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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找到熟悉骆阳湖的渔民、船户,也许能在骆阳湖里找到一条能更往北深入的水道供东阳号穿行,但是制约因素太多,意义已经不大。一旦船在浅湖里隔浅,就会彻底的陷入被动,风险太大。
“秦城伯倒是早就想过要从石梁河、洪泽浦回钟离县,他为北上所征用的平底船载量多为二百石,他用来摆威风的楼船,也是平底,满载吃水深也才约八尺,即使不熟悉水道通过骆阳湖应该问题不大,”林缚皱着眉头说道,“我们要想浑水摸鱼,就不能让洪泽浦水寨势力将秦城伯诱入洪泽浦深处进行打劫,最好就在秦城伯进入骆阳湖之后就打草惊蛇,这样我们不管能不能得手,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撤到河汊子口。”
“打草惊蛇容易,西北方向的青阳岗有戒防流寇的哨岗,我们只需要在这条直线上随意选个稍远些的地点烧烽火放狼烟假充匪讯就能将进入骆阳湖的秦城伯惊到,也能迫使洪泽浦水寨势力提早在骆阳湖里下手,”曹子昂说道,“但是就算在骆阳湖里浑水摸鱼还是不易啊……”
秦城伯仆从千余人,其中精锐随扈武士有四五百人,洪泽浦诸家势力要想成功打劫到秦家,暗中聚集的人手不会低于两三千人。当然了,要事先聚集更多的人手,还要防止给官府觉察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另外,沈戎在石梁县里藏了一部精锐,据柳西林透露,差不多千人规模,就算洪泽浦当今局势很有可能是沈戎故意纵容,但是秦城伯在骆阳湖遇劫,石梁县的这支人手是不敢不来救援的。那千余精锐里骑兵不多,多为步卒,但是可以乘船从石梁河旧河快速进入骆阳湖救援,从石梁县城到骆阳湖才三十余里的水路,不用两个时间就能赶过来。
林缚能用的人手不过五十人,虽说在秦城伯遇劫后能以救援的名义进入骆阳湖,但是要从中捞到足够多的好处,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缚也没有一定要参与进来浑水摸鱼,但诱惑这么大,过来观望形势、提前做些准备还是必要的。
在船尾守望的周普赤着脚走过来,说道:“这边不能久留,这湖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南湖口子与东边的那几艘渔船上人看上去较为警惕,忧洪泽浦水寨放出来的眼线,我们再停留,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走吧,去城里。”林缚点点头说道,示意在船尾操橹的两人折向往石梁河旧河汊子口行去,从旧河水道撑船前往石梁县。
聚闹数月抗捐的渔民、船户在月初散去后,目前骆阳湖表面已经恢复平静,甚至还有官府的哨船在湖面上巡哨,左近也有捕鱼与打捞水草的船户,湖中央的草洲上还有些人在割藜篙,也有偶尔也看到有商客船通过,湖边的浅水里还卧着几头毛色褐黄的水牛,一群野鸭子从船前不远处的水面游过不假真相者看到如此祥和气氛,还以为洪泽浦又回到了太平世呢。
周普拿起竹篙子撑船,除了林缚他们五人假充船家站在船舱外,还有六人穿甲藏在狭窄的船舱里以备万一∏河船掉头驶入石梁河旧河,林缚与曹子昂、葛存信一路都蹲在船头测量水深。
也难怪当初要挖新河道,旧河道看上去很宽阔,但是河道中央最深处才七八尺深,就算东阳号空船也只能勉强通过去,吃水深的尖底漕船很容易就隔浅。
