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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程唯远看见虏兵将盾牌稍稍一分,露出后面张满的大弓,箭头寒光冷冽,他紧忙将知县张晋贤往后拉。
张晋贤穿着铁甲,却没有戴让他喘不过气来的重盔,给程唯远拉了往后跌了个跟头,头撞到砖铺地上,起了个大包,痛得眼泪快要流出来,正要抱怨程唯远不稳重,却看到身边三名守军都中箭倒下,血从前胸、脖子的创口汩汩的渗出来,眼见就不能活了……
虏兵发现阳信守军的弱小,便拿着盾牌掩护精擅射术之人逼近护城濠,分七八拨射杀从垛墙口露出头来的守军。
就这样给射杀数十人后,守军便无人再敢靠近垛墙口。
县尉程唯远与知县张晋贤不顾仪态的坐在城门楼上,彼此望了望,能看到彼此眼里的绝望,听着城下又是一阵急如奔雷的马蹄驰来,也没有心思站起来观望。
倒是有胆子大的守军贴着垛墙口往外看,大叫起来:“虏贼自相残杀起来!张大人、程大人,虏兵自相残杀起来!”
程唯远爬起来想踢那军士一脚,暗道这关头还敢消遣老子?爬起来恰看见一股骑兵如褐色巨龙从北面原野像把尖刀似的直插进来,杀得城外懈怠的虏兵前哨屁滚尿流、慌忙往外围狂逃,一杆高旗迎风展开,斗大的绣锦字使人看得清晰:
“江东勤王师左军、江东按察使司都监林!”
最当头的数十骑簇拥着一名青甲红盔将领,不是林缚又是谁?
那个军士不识字,又不认得江东左军的旗号,以为过来的骑兵都是东虏兵,才大叫虏兵在自相残杀。
“张大人,张大人,我们的救星来了,江东军林大人来救我们了!”程唯远激动得热泪盈眶,声音都变了形,要将张晋贤从地上搀起来,奈何张晋贤连人带甲有二百斤,他没有拉动,差点从登城道滚下去。
张晋贤慌忙的从地上爬起来,差点给铁甲压闪腰,忙吩咐左右:“快扶我起来,救兵在哪里?”从城墙垛口看到江东左军的骑兵正迅速分散将城外的虏兵前哨杀溃,也是老泪纵横,忙吩咐打开城门迎接救兵……
林缚身心疲惫的进了城,看见阳信县尉程唯远,下马来才稍振精神,朝程唯远拱手说道:“程大人,久违了!”
林缚身心疲惫倒不是长程骑马累,他在途中又接到一则噩耗:就在五天前,济南攻防战打得最激烈的时候,驻守淮安的缉盗营统领陈韩三因贩私盐给洪泽贼事情被揭穿而叛变,投靠刘安儿,与刘安儿部合兵围歼濠州长淮军,江左提督左尚荣被俘后不降被杀害,濠州、淮安的局面立时糜烂不堪……
屋漏偏逢连夜雨,拿来描述此时风雨飘摇的大越朝恰是合适,大越朝就仿佛一间破屋子,漏洞是越捅越大,看上去很难在修补了。
对江东的事情,林缚也鞭长莫及,江宁还有李卓坐镇,东阳乡勇也有一战之力,他只能先顾眼前,按照原计划继续率轻骑驰援阳信,只用了两天一夜的时间,在冰雪地里奔走三百余里,赶在虏兵主力赶来之前,进入阳信城。
程唯远却如溺水之人给水流冲上了荒岛,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紧紧抓住林缚的袖甲,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片晌,才想到要介绍身后的知县张晋贤。
林缚看着身材瘦弱、却穿着铁甲、发髻散乱,额头还给撞起大血包的阳信知县张晋贤,见过礼,没有多余的废话:“张大人,阳信县城的防守能让我江东左军全盘接手?”
