朗云站起身来,谨慎地往后缩缩:“大人说得对,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说罢就一溜烟跑了,留任倚华气恨不已:“潘朗云,你这月月钱不要了是不是?”
朗云在远处先冲她扮了个鬼脸,随后却郑重地说:“女史,不是所有事都能拿钱解决的,也不是所有人都顶顶看重银子的。就像我,被你罚了月钱也得告诉你错在哪儿。你天天算账不理亲生儿子,筹谋定计不重夫妻感情,像你这样丢了西瓜捡芝麻,把自己累成这幅样子,你以为有谁会真心感谢你吗?”
任倚华冷笑:“你说的轻巧,当初他罚俸的时候,要不是我日日夜夜地算计,这一家子人早就散了。他要平易近人,要不是我在旁指点帮衬,他今日如何能更进一步?怎么到了如今,都是我的错处了?”
朗云笑得苦涩:“死不肯认错的是阿茵,怎么今天你也学了她的毛病了?就算你没错,可你就没想想,今时不同往日,你以前做的好事说不定到了眼下,就成了画蛇添足。”
古风小贴士:元稹遣悲怀
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
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
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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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此人此心盼长留()
篝火的残迹旁,林慕遥低秦霜寒拿着钩子拨了拨烧尽的残灰:“京城那么繁华的地界,比这苦寒的西北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男子汉大丈夫衣锦还乡,你不笑也就罢了,做什么哭丧着脸?”
林慕遥头埋得更深了:“没意思。”
秦霜寒愕然:“啊?”
林慕遥又一次强调了一遍:“没意思。”
秦霜寒皱眉道:“年轻人怎么暮气沉沉的?就你这个样子,莫不是在这地方待得发木了?快快快,快回你自己的地界去吧。看你这着三不着两的样子!”
林慕遥一抬手,血色落日之下,烈酒从酒壶倾泻入口。待到喝了半天,才用袖子胡乱抹了把嘴:“京城——哼,京城早就不是我的地界了。”
秦霜寒闻言先是惊讶,又是微微地一阵心虚,想劝慰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干巴巴地说:“算了吧,难道你还想第二次抗旨?”
林慕遥怔怔地望着天边残阳:“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秦霜寒无奈地扭过头:“写这首诗的人也不过书生意气罢了,要能安安稳稳地当书生,谁还傻乎乎地带着一百个人,血里来火里去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林慕遥笑笑说:“刚当小兵的时候,挨不过苦的时候不知道骂了多少次写这些诗的人纸上谈兵,他们说的好听,让他们自己从军,放哨站岗沙场冲杀试试?后来逐渐倒也适应了,又觉得他们写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这大开大合的风景,确是男儿心中欢喜的。与其在那京华之中蝇营狗苟,倒不如在这里快意生死,还能为国为民做点贡献。“
他又喝了一大口酒,呛得咳嗽起来,咳嗽得心胆俱裂一般,才又缓缓地开了口,语气里带着自嘲:“我倒是真想抗旨,可惜我付不起友上传 ”
他摇摇手里的酒壶:“第一次抗旨,我的家没了。这次若是再抗旨,我想要的家说不定也没了。大帅你说得对,我要是在这里待一辈子,说不定朗云真得就不想嫁给我了。现在皇上肯把我调回去,于情于理,我还真得得感谢皇恩浩荡呢。”
秦霜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取下了腰间的酒壶,跟他碰了一“杯”:“回去吧,回去当个京城里的提督,再娶了那丫头,过两年生个大胖小子,安安乐乐地过日子。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事。”
听着秦霜寒描绘的图景,摸摸贴身带的绣着鸳鸯的荷包,林慕遥眼中全是温柔的憧憬,他淡淡一笑,带点不好意思地说:“大帅,对不住,这次,我又要当逃兵了。”
秦霜寒正色答道:“林慕遥你听着,在老夫心里,在你西北千千万万的同袍心里,你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从来都不是逃兵!”