“到时要阻止沈戎暗藏在石梁县里的官兵救援骆阳湖也简单,这河水流速甚缓,选淮时机在这河道最浅处凿沉一艘装满砂石的敞口船就可以暂时封闭河道……洪泽浦水寨绝对会消将秦城伯诱入洪泽浦深处再动手,这边未必会做准备,我们就要替他们将工作做周全了,”曹子昂说道,“府军被迫弃舟登岸赶到骆阳湖水边,还要另征舟船进湖里救援,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到的。让秦城伯进入骆马湖的时机也很重要,最好是在入夜后,届时灯火传讯最为便捷,夜里也是最方便浑水摸鱼的。”
曹子昂与秦承祖一样,心思细,善谋略,林缚窥得洪泽浦有浑水捕鱼的机会,当即就传信让曹子昂与周普一起过来,他识机见解确实不凡。
“这么说来,浑水里摸到鱼倒有三五分把握了,”林缚看着离开骆阳湖已远,站起来伸了懒腰,笑道,“我们先赶去县里,夜里再从这里返回,将这水路再探一遍,秦城伯就算要走石梁河北上,也是在三五日之后,也够我们事先做些手脚。”
“……”曹子昂兴笑,他们在淮上做流马寇近十载,都是提着脑袋吃饭,不怕冒风险,如此浑水摸鱼的良机,真不想轻易放过,林缚的风格很合大家的意。
林缚站在船头,看着石梁县西境丘山绵延,两岸涯壁上迎春花黄灿灿绽放如碎金·着河上无船、岸边无人时,他进船舱换了衣裳,从骆阳湖里的赤足船家又变回气度不凡的青衫公子,周普、曹子昂、葛存信等都换成随扈装束。
从骆马湖到石梁县城有三十多里水路,逆水行舟近两个小时,林缚在太阳坠吊在城楼檐头时分驶入护城濠,在县城北门外的码头停船上了岸。因为要在县里酒楼设宴招待梁左任、卢东阳、陈凌等官员,林缚上岸后没有耽搁,就直接朝北城门走去。
在北城门检验身份时,林缚从守城门?xiashu555。cD抢镏溃鹤笕闻扇嗽诙敲磐獾人且丫嗍薄A指克谴颖泵沤敲欢嗑茫涂醇鹤笕巍⒙簟⒊铝璧仁合毓倮粲映隼础?br/》
“啊,梁大人,你这是要去哪里……”林缚故作诧异的问道。
“想不到林贤弟真是好兴致,‘春暮坐船赏春光、春风拂面应不寒’,却害我等在东门翘首企盼等了好久,等会儿,林贤弟可要自罚三杯酒才能过关。”梁左任走过来亲热的挽着林缚的胳膊,他知道林缚虽是石梁县人,但对县里的官吏认识不多,便站在街头,介绍身后诸人给林缚认识。除了县里的诸多官吏外,县上的名流士绅也来了不少,柳月儿的亡夫之父肖义贵也在其中。
梁左任仍同进士出身,为宦十载,如此是石梁县正七品的父母官,论身份、论地位,都要远远高过举人出身散阶也才正九品儒林郎的林缚,但是真正的权势体系并不是单纯依照这些表面的职位、出身来排位序的。所谓宰相门人七品官,林缚身为顾悟尘门下第一红人亲信,实际分享的是顾悟尘作为按察副使、楚党新贵的权势,便是江宁城里也没有多少人会开罪于他。梁左任如今也意识到当初将肖家娘子送给顾家当厨娘是招臭棋,得罪了顾夫人,即使顾悟尘还念着他的好,为家庭和睦也不会对他有什么表示,梁左任想要有所挽回,对林缚自然要亲热,当街迎接虽说有些突兀,也不算十分的过分。
“这位是肖家翁?”待梁左任介绍到肖义贵时,林缚作揖脸带诧异的说道,“待会儿,我可要多敬肖家翁几杯酒……”
肖家小寡妇给林缚连皮带肉吃进肚子的丑事已经传遍县里,使肖家门风受辱,肖义贵忍气吞声了许久。午前林缚使人送来拜帖,他将人送走后,就将拜帖撕了粉碎,心里自然是极不愿意出席晚上的宴请。梁左任让县主簿陈凌亲自到宅子里来请他,肖义贵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
林缚这么说,其他人嘴角都起了笑意,肖义贵却只有闷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肖家在石梁县里也是大家势,做绸布生意发家,在县里、在东阳府城有三家绸布庄子,也有千万家私,放在江宁城里也能算是巨富之家。
