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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骠心里狂喊着,只要能跳进海里,夏治方活命的机会就大多了。
“噗!”
一只穿着破烂草鞋的脚狠狠踢上了葛骠的胸口,巨大的疼痛让他不由得惨呼了出来,闭上眼睛,那日海滩上的惨景又浮现了出来。
就在十丈开外的海滩上,一场屠杀正在进行。
一匹匹高头大马飞驰而至,碗口大的马蹄泼剌剌地翻飞着,带起一簇簇翻飞的细沙;女真鞑子那光溜溜的脑门在阳光下闪亮发光,一根根金钱鼠尾随着跑动上下颠动着;鞑子们已经收起了长弓,挥舞着浑身倒刺的狼牙棒,一棒下去,自己的某个兄弟脑袋就西瓜般碎裂了;或是挥舞着雪亮的倭刀,顺着马势一带,另一个兄弟的脑袋就冲天而起;或是舞动黑黝黝的铁锏,闷声砸在又一个兄弟的肩头,长声惨呼中,那兄弟整个肩膀一下塌了下去,口吐鲜血扑倒在沙滩上,很快便被后面涌上的马蹄踩得没了声息。
“扑嗵!”“扑嗵!”
跑在最前面的夏治方和另一个幸存的兄弟终于赶在鞑子追及之前跳进了海里,扑棱着朝沙船游了过来。
鞑子们在沙滩上勒住了马,远远的葛骠都能看清楚那一张张满是黑须的脸上充满了残忍而兴奋的表情,他们用满洲话大声呼喝议论着,似乎在谈论刚才的屠杀。好几个鞑子漫不经心的从马屁股上的弓钩上摘下长长的步弓,好整以暇地搭箭,瞄准了水里扑棱的夏治方二人。
起伏的海浪让夏治方躲过了第一轮第二轮箭雨,另外那位兄弟却没这么好运,身上插着两只羽箭沉了下去。
近了!趴在船头的葛骠甚至都能听到一丈开外的夏治方那拉风箱般的喘息声了。
可惜,他还是没能躲过鞑子的第三轮箭雨!
“起来!老狗!”
耳边响起的呼喝声把葛骠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睁开已经肿胀的眼皮,刺目的阳光让他好一阵什么都看不清,许久,他才看清背光站在他身前的夏国柱,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睛狠狠瞪着他。
葛骠不禁轻叹一声,心中感叹道,这孩子的眼睛,和他爹还真像!
忍着全身的剧痛,葛骠慢腾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心里那个不知念叨过多少次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当时,如果自己阻止了升主帆,或许,能救夏治方一命?毕竟,就只差那一丈之远!
“老狗!这一顿,是俺替俺爹打的,你服不服?”
夏国柱一把拎过葛骠的衣领,冷冷地说道。
葛骠咧了咧满是鲜血的嘴,惨然一笑,却什么都没说。
夏国柱看他这样,高高举起的拳头反倒打不下来了,呼呼地喘了好一阵,这才把他一搡,恶声恶气说道,“俺的这一顿,且先寄下!”
“柱子,打吧!”葛骠再次惨然一笑,轻声道,“打完了你心里舒坦点……俺心里也舒坦点儿!”
夏国柱迎面啐了他一口,“呸!俺爹一条命,揍你两顿就算完啦?没门儿!告你葛老狗,俺俩这事儿,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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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府衙书房里,王廷试拈着最近一期的邸报,有些出神。
邸报上其他内容也还罢了,关键是那条“前礼部右侍郎徐光启,克勤恭谨……着即官复原职。”让他心里打起了鼓。
那天陈尚仁回来后,向他禀报了楚凡的新身份:徐光启的关门弟子。当时他是将信将疑——楚凡就算比同龄人聪慧一些,说到底还是个没跟脚的小秀才,能有什么本事入得了徐光启的法眼?要知道,徐光启可是心学大家。
更离奇的是,这关门弟子还是孙元化代替徐光启收的,就更加不靠谱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让刑名师爷停止联络响马了,但卖宅子一事却督促陈尚仁尽快完成——不给那小子一个教训,他还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但今天这邸报却让王廷试不得不正视楚凡了——他说徐光启要起复,还真就起复了!
