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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尔赛只有女王-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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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抵各个省份!政府还准备向各地免费发放从美洲购买的马铃薯种苗。这种作物只需要90天就可以成熟!这是在我的试验田中,由农学家精心研究、我也亲自证实的,绝没有半点虚假。”

    实际上她的计划是从已经大面积种植的普鲁士采购马铃薯——通过块根,马铃薯就可以无性繁殖,根本不需要买种苗,成本极低。不过,为了达到演讲效果,她只能利用一点“技巧”。

    “不要被眼花缭乱的表象迷惑,不要忘记我们的主要敌人是谁。团结起来,打倒饥饿!”

    拉法耶特心领神会,举手高呼:“打倒饥饿!”

    贵族卫队立刻跟随:“打倒饥饿!”

    “消灭饥饿!”

    这一次,金属门外多了呼应声:“消灭饥饿!”

    “面包会有的!”

    “面包会有的!”

    一声枪响,将激昂的情绪猛然冻结。

    门内人面面相觑:是谁开了枪?

    门外人四处寻找:有谁中了枪?

    忽然,他们发出惊呼。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玛丽捂着渗血的肩膀,缓缓倒了下去。

第218章 血流() 
梅甘倒抽一口凉气,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王后被刺杀了!”

    “有刺客!”

    “组成人墙!保护王后!”

    慌乱的喊声四起,王后的随员齐齐拥到王后身边,立刻将她围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搀扶;卫队齐刷刷地挡在金漆铁门边,举起的枪口几乎要戳到梅甘胸前。

    “准备射击!”

    听到卫队指挥官的命令,宫门外立刻发出尖叫。

    梅甘脸色苍白,捂着脸的手不停颤抖,从未察觉死神离自己这么近过。十分钟前,她可以为义愤而豁出性命,但是在希望之火燃起又被掐灭之后,余下的只有绝望和悲伤。她紧抿着嘴,只是靠性格中的坚韧才没有开口求饶;在她身边,无数人已经这么做了。

    “求你们别开枪!”

    “我们是无辜的,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隔着宫门,传来一个虚弱而坚定的命令:“不要开枪!”

    梅甘热泪盈眶——那是王后的声音。

    然而广场上的更远一些的人听不到。他们只听说王后遇刺,本能地预测到一场流血冲突近在眼前。人群开始溃逃。

    “这样下去会放走刺杀者!”博伊队长高声道。

    罗伯斯庇尔眸光一闪,走到舒瓦瑟尔身边:“公爵阁下,王后身体虚弱,需要马上回到宫中治疗。”

    玛丽立刻猜到他的想法。她浑身发冷,额头都是虚汗,脑袋阵阵眩晕,肩膀像是被火烧,但还是咬着牙说:“除非公爵阁下答应我不开枪。”

    “我答应在不被攻击的情况下绝不开枪,陛下。”

    假如在常态下,她一定能发现舒瓦瑟尔言语中的深意。

    直到躺床上,听到广场外传来的阵阵枪响时,她才反应过来。“不被攻击”是一个多么微妙的前提条件;小到吐一口唾沫,大到拳脚相加,都能叫攻击。

    一旦卫队打开宫门、入场缉捕犯人,对方自然而然地会反抗。

    从她被射伤那一刻起,她就该明白,今天的王宫广场必将流淌更多的血液。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沙特尔公爵狠狠一掼他那精致的望远镜,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我的命令不是在广场里随便射死一个人吗!为什么会去杀王后!”

    他早就考虑过,万一凡尔赛宫真的想办法平息事态,他就得把假戏真做。只要有人中枪,谁会去在意那颗弹丸是从卫兵那儿射出来的,还是从人群中一个居心叵测的枪手射出的?他甚至给雇来的亡命徒配了一把能够藏在冬天厚衣服下的□□——即便在军队中,这也是军官才能用的东西。

    可中枪的偏偏是王后!这么一来,他精心策划的局面完全泡汤;王室成了被害者,暴民也没有了攻击的动力!

    “我发誓,我对上帝发誓,我真的没有传错话。”他的贴身男仆战战兢兢地申辩。

    沙特尔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这个男仆跟随多年一向忠心,所以才让他做这么机密的差使;他也不相信这话能传错。

    “还不快去把那个枪手找过来!”

    男仆犹豫了一下。广场上一片混乱,一头撞进去就是送死。

    “立刻!”