肖家虽事商贾,但犹重门风,鼓励子侄读书,想混入书香门第,家中女子名节之事就不得不认真。当初怨恨柳月儿刚嫁过十天就克死自己的儿子,肖家才将她赶回娘家,可绝计不肯让她改嫁他人辱没肖家门风的。知县梁左任要将小娘子送给顾悟尘当妾,肖家屁也不敢放一个,什么门风不门风,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当真是屁都不如,县里也没有人敢说叨,但是谁能想到顾悟尘转手将小娘子送给门人林缚?这便成了肖家在石梁县里给别人说叨的笑柄。
石梁县与江宁府紧挨着,船来车往,有什么消息传得也快,林缚在江宁的跋扈之名,石梁县里也有传播。起初肖义贵还想着要将柳月儿讨回来给他死去儿子守节,渐渐林缚的名声越传越凶恶,肖义贵自己就想下宁人算了∠竟柳月儿是梁左任介绍给顾家当厨娘,在林缚身边也是顶着厨娘的名义,肖义贵想告都告不赢,起码要等柳月儿怀了身孕有确凿证据才成。
肖义贵对这事也抱着拖一天是一天的态度,林缚公然来替柳月儿讨名份,他就有些动火了。
按说林缚九品的儒林郎出行只能随身有两名随扈陪同,看着林缚身后八名健锐汉子都带着刀,听林缚话里意思是今夜就要将柳月儿的名份问题解决掉要纳其为妾,肖义贵心头虽然火大,也不敢流露出来∝主簿陈凌到府上劝他出席今晚的宴请就说得明白,按察使司职掌狱讼,顾悟尘出任江东按察使指日可期,虽说肖家在石梁县有些家势,但是林缚他日要构陷肖家,梁左任稍加配合,肖家的日子就难捱了,都说“破家县令、破门知府”,林缚甚得顾悟尘信任,权势可比“破家县令”不弱。陈凌要肖义贵早就备好“柳月儿从肖家下堂”的文书,与其硬着头皮强扭,不如拿这个来交好之。肖义贵虽然心间义愤,也觉得陈凌说的是理,此时不管怎么搞,都搞不过林缚,他也在家里写好“下堂”文书出来。这会儿林缚直言暗示名份之事,县人听了又窃笑起来,肖义贵给撩得心头火起,又有些犹豫起来∝主簿陈凌窥着肖义贵的脸色,不动声色的走到他身边,拿手指掐了他一下,压着嗓子连哄带吓的说道:“你肖家待柳家女可算不上厚道,令郎本就病危在床,迎娶柳家女是为冲喜,冲喜本就是两可两不可的事情,冲喜不成,你肖家总也不能怨人家命硬。肖家将柳家女赶回娘家,柳家就很有怨气,真要追究起来,怕是对你肖家不利。你若是拖到林缚跟肖家摊牌强索那纸文书,事情怕是就麻烦了,到时县中谁会帮你说话?”
不管顾悟尘是不是楚党新贵,他是东阳府人总是不假,顾悟尘若得势,总要帮衬东阳乡党。陈凌是东阳横山人,崇观3年同进士出身,他比不得林缚有那么好的机遇,也没有勋族背景,留馆三年外放地方只授了九品县主簿一职,在同僚中算是混得凄凉一个,其他人再差,总也能混入八品县丞。眼前楚党在朝中得势,身为东阳乡党的顾悟尘又是楚党领袖汤浩信的女婿在官场迅速崛起,陈凌不想错过这一机会,他没有机会去巴结顾悟尘,林缚午前派人给他送拜帖来说及柳家女一事,他不能不。xiashu555。c摹?br/》
肖义贵见梁左任也如此巴结林缚这个?xiashu555。c〉木牌啡辶掷桑佬ぜ艺馐焙蛎挥凶矢裾飧鲅硎诱慷泛荩闾玖艘豢谄缇托春玫摹跋绿檬椤卑抵腥铝瑁档溃骸氨闳谜馐釉菔钡弥居秩绾危吵麓笕舜量啵魈煳以谡锉副【疲麓笕瞬灰拼恰?br/》
进酒楼时,林缚拿到陈凌暗中递来的“下堂书”展开看了一遍,就收入怀中,与陈凌说了几句好话。他这次来县里主要是为“下堂书”而来,有了这纸文书才能解去柳月儿的心结,再一个观察石梁县里的形势,夜里吃酒,细看梁左任与县里诸官吏神态当真是松懈下来了。在酒席上大家说起前几个月渔户聚闹抗捐之事,又都众情激愤要官府追究查办、杀一儆百,完全没有意识到洪泽浦的危机实际上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危急程度了。
