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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当肩膀上的积雪已经堆到两指厚，德意志人的侍从终于为东帝国的使节打开了宫廷大门。
掸去身上的尘埃和雪花，李锡尼整装进入，仪态优雅，不见慌乱。
“伟大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罗马人民的国王，意大利国王，勃艮第国王，施瓦本公爵到！”
冗长的荣誉称号，除了让李锡尼心中暗暗嘲笑日尔曼人的虚荣，别无它用。
“希腊国王的使者！”
“到前面来！”
王座上的老者，头顶铁王冠，身置宫廷之中也穿着铠甲。
骑士剑佩挂在腰间，眼中炯炯有神不像迟暮的老人，反而像是即将走上战场的战士。
李锡尼其实听到德意志人的蔑称，就已经有些懊恼，但是此行身负艰巨的任务，丝毫不敢大意。
走上前，李锡尼微微鞠躬，充满帝国的从容尊贵，递上皇帝的文书，才恭敬回应。
“谨代表东帝国伟大的至尊巴西琉斯向西帝国的凯撒致以问候！”
态度温和，语气平淡，保持着不卑不亢，也不跟无礼的腓特烈计较。
对面的德意志皇帝最出名的就是杀人不眨眼，红胡子的称号就来源于此。
残忍血腥的对待投降的意大利民众，暴戾的摧毁任何抵抗的城市。
妄图重建帝国霸权的独裁皇帝！
这样的王者不是他一介小小的宫廷宦官可以对抗的。
气势上就已经被完全压倒了。
腓特烈皇帝用手支住头，歪着看向希腊人的使节，多少有点好奇。
“你们的前任皇帝曼努埃尔支持伦巴第联盟与我对抗，为什么还要委派新使者到我这里来？”
李锡尼脸色一窘，但是右手按在胸口，弯腰回礼。
“阿莱克修斯陛下决定与陛下修好，东帝国和西帝国的友谊长久，罗马才能昌盛不衰。”
这是谁都不信的鬼话，老谋深算的腓特烈皇帝失笑，不过很久没见希腊人的来使，姑且听听他的说辞。
“意大利的顽抗和不敬天命，对皇帝统治的叛逆，是对上帝的亵渎。”
“您是天选之主，不应该向罗马教会的伪圣屈膝！”
“阿莱克修斯陛下希望与您一同对抗伦巴第联盟！”
“哈哈哈哈哈！”
“我才在不久前舔过亚历山大的靴子，你说要我和意大利人再打一次？”
红胡子毫不在意的揭露自己的难堪历史。
这个盖世枭雄就这样猖狂的笑着，肆无忌惮。
李锡尼冷汗直流，来德意志的路上就听过有关腓特烈皇帝的无数流言。
但是其中最残暴的就是红胡子将米兰投降民众的头颅割下来当球踢。
喜怒无常的暴君，但决不是庸主！
李锡尼相信红胡子这样的人杰一定不会放过与东帝国联手的机会。
“威尼斯人在希腊给你们添麻烦了？”
看着腓特烈皇帝冷却的眼神，李锡尼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阿莱克修斯皇帝希望在北意大利重新看到德意志人的铁骑！”
孤注一掷的李锡尼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必须说服这位凯撒。
不然红胡子一定不会介意把自己当成礼物送去罗马。
“阿莱克修斯皇帝的诚意！”
“十万金！”
腓特烈的瞳孔微微缩起，心脏不争气的跳动起来。
希腊人这是干什么？
“东帝国的至尊想要获取什么？”
有的谈！
李锡尼喘过一口气，自己总算安全了。
“阿莱克修斯陛下希望德意志的铁蹄可以将整个北意大利夷为平地！”
“真是……”
“真是嚣张的小子！”
“曼努埃尔支持伦巴第联盟，他的儿子一继位就来给我送钱？”
腓特烈不可置信的眼神，落在李锡尼的眼中也是得意。
没有人能抗拒黄金的魅力，如果有，那就是不够多！
“纵观整个欧陆，唯有陛下您有魄力和力量能重建帝国霸权！”
“因此伟大的帝国至尊才希望与您结盟！”
腓特烈看着李锡尼坚定的眼神，不像是在欺骗。
“威尼斯人有这么重要？”
“阿莱克修斯这么看重威尼斯人和罗马教会？”
李锡尼注视着腓特烈皇帝，慢慢的，同时坚定的说着。
“可以的话，请将任何看得到的威尼斯人埋进土里！”
“送他们去见上帝！”
红胡子巴巴罗萨的大胡子上翘，真对胃口，笑了。
“你的请求！”
“朕允了！”
……
夜色深沉。
霍亨斯陶芬王朝的几位王子和皇帝最信重的重臣都在寝宫。
帝国的至尊权贵们环绕着红胡子，他们激烈辩论。
维特斯巴赫家族的奥托、海因里希王子、奥托王子、康拉德王子都在其中。
这些人接替了腓特烈原本重臣的地位。
两次对意大利作战失败，老兵死伤殆尽，德意志的精华尽去。
新一代人成为了帝国的核心。
“皇帝陛下！”
“值得注意的是希腊人的要求！”
