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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浮桥上。
造一座一百步长的浮桥,要简单一些;造一座两百步长的浮桥,就不克不及简单的同等于造两座一百步长浮桥,难度倍增;何况襄阳与樊城之间的浮桥,有八百步长!
汉水在入秋后,上游雨水不休息,使得流水上游的水势凶猛,对浮桥的冲击力极大。早初由罗献成派人所架设的浮桥,在八月中旬一次洪水过境时,由于铁索过细给冲断,致使整座浮桥给冲垮,只保存半截舟桥,一直到九月初才重新架好。
叶济罗荣先期派苏庭瞻、孟安蝉两将率三万步骑南下石城,接应鄂东防地,又使其在水军的配合下,从石城度过汉水,在汉水西岸获得立足,但大军南下的主渡点只能设于襄樊。
这个跟林缚等人在黄州所预测的一样,架设浮桥之难以及耗用的物料之多,都叫叶济罗荣难下决心在石城那边再架两座浮桥。
进攻荆州,叶济罗荣自然也要用擅长攻城战的周繁、田常两部戎马为主力。
不过这两部戎马,在攻打南阳时,伤亡逾万,在屠城宣泄后,也需要休整、弥补新的兵卒。差不多到九月初,才从南阳外围开拔,进入樊城开始渡汉水。
襄阳北城墙就筑在汉水南岸的石崖上,叶济罗荣战甲披着猩红战袍,髯须满面,使得身材高大的看上去格外的英武,站在襄阳北城楼上,眺望滔滔汉水以及正紧急渡汉水的军马,恍如峙立在襄阳城头的一方铁汁浇成的地础,叫人生出难以撼他的感慨。
奢文庄虽封闽王,但在叶济罗荣面前刻意连结低调,穿一身锦袍,恍如富家翁,古脸瘦削,两鬃华发早生,只是眼睛里还偶尔还流泄出这些年来磨砺出来的锐利。
田常所部为先锋,已经于前日先一步南下去打荆门,周繁所部这两天才渡汉水。
所以周繁还在襄阳城,站在城头,陪同叶济罗荣、奢文庄以及襄阳守将阿济格与燕廷派遣来担负襄阳知府的汉臣沈浩波等文武官吏。
襄阳为襄北重地,为南征荆州大军的粮草后方,衔接南阳,虽说任用青州战事时投降的沈浩波治襄阳政事,但守将还是要用绝对信得过的人。
“黄陂派来信骑,称淮东调入黄州的戎马,截止到六日,仅步营战卒就有五万众,加上水军及骑兵,在黄州周围聚集的军力,差不多近九万人,”阿济格说道,“他们的动作好快啊,东海狐似乎在看我们这边的消息,决定要不要将其在庐州的驻兵西调。”
阿济格说这话,自然是责怪渡河太慢,浮桥架设太少,而渡船又不足。
胡宗国心里腹诽:要没有奢家,单叫罗献成助你们,二十万戎马怕是用上一个月都未必能完全度过去。两座浮桥用去十二根铁索,仅铁料就耗用近十万斤,这还是打下江宁攒下的根柢,都未见你们能从燕蓟补入这么多铁料到南面来。
“都怪我不克不及多造两座浮渡,叫大军渡河受阻,请穆亲王责罚。”奢文庄小翼的请罪。
叶济罗荣看了奢文庄一眼,知道他是刻意低调,但也喜欢他这种小翼做人的态度,说道:“能事先造成舟桥,已是大功,而南漳、钟宜两城皆降,只待我大军度过汉水,即可挥马直指荆门……”
浮桥长八百步,要是人挨着人、以两列行进过桥,浮桥就要同时承载近两千人。要是浮桥的承载力能达到这种水平,二十万人马要度过汉水,一天时间就够了。
只是仅两千人的体重,加起来就要有三十多万斤,连上桥体自重就变得极其的粗笨;受上游来水冲击时,无论是纵向的,还是横向的,对铁索的拉扯之力,也将变得极大,非襄樊浮桥所能承受。
苏庭瞻所奉命架设的这两座浮桥,每次同时仅能通过四百人,要是过骑兵,一次甚至只能同时通过五六十骑;这就极大拖延了人马渡河的速度。
即使如此,两座浮桥渡人马过河的效率,仍然要高过同时调来配合渡河的两百艘渡船。
