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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入市税还是市场税,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废除的。”面前来自中国的茶半点都没有动过,泰雷抿着嘴,“杜尔阁抛出这个话题,不过只是为废除专卖局做准备。”
这就像是讨价还价:提出难以接受的价码,再减到心中真正的价位,成交就容易多了。
“你知道专卖局在财政中的地位。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他就不能算是真正掌握了财政大权——他是要拔掉我这颗钉子啊。”
艾吉永的这个行馆他来过很多次,但从未像这次一样焦虑不安。
从首相位置下台的现任海军大臣经过先前的失意,倒是对一时的得失看得不那么重了。他冷笑道:“他的最终目的可不只是财政大权而已。他是在切香肠,今天切一快,明天切一块,一步一步推行他的政策,最终还是改革税制。”
“他真敢这么做?”
难怪泰雷怀疑。
废除专卖局不算难事——与它利益相关的,不过是泰雷赖以调度粮食的那几位垄断官商,他们的背后有几位大贵族,但牵涉面不广。
然而改革税制?身为计相多年,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法国税制有多混乱和*了。它就像是一棵参天大树,盘根错节,任何想要去动的人,都会惹上一身泥——这已经算是好结局了,最怕连命都丢掉。
“杜尔阁这个人,就是个理想主义的笨蛋。他以为在里摩日那种乡下地方做总督时候玩的那一套,可以照搬到巴黎来。里摩日能有多少个说得上话的贵族?巴黎又有多少个?”
“可他现在获得了国王的信任,又有莫尔帕伯爵的支持。”
“国王的信任会随着时间流逝,而且速度很快。至于莫尔帕,他也是个贵族,难道舍得割自己的肉?他现在用杜尔阁,只不过是因为杜尔阁是一把没头没脑的利剑,能够剪掉所有阻挡在莫尔帕面前的人罢了。等着瞧吧,等这把剑开始朝向自己时,也就是该扔掉它的时候了。”
泰雷摇头:“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要是现在就被这把剑给杀到一边,我连嘲笑杜尔阁的资格也没有。眼下我该怎么办才好?”
艾吉永慢条斯理:“有人会帮我们的。”
“谁?”泰雷皱了皱眉,想到一个人,“舒瓦瑟尔公爵?”
至少在明面是上,艾吉永和他还是结盟关系;何况舒瓦瑟尔一向是贵族利益的代表者。
“舒瓦瑟尔背后的人,一个既有影响力又没有影响力的人。”
“……王后陛下?”
第181章 喝茶()
自从分别负责国内、国外的情报收集工作后,维耶尔神父和夏尼夫人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头了。在王后套间外,神父的视线捕捉到了那抹天蓝色的身影。
女密探头子的神情有些僵硬——由于内外分离,维耶尔原先的流浪者情报网在王后的劝说下被交给了夏尼。无论是不是心甘情愿,苦心经营多年的东西拱手让人,总不会是开心的。相对的,夏尼对于那些与维耶尔藕断丝连的人也留了几分情面,没有大加清洗——敲打是必要的,但手段可以温和。
出乎意料地说,维耶尔先打了招呼。无论内心怎么想,维耶尔的态度始终轻佻热络;夏尼也是个擅长表演的人;两人看上去竟像是聊得投机。
“陛下怎么忽然对天气这么关心,你知道吗?难道科学院的那些记录还不够吗?”
近段时间,两人众多任务的其中一项,就是收集国内外关于气候异常的任何迹象。
根据情报,今年的情况不算特殊——冬天跟去年一样寒冷,有些地方有些小灾害,温暖的南方出现了几场暴雨,除此之外甚至不值一提。
“听陛下的意思,这跟一场危机有关。难道国内外会出现灾害天气?但她又怎么会知道?”
“她知道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玛丽的心思,对外可以讳莫如深,对他俩却很难隐瞒。越是亲近的人,就越能直接感受到王后身上的不同——或者说异常之处。
“你还记得那次宗教审判吧?”维耶尔忽然提起。
夏尼的目光降到冰点:“你想说什么?”