“我们的情报里面并没有收到关于威尼斯人大举对东帝国用兵的记录。”
“维特斯巴赫家的奥托，你是帝国难得的精英，但是我们不能只看到眼前。”
“威尼斯人从来不曾停止过对君士坦丁堡的肖想，而希腊人也从来不曾放松过警惕。”
康拉德王子接茬。
“希腊人不愿意看到德意志的颓势，希望扶持我们继续和伦巴第联盟对抗。”
“更甚者再次废黜教皇，杀掉亚历山大那个杂碎！”
咬牙切齿的红胡子对自己跪舔教皇的靴子视为奇耻大辱，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雪恨。
“天赐良机！”
“希腊人慷慨的军费可以瞬间充实帝国的肌体，让德意志的骑士重新披甲上阵。”
“我们将越过阿尔卑斯，再次进逼罗马！”
奥托·维特斯巴赫皱紧眉头。
“但是陛下，前两次的战争，我们的老兵损失太多了！”
“骑士才是欧陆争霸的根基，农兵随时可以征召，但是帝国精锐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养成。”
“那就雇佣波兰人，匈牙利人，瑞士人，只要能为帝国而战，我不会吝啬赏赐。”
希腊人拱手奉上的黄金充实了腓特烈的腰包，他可以慷慨大方的让每个参战士兵效死。
“诸位！”
“来年我们南下意大利！”
“让亚历山大也跪倒在我面前！”
……
“帝国万岁！”
第109章 宴会（）
李锡尼回程的陆路，此行最后一站，也是至关重要的一处。
科穆宁王室的重要姻亲法兰西王国，卡佩王朝的中心——巴黎。
卡佩王室头顶王冠，看似荣光万丈，但是帝国有识之士都对这个盟友不感兴趣。
力量决定一切！
局限于巴黎岛的法兰西王室统治将近两百年时间了。
但是直到现在也没能冲破这个坚固的牢笼。
国内割据的封建主们自行其是，诺曼底、阿基坦、布列塔尼都在安茹家族之手。
占据半壁江山的金雀花王朝反而更像是法兰西之主。
卡佩的软弱多少让人有点看不起。
但是大名鼎鼎的十字军东征诸王，阿莱克修斯还是很清楚的。
腓力·奥古斯都，三王之中笑到最后的男人，也是帝国至尊极为看重的盟友。
李锡尼很清楚这位法兰西国王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此行带来的礼物还有一部分就是送给这位王者的。
东帝国的使者队伍开进法兰西的王都巴黎城。
这里破旧的房屋和遍地污秽让习惯了帝都干净整洁的李锡尼微微皱眉。
不是很舒服。
后世著名的卢浮宫也是腓力国王在1200年才开始修建。
巴黎城的扩建也是等腓力国王击败金雀花王朝兼并安茹家族大片领土后才完成。
现在的卡佩王室还没有如此充沛的财力可供挥霍。
但是王者已经初露狰狞，尤其是在1180年，也是阿莱克修斯皇帝刚刚即位的时候。
前国王路易七世病危之际，腓力二世国王猝然发难。
抛开摄政独自与来访的英格兰国王亨利二世会谈并签订条约。
新合约迫使香槟家族陷于孤立，而且香槟的亨利还不得不割让大量领地。
阿米耶努瓦、维尔芒杜瓦和瓦卢瓦尽数落入法王手中。
这些措施让刚刚即位不久的腓力以坚毅敢为等形象出现。
国内封建主们都为之震慑，很强势的君王。
当这些领土并入王室领地，卡佩王朝开始走向集权。
……
使节团队只有正使李锡尼被允许走进属于法王的宫殿，
现在的巴黎宫廷装饰并不是很精美，卡佩王室不用黄金装点宫室。
宫廷内外崇尚朴素简约，历代诸王宁愿将黄金拿去扩充军队，也不愿意随意挥霍去修建宫殿。
王室节约每一点资源，也许就是这样，两百年的积累才让腓力国王最后大放异彩。
浪漫的宫廷宴会在此举行，觥筹交错，这次腓力特意举办，为了招待帝国的特使。
高踞于王座的王，年方十六的少年，与帝国至尊同岁的年纪，但是大宦官丝毫不敢轻视。
人群中，三位摄政中只有两个人在，兰斯主教纪尧姆和布鲁瓦和沙尔特伯爵蒂伯。
不久前，香槟家族与佛兰德伯爵菲利普·德·阿尔萨斯联合，决议发起一场反对腓力二世的战争。
任何与贵族对抗的结果都是升级到武力决胜，这也是在所难免。
但是真正令人瞩目的是王座下面的另一人，高傲的眼神，持剑屹立。
璀璨的金色头发，英俊的脸庞，目不斜视，不看向任何人。
李锡尼一开始以为这个男人是法王的侍从，但是等到纪尧姆为他介绍才知道。
那是安茹家族的理查德，英王之子，阿奎丹公爵，英格兰的继承人，一位王子。
“理查是个伟大的战士，战斗中身先士卒，以打仗不穿盔甲而闻名。”
李锡尼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说过这位桀骜不驯的王子。