奢家抛却闽东时,将大量的造船工匠都随军西迁。不过占得江西之后,虽有工匠,但没有充沛的时间去阴干造船的板材,也没有余力组织人手进深山老林里去伐巨木,故而在江州只能造些中小型战船。在江州水军里,两百石载量以上,都要算大船了。即是这些船时间用长了,板形走性,漏水情况也变得日益严重。
浮桥走人,渡船载物,田常、周繁两部步兵加起来不过六万人包含十数万石粮草,度过汉水,就整整花花五天的时间。
接下来,叶济罗荣本部四万精锐骑兵,除其中一万人马要从汉水东岸前往石城,继续增强鄂东防地外,其他三万骑兵,都要从樊城南渡——想想三万骑兵要走浮桥南下,速度之慢,怕是堪比四五倍之数的步兵,怎么也要六七天的时间,奢文庄想想也是有些头疼。
不管怎么说,战马的体形与体重,也是寻常成年人的四五倍重,而渡河时还没有人那么安份。
阿济格嫌渡河慢,周繁则希望多拖两天。
在攻打南阳时,田常出力不大,周繁为争战功,攻城伤亡都主要集中他这边。虽说叶济罗荣这次叫田常为先锋,先去剪除荆湖军在荆州外围的守军,但周繁还是希望能获得更长的休整时间,所以宁可慢慢的从樊城渡到汉水南岸的襄阳,就算拖上十天八天,也没有什么。
周繁说道:“淮东军在黄州的集结虽说很是的迅速,但其担忧我主力戎马从汉水东岸突然压上,进入鄂东,故而其先期以黄州城为中心,在沿江北岸地区修筑防垒,以取立足。淮东军对黄陂、汉津等城的大规模用兵,会在其沿江塞垒修长完成之后,应该还能给我们一两个月的时间。”
奢文庄固然能知道淮东军不会很快兵临黄陂、汉津城下,那样的话,叶济罗荣做梦城市笑醒,他只要率骑兵快速进入黄陂,就可能迅速对攻城黄陂的淮东军进行还击。
而从黄陂往南、往东,丘陵、平原、湖沼交错,留给淮东军进退的纵深极浅,不足百里。在这么浅的纵深里,大股骑兵配合步兵进击,想击溃甚至围歼淮东军不是难事。
淮东军想要进攻他们的鄂东防地,特别是军力上不占优势的时候,必须要在沿江择要冲之地,修筑可供临时立足的寨垒,这样才能进退有度,不致于败下阵来没有休整跟收拢残兵的机会。
只是这个时间,周繁说至少会有一两个月,奢文庄却不认同。
与淮东军打了这些年的交道,吃了这么多亏,淮东军的进军及后勤补给效率之高,是史书未载的。像闽东战事之后,林缚率淮东军主力从晋安转回到浙东,再从浙东进入江宁,一旦动起来,前后都没有用到半个月时间。
虽说林缚从八月中下旬就率先部进入蕲春,但一直到九月六日,其在江西的淮东军水步军主力才完全渡江,速度看上去其实不快,更在奢文庄看来,则有两个可能:一个就是林缚有意拖延,要给他们造成淮东军行动缓慢的错觉,还有一个就是林缚前期将运力主要用来物资的运输上,而戎马的集结给拖延了些许。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将意味着淮东军攻打黄陂的时机,要比周繁预料的要提前。
奢文庄倒也不怕获咎周繁,当着周繁的面,便将自己的阐发说给叶济罗荣听。
燕廷显然不会希望投附汉将一团和气。
虽说这些年来,北燕与淮东军并没有大规模的交锋,即使徐州战事期间,也是一触即离,可是大大小小的局部战事,打得无数次,也是吃亏多,得利少,对淮东的了解,自然深刻。特别是在徐州战事之后,淮东以一隅之地,竟然将他们在东线的进攻标的目的完全封死,也由不得他们不重视淮东。
叶济罗荣这回如此急于攻打荆州,也是深忌他们新建的登州水军难与淮东水营在东海之上争雄,故而想尽一切可能将淮东戎马主力牵制在西线。
叶济罗荣倾向认同奢文庄的观点,他们打荆州的法度不克不及拖,但他同时又疑惑:“闽王是认定淮东军会主攻黄陂?”
