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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十好几天,连个屁都审不出来,那岂不是显得无能?
但王后刚刚已经定性:这些人都是从犯。
挣功劳的机会被一句话否定,罗伯斯庇尔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口中称是。
是太善于隐藏,还是果真毫不在意?玛丽暗自忖度着。但这位“刽子手”既然已经是她的下属,必要的安抚就不能少。
“我会另外给你补偿的。”
“多谢陛下。”
他是真的不在意。他才18岁,就已经担任御前法务专员、被王后重用为心腹幕僚,还刚刚在凡尔赛之围中有功。如果让他自己形容现在的处境,那就是“被放在炭火烧得发红的烤架上”,不知多少人视之为眼中钉。要是再立下一个大功,他就跟一只被吹到天上的猪差不多了。
等他离开,米娅给玛丽送来一封喷过香水的信。
“路易?”
她有些好笑。五分钟的路程就能见到的人,还送什么信?
打开信,她的笑容凝固了。她反复检查了好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米娅,这真的是国王的信?”
“是陛下的贴身男仆送过来的。”
玛丽思忖片刻,提笔写了一封回信,很短,只有寥寥数句,封了印。
“一定要当面交给国王,看着他亲自打开再回来。”
米娅领命离开,留下百思不解的玛丽。
路易要她出席明早的议政会,这是什么意思?
第220章 土豆和偶像()
玛丽不是议政会的陌生人了。在怀孕之前,她陪路易出席了几乎每一次议政会,扮演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这次路易忽然让她恢复列席,亦有可能只是一种试探——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政治野心。
抛开这些,玛丽答应得很爽快。不管路易怎么想,这次凡尔赛宫之围,在朝臣面前拿主意的是她,出面组织和安抚贵族和群众的也是她;她就像是一根藏在袋子里的针,锋芒已经露了出来,再藏也没有意义。
会议的议题仍然是这次骚乱的善后工作。
毫无意外地,王宫之围已经被朝廷高调定性为“图谋颠覆王室的阴险叛乱”;王后的伤让反对者都只能闭嘴。杂音当然还在窃窃私语,但占据不了主流。
但王宫广场前镇压下去,不代表各地的骚乱也能平息。小麦的价格仍然高企,粮食仍然短缺,骚乱的温床还在;这些肉食者精通“实际做的跟嘴上说的不一样”的技艺,都把重点放在了粮食问题上。
杜尔阁原本就睡得很少,自事发后更是几乎没有睡过安心觉,两眼满是血丝,脸色苍白得像吸血鬼。
其它大臣多少也都有些憔悴;包括事发时不在的另一位重臣艾吉永。夏尼夫人曾怀疑过他,不过骚乱对他的损害大于好处,而且调查发现先前他一直在巴黎近郊的庄园打猎度假,没有可疑人员出入。
听完众人的报告后,路易说:“关于粮食短缺的问题,王后曾跟我提过马铃薯有望缓解现状。我请她来介绍情况。”
众臣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显然已经有心理准备。
玛丽也不犹豫:“一直以来,在收获之后,我国农民喜欢闲置土地;在杜尔阁的推广下,最近几年,一些农民有了种植第二季的习惯;但主要作物是作为饲料的甜菜、苜蓿、豆类、萝卜等,产量不稳定,承担的种植风险更高;引进马铃薯这种几乎没有风险的新品种,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我这里有马铃薯产量的详细数据……”
路易出乎意料地配合,几乎同意了玛丽提出的每一项推广举措;甚至是在以夫妇俩的名义在宫廷中举办一个马铃薯为主食的宴会以提高它的知名度,路易也爽快地同意了。
“这是一个特例,还是今后的常态?”玛丽私下对郎巴尔表达她的疑惑。
“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个好的开头。”郎巴尔说。
抛开那些不提,夏尼夫人的调查有了重大突破。傍晚,她收到封着夏尼私印的纸条。
第二天,她召唤韦蒙主教进宫,让他看了纸条。
“‘卢森堡公爵的私生子,曾经和普罗旺斯伯爵接触过,最近和沙特尔公爵关系密切。共济会会员,但可能是秘密社团‘净化会’的一个长老——净化会?”
“是一个支持新教、希望全面废除天主教会的激进团体。”
“这真是……这真是对主最严重的亵渎。他们应该下地狱,他们就是一群恶魔!”
“假如事件背后有他们的影子,那么目的很明显。无论帮助普罗旺斯、还是沙特尔,他们都不是打算让两人中的任何一个获胜——因为他们俩也是天主教徒。波旁家族支持天主教,只有把整个国家搅乱,才能为新教争取更大生存空间。”
玛丽唇边露出冷笑。
“正好,这跟英国政府的目的不谋而合。也难怪他们会接受英国人的资助。”
“天啊……这是严重的叛国!”
玛丽点头:“确实。”
以她带着深深中国烙印的思维,实在没法理解宗教高于国家的想法。
韦蒙主教深吸一口气:“您告诉我这件事,是希望我通知教会吗?”
