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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缚暂时还不想调长山营。
“我陪你去济州,还要带哪些人去?”秦承祖问道。
“秦先生你留在崇州,”林缚说道,“如此是兵分三路,崇州居中协调最为重要,秦先生不在崇州,我也不放心东渡济州……”
秦承祖也不坚持什么,林梦得专擅内政,但不熟悉军务,不足以留下来坐镇崇州。
守淮防线与嵊泗防线目前看上去平静,但北面的孙壮是个极不稳定的因素,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变故?
曹子昂守住山阳、泗阳一线不难,但工辎营六万丁壮,多为流民军降卒,张苟、陈渍等降将会不会安稳,实在难说得很,崇州这边主持局面的人,必需足够老辣才成。
济州的形势不能再拖,既然做了出兵济州决定,动员就迅速展开起来。粮草、兵甲、军械的准备也快,南北两线的兵力也要进行相应的调整,靖海第三水营除了部分留驻山阳,主力也要调回崇州来,只要天气合适,腊月下旬之前就出兵。
除了周普、赵虎、葛存雄等将外,林缚特意将林景中从江宁调来,使孙文炳负责崇州在江宁的事务,要林景中随他一起出海去济州。
不管怎么说,要对济州进行全面的加强。
济州方面仅有军事上的长官已经远远不够,林缚要调林景中去济州负责民政与商贸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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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兵援
崇城已成商旅云集之地,无法彻底杜绝别家的斥候、哨探以商旅身份潜入,发兵济州岛的动员及准备工作都在鹤城进行。
十二月中旬,大量的兵员、战备物资通过水陆通道陆续往鹤城集结。
包括步军司亲卫营大部、水军司靖海第二水营、马军司骑营一部在内,六千余正卒,以及千余舵工水手等辅兵,在十二月十九日之前,在鹤城集结完毕。
包括三万石米粮在内的战备物资,在鹤城陆续装船完毕。
相比较年初,林缚走海路北上津海,整个崇州五千石载量以上的津海级战船也就五艘。如今靖海第二水营就有五艘津海级战船,此外还有包括十八艘集云级战船在内的其他各种中型海战船五十余艘。
因为面临奢家在东海上的竞争与威胁,崇州诸多事务里,船政是发展最迅速的。
烧窑干燥法成熟之后,备料时间从传统的两到三年,缩短到六个月。
在过去一年时间里,黑水洋船社的远海运力提高了近十万石,而每石运力的提高,差不多给观音滩船场提供一两银子的利润。
此外船场还为靖海水营提供大量的战船;加上之前孙、周等族海商对船场的注资,崇州观音滩船场一年内前后投入近四十万两银,造船总规模到年底达到二十万石。
造船中,除了大规模的使用铁钉铆接外,观音滩船场甚至开始使用大型的铸铁件。
在林缚的印象里,同等载量的铁制帆船怎么也要比木帆船重。实际经过测算,同等载量的钢铁帆船甚至要比木帆船要轻两到三成。
完全要造钢壳帆船,一艘千石船要用掉十万斤好铁,还不是崇州的钢铁产量所能承担。低成本的钢板制造技术要成熟起来,没有几代人的时间去积累技术,怕是不成,但用铁铸件去制造海船关键部件,能使船舶结构强度更高,技术也不复杂,成本也能让人忍受。
经孙打炉的双炉搅扰法改造过的第一座炼铁高炉,炼钢效率提高了近三倍;等三座高炉都改造成,崇州的精铁产量将提高到每年三十万斤。