京城的冷府里,潘朗云托着腮看任倚华的笑话。
任倚华坐在桌子前面犹豫,她本就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听完朗云的话,细细一想也觉得自己这次有点无理取闹,而且这么做,非常有把自己夫君往外推,惹毛了他有可能翻脸不认人的危险,关键是对着那块木头,实在拉不下脸说自己错了。
她先是提了笔,可是实在无法用委婉的语言表达出“夫君,我错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这个意思。磨磨蹭蹭写出“海涵”“昏聩”两个词,怎么看怎么像客套话,干脆揉成了一个纸团儿,扔到了地上。
又想亲口说,抚弄着桌上的玩意儿抚弄了半天,也没想好该用什么语气。
朗云起了逗弄的心思,蹑手蹑脚走过去:“还想什么呀?冷大人什么心思你还不清楚?你只要冲他那么甜甜一笑,保管他魂儿都飞了,什么烦心事儿都想不起来了。”
倚华脸上微红,啐了一口:“潘朗云,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朗云浅浅地打个哈欠:“女史你都生过孩子的人了,装什么含羞带怯,情窦初开?”
倚华侧着头,鬓上随意插的一支木簪融出暖暖的光芒:“我都生过孩子的人了,哪儿还有勾他的魂儿的本事?”
朗云扮出郑重的表情来:“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何况女史你也不是很老嘛,打扮打扮嘛……再不打扮,你那些还没来得及进当铺的衣饰会哭的……。”
任倚华:……。
朗云再接再厉:“冷大人现在可学会去花楼了,你想想那地方的女人,迎来送往的,不说是倾国倾城,色艺双绝,至少也是温柔如水,媚眼如丝,你要不加把劲,等着新人进来了你就等着哭吧你。”
任倚华兀自嘴硬:“切,他有能耐就去娶啊,难不成我怕那些女人?真要进了内院,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朗云“痛心疾首”道:“让他不找别人多省事,你非得让他灰了心找了别人,你再跟别人斗,你不是闲的吗?”
任倚华嘟嘟嘴,转身就回房去了。
朗云侧着耳朵听门,听到翻箱倒柜的声音,笑得志得意满。
当冷澄晃晃悠悠地,一脸忧郁地回来,出来迎接他的是挤眉弄眼的朗云。
冷澄声音低落:“她还不想见我?”
朗云向他眨眨眼,说不出的诡异。
这时候房门咯吱一下开了,门口站着一身桃红色衣衫的丽人。
发上斜斜插着珊瑚如意钗,耳边是紫玉的坠子,眉描柳叶,眼含春水,一只手搭在门柱上,袖子微微挽着,露出一截莲藕样的手臂来,腕子上什么都没带,只在阳光下随便转转,就自然有种光彩。
那人美目盼兮:“怎么今儿个回来的这样晚?”
冷澄看着着意打扮后的任倚华,咽了咽口水才吭吭哧哧地答:“部里事多,所以……。”
任倚华斜勾着眼波一笑,唇红齿白,风月无边:“还不快进来,把衣服换了。”
冷澄愣愣地进了房去,眼里却是只有她的笑脸。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借问游人何处去,眉眼盈盈处……。
看来看去也看不够,就伸了手拉住了任倚华的衣襟。
任倚华表情是浅嗔薄怒,实际上却是欲拒还迎,只是轻轻拂了一把而已。
冷澄得了这等默许,胆子也大了些,这些日子两人家里家外各忙各的,心力交瘁之余欢爱也少了许多,如今这良辰美景团圆夜,又有心爱之人细心梳妆在面前,怎能辜负?
冷澄向前一步,紧紧抱住她就往那床榻上去。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思涌……怎当他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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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回首向来温柔处()
一宵欢畅后,任倚华勾着冷澄的脖子,慵懒地嘲笑:“冷大人不是在外面见多了莺莺燕燕的风流阵了吗?怎么这**的手段还是没什么见长呢?”
冷澄软玉温香在怀,既没空也没心情生气,只是郑重解释道:“什么风流阵?不过是他们非要上那种地方,点几个女人陪酒罢了。/top/ 小说排行榜我要是没把持住,近了她们的身子,就让我——。”
还没说完就被任倚华捂住了嘴:“好端端的发什么誓,不怕不吉利,你啊,还真是个呆子!”
冷澄悻悻然:“不赌咒发誓,你信吗?”
