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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虎昨夜统率的新编武卒也是如此,在经历两个月严酷而高强度的训练之后,就算是一群铁人,也难免会懈怠厌倦,一场畅快淋漓的胜利则能最大程度的减轻士卒畏难、畏苦、畏战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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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林缚只凭借一两百人拿竹枪的民勇就将陈志所率领的近六百东城尉马步兵吓得丢盔弃甲、溃败逃散,赵勤民当时躲在围拢屋里、杨朴、马朝等其他人都在不在现场,实难想象当时的情形,但是经历昨天的激战,想想当初陈志给吓得差点尿裤子实在不能算意外。
一百头绵羊在真的猛兽面前是无非相互壮胆的。
林缚通过集云社早先拥有四十名武卫,林家撤到河口之后,林缚暗中将一百五六十名乡勇编入集云社武卫,林缚也没有瞒过顾悟尘这边,即使如此,林缚昨夜身先士卒率领武卫将上千袭河口群寇摧枯拉朽的杀了个屁滚尿流,还是让杨朴、马朝等人大吃一惊。
杨朴随顾悟尘流军十载,马朝在塞北军中当了十多年的低级武官,眼力自然很有一些,心里都想:要是东城尉两营马步兵都能如集云社武卫如此骁勇善战,顾悟尘用于洪泽浦战事,该多么省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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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东城尉两营马步兵共一千二百人在张玉伯、柳西林的率领下将三柳园围了个水泄不通,说白了也是捡集云社武卫的功劳。集云社武卫毕竟是私兵,缉拿通匪之曲家重犯,自然还是要东城尉马步兵出面才名正言顺。
秣陵知县陈/元亮与县尉等人率领县刀弓手两百余众已经接管曲阳镇巡检司。
王学善坐在轿里,神情严峻的盯着三柳园紧闭的大门,顾悟尘使东城尉马步兵、按察使司缉骑、秣陵县刀弓手以及集云社武卫近两千人将曲家私园三柳园围了水泄不通之后,就使人知会江宁府以及江宁守备将军府以及按察使贾鹏羽。
顾悟尘给曲家按的罪名是串通匪盗谋杀朝廷命官,王学善接到通报才知道顾悟尘竟然从东阳悄然潜回江宁,但是顾悟尘有着回江宁与左佥都御史马瑞台密议夏漕的名义,谁也无法对他潜回江宁藏在河口一事多说什么。
昨夜河口激战,王学善也有眼线告之详情,知道局面已经给顾悟尘完全控制,犹豫再三,最终还坐了一顶软轿在数十名衙役簇拥赶过来。一路上能看东华门官道两侧断断续续倒伏的尸体,九瓮桥遗尸犹多,能看出残寇意图利用九瓮桥狭窄的地形对追兵进行反击拦截,但是看战场遗留痕迹,反击拦截并不成功。
王学善赶到三柳园北门,看着躺在简陋遮棚下曲武明冰冷僵硬的尸体,背脊寒,心里想:曲武明大概料不到他死后尸体会成为曲家通匪的重要罪证。
不说顾悟尘手里抓获的大量人犯,还有大量残寇无路可逃给逼进三柳园,曲家想洗脱通匪罪名绝无可能,贾鹏羽赶来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要求进三柳园劝降曲武阳。
贾鹏羽毕竟是按察使,拉下老脸来求,顾悟尘总不能一点不给他面子,再说曲家私兵以及逃入三柳园的残寇还有四五百人,李卓不肯派兵,他们这边对三柳园内部的建筑结构并不熟悉,真要强攻的话,东城尉两营马步兵与秣陵县刀弓手的战力很不值得期待,集云社武卫与缉骑在强攻三柳园势难避免重大伤亡。
虽说强攻下三柳园获益最大,但是身为长官不能不体恤下属,意义不大的硬仗能避免自然是避免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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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庭坐马车里,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纱帘子也给雨淋得湿透。
李卓没有出面,只使高宗庭代表他私人来知会顾悟尘、贾鹏羽以及王学善等人,曲家通匪之事仍地方治安事务,由江宁府衙、秣陵县衙与按察使司联合处置即可,守备将军府不会直接派员干预,更不会出兵。
高宗庭看向在雨中在雕像一般坐在马上的林缚,唯有胯下战马偶尔打响鼻时,林缚才牵着缰绳动一动,仿佛眼前的事情已经跟他完全无关,之前旁人说林缚将是第二个董原,董原他对这种说法却不屑一顾,高宗庭心里暗道:董原啊,董原,不知道你知道昨夜河口之战详情后,对这种评价还有什么看法?
