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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杨昊左右为难时,帐前来报,丰州城有密使求见,杨昊一阵惊愕后,命人将密使请入。
来人四十多岁年纪,圆领紫袍,腰挂鱼袋,人长得相貌清奇,更兼目光如炬。刚一走进军帐便对杨昊拱手作礼,说道:“败军之将刘沔夜会将军,打搅之处尚请海涵。”
杨昊蓦然一惊,忙躬身答礼,吩咐关索:“没我将令,任何人不得入帐。”
刘沔的深夜来访让杨昊既疑惑又震惊,丰州城破在即,城中诸将为今后生计暗通款曲原本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就算是别思过派人来谈判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但心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代名将刘沔,一个看似与丰州无关的闲人,也怎能不让杨昊心里有些异样的想法?
“丰州城破在即,先生可想好退路了。”刘沔刚落座,杨昊便毫不客气地问道。刘沔当世名称,一镇节度使,杨昊故意不称他官职,却以先生相称,倒让刘沔暗吃了一惊。
刘沔微微一笑,呷了口香茶反问杨昊:“将军可想好你们两家究竟谁先入城?”
“那先生有何赐教。”刘沔一语击中要害,杨昊顿时心生敬意。
“赐教不敢。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将军不可不防。”刘沔冷冷地说出这段话,眼看杨昊脸上露出了惊愕和赞成的神情,他便话锋一变:“两位与别思过之争是我大唐内务,用计使林中部助战,也无可厚非。可是若任由回鹘人入城屠戮百姓……将军可能心安?”
杨昊悚然一惊,最后这句话正好击中了他心中的痛处。勾结外邦人屠杀自己的同胞,这可不就是传说中的汉奸卖国贼么?!
“那么请教先生,晚辈当何去何从?”刘沔的这一句话点醒了杨昊,萦绕在心头的迷雾突然就烟消云散。
刘沔听了这话,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茶碗,说道:“别思过将军愿献城于足下,只求将军放他一条生路,容他随我回振武军。”
杨昊冷笑道:“老先生好大的面子啊!先生究竟用何办法收服别思过,又用何办法说服独孤畅让出振武军。”
刘沔听出他暗含讥讽之意,却丝毫不放在心上:“老夫身如浮萍,丧家无根,有何办法能折服塞北名将?不过是凭着良心给他指了条生路,使他乐意追随而已。至于独孤畅嘛,他已是落井之人,振武军与他而言已成囚牢,老夫替他坐牢,他自然乐得将振武军拱手相让啦。”
杨昊哈哈一笑,道:“老将军越讲越有趣,你给别思过指了条什么明路,让他心甘情愿追随于你?”
刘沔道:“杨将军真想听吗?”杨昊点点头。
刘沔道:“这话听到心里可就拿不出来了。”
杨昊道:“我的两耳是相通的,不想听的话,从左耳进由右耳出。”
刘沔笑道:“那我可就说了。哦,再来杯洞庭银针,稍稍加厚些,刘沔是粗人,爱粗喝好茶。”
关索送茶进来,刘沔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问杨昊:“朝廷要撤并丰州三城的事想必你已听说了。”杨昊点点头。
“咱们就从这说起,在杨将军和孟将军看来,朝廷,哦,干脆点说就是仇士良,他撤并三城的目的无非是夺二位实权,挑起三城相争,为朔方进河套打开方便之门,假借朔方王崇文之手除掉两位将军。老夫说的可准。”杨昊默然点头。
“这是仇士良的第一层用意。”
“第一层用意?他还有第二层用意么?”
刘沔点点头,“他的第二层用意是借削弱丰州之机将河东拿到自己的手里,这才是他布设此局的真正目的。”
刘沔见杨昊面露不解之色,笑着解释道:“河东与河套相距甚远,中间又隔着振武军和王谦,两者看似并无瓜葛。其实不然,河套、王谦、振武军一字排列,拱守大唐北部边疆,三者势力在伯仲之间,谁也吃不了谁。相信将军也认同老夫的这个论断吧?”