假神父坦然一笑:“我只是想说,有时候,降生到人间的,可能是恶魔,也可能是圣灵。至于教会怎么说,那是他们的事。只要能达成我希望的,我才懒得管那是什么东西。”
夏尼勾起嘴角:“我发现我们俩的共同点不少。”
“可能是我考虑错了。”玛丽枕着下巴说。
“今年还很长呢。或许它下半年才会出现。”
“不,我以为它今年才会出现。但或许不是一年,而是每年呢?去年也有一个极其严寒的冬天,整年的天气都不怎么好。前年也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危机可能不是因为今年才出现,而是一年年累积下来的。”
让两人如临大敌的,是“面粉战争”。
“要是我当时多看一点史料就好了……”郎巴尔忍不住埋怨自己。
“已经很好了。至少我们提前知道了这件事。”
郎巴尔原先只是为了八卦玛丽的生平才去翻看相关传记和资料的,里边对“面粉战争”只有一两句话的介绍:它是因为食物短缺而引发的大骚乱,当局动用了武力才强行平息下去。有历史学者甚至认为它是大革命的前奏。
她对深入了解政治原因没半点兴趣,自然也没去查。它的确切起因、持续时间和地点,通通都要打问号。
她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靠她对数字的敏感记下的年份:1775,也就是明年。
玛丽听说这件事之后,闭着眼睛思考了许久。
“好在也不是没有可以入手的线索。饥荒通常发生在春末夏初,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陈粮见底,新粮还未成熟。”她说,“所以问题一定是出在前一年。”
古代农业可说是靠天吃饭,气候对收成的影响最大。这也是今年一开春,她就让两位密探头子密切关注天气的原因——不只国内,还有国外。西欧这块说大不大,天气容易相互影响。
“现在看来,提前一年准备,可能还不够。原因恐怕也不只是天灾,还有**。我早该注意到的——虽然有专卖局调控,巴黎面包价格还是每年都有小幅度上涨,这明明是最明显的信号了。”
“就算提早注意到,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呀。别忘了路易十五才刚去世半年。”
“现在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你还可以……”
郎巴尔欲言又止。玛丽从她同样颜色的眼睛里看出了什么,轻轻摇头。
“就算我找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像是神棍的理由告诉路易,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让他相信我不是在胡言乱语?”
郎巴尔握住玛丽的手:“听着,你得知道,有时候一个人相信另一个人,是不需要证据的。”
沉默良久。
“还是先试试我自己的方法吧。”
杜巴利夫人还住在小特里亚农宫的时候,泰雷神父没少来过。
这是在新王登基之后,他第一次重访故地。迎来新主人的宫殿进行了小规模翻修,但大体没有变化。
王后在八角凉亭边接见了他。他得承认,在春天里一个晴朗的天气,在一片修剪得整齐干净的草地上闲坐、品茶,是相当惬意的享受。
但王后当然不是找他闲聊的。
即便艾吉永亲口说出来,泰雷还是不太敢相信。在此之前,王后从来没有明确地为哪一个政治话题发言过,即便众人都知道舒瓦瑟尔与王后之间若即若离的同盟关系。难道王后第一次开口,就要站在曾经的对手旁边?
“阁下为法兰西服务了快五年吧。”
这是“你做得够久了该滚蛋了”还是“你劳苦功高我不会舍弃你”?泰雷知道这个时候想这个有些无稽。
“听说为了服务先王,阁下还耽误了在教会中的职务。”
严格来说泰雷不是“神父”。他皈依了,但没有教职。
泰雷起身,对王室表了一番忠心;心里不禁嘀咕:王后这是想说什么?
“原本阁下履行职务的同时,寻一些私人利益也无可厚非,”玛丽忽然收敛了笑意,“但如果太超过了,可不行。”
泰雷一咬牙:“陛下指的是什么事?”
“或许你还不知道,昨天我在凡尔赛镇见了两位客人。一位叫索兰,一位叫杜梅克。我想这两个名字你应该相当熟悉?”
“……是的。他们是当初经过先王许可的可靠忠实的商人,是专卖局的合作伙伴。专卖局调度粮食的指标,都是发到他们手上的,他们从中抽取2%的佣金。”
“的确,可靠忠实,很好说话;无论我问什么,他们都乐于坦诚回答。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比如说,我问他们,当初你是怎么选择合作商人的,你猜他们怎么回答?”
“……陛下,我承认,在将专卖局的事委托他们之前,我就与他们是朋友了。但正是因为我熟识他们,才能够确定他们能勤勤恳恳地为王国服务。”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暗中送你答谢的股份了?”
凉意顿时把泰雷浇了个通透。那两个人居然连这种事都说出来?不,他了解他们。他们不是这种不知轻重的人——恐怕王后使了什么手段,让他们不得不说。
他弹簧一样站起来:“这、这……我事先并不知情……”
“好了,不必找借口了。我刚刚就说过了,寻一些私人利益无可厚非。你先坐下。喝茶。”
谁还能有心喝茶?!
第182章 三色堇()
常去的酒馆准备换东家了,据说是要改成咖啡馆。怎么也算是熟客了,罗伯斯庇尔和小布罗意最后一次来为老板捧场。
“听说咖啡馆准备改名‘缪尚’br /》 “以缪斯 两人不得其解,也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年轻人的注意力总是转得很快。
“你肯定听说了宫中最近热传的那件大事吧?”