午时,林缚使武卫烧了热水就麦饼、肉子充饥,这时候三柳园紧闭半天的大门再次打开,淋得跟落汤鸡似的、满面沧桑的贾鹏羽只身走出来,站在门口,大声说道:“实仍曲家贪林家携往河口钱财,才串通太湖诸寇图之,犯曲武阳万死难辞其咎,然曲家实不知顾大人与马大人在河口议夏漕之事……”
通匪之罪杀身、谋逆之罪灭族,曲武阳此时也只能多保留几条曲家人的性命,这是通过贾鹏羽之口开出最后的条件。
“或是如此,但也要进一步查证才知详情。”顾悟尘语焉不详的说道,很平静的看着贾鹏羽,并没有马上退步的意思。
查获得曲家通匪,对顾悟尘来说只是小功;查获曲家意图谋逆,对顾悟尘来说则是堪比平叛的大功。
反正曲家插翅也难飞,顾悟尘并不介意多耗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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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杀身灭族
摄山南麓,陈西言一袭青衣,临崖而立,望着曲阳镇方向,山顶雨微,他却满面湿痕,都是泪迹,此刻心里仿佛给刀扎一样的滴血。
一名中年文士侍立侧后,看着西南方向也是满面的凄凉,说道:“李卓不派兵进剿,曲家逃不掉的只是通匪之名,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江宁大理寺、江宁刑部都拉进来审理此案,能保几人是几人,另外,明辙也要设法从燕京脱身……”
“如此也只有如此了。”陈西言凄惶说道,谁能想到满盘算计会在最后一刻倾覆,伸手能及相位之际,才现眼前俱是幻影。
曲家通匪,陈西言不在江宁还好说,他人在江宁,他还敢争相位,楚党将肆无忌惮的往他身上泼脏水,陈西言就是有百张口也难辩清白,更何况他就清白不了。
陈明辙虽然有状元之名,但是陈西言不进京,他独自留在燕京,孤立无援,在燕京的楚党绝不可能放过任何一次攻击他的机会,陈明辙又年轻气盛,经验不足,容易给人抓住把柄,当务之急就是要他立即远离是非之地。
“猪倌儿仍一小卒,我们真不该轻视这只小卒啊。”中年人轻轻叹道。
陈西言默然无语,“猪倌儿”之词出自他的口,江宁清流皆视林缚为异类,拿“猪倌儿”嘲笑之,此时却是对他自己莫大的讽刺。
“眼下要做的,就是阻止顾悟尘在江宁势力过于膨胀,”中年人说道,“顾悟尘出任按察使已无疑问,那就不能让他进一步挂上总督洪泽浦战事的名义。洪泽浦之乱仍疥癣之患,不足为道,若是让顾悟尘插手军务,在军中培养嫡系,将来若再让顾悟尘顶替张协坐上相位,那时才是真正的尾大不掉……”
陈西言点点头,陈信伯两年前一度想调李卓出任兵部尚书,使西秦党其他官兵总督东闽战事,一是楚党等派系极力反对、拖延,二是陈塘驿大败及时生。若是让陈信伯成功将李卓调到中枢,就算有陈塘驿大败也不能使西秦党失势。
他们极力防止西秦党做到的事情,自然也要极力防止楚党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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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缚见顾悟尘招手让他过来,他将整顿衣甲、腰刀,昂阔步走过来。
林缚知道事情多半就这样了,曲家通匪罪名定下,可以说是江宁地方势力近年来所受到的最大一次重挫,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能无限度给曲家扣上谋逆的罪名,任何事情都需要见好就收。
李卓只使高宗庭代表他私人前来,就已经表明他的态度,也许江宁城中已经有他人赶在前头跑到李卓面前做了工作。
无论是通匪还是谋逆,曲家算是彻底完了,陈西言也给挡在相位之外,无非是多几个人或少几个人脑袋落地的问题。贾鹏羽只身走进三柳园去劝降曲武阳,也不再避讳什么,可见他已有辞去按察使给顾悟尘让位的觉悟。
林缚走进遮雨棚,朝贾鹏羽、王学善、顾悟尘、马瑞台、高宗庭等诸人行礼,想来他们已经谈妥条件了。
王学善斜眼看了林缚一眼,轻言讥笑道:“没想到林大人除一纸好文章外,还是一员勇将呢,这身戎甲真是让林大人杀气腾腾啊,不过也辛苦吧?”