杨昊道:“先生请继续往下说。”
“可是与朔方、河东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比,你们三家就是加起来也不是对手。河套若落入朔方之手,势必引起河东警觉,刘清伶必然会出兵北上,抢占振武军和王谦所据诸城池军寨。”
杨昊听到这还是不明白,迷迷糊糊地问:“这么做只会让强者更强,与仇士良控制河东有何关联。”
刘沔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河东内部有李载义、刘清伶之争,朔方内部有王崇文、唐氏相争。为了压倒对手,他们各自都在寻找外援,当今天下能插手两强家务事的还能有谁?是将军你吗?是老夫我吗?都不是。”
杨昊突然明白过来,这是仇士良以河套为饵,诱使两强相争,自己从中渔利之策。两家斗的越狠,就越有求于他。不过朔方王崇文是名正言顺地接掌的大权,祖母唐氏虽然处处掣肘,但说到底都是一家人,仇士良可以挑拨利用,但若想插手控制,只怕谁也不肯答应。
而河东则不同,河东是大唐龙兴之地,与关中、河洛向来被视为朝廷腹心。朝廷对河东的影响远远强于朔方,为了防止河东割据,几代帝王精心布局,让河东节度使与北都留守相互监督、互相牵制。
扶植一派打倒另一派,独霸河东不是说绝无可能,但具体操作起来并非易事。太原府是大唐开国皇帝李渊起兵之地,号称北都,在朝中地位十分特殊,各种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河东节度使拥兵近十万,北拒回鹘、室韦和契丹,南接中原,为河洛、关中之门户,在河北各镇中举足轻重。
两强虽勾斗不绝,但要他们撕下脸皮大打出手,还需要一把火。
这把火就是诱使刘清伶出兵讨伐振武军和王谦。王谦和振武军所在之地虽贫瘠荒凉,无油水可榨,但位置冲要,扼守河东北大门。刘清伶之所以能容忍二人,主要是因为二人势单力薄,对自己并不构成实际威胁。而且两地又是边防一线,可以充当河东与回鹘、契丹等部的有益缓冲。
可以肯定的是若无大的变故,刘清伶是很愿意看到这个缓冲带存在的。
仇士良的计策是借王崇文逼刘清伶出手。一旦河套三城落入王崇文之手,王谦和振武军势难保全,刘清伶绝不愿意看到河东北门落入强敌之手的,他势必会抢在王崇文动手前出兵解决王谦和独孤畅,将河东北门握在自己手里。
问题就在这,王谦是李载义故友,李载义侄女又是王谦幼弟王奔之妻,而独孤畅向李载义纳过门生帖,二人早已被李载义视为是自己人。如此河东两强必然撕破脸皮公然大打出手。届时为了打倒对方,两人都会向仇士良求援,仇士良便可趁机将河东之地拿在自己手中。
看到杨昊面露顿悟之色,刘沔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神色。他呷了口茶,茶水已近凉了。“听说仇士良棋艺一般,但这盘棋却匠心独蕴,实在高明的很哪。”
杨昊冷哼了一声,道:“听说先生曾在神策军任职,此次又是仇士良荐来丰州。仇士良棋艺如何先生岂会不知?”
“若老夫记得没错,杨将军也在神策军中出任过赞军校尉吧?你还帮他立过大功,他对你也颇为欣赏。”
“过去的事不必说了。”杨昊脸上有些挂不住,在神策军度过的那段时光实在是不堪回首。
“就算独孤畅自愿让位于先生,先生又有何计策保住振武军不被刘清伶所并?你与刘清伶相好,还是与李载义有故交?”
“老夫与二人都是泛泛之交。”
“那先生的自保之策?”杨昊越来越觉得这个刘沔深不可测。
“很简单,我们三家盟誓互保,使两强知难而退,不给仇士良以可趁之机。”
“哈哈哈……”杨昊一阵大笑,“三家互保?!先生好大的口气。我三家几个月前还事成水火,如何就能捐弃前嫌盟誓互保?”