如果不是孙元化给他透过什么风,他一个小小秀才能知道这么重要的朝堂大事?
正想得出神呢,府里管家快步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嗯?水驿驿丞?他来干什么?”王廷试翻着白眼问道。
“说是和楚家那小子有关。”管家低声回答道。
王廷试想了想,让侍女给自己更了衣,全挂子官服穿戴齐整了这才迈步往二堂而来。
一进二堂,就看到那胖得像头猪似的驿丞正坐那儿喝茶呢,身边的桌子上放着个长长的木头盒子,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卑职叩见府尊大人。”猪驿丞一见王廷试,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麻溜地跪地行礼。
还没等王廷试发话呢,那驿丞已是扬起了脸,讨好地说道,“今日卑职查验驿递,竟发现了一件禁物,乃是发往湾子口村楚凡的,特来禀告府尊大人。”
王廷试眼睛一下亮了,“哦?禁物?”
第五十七章 拍马拍到了蹄子上()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过后,猪一般的驿丞那张肥硕的脸上,立刻显现出了五个清晰的指印。【 】
猪驿丞被这府尊大人突如其来的暴怒一下吓懵了,这前面都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眼前一花,却是王廷试把刚刚看完的信连皮儿带瓤儿扔到了自己脸上,耳边立马响起了府尊大人的怒喝。
“滚!给我滚出去!”
屁滚尿流地“滚”出二堂时,猪驿丞还没忘了拿桌上木盒装着的鸟铳。
对,正是这怪模怪样的鸟铳让自己起了巴结之心。
同在登州官场,驿丞对府尊大人和楚家的瓜葛当然有所耳闻,也听说了府尊大人这次在楚家身上栽了跟头——至于为什么楚凡还能在登州晃来晃去就不是他能与闻的了。
不过以他的揣摩,府尊大人必然是恨透了楚家才对,所以当今天在点检驿递,发现有人往楚家送这把鸟铳时,他心中便乐开了花——多好一个巴结府尊大人的机会呀!
所以他一刻都没停留,抱着木盒屁颠屁颠就来了府衙,混没留意那木盒里还有封信。
对啦,府尊大人就是在看了这封信后发的脾气。
怔忪地站在二堂门外好一会儿,猪驿丞这才反应了过来,赶紧拿起已经被拆开的信读了一遍。
信是一个叫孙元化的人写给楚凡的,大概意思就是说根据楚凡的设想打制了这支鸟铳,现在通过驿递交给楚凡看看,还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没有。
猪驿丞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这孙元化是什么人他虽然不知道,但能够试制鸟铳的人,必定是朝中大臣,怪不得府尊大人会这般光火。
自己当初要是多长点儿心,看看这封信的话,就不会那么猴急的来府衙,白挨了一巴掌!
他正懊丧呢,就看到账房的陈师爷急匆匆而来,看到他后稍一拱手致意便进了二堂。
平日里他和这陈师爷还算有点儿交情,现在吃了瘪,急需有个人替自己在府尊面前转圜转圜,他便把希望寄托在陈师爷身上了,是以伸长了脖子细听二堂内的动静。
“……真是徐侍郎的关门弟子……他家的宅子……先放放吧……但也要敲打敲打……”二堂内传来的只言片语让猪驿丞越发摸不着头脑。
好半晌,陈师爷才施施然而出,嘴角微微上翘,一脸的喜色。
猪驿丞赶紧上前拱手作揖,“陈师爷请了……”
不曾想陈师爷一见他便黑了脸,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猪驿丞一下凝固在了那里——自己今天是招谁惹谁啦?怎么谁都没个好脸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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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凡看到夏国柱孤身一人到来时,很是意外。
照他想来,葛骠说柱子是他朋友的儿子,那么即便有什么缘由让葛骠不愿见柱子,再怎么也该是俩人一块回来。
所以当柱子进了打谷场后,楚凡第一句话就是问葛骠,“葛叔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夏国柱低头把脸别到一边,瓮声瓮气地说道,“公子,俺对不住你,俺把葛骠揍了一顿。”
楚凡大惊,“怎么回事儿?”