三十万斤精铁,折合一百五十吨,放在后世去,只是一个村办小铁作坊,但在当世,却是一个相当令人敬畏的数字。
江宁工部所属的冶铁作坊,每年产精铁也不过二十万斤。
然而离林缚的目标还有极大的差距,林缚计划崇观十二年,崇州的精铁产量能达到一百万斤。
那就需要投入更多的银子造更高、更大的炼铁炉。
除工辎营外,淮东军司兵卒编制已经高达两万八千余人。
虽淮泗防线及嵊泗防线的将卒能从淮安、海陵两府及海虞县获得粮饷补济,但除在民政及修筑捍海大堤上外,军费上的开支,仍压得淮东军司喘不过气来。
军司已经无法拿出更多的银钱去支持诸多工场的扩张,甚至还要开始从诸场抽利,来维持庞大的军费开支。
冶铁等工场要想获得扩大生产规模的银钱,就必须通过向九州、本州等扶桑藩国贩卖精良兵甲等货物,来获取高额的利润。
“这个年节,你又无法在崇州过了,到济州,要会照顾自己……”顾君薰跟到鹤城给林缚饯行,在屋子里帮着林缚将腥红色的大氅系好。
“你在崇州倒要小心身子才是……”林缚握着君薰的小手,她上个月有了喜脉,有了身孕,天气虽晴朗,从西北往东南吹的风又干又寒。他本不想她到鹤城来送,吃这苦头,倒是拗不过她的性子。又想她做主母,让她多露露脸、多走动、走动也好,才能更多的在崇州担当一些事情。
林缚拢紧大氅,看了站在旁边的盈袖一眼,所有言语都在一望之间,便推门走了出去,不让她们出去吹风。
宋佳穿着儒衫,外面还罩着件御寒的羊皮裘子,带着折沿皮帽,倒像个俊俏的后生。她随林缚出海去,奢明月这回倒没有跟着。
林缚与顾君薰相别时,她就忍寒站在走廊外等着。小蛮作为妾室,这回也要留在崇州,守着规矩,偏偏她是内典书,要跟林缚去济州。
实在不知道顾君薰心里对这事有什么想法,宋佳老实的躲在外面,不去招人厌烦。
秦承祖留在崇州居中策应,随林缚东渡的就周普、赵虎、葛存信、林景中以及在济州的葛长根,林缚少一个能随时商议的谋士,只能将宋佳带上。
西北风正盛,沿岸有海流往南行,但流速不大,不妨碍船队破浪往东行。鹤城以东海域有黄沙脊,不利大船通行,但在烂水洋有口子出去,也是崇州以东海域的潮汐通道。除了当世的老渔民,别人还识不得这条深水海道。
午时从鹤城出海,月至中天时看到长山岛的灯塔在远方闪烁。
这段海域浅淤,要走潮汐水路借道,航速较慢,但过了长山岛,乘风破浪,用牵星板比测北斗星,一路东行,快如走马,于十二月二十三日破晓时分,看到济州岛西海岸的轮廓。
济州军塞位于西海岸偏南段,早就建设了灯塔,方便夜里导航、泊岸,此时更是好认,那里燃起熊熊大火,将暗弱晨光的东方天际烧得暗红……
林缚在崇州接到葛长根的请援信报,也才过去半个月的时间,没想到高丽人这么快就组织起第四波侵袭,看火势规模,这一波攻势相当的凌厉。
船队熄灯静默,在只有微弱晨光的大海上前行,还有十余里时,已经能颇为清楚的观察济州塞周围的作战形势。
在济州塞的东面与南面,都有高丽军队围攻,济州塞西面的坞港已给高丽水军占领,好几艘船都给纵火烧得正旺。还不清楚是葛长根主动弃船,将有限的兵力集中到岸上固守待援,还是济州塞的水军给高丽人完全歼灭,高丽水军开始从坞港对岸上发起抢攻,济州塞内侧的岸滩开始激战……
船队里虽有经常熟悉崇州、济州航线的人,但对济州塞周围的水文地理不熟悉。
步旅无法绕过济州塞,从别处岸滩登陆,从侧后围击济州塞的高丽人,但看到高丽水军的战船规模颇为有限,与集云级相当的战船,仅有四艘,堪堪能压制济州塞水军的兵力,大概远非料到崇州的援军会来得如此及时。
援济船队在渐次明亮的湛蓝大海上缓缓展开,分成层次分明的三个阶梯攻击阵型,以一艘津海级战船、四艘集云级战船为主,形成锥形阵,往聚集在济州塞里外的高丽水军猛扑过去;第二阵列以两艘津海战船、六艘集云级战船为主,形成两翼展开。林缚则在第三阵列居后,观望战局形势。