“教会恐怕已经知道了,或多或少的。”
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敌人。假如教会明知净化会的动作,反而故意放任他们,以期待新教彻底得罪王室,令王室进一步打压新教,她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主教阁下,如果我联合教会发动一场针对新教的宗教战争,你怎么看?”
“这、这……您一定不是认真的吧?”
“你不感到高兴吗?我会说服国王支持教会。”
韦蒙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就我学到的历史而言,战争中双方都会流血,其中大部分属于无辜者。”
“你说的无辜者中也包括了新教徒?”
“……他们只是误入歧途,并非不可拯救。”
玛丽微笑着看着他,“你是一个真正的教徒。放心,我刚刚当然是在玩笑。”片刻才又说,“说真的,净化会难道没有想过,说不定我是支持新教的呢?”
“……您出自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家庭,又嫁到了另一个天主教家庭……恐怕没人会这么想。”韦蒙小心试探,“那么,您是吗?”
“不管是不是都无所谓。我希望你告诉教会,不要插手。凯撒的归凯撒,耶稣的归耶稣。净化会惹到世俗权力的头上,就该由世俗权力去解决。”
韦蒙神父抿着嘴。共处这些年,他也越来越能明白曾经学生的想法;他已经听出了王后的话外之音:王后将对净化会进行打击,但仅限于净化会,不会扩大到普通新教团体。
这是对新教格外优容了。
“主教阁下,如果你对内部改良教会有任何想法,最好现在就开始部署了。”玛丽仿佛看透他的内心,意有所指,“就像洪水一样,有些趋势是不可阻挡的。”
教会对人民的盘剥不亚于王室和贵族,在大革命中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清算对象。玛丽借韦蒙之手改革救济院,实际上也是在挽回教会的形象,保留一些根苗。至于能保留多少,就看韦蒙能将自己的影响力扩大到什么范围了。
当暴风骤雨袭来时,玛丽将会毫不犹豫地将其余那些腐朽的部分砍掉,扔出去安抚人民。
反正对宗教,她从来无感。
“明天就能进入荷兰境内了。”
雅诺·德·鲍蒙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把今早信鸽送来的纸卷撕碎。
王后已经醒了,万幸。
消息从巴黎飞来需要一定时间,想必他的王后陛下这时候已经恢复元气了吧。
得知她遇刺受伤的消息时,他几乎忍不住把王后身边的所有随员都骂了一遍——在心里。表面上,他还得假扮成使女,陪同假公爵,出席明斯特主教国的社交活动,争取他们的支持、或者至少中立。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拜访了诺伊堡——当年瓜分了于利希…克里夫…贝尔格公爵遗产的国家之一——并向他们保证,公爵后裔并不打算向他们要回领地,只打算把被普鲁士分走的那部分拿回来,甚至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会分给诺伊堡一点。
在签订了协议的前提下,诺伊堡半心半意地承认了年轻公爵的合法身份。作为两百年前那位公爵的后裔,他们的承认具有强大的效力,至少没人再能公开质疑他的身份,否则就是在质疑整个诺伊堡。
诺伊堡心知肚明,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公爵多半是假的;不过他背后隐约紧跟着的奥地利和法兰西影子让他们不得不谨慎对待。德国西部的这些小邦国各个都明白在普鲁士和奥地利之间维系平衡才是独立之本,既不倒向、也不得罪任何一边。奥地利想要这个身份,他们不妨给了;至于怎么跟普鲁士要地,那是这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的小公爵的事,他们半点也不会掺和。
在周边走了一圈,尽量争取了最大的支持或善意之后,一行人又启程前往荷兰。假如获得荷兰这位近邻的支持,便能事半功倍。
在城市之中,雅诺挥金如土,给小公爵最气派的排场;一离开城镇,他就要求三人换上最寻常的衣服。
“城市里越高调就越安全,因为普鲁士人不敢在人前动手;在荒郊野外,那些容易引起出一的东西都是不必要的,假如你不想被追杀的话。”
原本是个潦倒演员的小公爵相当听话。
为免去麻烦,雅诺一开始就是以男装出现的,后来才假扮女装;结果对方发挥过剩的艺术想象力,坚持认为他是女扮男装的女性,甚至还承诺事成之后让他成为公爵夫人,搞得雅诺头痛不已。
不过,在亲眼见到雅诺如何干净利落地杀掉两个可怕的刺杀者后,小公爵不得不接受了事实。
“提醒我以后不要跟你做对。”他抚着胸说。
雅诺用还带着血的剑尖冲他挑了挑:“只要你记住该效忠的人是谁。”
第221章 海牙()
荷兰共和国;又称尼德兰七省共和国。
荷兰没有国王,只有省督。现任省督是奥兰治(奥朗日)亲王威廉五世。
奥兰治家族在荷兰有特殊的地位。
在荷兰独立革命之前,各省省督由其领主指派;16世纪,西班牙成为尼德兰之主,省督改为西班牙王国指派。
在16世纪末的独立革命中,威廉一世(外号沉默者)是领头者;他被推选为荷兰省(holland)省督,依靠他的名望,奥兰治家族在尼德兰权势渐隆。
后世荷兰国歌《威廉颂》是歌颂的是他;橙白蓝三色国旗源自奥兰治家族旗帜;国徽由奥兰治家徽演化而来,国徽上的铭文是他的座右铭。关注欧洲足球的人一定知道橙色军团;荷兰的国色是橙色,因为奥兰治就是橙(oranje)——这听起来像冷笑话,却是真的。
撇开后世不说;1747年,也就是差不多三十年前,威廉四世被共和国议会推举为尼德兰所有省的省督,即荷兰总督(这也是历史上第一位总督),并将该职位改为世袭制。
之后四年,威廉四世去世,他三岁大的儿子继任,即威廉五世。
“那么我们的任务就是讨好这位青年总督咯?”
