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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裹着厚厚棉袍的丫鬟仆役正张罗着四处找铁锹笤帚准备扫雪。
“别扫!”
二楼主房的房门开了,随着一声带着浓厚闽音的官话响起,一位浓眉大眼的年轻人出现在了回廊上。
他里面穿着一件厚实的湖蓝色缎袍,里面也不知絮了多少棉,鼓鼓囊囊的;缎袍也还罢了,外面又罩了一件纯黑的貂皮大氅,单从领口那油亮的一簇簇黑毛便可知这件大氅名贵至极;年轻人顶上戴着的是一顶**一统瓜皮帽,帽顶那颗红彤彤的珊瑚珠子与帽檐上那块硕大的正方形蓝宝石相映成趣,富贵之气油然而生;最抢眼的,还是他那双正忙着系大氅束带的手,十个指头竟有六、七个都戴着各色戒指,尤以右手食指上那颗猫眼儿戒指最是华贵。
年轻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厚厚的嘴唇上一层细细的绒毛,若非要称之为胡子也未尝不可,只是颇为勉强;微塌的鼻梁、肥厚的耳廓再加上那双黑亮的眼睛,正是相书上最为推崇的福相;只是那双黑亮的眸子中,时不时会不小心流露出一丝冷芒,让他油然而生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好容易遇上这么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雪,扫了岂不败兴?”年轻人系好大氅的束带,瞪了楼下仆役们一眼后没好气地说道。
“是!是!”天井中一个仆役头模样的人赶紧点头哈腰的应道,继而小心翼翼地问道,“军门,庄则仕已经回来了,一大早就来求见,您看……”
“哦?啥时候回来的?”年轻人眼睛一亮,连声问道。
“回军门,他们舰队是昨晚后半夜到的,”仆役头腰弯得更深了,“因着您已经睡下了,没敢禀告您,还望军门恕罪。”
年轻人听完抚着下巴沉吟道,“这么说,正主儿已经回来啦?”
他正沉吟着呢,旁边一间房的房门开了,上次出使的郑彩走了出来,冲他深深一躬道,“七叔早,您老人家起这么早?”
这年轻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郑芝龙!
他今年不过区区二十五岁,却在颜思齐死后迅崛起,短短三年时间便成为了闽南、大员一带数万海盗的大头领;更于去年崇祯元年接受朝廷招抚,官拜福建海防游击,一跃而成高品武官,风头正劲,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
郑芝龙之所以能这么快的崛起,得益于他敏锐的政治嗅觉以及高的笼络手段。想当初颜思齐刚死,他便利用颜如雪婚事或拉或打,将李国助、杨天生这些资历实力都远他的老家伙们逼走,而其余的老兄弟则被拉入了他的核心——十八芝,实力一跃成为大员之。
十八芝甫一成立,郑芝龙更是率领群盗频频袭击闽浙沿海,一来招徕流民开大员,二来则是为了引起朝廷的重视;不得不说郑芝龙掩饰的非常好,直到他成功受招安,刘香、李奇魁、钟斌等人都没看透他的真实意图,以致于应对失措,败走他乡。
如愿当上福建海防游击后,郑芝龙最大的敌人变成了荷兰东印度公司,后者不仅和他在中日贸易上是不共戴天的竞争者,更因为刘香投靠巴达维亚而使得大员有被荷兰人直接攻击的危险。
此时郑芝龙的政治嗅觉和笼络人心的本事更是在派郑彩联络六大家一事上体现地淋漓尽致——他不仅敏锐地判断出了六大家及其身后的复辽军有着足以对抗荷兰人的实力,更是毫不犹豫地放下身段向以前的竞争对手服软!