    男仆只好拔腿照做。

    但是人潮汹涌,上哪儿去找那个人?男仆空手而归。

    过了几天,本应在指定地点碰头领取剩下一半报酬的枪手却不见踪影;沙特尔安慰自己这是因为对方自知搅黄了他的事,不敢出现在他面前;心底却又隐约觉得不安。

    那个神父倒是如约出现,被严刑拷打一番。发现他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后,沙特尔处理了他。计划出了漏子,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留一个不确定因素。

    “昨天我见了夏尼夫人,她的气色很不好,就是浓妆也挡不住。”郎巴尔示意米娅拉开窗帘;略带一些暖意的阳光舒服地照进来,落在金边四柱床的床尾。玛丽坐靠在床头,左肩膀缠着层层绷带。

    “她这些天大概都没睡好。为了抓住凶手,她几乎要疯了。”郎巴尔坐到玛丽身边,“就算我不喜欢她,也得承认她对你忠心耿耿。现在她最后悔的事大概是当时不在宫中。”

    “就算在了,难道她能帮我挡子弹吗?”玛丽笑着摇头。

    “没准儿真的会。在你发烧昏迷的时候,我真怕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她现在的表情跟罗伯斯庇尔一模一样,好像毫不在乎人命。我和他们一起商量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像是正在以30公里时速下坡的一辆大货车上发热的刹车片。”

    这个比喻把玛丽给逗乐了。一次也好,她真想再踩踩油门和刹车——可惜有生之年内燃机都不太可能发明出来。

    “要不是他们俩都这么热心地调查凶手,我几乎要怀疑射击是他俩中的谁暗自安排的了。我觉得他们干得出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从结果来说,除了没能阻止流血事件,仿佛一切都对我有利了。你就没怀疑过是我安排的?”

    “除非是疯了,或者彻底走投无路,不然谁会在这个年代搞苦肉计?以现在枪支的准头,瞄准肩膀打,说不定反而一枪射中你的脑袋或心脏。就算不是立刻死亡,如果不小心射穿大动脉,失血过多,你也死定了——因为不能输血。哪怕这两关都过了,子弹上不知道有多少细菌,又没有青霉素,如果伤口严重感染,你还是死定了。你瞧,哪怕我给一切都消了毒,你还是发烧了三天。”

    “你把一整瓶提纯酒精都倒到我伤口上,痛的我差点要昏过去。”

    “不客气。当时唯一一个脸色比你白的只有路易。”

    “……”

    “吸取教训,以后别轻易冒险了。你的伤处的骨头骨折了,医生说今后左手都可能抬不过肩膀。”

    “不用再重复我有多悲惨了。”玛丽叹气。

    “对了,舒瓦瑟尔想见你。等你精神可以的时候,我帮你安排一下。”

    “我现在精神就挺好。”

    体谅王后的病情,舒瓦瑟尔在行礼并询问健康之后便进入了正题。

    “这些天,有许多人跟我说,对您有了全新的认识。”

    “我希望是好的认识。”

    “如果英勇、果决、无畏是称赞的话,那么的确是。我敢说,那些随您一同走出宫廷的庇护、面对广场上的暴民的贵族们都印象深刻。在巴黎街头,关于你是贞德重生的说法又成了热门。”

    重生是重生了,可惜不是贞德。

    “这是我的荣幸。”

    “我得承认,我对您的认识也提高到了新的程度。我先前安排米莱狄,真是相当大的错误。希望您能原谅我一时的老糊涂。”

    玛丽审视着舒瓦瑟尔的表情。不管这位老狐狸说的是不是真心话,言语中的和解意味都一清二楚了。

    “我给过阁下加深认识的机会,也会再给一次。但是这一次,我不希望再有任何反复。”

    “不单没有反复,我甚至可以保证全心全意。”

    玛丽目光一闪。这是在表达完全倒向她的意向吗?

    “——只要您有一个儿子。”

    玛丽深思片刻:“会有的。”

第219章 狱中问答() 
“名字?”

    “梅甘。”

    “多大了?”

    “28。”

    “哪里人?”

    “第戎的平利。”

    “为什么参加叛军?”

    ……

    相似的问题梅甘已经回答了不下十遍;一开始,为了洗刷罪名,她每一个问题都回答得很仔细;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说话的力气。而狱卒就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问题,不厌其烦地做着记录。

    老鼠、跳蚤都已经是寻常问题了。别指望牢狱的生活会多么平和;她只有两只手指大小的干硬面包和一浅碟子的水,唯一能防止她夜里冻死的是一堆干草。狱卒完全没有好脸色看,辱骂推搡时常有之。

    和她有相似经历的还有161人;其中超过三分之二是在广场上被逮捕的,另外三分之一,则是巴黎内外合计约两万五千人的军警四处搜捕之下被抓进来的;不少只是运气不佳的普通市民,在监狱里几乎脱了一层皮才被释放出去。

    但梅甘已经是幸运者。超过200人死在广场上:一些死于枪口下,一些被国王卫队打成重伤、不治身亡,还有一些是慌乱中被踩踏而死。

    她不知道自己在黑漆漆的牢房里待了几天;每天她总要花大量时间去想象自己的命运,有时她终于获释,回到可爱温暖的家;有时她被拖到市政厅广场前绞死。

    一次,在审问结束后,精神恍惚之时,她仿佛听到两个狱卒小声的议论。

    “这个人好像是安全的。”

    “一直比较配合,也没有危险倾向……”

    梅甘稍微振作了一些。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很有可能要获释了?