“杨将军别忘了,几天前你们和林中部还亲如兄弟呢,现在不一样要刀兵相见。此一时彼一时。你我都非小孩子岂能抢了你一个糖豆还要记三年仇?”
“唉……”杨昊长叹了口气,其中的道理他何尝不懂。只是事头临头觉得有些滑稽罢了。
“若想我三家互保能长久,先生还忘了一件事。”
“哦,请教。”
“林中部如何处置?”
“将军必有妙计,老夫洗耳恭听。”
“我确实有一计,不过还需斟酌,或许到时要请老将军鼎力相助。”杨昊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事关大利,老夫义不容辞。”
杨昊将刘沔送到门口,刘沔披上黑斗篷正要走,杨昊忽然问:“先生还是没告诉我,独孤畅为何肯让出振武军?”
刘沔略一迟疑:“我骗他说我是仇公的人,只要他乖乖让出振武军可保他一家荣华富贵。”
杨昊惊道:“这也能行?”
刘沔反问:“为何不行?”
第73章 翻脸无情()
孟博昌终于答应与林中部分城而治。
两千捆奴军迅速攻入北城,三千铁面机勒从西面破城而入,丰安军四千人却是兵不血刃地从东门和南门进城。丰州城的巷战拉开了帷幕。一般而论,巷战的意义的仅在于表达某种态度,对胜败大局并无决定性的意义。
小齐金和蛮勒起初也是这么理解的,因此巷战开始时,两人都没有亲临一线督战,而是煮茶烹酒在牙帐里秘密商议一件事。
事情的起因是一封来自阴山室韦兀秃部的求救信,兀秃部原系望建河(今额尔古纳河)畔蒙兀部的一支,后迁居至云州之北阴山以西地区居住,与林中部多有往来。蛮勒大妻便是兀秃部人。
今年四月初,原丰安九娘关偏将白水狐率数百亲兵叛唐投奔了兀秃部,因为白水狐有一半室韦人的血统,兀秃部首领金弥力便收留了他。又见白水狐精明强干,遂将自己幼女摩勒丽配其为妻。
金弥力原有三子,都死于与契丹人的战争中。年老的金弥力在暗中观察了白水狐一段时间后,选定白水狐为接班人,并将手中兵权逐渐移交给白水狐。起初,白水狐对金弥力和兀秃部的长老还算恭敬,但兵权在握后,就立即换了一副嘴脸。他威逼自己岳父金弥力交出了首领权杖,并自称首领。
但兀秃部实行长老议会制,部落中重大事项都必须交由长老会集体议决。部落首领更替除了要有首领权杖做凭证,还需要长老会的加冕认同。白水狐企图凭借手中权力威逼长老会为自己进行加冕,却遭到长老的一制抵制。
白水狐恼羞成怒,他用武力解散了长老会,宣布部落中所有权力归首领一人独享,对反对他的人冷酷无情,轻则处以鞭刑流放,重则斩手剁脚,罚为奴隶。
反对他的贵族长老一个个离奇死亡,兀秃部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中。
引狼入室的金弥力后悔万分,他写信给蛮勒,希望林中部能出兵帮助他驱逐白水狐,恢复自己的权力。
蛮勒主张出兵援救陷入困境的金弥力,他的理由是金弥力统治下的兀秃部与林中部一直有好相处,从未发生过冲突。一个友好而温和的兀秃部有利于林中部防御东方日渐强大的契丹人。而任由兀秃部落入白水狐之手,从此人狡诈、凶狠,恩将仇报的性格来看,将来必成林中部的祸患。
小齐金赞同蛮勒的分析,但不同意出兵相助,在他看来一个强大而充满野心的兀秃部对林中部更有利。首先,林中部刚刚结束内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调整和恢复。在此期间林中部的最大威胁来自东方的契丹人和南方的唐人,而非势力远弱于自己的兀秃部。