“还有援兵在后面?”张晋贤问道。
“就我们这些人了,”林缚说道,“九百八十七人,加上我,九百八十八人,急着赶路,还有几十人掉了队,都返回津海去了,还有几十人给我派去给渤海、滨城等县报信,怕也是不能进城了……”
“就一千人不到?”张晋贤露出失望的神色,四万守军都没能守住济南,阳信再多一千人又有什么用。
“一千人足够用了,”林缚笑了起来,“我率江东左军过来可不是送死来的,请张大人信我一回,我现在就要全盘接手城防,东虏主力最迟一天就要赶来,留给我们的准备时间不多……”当然周普还会率步卒主力从海路赶来,但是林缚不会将他们调进阳信城外,留在外线牵制、骚袭敌骑更能减轻阳信守城的压力。
虽说朱龙河的河口朱龙湾在八十里外,天气稍回暖,海船便能破冰前进朱龙河下游最主要的支流津水口,那里距阳信、滨城都不足四十里。
四十里是步卒夜行穿插还有余力作战的距离,这个距离牵制敌骑刚刚好……
再说,小城阳信跟济南不同,阳信城墙周围加起来也就一千三百余步,就算东虏有百万雄师,在阳信城前也展不开。
只要城墙不给重型器械砸塌,林缚有千余精锐再有原守军以及城中民勇配合作战,守到春暖花开都不成问题。
林缚率江东左军先后创造沧南大捷、小泊头寨大捷的奇迹,本来就是阳信城坚持到今天的信心跟士气保证。
林缚这么说,倒给了张晋贤些信心,他也不怪林缚一过来就要全盘接手城防,毕竟林缚跟江东左军才是阳信最后的依靠,他吩咐程唯远说道:“程大人,你全力配合林大人守城。另外,林大人要有什么吩咐,张晋贤也惟命是从!”
“张大人客气了,”林缚松了一口气,张晋贤不松口,他就要来硬的了,他不会让江东左军冒济南之风险,主客军能和谐相处,他对守城很有信心,他问张晋贤,“现在城中还有多少余粮?城中有多少民众?能支几天?”他知道阳信被困近两个月,涌入城中的难民又特别的多,他进城来看到守军脸上都有饥色,就担心城中存粮不足。
“勉强能支撑三四天!”张晋贤说道。
“行,够了,”林缚说道,又跟程唯远说道,“所有城中可能有存粮的大户,麻烦程大人拟个名单出来,我调一百精兵给程大人去征粮。粮为守城之紧要,所有存粮都需要集中起来、严格看管,军、民以及壮劳分等供应……我们过来都是轻甲,每人携有二十斤干粮,现在每人还剩不少。另外,跑废的马先宰了存储起来,马不喂食,看到有掉膘的马,即行宰杀……”
“这一千匹马是口外马!”随林缚前来援阳信的晋中提督府振威副尉周同心痛的说道,他是骑将出身,不到最后关头,怎么舍得杀马?
“守住阳信比什么都重要!”林缚说道,没有多余的粮食喂马,马饿几天也就都废了,还不如趁马没有掉膘时宰杀了多存些马肉,谁知道阳信城要守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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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败仗跟蠢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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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莽黄河,千里冰封,在这燕冀平原的腹地,沿黄河南堤,东虏的营帐绵延十数里,远处的济南城历历在目,城中黑烟腾起,遮覆住黄昏时的天空。天色欲黑,兵戈相击、战马嘶吼的声音还是旷野间传荡,满城满野都是从城中惊惶逃出的军民,穿着褐色衣甲的东胡骑兵挥起手里的雪亮的砍刀,疯狂的收割生命。
骑马站在高处的叶济尔汗眺望着整个战场,感觉这晚风吹来有些寒意,拢了拢孤裘,看着逃难民众中仍有一部没有给击溃的守军往东挺进,对围追骑兵的抵抗也甚为有力,问左右:“那支步卒属于哪一部?”