任倚华抛了个媚眼:“笨蛋,告诉你其他人听了这句话会怎样。”她微微侧了身子,一根食指挑起冷澄的下巴,邪邪一笑:“那些人,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我心里,可是干干净净,只有你一个的。”
冷澄感觉身上一阵恶寒,不满道:“我要真这么对你说,你也敢信?”
任倚华还是那样的笑容:“女人对自己的男人,只要没有捉奸在床,他说什么都是信的。天大的事,只要几句甜言蜜语,没什么过不去的。”
冷澄不可置信:“哪怕他的话听起来虚飘飘的,比任何谎话都假?”
任倚华低头:“这种事情,不是能不能信,可不可信,而是愿不愿意信。有些时候,哪怕只隔了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也有人下不去那个手。”
冷澄沉默了半天,方艰涩地出声:“那你呢?若是我刚才对你说你口里的那种话,你愿不愿意信我?”
烧尽的蜡烛底下凝了成堆的烛泪,桌上的灰尘在时而吹进来的微风里静默地跳跃,冷澄等了好久,却始终等不到任倚华的一句回答。
他心里的失望和冰凉在蔓延,还有一丝丝的惶恐,原来,还是不行吗?原来,做了这些年的夫妻,有了孩子,她仍然做不到含着情分而盲目地信任吗?
也是,她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放弃,那么多背叛,一颗心早就冷了。他能把这颗心捂热已经是侥天之幸,他冷子澈何德何能,能盼望这颗心能为他燃烧?
原来,都是他高估了自己。
尽管心中荒芜,可他并不甘于就这么认输。正在想要怎么把话转过来的时候,那人忽地一笑,若冰消雪融,春至花开:“我愿意。”
她伸出手来,眷恋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任倚华半生自负聪明,但愿意为了冷子澈,迷糊一次,痴傻一回。”
正是两两相望感动的当儿,外面传来咚咚的脚步,还伴随着香菡无可奈何的喊声:“小祖宗,你慢点儿,慢点儿,诶,别进去,别进去,大人和夫人还在睡觉呢,别进去搅合你爹娘!小祖宗,你停停啊。”
门咯吱一声响,伸进来个小脑袋:“爹,娘?”
冷澄脸都要变色了,正要呵斥他出去,倚华含笑推了他一把:“孩子都醒了,你还不起来?”
冷澄磨了半天牙,到底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起了床。倚华柔声哄卿远道:“卿远乖,出去和姨姨玩,娘一会过来陪你。”
卿远咬着指头,一脸的惊喜,还带着点纠结:“真的?”
冷澄没好气:“大人还骗你个小孩不成?快出去,把门带上。”
卿远鼓着一张包子脸:“娘好不容易温柔了,爹爹又没事找事,都拿卿远当好捏的软柿子!”说罢赌气一甩门,跑掉了。
倚华哑然失笑:“这小子哪儿学的这套词儿,噼里啪啦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冷澄套上了外袍:“依我看就是天生的。”用余光看倚华,看到她没生气,又小心翼翼地试探:“这小子学得跟个女孩儿似的,别人对他好点坏点,关心点冷漠点就记得什么似的,小心眼劲儿!”
任倚华撑着身子起来:“这件事元是我的不是,是我忙着些杂事忽略了他,他一个豆丁点的小孩子,能指望他有多宽宏大量?记着也是应该的。我现在啊,也想通了,你现在这位子,虽说挣不到多少,但是至少也不至于使劲往外赔,不一定能出将入相,但也不至于一下就栽到底了。你说我自己跟老黄牛似的勤勤恳恳干什么呢?还不如好好地当个贤妻良母,让我儿子跟我亲近点,让我男人赞我一声温柔和善呢。”
冷澄往前凑凑,握上她的手:“现在,你在我心里,就很温柔和善。”
倚华嗤笑一声:“切,油嘴滑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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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陵
夫凌云概日,由余之所未窥;千门万户,张衡之所曾赋。周王璧台之上,汉帝金屋之中,玉树以珊瑚为枝,珠帘以玳瑁为匣。其中有丽人焉。其人也:五陵豪族,充选掖庭;四姓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