“国事艰难,李帅、顾大人皆文臣披甲、身先士卒,林缚虽微不足道,敢不效仿?”林缚不咸不淡的回了王学善一句,“辛苦是辛苦一些,但毕竟不是人人都像王大人能坐软轿。”
王学善略显尴尬,换作其他九品小官在他面前敢如此说话,他打狗都不用看主人,先扣上“以下犯上、不敬”的罪名打三十大板再说,但是林缚再也不是微不足道、无足轻重的小卒,他也不便拿江宁府尹的官架子来压林缚,便当刚才那句话没有说过。
顾悟尘微微一笑,递给林缚一张名单,说道:“曲家仍勋贵,此案又牵涉陈尚书,如何处置还需圣裁,此仍抓捕名单,一干重犯与弃械残寇都会暂时关押在狱岛上,待会儿抓捕时,你与张玉伯、陈/元亮要确认不能抓错或抓漏了人……”
“这也好,二月初河口流民被袭伤亡百余众,我正好问问曲家人知不知道此事。”林缚说道。
谁都不会怀疑二月初的河口流民惨案就是曲家所做,王学善心里暗骂陈西言笨蛋,连顾悟尘与林缚联手都斗不过,还将曲家彻底栽了进去,哪有什么资格去争夺相位?
林缚倒是觉得狱岛关押这批案犯甚是麻烦,曲家是彻底倒了,但是那些给曲家串通邀来的匪寇还有许多同伙流落在外,集结起来是股不可小视的力量,可以预见狱岛今后一段时间都不会安宁,但是在朝廷没有对此案定下基调之前,一干人犯自然还是亲自掌握的好,免得再起反覆。
高宗庭说道:“顾大人,学生抖胆说一句……”
“高先生客气了,请说。”顾悟尘说道。
“曲家要犯以及匪暂送往狱岛羁押,但普通贼寇人数众多,稍有不意怕是又要给河口惹来麻烦,”高宗庭说道,“贾大人、顾大人与王大人都在,可否由学生回去禀请督帅将这一干人等从权处置,先定罪充入军中监管许他们戴罪立功……”
顾悟法沉吟片刻,三柳园里私兵残寇就过四百人,林缚他们昨夜抓俘也有三百多人,再加上曲家要犯,加起来差不多有八百人,一齐都关押到狱岛,给狱岛增加的压力极大,对他来说,将曲家案犯与匪抓在手里才是主要,并不介意普通私兵与贼寇的去留,问贾鹏羽、王学善:“贾大人、王大人,你们觉得呢?”
“甚好。”贾鹏羽、王学善都同意道。
林缚心想高宗庭这是投桃报李替他解决了一个头疼的问题,也不枉自己在北岸河滩流民一事替高宗庭暗中出力。
曲家私兵以及残寇成分异常的复杂,林缚也不敢轻易收留,在狱中严加看管,又费人力、又费囚粮,纯粹是大亏本买卖,将他们都充入江宁守备军再好不过。
贾鹏羽、王学善点头答应,毕竟曲家私兵里有许多是曲家子弟,充入江宁守备军总比流放充军燕北要好得多,这么决定实际上是对他们从轻处置。所谓兔死狐悲,他们也不想曲家下场太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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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家毕竟不想给顾悟尘派士卒冲进私园乱杀抢掠一通,条件谈妥后贾鹏羽再次走进三柳园之后不久,三柳园正门三扇大宅门一起打开。
自曲武阳以下,曲族本家男子老少一十三口以及曲武阳在三柳园里的主要心腹共二十一人都自缚其臂、鱼贯走出,林缚会同张玉伯、陈/元亮等人验明案犯正身、勿使遗漏,加上张玉伯、陈/元亮在曲阳镇别处缉拿归案的曲家其他重要成员以及曲家心腹管事、掌柜一共四十六人,都上了重枷铁镣关进囚笼。另外,曲武阳、曲武明及诸子的妻妾二十人也都缉拿归案。
一开始大家担心抓获避入三柳园的残寇时会遇到激烈反抗,当曲家私兵及残寇四百余人毫无反抗的弃械走出、束手就擒,张玉伯、陈/元亮、柳西林都相当吃惊。
唯有亲身经历昨夜河口之战的人心里都清楚曲家私兵与残寇都给杀得胆寒,林缚与集云社武卫身上的杀气还没有散尽,稍有反抗都会遭到无情的格杀,再说充入江宁守备军中对他们来说也是不错的结果,哪里敢再轻举妄动?