吃过酒,林缚便告辞离开县里。虽说城里早就关闭,有梁左任送行,林缚他们出城自然不在话下,林缚在北门外码头上了船,乌鸦吴齐也在船上等他们。才一天多时间,吴齐与手下探子也没有机会深入洪泽浦深处,但是从洪泽浦西南沿岸查看形势,观察到的俭与林缚推测相当一致,此时应该相信,洪泽浦上的渔民、船户聚众鼓噪抗捐长达数月之久,洪泽浦水寨势力与渔户、船帮首领已经秘密联合起来欲谋大事。
林缚他们乘扒河船还从旧河前往骆阳湖查看形势,也再熟悉一遍水路,夜里星月光微弱得很,也就不用遮掩。进骆阳湖之前,林缚又让乌鸦吴齐他们下船去,要他们潜伏在河汊子口,监视从骆阳湖潜入石梁河的船只。
洪泽浦诸家势联合起来以秦城伯为猎物,首先会派大量的人与船潜入石梁河中,等引秦城伯入彀后,这些船只将在后面封锁其退路。林缚他们想进入骆阳湖浑水摸鱼,为防止退路给封,就要提前辨别出洪泽浦水寨势力派了哪些船进入石梁河、有无特殊标识、行船人有无特殊可辩识的装束,林缚他们才可以给进入骆阳湖浑水摸鱼的船只与人手进行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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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婚宴
在上林里一留三日,四月二十六日这一天是赵虎婚娶郭家女的正日子,迎亲队伍早早的就敲锣打鼓、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林缚自立了门户,便是一家之主,等迎亲队伍回来,他还要与赵虎爹娘一起接受新人大礼。林缚对诸多繁冗礼节也不甚明了,听了也是晕头转向,不过赵家在上林里虽说是小门户,却也有主事的老人在,林缚诸事听从吩咐便是了。
赵虎的婚房就安排在新院子里,流水席放在旧院子里办,还搭了凉棚;林缚午前到赵家,午时用过宴,也暂时给安顿在新院子里竭息。
新院子外面就是麦田,林缚站在院墙里跟曹子昂、周普说话,看着院墙外麦田里的正抽穗的麦子,颇为惋惜的说道:“小满刚过,东阳的小麦籽粒开始抽穗灌浆,还有十多天就能收割,收麦后就是种水稻,真是可惜……”
曹子昂知道林缚的意思,洪泽浦的局势危机拖不到等小麦收割完成就会爆发。
李卓正式赴任已经有十天,秦城伯已与他交接完成,林缚他们在上林里,每天两次收到从江宁递过来的消息,秦家人这两天正搬出守备将军府,多数人已经住到船上,秦家先头探路的人手已经从江宁出发。
这年头流寇猖獗,走哪一条路都不会绝对安全,秦城伯也清楚他在江宁收刮来的庞大财富令诸家流寇觊觎。除了自家有四五百名随扈精锐武士外,林缚他们得到消息,秦城伯还用重金跟江宁武锋镖行雇了两百名武卫,另外秦家派出去探道的人马也是兵分两路,一路去了维扬,一路已经进了洪泽浦,让人摸不透虚实。也许今天夜里,也许明天早上,秦家船队就会从江宁出发北上。一旦秦城伯最终选择走石梁河北上,就意味着洪泽浦危机将无可避免的爆发。事实上,秦城伯在江宁越是虚张声势,林缚他们越是肯定秦城伯会走石梁河北上。
淮河以北多数地区今年还是少雨干旱,加上年节前后朝廷大规模的清匪促使流民潮很早就爆发,使北方很多地区错过春种,北方的饥荒将进一步的加剧。洪泽浦周边本是产粮大区,兵祸会使粮食大幅减产,又将错过夏种,当真不能算什么好事。
曹子昂与周普对看了一眼,多年的经历让他们的心思变得有些冷淡,或许可以说说天下大势与百姓生计也不该是他们这些“流寇”应该操心了,但是看到林缚神色凝重的望着院墙外的麦田,他们心头也不舒坦。
林缚这几天让人捎了两封私函给顾悟尘说及洪泽浦的异状,顾悟尘只言片语都没有返回,按察使司对洪泽浦局势也没有丝毫的防备。
老宅子那边正忙碌着准备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