所以当六大家那封求购铁料的联名信送到大员之后,郑芝龙连新年都没顾得在家过,便押着铁料赶赴济州岛,终于在大年初四抵达了。
到了这儿之后,楚凡却还没回来,郑芝龙趁着这两天在李国助他们的陪同下,把从明水洞到元故宫再到城山岛对面的一号基地逛了个遍,甚至连旌义县都去了一趟。
“章华你也起了?”郑芝龙随口唤了一声郑彩的字,摆摆手道,“正好,庄则仕昨晚回来了,你随我一同见见他。”
郑彩答应着跟在郑芝龙身后下了楼,到了花厅坐定后,那位跟在特混舰队身后、从头到尾观看了整场大战的庄则仕进来了。
稍稍寒暄后,三人的谈话便直奔主题。
“什么?三艘大盖伦被俘了两艘?一向骄横的岛津家居然就这么服软了?”
庄则仕才刚刚把特混舰队的战果说完,便引来了郑芝龙的低声惊呼。
由不得他不吃惊,他与荷兰人同处大员岛,实在是太清楚荷兰人的实力有多强大了!
说起来郑家在大员目前也领有数万民众,可面对热兰遮堡里那区区数百荷兰军队,竟是连招惹一下的心思都没敢起——且不说热兰遮堡墙高沟深,单说野外浪战,郑家那些身经百战的水手们不止一次在荷兰人的排枪下被打得鬼哭狼嚎!
6地上打不过,海上就更打不过了!
荷兰人别说大盖伦船,就是小一号的武装商船上面装的至少是12磅炮,一般都有十几二十门,以郑家船队那可怜的6磅炮对抗的话,还没摸着对方呢,只怕就要先被炸沉不少;再加上荷兰人的船都是软帆,度快、转向灵活,常常是郑家的船还在迂回呢,对方已经跑得没影了。
所以郑芝龙虽然一再提高对荷兰人的赏格,可效果却着实不佳——郑芝龙接替颜思齐以来的三年多时间里,除了俘获了一艘荷兰的武装商船外再无所获,反倒是自己这边已经有数十艘船被荷兰人的火炮击沉了!
正因为有了如此惨痛的经历,郑芝龙才会对特混舰队这次的战果惊讶万分——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当庄则仕把自己观察到的复辽军水师情况一一道出后,郑芝龙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异样。
那是赤*裸*裸的羡慕和嫉妒!(。)
第三百九十一章 志向()
没错,郑芝龙对楚凡这位尚未谋面的复辽军统帅是有着羡慕和嫉妒的。
确切的说,是在欣赏和敬佩之后,一种羡慕、嫉妒的情绪油然而生——以郑芝龙如今的身份和成就,本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可他偏偏怎么压都压不住!
虽然还未见过其人,但郑芝龙在济州岛这两天耳朵里听的,都是楚凡种种匪夷所思却又成效卓著的明;眼睛里看到的,都是楚凡指点下牛岛制造出来的种种产品;而最让他震撼的,莫过于亲身体验岳飞号的神以及复辽军6师的实弹射击——所有这一切已经让郑芝龙对对方有了全面而深刻的认识了。
留在济州岛看家的船里,改装完毕的就只有林三娃的岳飞号了,郑芝龙到的当天下午,李国助他们就陪着这位福建海防游击登上了岳飞号,绕着牛岛转了几圈,向他展示了一番弩炮的精准和巨大威力;郑芝龙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有这样的度和如此犀利的武器,怪不得复辽军水师敢跟荷兰人的大盖伦叫板!
而第二天复辽军6师的实弹射击则是刘仲文专门为郑芝龙安排的——水山脚下设置了一个由百余个稻草人组成的靶场,复辽军第三营由远及近,依次使用弩炮、6磅佛郎机野战炮、牛岛1型火铳、手榴弹进行攻击,攻击结束后,稻草人已经没有一个是完整的了!
与在岳飞号上不同,这次郑芝龙颇为失态,他当时看完2o分钟不到的实弹射击后,惊讶地嘴巴都合不拢了——第三营的表演彻底颠覆了他心中的战斗模式,要照这样的打法,任凭对方来多少人,连复辽军6师的边儿都摸不到便会被轰击得七零八落!
郑芝龙甚至认为,即便是热兰遮堡里那些荷兰士兵,恐怕都不是复辽军6师的对手——荷兰人进攻的手段太单一,除了佛朗机炮便是火铳,哪有复辽军打起来层次这么丰富?