“东闽勤王兵,首领是好像是李卓旗下的五虎之一陆敬严,我们防备着他们从北门突围,却没有想到他们会从城中穿插,直接从东门突围,一时调度不及,给他们冲了出来……”叶济尔汗旁边一名须发皆斑白的老将回答道。
叶济尔汗抬头看了看天,阴沉沉的,东闽军坚守到现在趁天黑往东突围,的确有些出人意料。他们攻下济南后,大军会顺势往东转进,任何往东突围的守军都难以摆脱追兵的纠缠。对于普通守军将领来说,往东突围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守军往南部山区突围才是应该,他们除了堵死北门外,还在城南布下伏兵,没想到这样的部署都落到空处,天色一黑,就不利于在野外围歼了,甚至要避免在野外夜战。
“派人去劝降!”叶济尔汗说道,“派人去告诉陆敬严,他若降我,我必不亏他,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不差南朝……此外派一部骑兵迂回到济河县,陆敬严或许是率部突围去阳信,可以在那里伏击他们——真是奇怪了,陆敬严给浙兵出卖,竟然还相信江东军接到消息后会去守阳信……看来这个林缚职位虽低,但在南朝内部也很受重视啊。”
“阳信那边怎么办?”霜发老将问道。
“头疼啊,”叶济尔汗皱着眉头说道,“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一个小角色,没想到锋芒刺得人颈脖子都疼……多派些前哨盯着阳信,总要等济南这边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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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页妥当才能考虑这个棘手问题。”
“汗王,汗王,”阿济格骑马驰到阿济尔汗面前,“雄祁那蠢货将自己五花大绑过来,在王帐前跪着等汗王过去问罪呢……”
那赫雄祁虽然是他的堂叔,阿济格却不喜欢那赫雄祁那装深沉教训人的样子,小泊头寨、津海两战皆败,五千骑只剩不到一千五百人活着回来,迫使大亲王叶济罗荣不得不从北线紧缺的兵马里抽出五千骑来监视津海,还害得王帐副都统帖木儿给江东军生擒,这是他们这次破边以来比沧南大败还要令族人感到耻辱的大败。
阿济格心想汗王这次多半不会再将那赫雄祁的脑袋寄在他的头上。
“啊……”叶济尔汗轻轻叹了一口气,勒马往王帐方向驰去,数百骑青甲卫簇拥而行,十分的壮观。
王帐前,那赫雄祁袒胸露/乳的五花大绑跪在冰冷的泥地里,身上都刚结疤的血痂,嘴唇冻得血青,旁人却不因此而同情他。王帐守卫以及进出王帐的将军看着他都露出鄙夷的神色,这边再获济南大捷,那赫雄祁率领五千骑兵却给三千卒的江东左军杀得屁滚尿流。
这个脸那赫雄祁他自己丢得起,东胡百万健儿丢不起。
玩这套苦肉计,呸,汗王饶了他才怪?
阿济尔汗策马到帐前,勒住马看着跪在泥地里请罪的那赫雄祁,问道:“再给你五千骑兵,你有没有把握将江东左军剿灭掉?”
那赫雄祁冻得浑身发抖,疑惑不解的望着阿济尔汗,给冻僵的脑子慢慢的转动起来,沉默的好一些会,才张开给冻得裂出血的嘴唇,摇头说道:“再给奴才五千骑兵去打江东左军,奴才还是要吃败仗。”
要是不顾以下犯上,阿济格恨不得抽他一马鞭子,竟然说这种没志气的话,左右诸将听了也是怒目相向。
阿济尔汗面沉如水,看不出他心里所想,他问道:“那你要多少兵才有把握?”
“除五千骑兵当主力外,还需要有三千偏师策应,野战才能胜之;江东左军若避入城寨,除围城外,不要万不得已,不可强攻之……”那赫雄祁说道。
阿济尔差点没忍住,旁边的三亲王叶济多镝一马鞭抽了过去,说道:“什么混帐话,你这把年纪都活狗身上了,八千精骑才敢胜江东左军,东胡人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一鞭子又快又狠,在那赫雄祁伤疤纵横的身上又添了一道血淋淋的疤痕,骂道,“汗王亲赐战刀的勇将帖木儿也就叫你丢在津海,你还有脸活着回来?”翻身下马,抽出刀要将那赫雄祁一刀砍死。
“够了。”叶济尔汗声音不大,却有足够的威望将暴怒中的叶济多镝制止住,他翻身下身,将身上的纯洁狐裘解下来,披到那赫雄祁的身上,说道,“我可以容忍你们打败仗,但不能容忍你们打蠢仗。破边以来,我们一再获胜,南朝兵也不堪一击,但是你们从此就目中无人,那才是十足的蠢货!”说到最后一句,目光已经是严厉的盯着身边诸将,“那赫雄祁在津海到底打的是败仗还是蠢仗,等回去之后再合议,我这么安排,你们有什么意见?”