高丽水军他们正集中兵力,想要从坞港内侧登岸,对济州塞里的守军形成夹击,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一支水军从清晨的薄霭里钻出来,袭击其后。差不多相距不到五六里,才幡然警觉。
靖海水营各式海战船,皆备大橹。远航用帆借风力,接战时,帆橹齐用,快如奔马。五六里水程,仅一炷香的时间而己,拥挤在济州塞港的高丽水军根本来不及调整阵形。给袭了个措不及防,甚至更加的混乱,在海岬形成内外港狭窄水道,好几艘船撞在一起,乱作一团。
而高丽人在外港的十数艘战船,面对靖海第二水营的第一波攻击阵列,战船体型与数量,都处于劣势。尚未接舷时,高丽人便遭受二十余架床弩的怒射,再接近,弓弩及装满火油的陶罐,交相而来。待到接舷时,高丽人在外港的十数艘战船已经溃不成军,仓惶而逃。
拥挤成内港的高丽人战船更多。
内港是海岸丘陵支伸出来的长岬环抱而成,内外港尽两百多步宽。先有高丽人先有数艘船撞作一团,封堵了港口,内港的高丽人战船更出不来。
葛存信放开外港仓惶而逃的几艘高丽人战船,封堵住内港,调集擅长近舷格战的中型战船从港口突入,彻底歼灭给困在内港的高丽人水军。
从东面、南面陆上包围济州塞的高丽人步卒约有四千余众,但对海上激战爱莫能助。看着己方水军给打得溃不成军,岸上的高丽人情知攻不下济州塞,也放弃攻击,往后收缩,往东撤兵而去……
约到午时,济州塞坞港里的战事,便以两百余高丽水军投降收了尾。
内港到处都是战船残骸,水道短时间里无法清出来。大量船舶停泊在外港,林缚从外港换小艇登上长岬,眺望济州塞内外形势。
在林缚所记忆的历史之中,元朝两度东征日本,以优势兵力都大败折戟;英国向外殖民扩张时期,最重视的一点就是利用海外贸易的高额利润收入,不惜成本的在全球建造海军基地。这大概能算是正反两面的教训。
在过去一年时间里,通过济州与高丽、九州、本州等地的商人贸易所得,相当一部分都截留下来建造济州塞,这时候便发挥应有的作用。不然他率大军前来,连个登陆的落脚地都没有。
没有落脚基地,对当地水文地理又不熟悉,仓促渡海而来,即使有优势兵力,元朝东征日本之败,倒非不会提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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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东海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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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缚等人从外港长岬登上济州岛,葛长根与儋罗国王李建过来见他。
葛长根右臂裹伤,倒无大碍,儋罗国王李建却是狼狈不堪。年初相见时,李建颔下留着一部美须,还有几分君王的气度,在战乱中给大火燎烧一尽,脸上还有灼伤。
此次侵济州的高丽军队,为高丽国海阳郡总督甄封亲率,五日前从济州岛北岸的仙鹿浦登岸。
甄封原先是强行要求对济州驻军,李建派其子李弓率兵卒前往仙鹿浦驻防,并与甄封交涉。甄封假意与李弓在阵前议事,用战船载兵卒,借着北岸罗岩陵的掩护,从阵后登岸,绕道夹击李弓。
儋罗国辛辛苦苦攒了一年的千余精锐,六成都在这一战丧失;李建之子李弓给甄封绞杀。仙鹿浦得胜后,甄封又率部奔袭儋罗国都西归浦城。李建不敌,率残卒,从西海岸逃来济州塞救援。
