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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桩好事。但随着大雪封境,天气愈发的酷寒,黄河及沿岸水系相继冰封,将给燕胡骑兵南下提供平坦的通道。
林缚在泗阳就停了一天,在数百骑兵的护送下,夹着风雪渡过汴水,直赴淮阳。
刘妙贞、马兰头、李良等淮阳军将赶到汴水西岸迎接,看到东面的骑队过来,当前是一员身穿青甲腥红大氅的骑将。
这时候还离得远,看不清人脸,孙壮指着当前那穿青甲腥红大氅的骑将,与刘妙贞、马兰头、李良等人说道:“那好像是我家大人……淮东军穿红氅子的人不多。”
刘妙贞有她的骄傲,坐在马上不动,眼睛盯着那从漫天大雪里钻出来的一点红;马兰头、李良都惊讶的应了一声:“哦!”忙下马来,怕失了礼数。这会儿前头的探马回来禀报,当前之人正是林缚。
刘妙贞这才下了马,牵马与众人徒步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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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敌踪又现
过了栈桥,赶去淮阳城还有五十里,林缚等人已经饥肠辘辘,与刘妙贞等人汇合后,便靠着栈桥这头的烽火戍台歇脚。
戍台是一座十余丈见方的砖堡,平日由淮阳镇派一都队甲卒戍守、控制栈桥。
林缚随行护卫骑兵以及随刘妙贞出城来迎接的队伍,加起来有近千人。不要说马了,人进了戍堡都没有坐的地方,林缚也随便,就在戍堡外歇脚,风雪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斥候探马散出去,骑兵们一队队的散开来,用马在外围挡住风雪,在人避风侧取食料喂马、啃食干硬的麦饼;也以一都队为单位,架锅置灶,取雪烧水,放肉煮汤。
此行随林缚到淮阳视察,还有孙敬堂、李卫、高宗庭、唐复观、周普等人,与林缚、刘妙贞、马兰头、孙壮、李良等人一起,在风雪野外,围着烧得“叵叵”直响的大铁锅而坐。弥漫的肉香扑鼻而来,勾得人食虫大动。
淮泗物资紧缺,要安置这么多流户,野外蛇鼠都给人吃了干净,不过兵卒都按量供应肉食,取雪烧水,将腌干肉、腌干鱼洗净混丢到锅里,再摘采一些能食的野菜加入炖食,便成了艰苦行军途中最令人期待的美味肉羹了。
李良瞅着林缚端着一碗肉汤津津有味的喝着,心里觉得就怪,问道:“军中的美食,制置使吃来也有味道?”
“怎么没有味道,合辄你以为我躲起来每日山珍海味不成?”林缚笑着反问,又认真的说道,“我啊,酒不大爱喝,李帅要喝,可以陪你几碗,但喜欢吃肉,红烧,比起羊肉,更喜欢猪肉。”
李良腼腆的笑了笑,马兰头凑过来说道:“这年头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吃得上肉,贵人喜吃羊憎厌吃猪,故而江淮多养羊、少有养猪的,唯有家里稍富裕的人家,才养一头猪年尾杀解馋,倒只有淮东境内大规模养猪……”
林缚知道马兰头是有疑惑不好意思直接问出来,笑着回他:“我这个‘猪倌儿’的绰号可不是给白唤的,我在江宁就养猪出名——那些富贵人只晓得羊肉比猪肉好吃,不会算细账,”林缚掰着手指头跟马兰头算账,说道,“一头羊从年头养到年尾,只能杀三四十斤肉,一头猪能杀出三四倍的肉食来,猪下水也能食;油能烧菜制蜡;猪皮制甲勉强差些,但制靴、、制衬甲、制皮带,都很好用;猪鬃能制刷子、猪鬃刷子是好东西,制船要抹桐油,用猪鬃刷子又好又快;猪圈养垫干草能沤肥,一头猪肥一亩田足矣,少说能多种出一石米粮……换作马帅,会因为羊肉吃起来口感好些便弃猪养羊?”