没有足够的枷锁、脚镣,只能拿麻绳二十人一组的串绑起来,使其在雨中空地里集中蹲下,柳西柳统领的东城尉马步兵暂时监押。
这些事结束之后,林缚使周普率领集云社武卫先回河口,只使敖沧海率数名护卫武卒随行左右。
曲家要犯押运去狱岛,自有柳西林率东城尉马步兵负责,其他从犯要等着李卓派人来接收;再说河口还关押着昨夜抓获的三百余俘虏,除了领与曲家亲信外,其他人也都要李卓派人来接收。
虽说查抄曲家族产财产是最有肥水的差事,也恰恰如此,林缚才坚决不让集云社武卫参与此事的。
高宗庭今日绝大部分时间都坐在马车里避雨,看着事情进行到查抄曲家族产一步,林缚却使集云社武卫先一步冒雨返回河口,心里感慨。
林缚除了身为狱岛司狱官之外,再没有其他身份,顾悟尘点名要他与张玉伯、陈/元亮共同负责缉拿曲家案犯、查抄曲家族产等事,便要赏他昨夜立下的大功。
曲家给查抄的族产最终都要充公,但是在查抄过程当中,抄查者私下扣留就是意外之财了。张玉伯、陈/元亮恰恰分别代表了江宁府衙、秣陵县衙,在场的王学善甚至都不能提出江宁府衙另派人监管,这次查抄会给顾悟尘他们私下截留多少,完全是顾悟尘大笔一挥的事情。
正值壮大势力、极需银子之际,林缚竟然能抵抗如此诱惑,放弃这个大捞银子的机会,使集云社武卫先一步离开,高宗庭心里不得不叹林缚能常人之不能。
治军说难也易,高宗庭心想督帅到江宁赴任以来,并没有大手笔的对守备军进行调整,在别人看来似乎是李卓到江宁要无为而治,但是高宗庭心里清楚督帅最紧要做的事情就是使军中将领、士卒与地方事务割离开来,特别要砍断军中将领渔利地方的恶手,唯有做到这一点,才能谈得上从容收拾军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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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釜底抽薪
顾悟尘坐在书案后,书案上放置着一盏精致铜灯,有可开阖的铜罩子,铜罩子内侧磨光,可以将***聚射到一个方向增加亮度。
这么一件精致玩艺乃老工官葛福画出图样所制,顾悟尘觉得新奇,刚才想拿在手里把玩,却给铜罩子烫了一下手。
查抄曲家以来过去第四天,按察使司会同江宁府、秣陵县三家衙门紧急提审曲家通匪案,以期早日定案再呈文中枢处置。顾悟尘不能在江宁耽搁太长时间,他要尽早赶回东阳去督战,为了赶时间,顾悟尘这四天一直都住在河口。
孙敬轩借口其女婉娘足伤养好回城南龙藏浦的宅子去住;对孙敬轩装病一事,林缚也没有十分的在意,他们都是没有什么退路的光棍汉,孙敬轩却要时刻惦记两千会众的生计,行事不可能剑走偏锋、铤而走险。
孙文婉及随行丫鬟、仆妇搬出竹堂西苑后,林缚就安排顾悟尘临时住进来。
一直到今日午后,三家衙门取得曲家要犯所有的口供,坐实其通匪罪名,三家衙门联合文往燕京刑部、都察院并抄江宁刑部、都察院,弹劾陈西言一事自有副相张协在燕京从容布置,江宁这边静候佳音便是。
贾鹏羽请辞归乡养老的奏章业已出。
对顾悟尘、林缚来说,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