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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口之利便是明例,但是赵勤民也有异常疑惑之处:集云社到底暗藏了多少财力?
河口这边的前期奠基包括江岸、河堤码头的修筑、围拢屋及竹堂的建造以及招揽安置流民等等几乎都是由集云社供给,直到四月上旬之后,河口营造资金才转变成主要从东阳乡党中筹集,赵勤民估算集云社前期投入不下六七千两银。
虽说在清狱之后,狱岛武卒与差役大量空缺,林缚治狱岛可以吃空额,赵勤民也看不到狱岛的细账,但是顾悟尘两次过来检视,他都有机会陪同上狱岛实地看一看,实地看过就知道那点缺额空饷远远弥补不了林缚前期对狱岛的投入。
逃监求刑事件也由按察使司具文上呈刑部请功,林缚也因此在吏司春季政绩考核中评得优等,论功绩散阶授正九品儒林郎。
本朝授受官职,除之前所当任的职事官职之外,散阶也是重要依据,除非有特诣拔擢,不然就要走论阶定品的规矩。跟后世股级、科级、处级的规矩大体类似,要想委托一个县长,最大限度也要挑选一个副处级的干部来提拔,要是科级干部一下子当上县长,要说背后没有超级大佬级的人物撑腰当真是鬼都不信。
虽说职事不变,但对于举子出身的林缚,入仕半载就获授正九品散阶,已经是极难得的殊荣。
林缚对这些倒不在意,赵勤民也能从逃监求刑事件大略判断出林缚非但从囚粮里克扣银钱,还额外有所加给。此外岛上吏卒伙食、待遇皆佳,亦非宣抚使司所拨工食钱足以支度,额外所缺,都要林缚私囊拨付。
三数月来,狱岛上开垦荒地四五百亩、建圈棚百十间、添置渔具若干、织具纺车若干、冶炉数座、舟船若干、高墙外新建库房两座、添置仔猪羊牛两百余头、滩养禽数万羽。这些都要有大量的银子撒出去,仅四艘飞车战船添置银就高达一千六百两,除武卒外,还要额外配四十四名桨手。
江宁城中,除勋贵与官辉及官定贱籍之外,普通城郭户共分十等,这里分等的主要依据是家产,也是大越朝商贾高于前朝的一个具体表现。家产在三十万钱就可以列入上等户,就算在繁荣如锦的江宁城里,家财千万就可算是豪富。
赵勤民敢肯定林缚这数月往河口、狱岛所投净钱绝对在千万钱之上,此时又添置三千两银一艘的大型帆船,而且一次添置三艘。除了脚下这艘之外,还有两艘同样规格的大帆船正在龙江船场的坞港里建造,赵勤民当真无法猜到集云社究竟隐藏了多少财力。
都说林缚是林族的弃子,得罪了本家才给逐到江宁,赵勤民却实难想象实情如此。但是不管怎么说,林缚的地位与陈/元亮、张玉伯等人相当,虽说给看成顾悟尘一系,是顾悟尘依仗的亲信,但跟杨朴、杨释这些扈从、家仆不同,林缚在依附顾悟尘的同时,并不妨碍他扩充自己的势力。
林缚不知道赵勤民在想什么,他考虑过在河口如此大规模的撒银子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加上购船款,数月来所得的三万两千余两银子已经撒出大半,账上还事不到一万两银子。怀疑倒不怕,引起别人的觊觎才比较麻烦,匪寇上门还是小事情,要没有势力,给官府构陷下狱也是承的事。但是只要顾悟尘还坐在江东按察副使的位子,林缚就不用担心有人会明里对集云社下手。至于顾家,且不说顾悟尘还是念情谊之人,除了集云社许给顾家每年一千两银的银股钱外,此次东城尉与市井儿冲击河口事件中,顾家所得就不止三万两银,再说河口的地利,林缚也让给顾家掌握。至于顾家能不能控制好赵勤民、顾嗣明,就不是林缚所能考虑的事情了。
在将河口建设重任转移给东阳乡党共建之后,集云社花在基建上的银子就明显减少,但是在新编武卒与武卫训练上的开销以及募工及军户流民的安置费用大幅提高。