黄陂与汉津两城相距仅四十里,可以说是互为犄角。不过在地势上,黄陂位于丘陵地带,离江岸稍远,而汉津处于湖沼与平原之交,濒江带水。
淮东军围汉津,可以水陆并进,而汉津外围的地形,又限制北燕骑兵作战,更有利于淮东步营主力阐扬战力。
黄陂位于内陆,虽说也有玉带河从其境通过,但玉带河这等支系河流,自然无法叫淮东水营的巨舶直接驶入助战,而黄陂周围是丘陵与平原相交的地形,湖沼少,极有利于北燕骑兵插上作战。
另外,淮东军打汉津,只有右翼会流露出来,并且可以获得胡文穆在江夏戎马的有力支援;而其打黄陂,左右两翼城市流露出来,易守汉津、铁门山两边军马的冲击。
在汉津与黄陂之间,叶济罗荣一直都偏向认为淮东军会打汉津,奢文庄却是一口判定淮东军会重点打黄陂。
判断淮东军的主攻标的目的不是随便的事情,这决定着汉津与黄陂两城之间的戎马分派问题。
奢文庄说道:“林缚将主营放在黄州,从黄州往五云山,往黄陂、往铁门山的进军通道很是通畅。而从黄州往凤凰山除有兴水河相隔之外,中间湖沼淤滩也多,虽说淮东军在黄州与凤凰山之间投人大量的人力、物力铺路架桥,但通道仍然相对狭窄。要是林缚认真将主攻标的目的选在汉津,还不如弃黄州城,在凤凰山筑主营,这样对汉津投入军力,路线更短,更直接,冲击力更强……”
奢文庄此前相驳,就叫周繁心里不服,奈何叶济罗荣认同他的观点,这时候忍不住想扳回一城,说道:“即使叫林缚攻下黄陂,在汉津、铁门山两城未下的情况,林缚敢率淮东军步营主力徒步从黄陂缺口进入大洪山南麓威肋我侧翼?”
奢文庄摇了摇头,即使黄陂失陷,他也不相信林缚在没有水营的配合下,敢率六七万步兵孤军深入。特别是汉津、铁门山的守军,可以对孤军深入的淮东军进行包抄、断其后路。
到时候只要北燕在石城一线的戎马,将淮东军步营主力拖延在大洪山一线,叶济罗荣哪怕抛却荆州不打,率主力渡汉水到东岸来围歼淮东军这支主力都来得及。
林缚在黄州最多能集结十二万戎马,其中三分之一为水军。最叫北燕深忌的,应该是林缚强攻下汉津,打开进入汉水的通道后水陆并进、一路北上,那时,燕胡主力即使赶过来,也将因为没有体例断其水路,而无法形成围歼之势,进攻荆州的计划,也就将完全的挫败!
“虽说淮东军陷黄陂,不大可能孤军深入,但其据黄陂而窥石城,穆亲王当奈何之?”奢文庄说道:“林缚此子,虚实难测,特别知道我军会固守汉津,其反其道而行之的可能性更大。而其军事摆设,又是剑指黄陂,固然也有可能会攻铁门山。”
“林缚用上吃奶的力气,在黄州也能集结十二万戎马,汉津、黄陂、铁门山三地,他只能主攻一处,”周繁说道,“黄州与凤凰山之间陆路道狭,但有水路相通,而凤凰山与淮东军在南岸的庙岭山营垒也是隔岸相依,其此时经营黄州城,说不定是惑我之计……”
“倒不觉得有什么可以迷惑的,”奢文庄说道,“汉津本就是固定之地,以我所见,黄陂却是需要再加强一些,以防意外……”
“孙季常有两万步骑守黄陂,再调戎马的话,”叶济罗荣蹙着眉头,北燕在荆襄城区的戎马看上去很多,可是骑兵除配合进攻荆州,他也计划主要摆设在荆门、石城第二线上,新附汉军精兵数量自己就有限,要重点守汉津,就没有体例再分兵给黄陂,想了一会儿,说道,“或许叫罗献成调一万戎马去黄陂!”