“全凭汗王吩咐……”叶济多镝也不敢触怒二哥的威严,与诸将都应声遵从。
那赫雄祁老泪纵横,抓住披在背上的狐裘,要叩头谢恩,头刚垂下来,便直接晕了过去。
军医跑过来试了试那赫雄祁的鼻息,说道:“晕过去了。”
“好生治疗,合议之前,那赫雄祁要是死了,你也不要活了。”叶济尔汗冷声说道,两名护卫走出来将那赫雄祁小心的送到帐篷里救治。
天黑后,又突然下起雪来,虽然给长途跋涉增加了难度,但也为从虏兵合围中突出提供便利条件。
东虏纠集临清叛兵攻济南十二日才下,损兵折将也惨重,按照规矩,破城首功及参与攻城的东虏部队都要进城大掠三日赏功,东虏能派出来追击的骑兵也很有限,只要趁夜逃过了济河,便能稍作休息。
陆敬严心里盘算着,他身上几处创口都痛得厉害,但不是致命伤,还能忍受,他坐在一块齐膝高的石头嚼干粮歇息片刻。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跟上、有多少走散了,走错了方向,只会重新一头栽进死亡陷阱里去。
“都尉,江东军真的会在阳信吗?”陆敬严的亲卫步仁闲一步不离的紧跟着他,就怕漆黑的夜里跟陆敬严走散了。
好多人一点都看不见路,陆敬严想了个方法,拿长矛捆成前后长七八丈的长棍子让大家相互牵着走,小声的哼着江西民调。即使有人摔跤掉队了,也能听着声音摸爬滚打的跟上,听说江东左军取得沧南大捷之前,曾在风雪夜里强行了百里,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办法才没有让人走散的……
“江东左军即使不是在阳信,也在阳信北面一带活动,”陆敬严很肯定的说道,“与江东左军汇合后,你们就能回东闽了……”
步仁闲望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周围大部分人都是一起逃出济南的东闽兵,也有其他跟着东闽兵一起从东城门逃出来之后还能勉强跟上的溃败与逃难民众。
这时候有人在后面摸索着,还不停的询问路人:“陆敬严将军在不在,陆敬严将军在不在?”
“我在这里,有什么事情?”陆敬严开腔回应道。
有人跌跌撞撞的从后面摸到前面,凑到很近,才看清来人相貌,白白胖胖、颔下无须,是个内侍,陆敬严有些印象,好像是鲁王府的管事太监,济南也只有鲁王府有阉官内侍。
陆敬严问道:“镇国将军让你来找我的?”
“小的左贵堂,是鲁王府的管事,王爷给东虏杀害了,鲁王一系就剩下镇国将军跟小郡主逃出来,”左贵堂带着哭腔说道,“陆将军能不能派一支骑兵护送镇国将军跟小郡主去临淄?这时候还需要陆将军你来拯危救难啊,只要镇国将军跟小郡主没事,老奴情愿给陆将军你做牛做马……”
“这左右都是好不容易从济南逃出来的人,左管事觉得我还有能力调动他们吗?”陆敬严冷冷的说道。
赵金龙弃南门后,陆敬严率部驰援南廓城门不及,便想将一部东闽兵撤入内城坚守。那时东闽兵还没有多大的损伤,北城与内城之间还没有虏兵切入封堵,完全有足够的时间撤入内城力保不失。谁能想到他率部从南廓城驰到内城南门,内城四门都已经紧闭起来,鲁王元鉴澄甚至还下令对他们这些客军射箭,陆敬严冷不及防肩胛中了一箭,他一名副手更是直接给射死当场。
即使如此,内城还是没能守住一天,鲁王元以澄没能逃出来,鲁王弟、镇国将军元鉴海以及元以澄的小女儿从内城北门逃出与陆敬严汇合。内城已失,陆敬严也没有坚守北城门的意义,守到黄昏,从城内突围到东城,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