夏国柱目光闪烁地回答道,“是他……他……嗐!公子你别问了。”说完他似乎怕楚凡追问似的,抢先继续道,“公子,你让俺找船上的伙计,已经找齐了,俺就来问问,啥时候开工?”
楚凡还在想葛骠的事儿呢,顺口回了句,“明天吧,明天把他们都叫到这儿来。”
说完他才回过神来,看夏国柱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估计在他这儿是问不出什么了,也罢,等会儿到葛骠屋里看看伤成什么样,干脆问他去吧。
葛骠的屋里,老船长此刻脑袋已经肿成了猪头,默默躺在床上,把刚进门的楚凡吓了一跳,看到老头儿挣扎着要爬起来,他赶紧上前按住,把带来的金疮药放在桌上后,这才拐弯抹角地问起缘由来。
葛骠把自己和夏家父子的恩怨纠葛一股脑和盘托出后,叹了口气道,
“公子,不瞒你说,俺这几年饭吃不香觉睡不好,都是这事儿闹得……这样也好!俺也想开了,不管柱子要怎么收拾俺,俺都认了……总比老堵在心里好,憋屈得慌!”
当逃兵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过楚凡感觉葛骠平时挺狠辣的,怎么看怎么不像个逃兵。
“俺这性子,就是这事儿以后才改的,”葛骠盯着空落落的屋顶,陷入了回忆之中,“把总没了,俺们就不敢再回宁远了……十来号兄弟,都指望着俺呢……少爷,不瞒您说,俺们没法子,只得干那没本钱的买卖……辽海中干这行的太多了,俺们才干了两票就让人给盯上了……就在朝鲜边上,被一伙儿朝鲜海盗给堵在了岛上……这帮孙子手黑,上了岛见人就杀……兄弟们被冲散了,跑着跑着就剩俺一人了……棒子追得紧,没法子,俺抱了块木头跳了海……海上漂了两天,要不是遇到老爷,俺葛骠铁定交代在海里了。”
说完葛骠闭上了眼,两滴浑浊的老泪无声滑落,口里喃喃地念叨道,“老爷是个好人呐,也不问俺怎么来的,就让俺跟在身边了……其实俺知道,他心里明镜似的……可这狗*日的老天没眼呀,怎么就让老爷……唉!”