    她被送回牢房。过了半天,就在她几乎以为那两句话是自己的幻觉时,狱卒从牢房里把她带走。同牢的囚犯神色各异,有的以为她要被送去行刑,也有的以为她即将自由。

    她忐忑不安地随着狱卒走到石头走廊尽头一个小房间,有人端来一盆水,叫她洗洗手和脸;清水令她头脑清醒许多。

    而后又带到了另一个大房间。这儿宽敞、明亮、整洁,有大大的窗户,一排书柜和两个橱柜,中间是一个白漆木桌,后边放着一把红丝绒底座的椅子。

    在狱卒地看管下,她等了一会儿;有人从另一头的门走了进来。

    梅甘倒抽一口气,傻愣愣地僵立原地;见别人行礼,她才忙不迭地低头——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行礼。

    “找个凳子给她坐下。”

    她惴惴不安地坐了半截屁股,小心地偷瞄对方,不敢低头。

    坐在木桌后的人微微一笑:“你可以抬头看我。”

    梅甘略一犹豫,干脆豁出去了——直视王后是不敬,不遵守命令也是不敬,干脆就看个够本。

    这一看之下,她几乎有些眩晕了。

    在这么近的距离,王后比在凡尔赛宫前更加光彩照人。她光滑的左肩还包着绷带,但至少从脸上看不出伤痛的痕迹——如果有,那也隐藏起来了。

    梅甘整了整乱糟糟的鬓角,扯了扯脏成了黑色的袖子,有些自惭形秽。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那么就不绕圈子了:我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能配合我如实回答,好吗?”

    梅甘忽然意识到,这是绝佳的机会,只要让王后相信自己的无辜——“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从没想过要刺杀您!”

    “好、好,放轻松,”王后笑了笑,“我想问的不是那些。就只是一些关于地里的事。”

    “地里?”

    “比如说,你们种大麦、小麦还是燕麦?”

    “呃……是小麦。”

    “春小麦还是冬小麦呢?”

    “是冬小麦。”

    “也就是说,再过三个月就差不多收获了。”

    “是……”想到家里那片地,梅甘心里又有了一点温度。

    “有休耕或者轮耕吗?”

    “那可不行。我家地少,一年不种会饿死的。”她歪过头,“您还了解种地?”

    “我说过王室关心农民的生计,这不是在骗人的。”

    梅甘眨眨眼,不太相信。

    “地里用人畜粪肥吗?或者烧秸秆?”

    “会烧秸秆。马粪牛粪要付钱买,我们不想增多额外的负担。”

    “小麦收割后还会在地里种别的东西吗?”

    “是、是的。种点甜菜或者豆子。”

    “给牲畜吃?”

    “卖给我们领主,他养着不少牛和马。”

    “嗯。但据我所知,甜菜和苜蓿产量不稳定,受天气影响很大。没有考虑过种些口粮吗?”

    梅甘的神情渐渐变得不一样了。问到这种程度,假如说是门面功夫,未免也太费事了点。

    “您是说马铃薯?”

    她还牢牢地记得王后在凡尔赛宫前说的话。

    “几乎没有改变。”玛丽把折扇拍到桌上,一屁股坐下来,“我们两年前就提交了那篇报告,但到现在为止,农业情况几乎没有发生变化。杜尔阁都在做些什么!”

    不只是梅甘,她亲自询问了来自不同地区的好几个囚犯,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

    “自从您和国王关系冷淡后,杜尔阁获得的支持就减小了。没有王权的帮助,他很难对抗阻挠他的王公贵族。”罗伯斯庇尔冷静地指出。

    玛丽知道他说的没错;杜尔阁实际上受到她的牵连。假如她当时没有插手,杜尔阁很可能已经取得了更大进展。她这个穿越者,帮了一个大大的倒忙。

    “没有稳定的农业基础,还谈什么工业?”

    工业发展,就得要地、要人——如果农业生产效率高,那就叫吸收剩余资源;如果效率低,那就叫吸血。

    再这样下去,别说阻止大革命发生,说不定反倒还把日子提前了。

    罗伯斯庇尔察觉到了王后阴郁表情下的焦躁,不免有些奇怪。十年后的他一定能洞悉社会的种种弊端,或许还会得出“病入膏肓”的结论,但现在他还没有这样紧迫的意识。

    “任何一项改革都是需要时间的。”他说。

    玛丽瞥了他一眼,表情诡异。

    一个著名的激进雅各宾派说改革需要时间?这可真有点黑色幽默。

    这么一打岔,心情还真的放松了一些。玛丽想了想,说:“尽快把那些囚犯处理了吧;判刑或释放,你酌情处理。但我不希望再看到死人。真凶恐怕不是远远逃走,就是已经死了。领头者已死,也没有必要再杀鸡儆猴。”

    尸体检验的结果跟初步查验得出的结论一样,他们是中毒而死。但这条线索很难再一步追查下去——只有他们几人中毒,说明内鬼一定存在。目击者几乎都被冲散,如今只有内鬼自己清楚真相了。

    “这些从犯为自己的盲目和无知已经吃了不少苦头,应该够他们吃一堑长一智了。”

    在舒瓦瑟尔的提议、无人反对的情况下,罗伯斯庇尔被任命为主要负责这次审讯的法务专员。更“常规”的做法是,在这些人中再找出几个首恶来,送上绞刑架,这便是大功一件;假如审讯了十好几天,连个屁都审不出来,那岂不是显得无能?

    但王后刚刚已经定性:这些人都是从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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