奢文庄觉得向罗献成要兵,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罗献成手里的精兵有限:一是罗献成亲自抓在手里,从桐柏山与淮山之间,进窥信阳,避免淮西戎马有什么异动,也怕林缚将在山阳的守兵调到信阳,与淮西联合作战,从淮山北麓打开进击随州的缺口,所以叶济罗荣也授意罗献成要将精锐戎马留在随州以北巩固防地;除此之外,随州军里能称得上精锐的戎马,都由大将钟嵘掌握着,守住铁门山的门户。
不克不及从随州北抽兵,也不克不及叫钟嵘分兵,再叫罗献成从别处调一万戎马归孙季常节制守黄陂,只可能是疲弱、兵甲不全的弱旅,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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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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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八月底、九月初,燕将孟安蝉、苏庭瞻即率三万步骑,先沿汉水东岸南下,进驻石城,与守石城的奢渊、韩立所部汇合之后,在石城聚集的戎马,多达四万余众。''
奢家弃江州渡江北逃,虽得汉津,但汉津临江,又与荆南雄城江夏隔江坚持,非是立基之所,除留杨雄守汉津、黄陂外,奢文庄早在入秋之前,将渡江的家眷匠工近十万人,沿汉水北迁到石城。
石城,临汉水东岸,处大洪山西麓,东北距随州城两百里,北距襄樊两百里,南距汉津、黄陂三百里,与汉津、襄樊皆有汉水相通,又由于奢家从江州撤下来的水军控制着整个汉水,而距石城渡汉水劫掠西岸长林、荆门、钟宜等地,以弥补奢家渡江粮草的不足。
七月奢文庄也是从石城率田常、苏庭瞻两部北进,攻打新野。
石城位处荆襄地区的中心,退可扼汉水、大洪山要冲,南进可援鄂东,西进渡汉水可击荆门——叶济罗荣在拿下南阳之后,也看到石城所处方位之妙,他要往南支援鄂东防地或者侧击荆门的中继点,石城的位置要比随州优越很多。
只不过罗献故意无大志,退守随州,而无进取之心,持久以来视大洪山为随州外围屏障,而在大洪山之外的石城,早就给劫掠烧毁,酿成残地。
奢文庄率十数万军民进入石城,手头资源有限,对石城也仅是略作收拾,残破的城墙用木栅填土补齐,八月时遭大雨还塌失落两处,但到底要去其他处所好一些。
孟安蝉、苏庭瞻到石城后,使石城的戎马增到四万,除调一万戎马补入汉津,增加汉津、黄陂一线的戍守,其他戎马也没有急于都补入鄂东。
防地是要讲穷纵深的。
要是将戎马都堆聚到鄂东,只会使鄂东防地的粮草变得更加紧张,进一步加剧后勤所承受的的压力。
相对应,只要在石城有精兵强将驻守,三两天就能赶去支援黄陂、汉津,一方面能叫淮东军不敢全力攻打黄陂、汉津;另一方面,对汉津、黄陂守军来,只要背后有援兵,就会有坚守城池的信心,实在没有需要将戎马都堆到前面去。
而将戎马更多的集结在石城,就是可以渡汉水西击荆门。
在九月十二日田常率部攻打荆门北的石河驿之前,苏庭瞻在石城,便令部将韩立率五千精锐从石城渡汉水,攻打汉水西岸的彭湾岭,配合田常北击荆门。
彭湾岭为荆山在荆门境内的余脉,断断续续的山势直抵汉水西岸,使得汉水在流经荆门北,不克不及不随着山势转折曲变。彭湾岭虽不高,起起伏伏的丘山不过三五十丈,却迫使汉水形成一个“几”字的大湾,也是从襄阳往南到汉津,汉水近千里沿岸少量的隆起地块。
早在罗献成等流寇袭掠荆襄时,深受其害的彭湾岭一线苍生就依山岭的地形之险,结寨自保,民风也彪悍勇斗。
待到奢家据石城,胡文穆也看到彭湾岭的地形优势,沿彭湾岭增筑塞垒,形成北到陈家尖、南到崔公崖的长达近三十里的联寨,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