下毒杀妻案圆满解决之后,路易十六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对达尔比的不耐烦,辞去他警察总督的职位,让功臣勒努瓦取而代之。后者曾是前者的得意下属,原先达尔比有望升任海军大臣时,勒努瓦是他推荐接任总督的人选;路易此举,到底是在给达尔比留面子,还是给他削面子,就只能看当事人自己怎么想了。
勒努瓦对罗伯斯庇尔评价颇高,想招揽他进入警察队伍,被以学业未完成为由婉拒。不过,真正的原因是王后已经向他伸出了橄榄枝——她希望他毕业后成为她的幕僚。
受到这样的青睐,罗伯斯庇尔虽然不是贵族,但已经获得经常出入宫廷的权利。
这让小布罗意有些不高兴——他俩原本是因为相同的思想倾向而成为好友,罗伯斯庇尔的行为看起来有点抛弃人民、亲近权贵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与父亲决裂,反而也时不常往宫中跑呢?
一句话就把小布罗意的嘴堵住了。
倒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以布罗意显赫的出身,愿意放下身段,在平民之中混迹,为下层人发声,已经相当了不起。只是他们都清楚,靠近权力中央,对于实现理想,有莫大的好处;然而面临的危险也空前的大。
这不是有形的危险,而是来自权力的腐蚀的危险。罗伯斯庇尔很高兴、甚至非常感激,能有这么一个朋友时刻从旁提醒。
说到凡尔赛宫最近热议的话题——
“你指的是国王咨询了医生之后,在王后的劝说下下决心接受手术的事?”
“呃,这当然也很重要。不过我说的是谷物专卖局的承包商纳维叶的事。大家都在说他以次充好,收购过期、生虫、霉变的谷子和小麦,还往里面掺杂黑麦、燕麦甚至沙子。”
“哦,这件事。”
“就这样?只有一句‘哦,这件事’?”
“要是不及时打住的话,我会忍不住从你的话里挑刺。”
“我到现在还愿意跟你说话简直是个奇迹。”小布罗意深吸一口气,“好了,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首先,宫里没有‘热传’。这种‘小事’怎么值得贵人们关心呢?他们当然更热衷于讨论那位至尊的夫妇的房中事。”
“我再次确认了一件事:除了我,你绝对交不到任何朋友。”
罗伯斯庇尔朝朋友敬了敬酒:“第二嘛,以次充好的不只纳维叶。几乎所有承包商都在这么干,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这句话让小布罗意认真起来:“你是说真的?”
“这是那个行业众所周知的‘秘密’。专卖局鞭长莫及,根本无力管辖。谁都知道只要搭上索兰或杜梅克,就搭上了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这些混蛋!这么说,扳倒一个纳维叶还不够了?”
作为后世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的祖先,小布罗意可不是笨蛋。假如一件坏事只是偶尔发生,那或许只是运气不好;假如经常发生,就说明根子出了问题。
“不够。你有没有想过,既然这件事由来已久,而且权贵们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忽视他,为什么这个消息忽然就流传这么广呢?”
“有人想借机对付专卖局?是杜尔阁?”
他的朋友没有回答。
“不管是谁,这都是好事。我要为他添一份力。”
罗伯斯庇尔警觉起来:“你想要干什么?”
“找到纳维叶的罪证,公布出来。”
他的朋友哭笑不得:“所以呢?你总不会是要闯进他的仓库去,把还没掺杂进去劣质面粉全都翻出来?”
“虽然不能硬闯,但偷偷潜入总可以吧?偷面粉没用,他们不会承认的。但是,一定有一本秘密账本,记录他们收购霉烂旧粮的账。只要拿到它就可以了。”
“这太危险了!我劝你还是不要贸然行动。”
“已经行动了,”小布罗意无辜地掏出一本发黄的册子,“昨晚刚弄到手的。我还礼貌周全地在存放账本的匣子里放了一朵紫色三色堇。不错的品位吧?”
罗伯斯庇尔的眼珠瞪得差点掉出来,一把抓过对方的手臂,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
“你没受伤吧?”
小布罗意忍不住咯咯笑,边回答:“没有,直到我离开的时候,那帮草包都还没发现我来过。”
他的朋友甩开他的手臂,满脸不悦:“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为什么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
“商量了你也不会同意。”
“你还在笑什么?”
“你刚刚的表情,我从没见过——哈哈哈哈!原来你也有这样惊慌的时候!”
“我实在应该揍你一拳,现在马上。”
“别呀,你打不过我的。”
等乐够了,他忽然又摆出了正经模样。
“我的朋友,这个账本就交给你处理了。你永远知道该怎么最有效地利用它。现在我要跟你谈论一件非常严肃认真的事。”
“原来刚才那件事还不够严肃认真?”
“当然也是严肃认真的,只是没有这一件的程度。我,夏尔·路易·维克多·德·布罗意在此宣布,我恋爱了。”
“……就这件事?”
“就这件事?这就是你对爱情的态度?你简直没有心!你知道吗,昨晚潜入纳维叶家的不只我一个,还有一位美丽的女士。她的动作像豹一样优雅有力,眼睛像月光一样皎洁,笑容像是黑玫瑰一样神秘……”
“你是说,还有一个人也去偷账本?”
“对。不过我先拿到手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