“很困难。”雅诺敲敲木桌,“我给你的欧洲王室姻亲关系图你没看?”
小公爵往桌子上一趴:“饶了我吧。那简直是一张蜘蛛网!”
雅诺得承认他没有夸张。
“威廉五世的妻子是普鲁士的威廉敏娜。这位女士精力充沛、性格强势,据说是真正掌管共和国的人——她不可能支持你从普鲁士口中抢肉。不过既然到了荷兰,不去海牙拜访一下他们是不行的。做好心理准备,你可能会面临一些羞辱。”
“好像我以前没经历过羞辱似的。关键是,既然基本没戏,为什么还要去?”
雅诺神秘一笑:“当然是为了掩盖我们真正的目的。”
要见总督,当然不能冒冒失失地进总督府。好在他们有介绍人。
经过法国大使的引见,他们见到了荷兰议会的大议长彼得·范·布莱施维克。
大议长年逾五十,看起来精力充沛,圆圆的脸颊上带着精明却不恼人的微笑,摆出亲善友好的样子迎接他们。以一个演员的目光来看,这样的表演稍微有点过火;不过小公爵猜测,这也许反而能迎合别人“虽然你未必真心,但还是不得不来讨好我”的优越心态。
至少在三个月前,这样的大人物是不会对他这么一个小演员做出这样姿态的。
趁着大使和大议长寒暄的间隙,小公爵回忆了一下出门前雅诺给他补上的背景知识。
毫无疑问,敌人总是有别的敌人的。布莱施维克就是威廉五世的敌人。
在荷兰共和国的历史上,有过两次无总督时期;在此期间,站在荷兰权力顶峰、代为执政的就是大议长。只是因为受到了战争的威胁,荷兰人民忽然想起他们曾经的英雄来,才把奥兰治家族的人又找了出来;大议长不得不交出权力。只这个理由,就能让历任大议长蠢蠢欲动,想办法与奥兰治作对了。
更为意识形态的理由,也有一个:在荷兰这个以共和体制、协商政治自豪的国家,威廉四世却搞了世袭——好不容易送走了西班牙国王,荷兰却自己捧起了一个实质性的国王。这简直就是历史倒退。
何况威廉五世本人没有什么能耐。他三岁起坐在总督的位子上,先是母亲摄政、接着祖母摄政,后来又被布伦施维克…伦伯格公爵——一个比布莱施维克还要胖的胖子——牵着鼻子走,连妻子都是这个人安排的自家侄女,结果就是完全让那个普鲁士女人骑在了头上。
大议长阁下有一百个理由不安于现状。
刚刚上任四年的大议长对威廉还维持着表面的尊重和恭敬,实际上到处寻找可以帮助他的盟友。法国和奥地利当然欢迎这样的橄榄枝。
“这么说,见大议长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他可以在议会上为我说话?至少,他可以阻止荷兰从背后对付我——说真的,一想到我的敌人不是一个国家,而是几个,我做梦都能吓醒。”
“也别忘了,你背后也不只一个国家。”雅诺一脸悠然,“至于大议长,他早就是我们的盟友了,不管见没见过你,他都会帮你说话,哪怕你是一匹马、一头牛。”
“……就不能是一头狮子吗?”
“更像一只小猫咪。”
“咳咳。所以,让我大老远跑一趟荷兰的理由也不是这个。到底是什么?”
透过大议长的引见,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小公爵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总督府的晚宴上。
已经不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他如鱼得水,丝毫没有三个月前内心涨得快要爆炸的紧张感——那时他每一秒都在担心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暴露穷小子的本质,然后被拖出去砍头。
如今他已经可以娴熟地跟任何一位贵族夫人**了。他发现,无论是穿着粗布麻衣还是绫罗绸缎、无论是满口粗言秽语还是诗词歌赋,无论是酒吧里的村姑还是宴会上的淑女,总能被相似的笑话逗笑。
雅诺不阻止他在晚宴上寻找情投意合的贵妇共度一夜;说来有点滑稽,这样的“名声”反而能够巩固小公爵的身份。但有一个要求:猎艳目标必须经过他把关。他可不希望大事业被某个位高权重又善妒的丈夫横加阻挠。
“那位美丽又精力充沛的女士是谁?我敢打赌我可以让她发出更性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