虽说集云社还没有开始大规模的行商,进入四月之后,顾家今年所产的新茶也才小批量运抵江宁行销,但是狱岛上十张大纺车昼夜可出纱三百余斤,足抵江宁城中一百四五十家纺纱户所出,月积盈余可达二十万钱,已经超过前任司狱强迫女囚到曲阳镇妓馆卖身获利↑岛囚使下水渔船增至六艘,加上江滩浅水捕获,除供应狱岛与河口所需外,每日还能有近三百斤腌鲜鱼枢出售给鱼贩子;只是此时腌鱼所需咸盐都是从官定盐商那边购买,腌鱼得利甚至不及鲜鱼,但是此时要为日后在腌鱼中大量使用私盐铺底↑中铁作坊基本上已经能满足狱岛上的铁器工具消耗,还能供应河口。最早种下的蔬菜也开始出产,能供应狱岛跟河口。
最初招揽的募工流民青壮都分拆各处,河口用工也逐渐以东阳本乡子弟为主,但是尚余百余青壮年妇女以及后来新编军户又有近两百家属要安置。这边自然提供不了足够的土地给他们耕种,但是也不能白白供养他们,林缚使集云社在河口筹建织纺工场,在工场建成之前,先购置大量的普通纺车发到各家,由集云社统一供棉到各家纺纱再由集云社集中出售给江宁城各织纺作坊。
集云社此时虽说还入不敷出,但是渡过耗银最巨的铺底期,而且支度缺口也每日以可见的速度在缩小。要是赵勤民真能看到狱岛的细账,他此时的惊讶还要再增加几成。
都说“以权谋财、以财谋势”,在林缚看来,花出的银子才是银子,保证集云社的收支平衡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林缚想起上次回城里听顾悟尘说秦城伯私下将这三年在江宁收刮的银锭子都熔筹成千两重一只的大银球以防盗窃,林缚也只能深深的叹一口气,心里猜测:秦城伯离开江宁北上会带走几百只大银球?
大帆船抵达河口,河堤码头上锣鼓手越发的出力,将锣鼓敲得震天响,大小鳅爷指挥着手下操纵帆船出河口往西逆流折向驶入江岸码头的深水航道进入泊位。
林缚站在船头甲板上,远远看着东边有一艘轻舟顺水而下,轻舟上站着几人正对狱岛指指点点,帆船驶出河口来,也吸引了他们的目光回头看过来。
这几人都是长衫冠巾打扮,没有什么出奇的,但是这艘轻舟两侧还有两艘快桨船,船上各井然有序的坐着十数名汉子,观其坐姿都是百里挑一的健锐。
林缚心里好奇:这几个文士是谁,秦城伯贴身的那几十个随扈精骑都没有数十护卫健锐精气神足啊?只是隔得远,也看不清他们的细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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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四月芳菲(三)
春水浅翠,细浪如玉,轻舟随波逐流。
浙西名士高宗庭一袭青衫站在轻舟船首,看向河口方向,河口那边集云社旗下的第一艘千石载量的帆船正破浪而出,林缚与众人站在船头领略这乘风破浪的快感,高宗庭收回目光,跟前侧一位中年文士说道:“督帅,那人便是这数月来在江宁城里攒足声望的东阳举子林缚!”
“我前日在西溪与陈西言说话,陈西言称其猪倌狂士耳……”中年文士白脸短须,年近五旬,鬓发却染霜白,他看着河口方向脸带笑容。
“这倒是有典故的,这岛上清狱之后,顾悟尘三次登岛检视,林缚都要跟顾悟尘说养猪事、看圈棚,这些事便从按察使司属吏嘴里传出来,说东阳举子不事书文,尤擅养猪、捕鱼及挖鸟粪,士子清流皆视为笑谈。再说他人到江宁后,先与藩家交恶,东城市井儿皆恨之入骨,当然无好话相传,西溪又好虚名,陈西言嘴里当真对他没有好话可说……”高宗庭笑道。
“挖鸟粪?”中年文士疑惑的问道,“没有听说过这事,挖鸟粪是为哪般?”