这让郑芝龙感到十分沮丧——自己的手下在荷兰人面前都毫无还手之力,那就意味着在复辽军面前岂不更是孱弱不堪!
更让郑芝龙感到沮丧且恐惧的是,济州岛上种种迹象表明,楚凡其人那毫不掩饰的勃勃野心!
奇袭旌义县、攻灭柳家、厉兵秣马从容应对朝鲜王廷的讨伐这些也都罢了,最让郑芝龙惊恐却又不得不为之叹服的是,旌义县那些被流放官员们所做的事——他们竟是明目张胆地重组了一个朝廷,目标便是要迎回被软禁在江华岛的光海君重登大宝!
郑芝龙相信,身为局外人,楚凡对那位八竿子打不着的光海君绝对不会有任何好感,他之所以这么热衷,只怕想要的是一个干涉朝鲜政局的借口,以及迎回光海君之后,树立一个统治朝鲜的傀儡!
君临朝鲜!
这不仅是郑芝龙,恐怕也是任何一个在大明这种“君君臣臣”思想氛围中成长起来的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朝鲜即便再小,那也是大明堂堂正正的藩国,其君主可是得到了北京那位至尊的册书和赐服的国王,岂是升斗小民所能觊觎的?
人臣之道,在乎“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而不是把帝王干掉自己来当,那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就拿郑芝龙来说,他一向自命志存高远——短短十来年时间,便从一名籍籍无名的通译一跃而为福建海防游击将军,就连堂堂福建巡抚熊文灿在招抚成功后写给崇祯皇帝的奏折中都不禁感叹,“郑游击际遇之奇,当世罕有。”
不仅如此,郑芝龙相信自己要不了几年便能坐上武将的最高职位——闽浙一带的武将,还有谁能比自己实力更强大?在这个越来越以实力为尊的时代,闽浙总兵官早晚有一天会稳稳落到他郑芝龙的头上!
而且在这荷兰人步步紧逼的多事之秋,郑芝龙相信自己有大把的机会因功封侯;一旦他真能如愿,同安郑家可就一跃而成能与两京那些勋旧们相抗衡的新贵了,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这可不是郑芝龙自己的妄想和臆测,而是福建甚至南京官场对这位新晋游击将军的共识——熊文灿在第一次召见郑芝龙时,便反复强调“以公之雄奇魄力,闽浙总兵指日可待也”、“闽海之安宁,尽在公一念之间”、“倘公能于剿匪之外更立奇勋,朝廷何惜名爵矣”……
福建巡抚的话固然有恭维夸大的成分,却也使得郑芝龙内心颇为飘飘然——年未过而立便能威震闽浙海疆,手绾千余千余战船、数万雄兵,放眼东海之上,还有何人能成此伟业?
可到了济州岛之后,郑芝龙悲哀地现,自己的这份骄傲被狠狠击碎了——同楚凡那君临朝鲜的志向比起来,自己位极人臣的“远大志向”更像是个笑话!
这是一个质的区别!
更别说在君临朝鲜之后,楚凡还要进军辽东,与“满万不可敌”的鞑虏一决高下——光从复辽军的军号上郑芝龙就已经能一窥楚凡的这个志向了。
“军门,我们从倭国回来前,在天草下岛还停留了一个晚上,”庄则仕的讲述已经接近尾声,“我们都没下船,只有楚公子带着杨家少当家上了岸,也不知道是去见谁,反正直到第二天一早他们才回船起航。”
郑芝龙心中那股羡慕、嫉妒再次如决堤之水般奔涌而出——日本,看来楚凡也没打算放过!
日本可不同于朝鲜,这个岛国比朝鲜更大、人口更多、实力更强;而且最重要的是,日本在朝廷的眼中地位也远比朝鲜高得多——刚过去不久的朝鲜之役中,北京那位至尊对待丰臣秀吉几乎就是在对待一个能与大明平起平坐的敌国宰相了!
朝鲜——日本——辽东!