一番话说得楚凡心里沉重,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得拍了拍葛骠的手背道,“葛叔,别想太多了,好好养着,我还指着你开船呢。”
葛骠睁开眼想说点儿什么,却牵动了伤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楚凡又叮嘱了几句要按时吃药,争取早日康复的话,这才起身出门回家。
仰望着满天星斗,楚凡不禁叹了口气。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自己这才刚刚开始着手搭建未来的班子,就陷入了恩怨纠葛之中。
得想个什么法子,让葛骠和柱子把这段恩怨化解了才行。
第五十八章 赌一把()
楚家祖屋,西厢房内。
楚凡拿起孙元化的信,立刻就发现了信封上的火漆被人动过手脚,回想到送信来的驿丁那副又忐忑又敬畏的神情,他明白这信已经被人拆看过了。
皱着眉头打开信看了看内容,楚凡笑了,孙元化在信里说,燧发枪已经试制成功,所以专门给他寄了一支过来,另外信里还说,徐光启已经起复,估计下个月就该到北京了,叮嘱他到北京的时候一定要去拜望老爷子——这样的内容,楚凡巴不得王廷试偷看。
放下信,楚凡打开木盒,端起那把燧发枪细细查看起来,枪长四尺多,其中枪管占了三分之二;枪管管壁不算厚,目测约有一厘米左右,看得出是一层层慢慢裹上去的;内径目测也有一厘米多,楚凡伸手指试了试,内壁很光滑,看来打磨的很到位。
看完枪管,楚凡仔细观察起枪的后部来:木制枪托还是鸟铳的老形制,微微下弯呈一个角度,方便抵肩射击;扳机是铜质的,拉杆隐藏在木头里面,具体怎么布置的看不到;枪背上,夹着燧石的龙头高高矗立,前方便是自己设计的药池盖了。
楚凡试着抠动了扳机,瞬间药池盖翻了起来,燧石龙头狠狠砸下,在铁片上划出一溜火花,尽数落入了药池中,看来效果还不错。
仔细检查之下,楚凡发现了问题,药池盖扣合不严,防潮很成问题,不过在这个时代是无法避免的,只能想其他办法弥补了——燧石龙头也是一样,如何防潮是个大问题。
他正想得出神呢,门外响起了喊声,“小蔫儿!”不用问楚凡都知道,刘仲文来了。
这家伙自打那天听说要组建护卫队,天天往湾子口村跑,一来就扯着楚凡说他准备怎么操练的事儿,让楚凡无比头大。
一进门刘仲文就被那支奇形怪状的鸟铳吸引了,从楚凡手里抢了过去把玩着。
楚凡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放下了燧发枪,“护卫队已经招来了,今天到。”
刘仲文一下瞪大了眼,兴奋地问道,“在哪儿?人呢?”
楚凡没接他的话,转身走到书桌前翻了一会儿,拿出个线装的本子递到刘仲文手里说道,“黑牛,你要带护卫队我没意见,可你得答应我,要照着这本子上的法子来操练,成不?”这本子正是楚凡整理出来的p的操典。
刘仲文好奇地翻开本子,还没看几个字就嚷嚷了起来,“你这都是什么呀!怎么站怎么走路,这个还用教吗?……俺不是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嘛,俺就打算用戚少保的法子来操练。”
楚凡怒了,劈手夺过那本子,恶狠狠地问道,“你开口戚少保,闭口戚少保,戚少保到底怎么练兵的你知道吗?”
刘仲文翻了翻白眼,不屑地回答道,“《纪效新书》俺都能倒背了,怎么会不知道……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乱刀砍来,乱杀还他……凡你们的耳,只听金鼓,眼只看旗帜,夜看高招双灯……若旗帜金鼓不动,就是主将口说要如何,也不许依从;就是天神来说要如何,也不许依从,只是一味看旗鼓号令……”
“打住!打住!”楚凡一听他滔滔不绝的背《纪效新书》脑袋就疼,赶紧制止道,“你说的这些都没错,说白了就四个字,令行禁止,对吗?”
刘仲文想都没想就点头道,“对,就是要听旗鼓号令。”
楚凡苦笑道,“问题是,如何让他们令行禁止呢?”
刘仲文想都没想,“这个简单,不听话的就打军棍,一顿军棍下去就老实了,俺爹就这么干的。”
楚凡狂翻白眼,他对刘仲文已经彻底无语了——人的观念一旦形成便很难改变。
但这护卫队又必须交给刘仲文,不成,必须得把这家伙彻底降服才行。
楚凡转着眼珠想了一会儿,笑嘻嘻地对刘仲文说道,“黑牛,要不这么着……人已经招齐了,咱俩一人一半,你用你的法子,我用我的法子,十天以后看看谁的兵更听话,更加令行禁止,如何?”
“成!”刘仲文大喇喇地应了下来,继而又有些疑惑地问道,“十天是不是有点儿太短了?他们恐怕连旗帜金鼓都还认不全呢!”
“不短!”楚凡断然道,“我的兵还不都是一样的,我就有办法让他们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