高丽海阳郡登陆济州岛的水步军有五千余人。
李建仅率不到四百残卒来投,济州塞除四百战卒外,紧急从内地迁来的丁壮中挑选健勇,葛长根能用来守济州塞的兵力也不过千余人。当时已经给高丽水军封锁了港口,葛长根被迫弃船,将兵力都撤到岸上去固守等候崇州援兵。
好在林缚率援兵过来不慢,济州塞才给围攻不到两天,除了战船悉数损失外,兵卒伤亡倒不算惨重。
“海阳郡水军仅两千余人,午前大半已给我师击溃,请大人速派水营战船,绕至西归浦,击其水军残部,可断甄封归路……”葛长根建议道。
“好,”林缚原打算率兵来济州见机行事,没想到刚过来就有俘杀高丽海阳郡督的机会,而且儋罗国已与高丽彻底决裂,也无需林缚再担忧儋罗人的立场,当下再不犹豫,吩咐葛长根,“我调一营水军给你,你多从济州塞挑选熟悉西岸水势的人,临时编入各船做向导,前往西归浦,寻歼海阳/水军残部……”
葛长根立时从济州塞将熟悉儋罗岛附近地理水文的诸哨官及斥候、哨探抽出,临时编入各船,午后不顾右臂伤势未逾,便率一营战船,奔儋罗岛北岸的西归浦而去。
午后,济州塞外港清出一条水道,步军司亲卫营、马军司骑营近五千甲卒陆续登岸进驻济州塞。
年初与儋罗人定约,从西海岸,日出山的西南麓划走一小片地筑塞开港。经过近一年时间的持续投入建造,这片四五百亩大、夹于两座丘陵之间的土地,除了居中一座周两百丈的小城外,两边丘陵各筑一座周三十余丈的坚固哨堡。
一城两堡将济州港屏蔽在内侧。
在济州港的外围,还筑了一道防御石墙。
清晨时甄封率海阳步卒攻打的就是那道防御石墙。
海陵府每产一担生丝,成本不超过二十两银子,然九州、本州的商人到济州来收购,生丝每担值四百两银子。
崇州所产生丝有限,平江府的生丝、丝绸,几乎给以陈氏为首的几家垄断着。
便是如此,在过去一年,崇州也运了三百担生丝到济州来贩卖。除去成本与运费,三百担生丝得利逾十万两银,其利之高,常人难以想象。
便是从海贸里取得利,修筑了济州城,成为儋罗岛上除儋罗人的王都西归浦外,第二座有城墙防御的要塞。
济州城的迅速崛起,儋罗人并非没有戒心,但高丽人的海阳郡督甄封对儋罗人大开杀戒,也使得儋罗国王李建除了跟淮东军司借兵将高丽人赶出儋罗岛外,还有其他什么选择?
将入夜,济州内港才全部清理完毕,让水营战船停泊进来。
此前,除葛长根所率两哨水营六百余战卒辅兵外,济州倒没有其他驻兵。
林缚三月从津海返回崇州时,海商及河间府南迁的孙、周等族人,随林缚一起南下,就有部分族人选择到济州定居。
最早一批有两百多户,之后又陆续增加了一些,济州城里如今有三百余民户,算是济州城里最早的居民。
济州民户设了里甲,里正是周广南兄弟的远族兄弟周贵堂,其年四十有二。为人粗识文墨,精明能干,早年也是出海走贩,积下不少的身家。只是运气不佳,接连翻了两艘船,逃过一命,但无余财,又欠了一屁股债,后给本族当掌柜走船,一直没有翻身的机会。
过济州时,周贵堂见济州有机遇,主动要求留在济州,林缚便任他为里正。
济州城建设时日还短,一切都求精简快速。民居也都在城外与港口之间建屋而居。主城仅两百余丈,周约五百步,放在内陆,仅是城寨建制。
居北面南的三层大砖楼,为主城里核心建筑。楼前为占地有十亩大小的校场,两侧为营房、马厩、粮仓、军械库等附属建筑,主城狭小,也仅能供骑营武卒及林缚随行扈卫近千人进驻。
林缚登岸济州港之后,便迅速调整济州的部署。
济州驻军悉数编入第二水营序列,战船虽给焚毁,但也缴获了不少高丽水军的战船。他们对济州周围的水文地理熟悉,负责济州港外围的海域戍防,并从中挑选斥候,监视海阳军在北部的动静。
除西南侧哨堡及防御石营从亲卫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