退一步说,就算兀秃部在白水狐的铁腕统治下迅速强大,以至于势力超过林中部。但他东临契丹、南接大唐,北面又与彰义可汗辖地相邻,这种不利地缘注定了白水狐不会有什么实际作为。反而,他的强大会吸引各方的注意,在实际上起到了掩护自己的作用。
其次,白水狐是唐军叛将,他统治下的兀秃部如果与唐军发生冲突,或许会把唐人一直盯在回鹘人身上的那只眼转而盯向室韦人,倘若如此,则不光是林中部之幸,更是整个回鹘之幸。在强盛了一百多年之后,回鹘汗国已经进入了风雨飘摇、危机四伏的晚期。
草原雄鹰年老体衰快要飞不动了,它现在需要时间休息以便养足精神、恢复体力。
“让唐人和契丹人去盯着白水狐吧。那样我们才有足够的时间解决自己的事情。”这是小齐金最后的决定。为了安慰自己的叔父,小齐金承诺可以给予金弥力以必要的庇护,前提是这位善良的过了头的老首领能活着离开自己的部落。
“呜——”
牙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郁悠长的号角声。
“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吹响的应该是高昂激越的冲锋号角,怎么会是这种低沉阴郁的警报声?小齐金大感意外,立刻奔出帐外。
“不好了,可汗!唐军杀过来了。”
侍卫长蒙托搀扶着带着浑身是血的骨力吐闯了进来,骨力吐的左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神情十分诡异。
“胡说!丰州城已破,哪来的唐军?”蛮勒大喝道。
“和我们一起攻城的唐军突然翻脸向我们开战啦。”骨力吐气急败坏吼道。他脸上的这道刀疤就是被突然翻脸的唐军士卒劈的。当时自己带着两个护兵在一家宅院里搜索财物,突然门口闯进来一群唐军,二话不说拔刀便砍。骨力吐奋战逃脱,他的两个护兵则被唐军斩杀。
“他们果然动手了!”小齐金恨得咬牙切齿,满脸的悔恨。
摩尼僧比尔连城和蛮勒都曾提醒过自己,丰安、永丰两军一直按兵不动,可能隐藏着什么阴谋,但小齐金却认为坐山观虎斗、落井下石是汉人们常干的事,并不值得担心。反而是他们一开始就积极攻城才更值得怀疑。
“现在战况如何?”危急时刻,小齐金显示出一个统帅应有的冷静。
“入城五千人已经损失大半,捆奴军余部正向角河方向撤退。丰安军主力现在攻打捆奴军营寨。铁面机勒入城士卒遭永丰军围攻,已经,全军覆没了……”
“请叔父速速回营,收揽残兵退到河南冰岩谷,我随后率军赶去与你会合。”铁面机勒的重大伤亡似乎并未引起小齐金的震怒。
冰岩谷在丰州城北五十里,北临黄河,地势险要,是出丰州入阴山的必经之路。别思过在此筑关防守,小齐金南下途径此地,一万大军苦战三天伤亡却近千人才破关而入,战后检点守军尸体只有一百五十具。
“彼既不仁,我也不义。据守此关,就如同占据了丰州北门,只要我们高兴可以随时再战丰州。”
杨昊和孟博昌的突然翻脸,让林中部猝不及防,损失极其惨重。突入城中两千捆奴军和三千铁面机勒几乎全军覆没。
城中混战的同时,李通、庄云清各率一营攻破了捆奴军营寨,俘虏伤兵老卒数百人,其后庄云清在角河工地意外地发现所有征用的民夫都被秘密处决,上千具尸体被草草埋葬于河边。因为浮土盖的太浅,有些尸体已经被野狗刨出、撕碎,河滩上随处可见残肢断臂和肚肠心肺。
庄云清勃然大怒,命人将数百俘虏全部带到河边,让其将民夫尸体挖出、洗净,残尸拼接完好。
俘虏们战战兢兢做完这些事后,都以为必死无疑,不想庄云清并未杀害一人,而是按照惯例将俘虏带回丰州城关押。
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