“换作我也养猪……”马兰头爽朗笑着回道。
“有些人满口仁义道德,说的比唱的好听。淮东的官员将领,我跟他们说:不要跟我谈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让你治内不能饿死人,就是最基本的仁、最基本的义、最基本的德;都说天灾人祸,人祸就是最大的背德,”林缚又说道:“关于物资分配的问题,现在淮东的物资也很紧缺,所以才在军中分等级供应。军官操劳更甚,所以会有一些额外的军官物资补贴,但也有限。做这些安排,根本的出发点是保证部队的战斗力,更好的安民靖土,不是培养官老爷的作风——谁的贡献大、谁的功劳高、谁勤勉用心,都就能得到更好的保障。要是不做到这一点,岂不是打仗时大家都要缩到别人后面去?”
诸人皆笑。
即便是近一年来,得淮东支援渡过困境,接受招安编为淮阳镇军接受淮东军司的节制步入正轨,马兰头、李良等将,对淮东存有感激之情,但对林缚本人也是是敬畏有余而难有亲近之心。
毕竟此前只见识过林缚在战场上的凌厉手段,而林缚本人在淮东的声望已经高达无人能够取代的地方,即使马兰头、李良等人仍然心存警惕,但仍以仰视的心态来看林缚。
林缚此来淮阳视察,马兰头、李良等人也是颇为意外,即使有感于林缚对淮阳镇的信任,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要如何接近,才能算合乎分寸,却没想到林缚说话从语气、方式以及所说话的内容,都让他们觉得平易近人,一下子就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虽无山珍海味,但在野外冒着风雪围着一锅肉汤,大家吃得津津有味、畅怀欢谈,令高宗庭颇为感慨。
林缚要来淮阳视察,高宗庭是持反对意见的,毕竟在一年之前,大家都还严重对立的两方,就算眼前,淮阳军镇仍保持相当的独立性,仅名义上接受淮东军司的节制,谁能保证淮阳镇诸人就一点野心都没有?
算着时间过栈桥在野外就餐,也是高宗庭筹划,就是要利用这短暂的时间观察淮阳镇诸将有无异常——看到眼前此景,高宗庭才晓得有人是生来能得人心的。说到得人心,无非是要清楚别人需要什么,而自己能给予什么,权谋太多、太细、太诡,反而不能算好事。
不过这顿野餐吃得也不能算平静,林缚喝过肉汤,与诸将站起身活动腰腿,骑兵牵着马散开列队,打算继续前行时,淮阳方向就有探马驰来,在淮阳城北发现有渗透进来的燕胡前哨……
“十五人一队,穿皮甲、持刀弓,皆双马!”林缚接过刘妙贞递过来的信报,看了看,说道,“倒是标准的燕胡游哨……”他也不多说什么,要是刘妙贞连几支渗透来的小股燕胡游哨都应付不了,也不枉为近一年来往淮泗投入这么多资源。
“放他们进来,打痛他们几次,才会变老实一些。”刘妙贞下令道。
燕胡游哨皆双马,又精骑射,若是在他们越过防线之前就派兵拦截,顶多将他们赶跑,很难咬住他们的尾巴打。将他们放进来,两路或几路骑兵夹击,就能狠狠的咬他们一口,几次下来,就能让燕胡游哨变得老实一些,晓得淮阳防线不是除了城池就能任他如入无人之境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淮阳镇的骑兵数量很有限,对面燕胡袭扰性质的游哨,也只能用骑兵拦截或迂回包抄;步卒出去,根本连人家的尾巴都咬不到,还可能给诱入对方的埋伏圈里去。
淮阳镇军在去年最艰难的时候,即便是最珍贵的战马都杀了维持人命,刘妙贞手里仅有的近千名骑兵精锐,也都改为甲卒。
淮东普通骡马倒是不缺,也支援淮阳镇军好几千头骡马,但过去一年里淮东从海东地区也引入优良战马也不足三千匹。
周普三月率骑营北上支援津海,撤回来时,人员伤亡倒是不大,但马匹的折损率超过四成,叫周普痛心得嗷嗷直叫。骑营撤回崇州休整,又从津海营等部挑选一批骑术精湛的将卒补入,兵员扩充到六营,但战马仅补足到三千匹,连一人一马的标准都做不到。
