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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琼,你抬起头来。”
“是!”
抬头一照面,这位王爷见秦琼面似淡金,鼻直口方,还真是个英雄的样子。心里说:我当上寿的这些人全都照刚才那两个瘟神、太岁一般,敢情也有好看的。就说:“秦琼,你既称卑职,哪里为官?”
“跟爷回话,我在济南府镇台将军唐璧麾下,乃是一名武功郎
。”
“既是如此,你可有文约在身?”
“有。”
“取出来为王一看。”
“是。”
王爷看过文约,点了点头,说:“为王方才进院之时,你手下两个人向户外探头惊叫,是何缘故?”
“跟王爷回话,那两个人一个叫李志,一个叫何辉。因为他们当差这些年没见过王爷您这样的打扮,冠袍带履,他们窃看王爷是要见识见识,看得出了神儿,这才惊了王驾。常言道:大人不见小人怪,宰相肚内能行船。一为他们无知,二看在卑职我的面上,您就恕过他们吧,我这儿给王爷叩头啦!”
秦琼这番话给王爷说得哈哈大笑,他喜欢秦琼有胆量,会说话,叫秦琼站起,说道:“为王看在你的面上,原谅他们就是了。”
“多谢王爷!”
“秦琼,我问你,你多大岁数入官门当差呀?”
秦琼说:“王爷要问,我十八岁在历城县衙学习当差,二十岁升任捕快班头,后来因为我办案有功,这才提升到镇台将军摩下调遣。”
“秦琼,你老上辈是做什么的?”
秦琼一听心里头轰的一下子,心说:刚才这事已然了结了,你还问我这干什么!要提起我的老上辈来也让你听听,比你这王爵怎么样,就说:“王爷要问,我老上辈全是为官的。”
“噢!那里为官?”
“打我祖父,还有我父亲,全在南陈为官。”
“这个……你祖父姓字名谁,官居何爵?”
“我祖父官居太宰,姓秦名旭,表字东明。”
“哎呀!”
两边旗牌官一瞧,王爷怎么直皱眉、叹息呀!“我来问你,令尊官居何爵?”
“我父亲姓秦名彝字鼎臣,官居到马鸣关总镇。”
“噢!我再问你,你的萱堂可在?”
“在!”
“身休可好?”
“她老人家身体健康,还好。”
“秦琼,我问你,你们家有几门子亲戚?”
秦琼一听,嘿,怎么问上亲戚啦?“啊!我家里就有一门子亲戚。”
“哪一门?”
“我有个姑姑,我姑父姓罗名艺字彦超,只因杨林伐陈,打到马鸣关,不幸我父阵亡,我母带我逃到山东,可也不知道我这姑父、姑母落在何处。前几年,我到山西办事,皂荚林误伤人命,发配幽州北平府。原来北平王正是我姑父大人,他把我带到二堂见姑娘,这才认下姑亲
。”
这位王爷听到这里皱着眉,接着问:“秦琼,你再想想,你们家还有什么亲戚?”
“跟爷回话,没有了。”
“不能。想!你再好好地想想。”
“好好想我也想不起来了。”
“你再仔细地想想。”
秦琼心话,还让我想啊!想来想去,“哎呀!王爷,我想起来了。还是我小的时候,我妈跟我说过,我外祖父也在南陈为官,官居寿春关总镇,名叫宁禄臣。他老人家一世无儿,只有两个女儿,长女就是卑职的高堂老母,还有个姨娘,可是不知落在何处。”
“秦琼,我再问你,你这姨父姓字名谁,你娘可曾跟你说过?”
“说过。”
两旁中军、旗牌一瞧,心说:我家王爷说着说着怎么眼圈儿红了,眼泪吧嗒吧嗒一对一对往下掉。秦琼是低着头对王爷回话,他瞧不见,可就说:“我这姨父也在南陈为官,姓邱名瑞字梦龙。”
旁边有人搭碴儿:“秦琼,你说的是我家王爷的官讳。”
这个时候,这位王爷可就忍不住了:“唉!秦琼,我儿呀!”
秦琼一听怎么着?今天无形中认着我姨父大人啦!一看他姨父放声大哭,也就勾起难受来了。赶紧跪倒口称:“姨父大人,我心里难受哇!”
当时爷儿两个是悲喜交加。邱瑞说:“秦琼,你起来。来人哪,给他看座。”
有人给搬过座来,秦琼坐下。邱瑞就把这么些年秦琼家中的景况通通地问了一遍。秦琼说:“姨父大人,您怎么会到了隋朝为官呢?”
邱瑞就对他说明,陈后主是一个无道的昏君,设美人十院,纵情酒色。隋朝伐陈,搭救老百姓出水火,南北统一,此乃正义之事。经水军都督、双枪将定彦平介绍,自己归降了大隋,被开皇天子封为昌平王。秦琼听罢忙问:“我姨娘身体一向可好哇?”
“想当初,陈朝亡国之时,你姨娘想起你家来就哭,近些年才给这个事放下。你到长安上寿完了可一定要到我府上看看你的亲姨娘去!”
秦琼说:“既是今天咱爷儿俩见着了,到长安我当然是要给您们老俩口叩头去。”
爷儿俩又说了会子话,秦琼告辞。回到南屋,弟兄们问:“二哥,这漏子怎么样了,怎么去了这么大的功夫呀?”
秦琼就把认亲的事情说了一遍。大家给秦琼道喜。吃过饭,安歇睡觉。直到第二天清晨太阳老高了,哥儿几个才起来,整衣服下地。秦琼向伙计问道:“北屋里王爷起床了吗?”