“狱岛上的事情还真难打听,但也难不倒有心人,”高宗庭笑道,“挖鸟粪是为积肥,狱岛在建监房之前,曾为鸟岛,虽说此时江鸥减少,但是丛林间积存大量的鸟粪↑岛开垦菜园时,掺鸟粪土翻种,自然要役使人手去挖鸟粪陈西言对东阳举子虽说不屑,我倒觉得猪倌狂士当真合此子的称谓。旁人只当狱岛养猪是为肉食,但狱岛上养猪圈棚内铺垫干草沤粪,这是狱岛上除鸟粪土之外菜园另一个重要肥源。此沤肥法,我在邵武时见到有农家采用,颇为有效。养猪真是不能厌其脏,圈不洁,猪亦不瘦,一头猪养成待宰沤粪得肥足施一亩地,除得肉食外,地增产两石余,乡人效仿得利也多,然邵武征猪税后,此法便废,我也未曾听其他地方用此法养猪沤肥……狱岛积肥也实有成效,林缚年节后才上狱岛,清狱之后,才握有实权,才过去两月有余,狱岛已有蔬菜供应河口,土肥兼精耕,蔬菜上市竟然要比江宁城郊的老农都要早。”
“我倒有个疑问,”中年文士问道,“我观狱岛实际可开垦荒地也就千余亩可辟为菜园,挖鸟粪积肥或养猪沤肥,取一策就足以,宗庭,你说这个东阳举子为何要两策并举,实际上两策并举对节约人力不利啊?再说狱中设织纺作坊、设冶炉治铁、设木作坊等多事并举,要是仅仅以役使囚力,又太繁杂了……”又问身边青年文士,“你觉得呢?”
“……”青年文士眉头微微一蹙,说道,“怕是狱岛容不下其志吧……”
“东阳举子其志当真不是一座狱岛能装下,与其说是治狱岛,不如说狱岛是其践行其志之试验地。我想他在河口欲兴杂学匠术,虽说以他举子身份有些狂妄,当真也不能算是标新立异、哗众取宠之徒,”高宗庭说道,“然而在士子清流眼里,杂学匠术皆轻贱之事,陈西言自诩当世大儒,看不惯东阳举子也是当然。”
“真是少见你夸奖别人,”中年文士跟高宗庭笑道,他对高宗庭的回答颇为满意,又问身旁青年文士,“董文袋子你觉得如何?”
“当真不是怕你听了不乐意,若论经世致用之才,天下人也不是无人能跟董府尊你比肩,东阳举子便是一例。”高宗庭抢着朝那青年文士笑道。
那青年文士正是维扬府知府董原,中年文士则是有东南督帅之称的原东闽总督李卓。虽说他人尊称董原为董府尊,李卓还是拿董原在军中的绰号称呼他。
兵部侍郎岳知秋三月底到东闽后,李卓迅速与他交接东闽总督事务,此时算是他赴江宁就任途中。他的车驾护队还刚出仙霞岭缓缓而行,他只带了几名随扈便衣轻骑先赶到了江宁,住在高宗庭隐居的草庵里。此时江宁知道他已经抵达的才两三人,高宗庭这半年来一直隐居在江宁城外替李卓观望江宁形势,董原也在李卓抵达江宁后,带着随扈秘密来江宁与他见面,两侧快桨船上的护卫都是董原的随扈。
董原笑道:“在督帅面前,我尚不至于如此狂妄无知。我在白沙县听过此人,其时当真没有出奇之处,他与江宁名姬苏湄同受东海寇之劫,细辩卷宗,他与苏湄得救似另有隐情……”
“东海寇为才色之美奇袭维扬府,是说书人才想得出的段子,背后自然是另有隐情,但是旁人也难知晓……”高宗庭说道,当初东海寇袭白沙县劫人时,他与董原都在白沙县,后来也是他建议董原将白沙县劫案推到洞庭水匪头上,“西溪品江宁人物,猪馆狂士列末等,要是以我的心思,猪馆狂士可列第一等。”
“可惜是楚党中人啊。”董原叹息道。
“为社稷计,又值危难之时,当摒弃前嫌,放弃门户之见。”李卓肃容说道。
“督帅与人摒弃前嫌,就怕旁人不与督师摒弃前嫌啊,”董原轻叹道,“这世间事要是无愧于心就能迎刃而解,就简单多了;陈相在中枢岌岌可危,楚党会容陈相缓一口气否?”