除了各步营的斥侯探马用马补充了一些外,林缚也是尽最大可能的给淮阳镇调拨了五百匹极为珍贵的优良战马。
就在淮东拨给的五百匹优良战马基础,另外从普通驮马里挑选一些健壮、脚程好的,淮阳恢复了两营骑兵编制。
由于战马太珍贵,要不是林缚过来,刘妙贞宁可放燕胡游哨进来用弓弩步卒抄伏拦截,即使是将敌人惊走或损失一些步卒,也要比折损宝贵的战马更能让人接受。
在淮阳、在汴水西岸,过去半年时间里,淮阳镇与淮泗工辎营尽可能修复残存的土围子作为流户的安置场所,小股游哨渗透进来,民众可以避入土围子,倒不怕会给造成大多伤害。
当然了,燕胡游哨三五十人试探性的渗透淮阳防线,这边出动骑兵拦截,虽说容易拦回去,但避免不了战马的折损。有时间骑兵在马上对射,损失最惨重的不是人,往往是跨下目标更大的战马。
燕胡获得战马容易,淮阳镇却将五百匹战马当成宝贝供着。
而且当燕胡游骑的规模达到三五百人,这边即便将骑兵全部派出去拦截,即使是硬拼硬,都未必能确保获胜,那时将更头疼。
反而燕胡骑兵进来的规模再大些,倒可以出动步卒进行拦截了。毕竟大股骑兵即使是在行进时,拉开的队列、展开的范围也会极广,很难保证侧翼不给步卒咬到。
刘妙贞这次要保证林缚此行不会给渗透进来的燕胡游哨干扰,除了下令淮阳城里的骑兵出动包抄敌骑外,还将随行到汴水河西岸迎接林缚的三百余骑兵都交给李良率领,要他在前方散开阵形,确保不会有燕胡游哨撞进来。
“陶春跟梁家吃狗屎的,真还要我们替他们擦屁股……”李良对河淮防线让燕胡游哨漏进来,十分不满,愤愤不平的说道。
“我这次带来的骑兵不多,但也能助你们一臂之力……”林缚笑道,将孙壮唤到跟前来,将随行护卫一营骑兵交给他率领,协同淮阳镇拦截渗透进来的燕胡游哨,又与刘妙贞、马兰头说道,“你们若是愿意,我从崇州再调一营骑卒过来交给孙壮率领,协助你们拦截燕胡游哨,不能让淮泗的虚实给燕胡轻易的摸过去……”
由于资源有限,而淮泗要安置的流民太多,除了淮阳地区的流民都能避土围子外,在汴水河东岸,在睢宁与宿豫之间,更多的民众为了垦荒种田方便,都在野外搭棚户为居,一旦让小股游哨渗透进去,伤亡就很难避免。
人心惶惶,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的流户势力又要往南涌,造成新的动荡。
林缚这时候还顾不上怜惜战马的损耗,更多的是要争取时间,当数百计的土围子、防堡、防寨横亘在淮泗之间,燕胡便是数万骑兵打来,也只要硬拼硬的一路啃过去,休想在淮泗范围之内再打迂回包抄的战术。
至于这时有燕胡游哨漏进来,林缚估计也是陶春所管辖区出的漏子。
梁家手里有些骑兵,经营平原府、济南府也有三年时间,拦截少股游哨渗透的能力还是有的。陶春手里仅有的骑兵甚至满足不了最基本的探马要求,又刚刚整军退到大梁,燕胡游哨要是从长淮军辖区漏进来,最不让人意外。
比起此时出现在淮阳城北的燕胡游哨,林缚更关系燕胡向临淄、青州等地渗透的游哨,很显然,青州军防范燕胡骑兵渗透的能力,比长淮军还要差好几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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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淮阳防线
林缚等人在入夜前进入淮阳城,淮阳城外已经看不到燕胡游哨的踪影。
燕胡游哨没有越过防线给淮阳军派骑兵迂回包抄的机会,在淮阳城北稍接触就往后退去。倒是有少量流民往南涌来。
入夜前,雪倒是停了,凛冽的寒风还在呼呼的刮着,吹面如刀割,看着刘妙贞带着青铜面具,林缚心里暗想:难怪脸上没有风霜之色、白嫩如婴。