如果楚凡的谋划真能实现,那将是个多么宏大、多么壮观、多么令人目眩神迷的巨大成就呀!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中国历史上那些传奇般的帝王,无论是北逐匈奴的汉武帝还是开拓西域的唐太宗都无法与之比肩——要知道,古称高丽的朝鲜,可是众多中原英雄的试金石,唐太宗就曾经在高丽失手,一世英名险些毁于一旦;而天纵英才的隋炀帝,更是因为三征高丽最后把天下都丢了!
深吸一口气后,郑芝龙平复了一下波涛汹涌的内心,默默对自己说道,志向越高越远,摔下来的可能也就越大,且先看看这位传奇统帅,能否过得了朝鲜征讨这一关吧!(。)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大婚(一)()
大年初七。
水山脚下的大宅中,新年的年味儿浓得化都化不开:大宅的门楼两侧贴着火红的对联,门上也高高挂起了两块巨大的桃符,上面雕着两位威风凛凛的门神“神荼”、“郁垒”;门前厚厚的积雪中到处可见斑斑点点的红色纸屑,那是鞭炮放完后留下的残迹;门里大校场上,为戏班子演出搭建的竹台子还没拆,上面也满是鞭炮屑;校场上的积雪坑坑洼洼的,细心人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能看出那些低洼的地方都是除夕夜复辽军战士们聚餐时摆桌子的地方;大宅中到处都挂满了红纸糊的灯笼,喜庆的气氛油然而生。
隔着楚凡原来住的地方不远,一个小偏院被打扮得格外喜庆:重新漆过的院门门楣上挂着块簇新的木牌,上书两个遒劲的柳体楷字“听风”;两扇大门上挂的不是门神,而是两个大大的红双喜字;门前的宫灯也不是纸糊的,而是上好的柳曲木制成骨架,再绷上红色丝绢,宫灯的每个面儿上都画上了栩栩如生的百子图。
进得门来,一座硕大的花厅将院子隔成了前后两部分;空气中浓浓的清漆味儿以及崭新的青砖昭示着这花厅是刚刚才建好的。
厚厚的红地毯上,郑芝龙、郑彩二人背着手跟在楚凡身后,看他指点着布置已经打扮得花团锦簇的花厅。
“……这宫灯的穗儿是不是太长了,人从下面过都得低头……换一个。”
“啊?喜服怎么是明黄色的?……军师安排的?不行不行!得换,换成大红色!”
“……怎么还有个火盆?……从上面跨过去?哦,好吧。”
……
听着楚凡一一询问各种布置,郑芝龙心中颇为感慨。
今天一大早他就来拜会这位大婚在即的复辽军统帅,却因为后者太忙,寒暄两句后便请他以娘家人的身份跟着布置新房了。
这让郑芝龙既震撼又感动。
跟着新郎官忙活婚礼,那得是相交了几辈的通家之好才行,自己这个初次谋面的人就能得到这样的待遇,让他如何能不感动?
楚凡简简单单一个动作,既表示了郑家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之重,又迅拉近了他和郑芝龙之间的距离,这让郑芝龙在感慨之余对这位年未及冠的统帅更加刮目相看——这一手,即便是极擅笼络人心的郑游击都未必能玩得如此熟稔!
感动归感动,郑芝龙对于楚凡的这个新房还是腹诽不已的。
他本人出身寒门,得势后便越注重所谓名门气派,居所也好,穿戴也罢,处处都要彰显富贵气息;想当初为了接旨,他在同安另起了一座大宅,从房舍到院子无一不是按照江南名门望族的标准建造,甚至连院里的山石都是从西湖特意运来的,家居摆设不用说更都是上上之选。
郑芝龙少年得志,年轻人心性,就喜欢华服美居无可厚非;更因为这个时代居所和服饰乃是彰显身份地位的重要标志,所谓“起居八座”正是高官的标配,郑芝龙对此当然就更为关注。
可在这新房上面,郑芝龙却看不出多少能表明楚凡复辽军统帅身份的痕迹——在他看来,这宅子充其量也就是大明一个乡下财主娶媳妇的标准!
倒是那位身量矮小的宋军师为之安排的几个物件,分明就是营造一种皇上大婚的气氛,可都像那件明黄色喜服一样被楚凡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