早在这位王子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向法王宣誓效忠，并与爱丽丝公主订婚。
当英王囚禁阿基坦的埃莉诺后，三位王子：亨利、理查德、杰弗里联兵向他们的父亲发起挑战。
但是老狮子纵然年纪大了，依然可以将幼狮们压得死死的。
战败的理查德退居阿奎丹，在这里继续练兵，静待时机。
今天在法王的宫廷看到英格兰王子，李锡尼毫不奇怪，只是这样毕竟很多事情无法细说了。
“伟大的腓力王，向您致敬！”
李锡尼取过宫廷侍从递上来的杯盏，向腓力遥遥致礼。
这里就是法兰西，宽松的气氛远胜德意志人的呆板。
斯陶芬堡不像皇帝御用行宫，倒像是军事基地。
而巴黎的卡佩家族则以无与伦比的热情款待远道而来的东帝国使节。
“罗马帝国的使者，欢迎来到巴黎！”
兰斯主教可不是遵守清规戒律的苦修士，皇室的大臣，位高权重集于一身。
李锡尼与法王宫廷的臣子们亲切交谈，互相交换知道的信息。
法兰西的骑士们也不介意透露一些花边新闻告诉帝国特使。
例如阿基坦的埃莉诺与先王路易的绯闻，最后不孕不育离开。
路易如果不是后来生了腓力，几乎要被法兰西人认定为不举的阉人。
而好事者还将埃莉诺与亨利的结合也悄悄告诉李锡尼。
大宦官对路易国王真是深表同情，被女人抛弃，而且还失去了阿基坦公国。
最后差点落得不能人道的恶名，男人最悲哀的事情都经历了一遍。
因为前妻的再嫁，还给卡佩王室带来了一个极其强大的敌人——金雀花王朝。
终路易一生之力与亨利国王对抗也没得到任何结果。
大概值得庆幸的就是培养了一个好儿子腓力。
下面就是安茹的亨利二世国王嫌弃老妻衰老的容貌，有了情妇的事情。
国王夫妻之间有了嫌隙可不是小事，而且阿基坦的埃莉诺也不是愿意忍气吞声的人。
战争在安茹家族内部爆发，三个王子举兵与乃父对抗。
一连串王室讳莫如深的隐秘都在宫廷好事者的口中成为津津乐道的趣事。
先王路易更是被编排的面目全非。
但是李锡尼静静听着，不打扰别人的兴致。
帝国达摩克利斯之剑不会缺少这点人尽皆知的情报。
但是大宦官不介意听别人叙说不同的版本。
有些东西可能就会揭示一些阴谋的起源。
待到时机差不多了，李锡尼绕过诸人，向着阿奎丹公爵走去。
理查德强大的气场，透漏生人勿进的感觉。
冷眼旁观着与会贵族的欢声笑语，静静饮下烈酒，抿住嘴角。
“殿下！”
“您在思念您的母亲么？”
回望过来的理查德眉头一皱，帝国特使李锡尼的装束再显眼不过。
理查德甚至可以说就是一个法兰西人，生于斯，长于斯。
因此唯有希腊出身的大宦官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希腊人！”
“离我远点！”
理查德剑眉挑起，看得出心情不好。
大概是向法王求助联兵共抗亨利国王被拒绝了。
毕竟现在安哲文国王的力量冠绝欧陆，除了红胡子腓特烈和教皇亚历山大，权势滔天难以匹敌。
第110章 来么（）
“对埃莉诺王后的遭遇，我深感同情！”
面对阿奎丹公爵冰冷的视线，帝国大宦官以沉稳的心态接受，只是捏住酒杯的手微微攥紧。
理查德王子不理会李锡尼，默默饮酒。
面对父亲的出轨，母亲的战败被囚，高傲如理查德也只能避居阿奎丹。
这里为法王势力覆及，假如亨利国王发难，法王和理查的两个兄弟不会坐视不理。
还记得在战争中，亨利国王忠心耿耿的骑士威廉·马歇尔制住了他。
骑士长剑搁在理查王子的脖子上，微微刺破了他的皮肤，有鲜血渗透长袍。
只要威廉·马歇尔愿意，一位高贵之血随时殒落，狮心王的传奇也许还没有开始就将结束。
“求你！”
“威廉！”
“饶了我！”
王子还不想自己年轻的生命就在此结束，他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求饶，这是一线生机。
威廉·马歇尔，安茹家族忠贞的骑士，他看着叛国的王子，颤抖着手，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就在王子闭目等死之时，他感到脖子上的凉意离去，威廉·马歇尔没杀他。
“你会遭天谴的！”
国王的骑士咒骂叛国的王子，转身用剑刺倒理查德心爱的战马，鲜血流淌满地，冷酷之极。
理查德到现在还能回忆起威廉·马歇尔轻蔑的眼神，如果他不是国王之子，他早就死了。
王子很清楚自己喜欢战争游戏，他渴望胜利，但不是像野猪一样被刺倒，成为别人的战利品。
我是英格兰的天选之主！
倒映在酒杯中的人影是如此高贵，他难道没有资格获得王位？
不！
我可以的！
“殿下！”
“尊敬的阿奎丹公爵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