“北面怕是有大股的骑兵藏着!”周普蹙着眉头,对燕胡游哨稍接触即退,颇为不解,猜测北面某处藏着较大股的燕胡前哨骑队,坚固整饬、防备森严的淮阳城令他们不敢轻易往纵深渗透。
黄河从潼关出来,几乎是以直线东流,在过大梁之后,才大折向、往西北而行。
长淮军撤回到黄河南岸,即使在北岸还占着几座城池,但由于兵力有限,实际从整个太行山南麓到黄河北岸之间,就都变成燕胡在晋南兵马的控制区。
从太行东南麓越过黄河到淮阳城北,直线距离才四五百里,一路过来河流冰封,一马平川,几乎没有什么遮挡。
原先这一区域,人口密集,大量的村寨、屯堡以及地方上的乡兵武装会成为阻拦燕胡探马往纵深渗透的阻力。持续数年的战事,这一区域几乎给打残,丁口十存一二,村塞给摧毁、乡兵势力也给摧残殆尽,燕胡探马只要越过黄河沿岸薄弱的防线,进到河淮腹地,几乎就进了无人之地。
陶春率部退到黄河南岸,兵马扩充到四万人左右,左右展开的防线约三百余里。相比较当年大同镇六七万兵卒守六百里防线,在兵力上倒不太弱。只是当年以大同城及边墙为核心,依险峻地势建有四百多座堡寨,才构成完整的大同防线,能有效防止小股敌骑的渗透。
陶春撤到黄河南岸,黄河到冬季一冰封,仅有几座残城能集中驻守,防渗透的能力自然薄弱。就江宁给陶春所拟定的战略,也是冬季坚守城池,防备燕胡越河夺城,待黄河解封之后,渗透进来的燕胡骑兵没有落脚之地,自然也只能退到北岸去。
在过去半年时间里,在河淮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驿站、塘铺以及滞留乡野的民众,由于没有坚固的堡寨可以依来防守,都成为渗透进来的燕胡探马袭掠的目的。
河淮地区刚刚才稍有些起色的耕作,便又都给摧残了一遍。
就燕胡骑兵的作战方式,很可能三五百骑一队越过黄河防线往河淮纵深渗透,再分散袭掠、侦察,遇到阻力再退回集中,伺机而动。
燕胡探兵渗透进来,河淮之间薄弱的传驿塘铺就靠中断,没有北面的消息传来。但要验证周普的判断也很难,今日就有数百名流民越过防线南下,派人去详加盘问即可。
派人去盘问进城的流民,果然问得在前天入前有大股胡骑围攻鄢陵的消息,只是鄢陵城池完备,城里有千余守军,胡骑未得,即行散去。
综合盘问来的信息,确认在淮阳北面的胡骑约有四五百人规模。
“这股骑兵离淮阳不会太远,是不是将骑营派出,趁夜往北搜索,狠狠的打他们一下?”马兰头询问刘妙贞。淮东大量的资源投过来,现在就有大股的虏骑潜伏在淮阳城北,要是无动于衷,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好……”刘妙贞点点头,不主动出击,过来缠扰的虏骑会越来越多,反而麻烦,又惩询的看了看林缚。
林缚跟孙壮说道:“你参与往北搜索敌骑,”又与刘妙贞、马兰头说道,“往北搜索的范围不要太深,以百里为限,分两股或三股包抄搜索,途中汇合及联络地点方式,出发前好好商量一下,制定一个详细的方案……”
淮阳镇军有两营骑兵,一营较为精锐,从左翼搜索,一营马匹质量较差,以稍缓的速度走中路,孙壮率淮东骑营一部从右翼往北搜索,途中约定两个汇合点,即带着骑兵牵着马出城北上。
骑营出城去,林缚也未下城墙去休息,而是视察城池建造情况。
相比较一年前的残破土墙,淮阳内外两侧都包覆了城砖,墙基也进行加固,更加重要的是对旧式城郭的改造。
旧式城郭防御小股敌军以及短时间的强攻,有稍好的适应式,但随着大股敌军长时间的攻城围城,其攻城方式也将越来越多样化并且重型化,旧式城郭就会暴露出一些致命的弱点来。
新改造的淮阳城,在大城与外壕之间,建一道高厚的羊马护墙,在主城墙内侧又挖内壕,或称里壕,在里壕内侧又称一道厚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