李卓也是轻叹一声,不会奢望在这事上说服董原。
这轻舟继续顺水而下,抵达高宗庭隐居庐房外的江滩,李卓与高宗庭还有四名随扈上岸去,董原不再滞留,他是私来江宁与李卓秘会,不能任性在外停留,当下就乘轻舟沿流而下,往维扬而去。江宁与维扬两府紧挨,江北岸古棠县过去便是维扬府的白沙县。
李卓站在江堤荒草之间,望着滚滚东逝的江水,几点孤帆缀于春江绿水之上,天高云清,北岸望去一马平川,偶有几座孤丘,也衬不出大地的起伏来,回头跟高宗庭说道:“董文袋子刚才说到东海寇,我担心东海寇不只是芥藓之疾啊。”
“关键还是看北线啊,北线若能将东胡人逐出蓟北,奢家也是芥藓之患。我真是不明白,朝廷为何不用督帅?”高宗庭愤慨说道,“当真不是明白在那些人的心里,社稷当真可以如此玩弄?陈西言也是偷机之徒。”
“……”李卓望着江水许久,悠悠说道,“我们当尽人事。”又回头看向河口方向,跟高宗庭说道,“左右无聊,车驾护队还要三五日才到江宁来,或许我们可以去找东阳举子聊一聊,说不定要比董文袋子有趣一些。”
“当真是说不定的事。”高宗庭笑道。
林缚在白沙县里,也只远远见过高宗庭与董原,在河口时,他离董原等人所乘轻舟也远,无法看清楚脸,直到千石帆船给大小鳅爷指挥着驶入江岸码头,林缚还在想着轻舟船头那三个文士是谁。
“都说此船好,行船甚便,顺江而下,昼夜能至崇州,是不是趁着天时未晚,在朝天荡里操练一番,让我开开眼界……”肖记典当行肖密看着林缚他们下船来,与众人凑上前来恭贺。
“那就试练一番,”林缚爽快答应下来,又说道,“这艘船只需十六名船员操纵就行,其他的都先撤下来,再派十名武卫上去,这艘船就齐整了,操训也应有个操训的样子……”
小鳅鱼葛存雄带着多余的船员也下了码头,给这艘船配备的十名武卫披甲执锐上船去,由大鳅爷葛存信与胡乔中等人率领着升起船帆往朝天荡里行去,就在广阔的水面上操训给站在码头上的众人看。
船上这二十余人,皆是大小鳅爷从淮上领来江宁的抗捐渔户中的精锐,此外长山岛在朝天荡北岸流民中藏有二十余精锐,也将充当黑户藏到船上来。眼下除了常规操训外,还要全船员共同参与遭遇匪情、火情以及大风浪等各种实战应急演练。
众人都夸船行甚速,有这么一艘船要是遇匪寇,不但船上武卫可以借船高的优势卸敌,船前底脊包了一圈黑铁,在宽阔的水面上甚至可以凭借船坚体庞撞击贼船,也可以升满帆借航速快的优势逃离。
“林贤侄,可曾想过给这艘船取个讨吉利的名号?”正业堂财东叶楷笑问道。
“叶财东在,还要请叶财东赐个名号……”林缚笑道。
“我算哪根葱,要不请赵先生不吝相赐?”叶楷朝赵勤民拱手说道。
顾悟尘也当真会用人,并不因赵勤民之前就是给王学善做幕僚就心生防备,河口事也放心用他,每回顾府有私宴,也要林缚将赵勤民护卫周全携去以示笼络,赵勤民之子赵晋伤脚还在治养,顾悟尘也时常惦记着让顾嗣明带来好药材过来。叶楷等乡党在河口造屋建铺,皆经赵勤民之手,自然也巴结他来。
林缚也朝赵勤民笑道:“请赵先生赐个名号?”
“那我就擅越了,若觉得不好,当真不要顾我的颜面直管说来,”赵勤民与码头上周遭众人拱了拱手,笑着说道,“东阳乡党齐聚河口,众志成诚以筹其业,此船便名‘东阳号’如何?”
“好,好,”林缚笑道,“我也正有此意,过几日待操训熟了,此船首航便去东阳运新茶,取名‘东阳号’,可不只一处合其意,这两天就将字漆上去。”
大家听林缚也满意,自然都随声附和。
肖密讨好的说道:“东阳号在进港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