伙计说:“他老人家天将亮就起驾了。临走之时给您留下二十两银子,放在柜上候您的店饭账钱,还嘱咐您到长安务必到他老人家府上去。”
秦琼说:“我知道了。”
到柜上算清了店饭账,二十两银子有富裕,秦琼也没让往回找,就算给伙计们的烧煤小费。又叫十名兵丁进来,挑起寿礼,备好马匹挂上军刃,零碎不落,向潼关走去
。这一天过了潼关,走在路上,正赶上大雪纷飞,秦琼恐怕喽兵们挑着珠宝古玩行走艰难,于是找了个集镇,就住了店了。到了第二天雪还没住,秦琼心想,好在此地已离长安不远了,多住些日子,等到天晴了再走。齐彪说:“二哥,咱们备上马,带上两瓶子酒,到西北山上找个小亭子喝酒,一赏这个雪景儿,多么好啊!”
秦琼说:“我可不去。”
齐彪又问王、谢说:“你们二位去不去呀?”
王伯当说:“在屋子里,守着炭盆还冷呢,我不去。”
齐彪说:“你们都不去呀,我们哥儿两个走啦。”
秦琼说:“你们去,可老实点,别惹祸。”
李豹说:“不能,不能。齐大哥咱们走啦。”
说着两个人备好了马匹,带上了酒,由店里出来。出了镇口一瞧,一片白茫茫。他俩一直的往西北走,奔迎面这座山来了。到了山坡下,正是三岔路口,顺着西北的山坡上来,走到中腰一瞧,前边隐隐一段红墙,转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座庙。这两个瞎摸海也不认识字,不知道是什么庙。齐彪说:“兄弟,咱们下马,叫开庙门,在庙里喝酒,倒也不错。”
李豹说:“对,这个乐儿不小,就这么办啦。”
说完两个人下马,把马在树上拴好了,上前手拍左角门的门环,叫道:“和尚,当家的,开门来呀!”
叫了半天,没人言语。李豹说:“这八成儿是座空庙,我把门踢开吧。”
说完抬起腿来,朝着庙门(口当)的一脚,喀嚓一声,踢下一扇庙门。两个人走进来一瞧,钟鼓二楼,挺宽的院子。到了大殿前,推开殿门,就见当中供的是三世佛。两个人下来顺着东夹道往后走,到了二层院子,一看东边有一个角门,进来是一层正殿,上了台阶,一推这两扇隔扇,吱扭一声。齐彪抬头一看,就说:“二哥,您怎么在这儿呢?叫您喝酒吗,您不来,怎么上这儿装神仙来啦!”
李豹兜着齐彪的脖儿拐,就是一个耳光子,齐彪捂着脖子一回头,说:“嘿!你怎么打我呀?”
“该打你!这是神像,你怎么说是二哥呀!”
“你细看一看,是二哥不是二哥?”
李豹一瞧,当中绣金的围子里面,塑着一个站像,八尺来高,淡金脸膛,细腰奓臂,透着威武。头戴平顶卷檐笠,身穿一件蓝布的合衫,胸前是十字袢,杏黄色丝鸾带,双搭蝴蝶扣,大红中衣,厚底的靴子。上首里有个童儿,牵着一匹黄马,下首里一个童儿捧着一对瓦面金装锏。前边桌子上供着一堂苹果,五供蜡扦,香炉周围洒着有香灰,看这个样子,象是天天有人烧香似的。李豹一瞧说:“嘿!对呀,真像二哥呀,我打屈了你啦。”
齐彪说:“谁把二哥的像塑到这儿了?你说不是吧,就凭这对锏,那准是啦!”
“可说呢,这都是邪门的事儿!”
两个人正在纳闷,就听正西有脚步的声音,嘴里喊叫说:“咳!你们这两个小子太野蛮啦!叫门不开,你们就把门给踹下来了,你们是哪儿来的?”
要问来者是谁,这才引出一位少年英雄来,下回交代。
13贺寿辰越王府送礼 庆佳节长安城观灯()
上回书正说到齐彪、李豹听见有人喊嚷,回头一看,只见来的这个人穿著是粉绫子的武生公子巾,紫绫子的大氅,上绣团花朵朵;面如敷粉,眉清目秀,正是一位少年公子。后头跟着七、八个小和尚。这个少年说:“你们这两个小子是哪儿来的?怎么把庙门给踹下来啦?”
齐彪说:“叫门不开,就许我踹门。”
这些个小和尚说:“师哥,他把门给踹下来了,还不讲理。”
这少年说:“他不讲理呀,那好办!”
说着把大氅一甩,交给了小和尚。露出一身粉绫子的短衣服,鸾带一掖,袖面高挽,一点手说:“这两个野人下来,今天你家小爷要管教管教你!”
齐彪把嘴一撇说:“兄弟,你看挺细的胳膊,将撂下书包的学童,也要跟咱们打架!”
李豹说:“那他哪儿行呀,跟他费什么话,哥哥,打小子!”
齐彪蹦下来,一个饿虎扑食,就奔这个公子来了。就见这个少年把身子一闪,转到齐彪身后,抬起腿来,一脚正踹在他腿弯子上,齐彪哎哟一声,就趴下了。大伙儿一瞧,鼻子也破了,血也流下来了。齐彪说:“兄弟,下来打他!”
李豹也跳下来,两手双风贯耳打来。这少年一锉身,抬起腿来,朝着李豹就是一脚,说:“躺下!”
就见李豹啊的一声,往后一仰身,一个仰面朝天,就躺在地上了。这少年是招数巧妙,身体灵便。齐彪、李豹不过是两个笨汉而已。这两个人被这少年打得起来一个,躺下一个,蹦起一个,又趴下一个,旁边的小和尚不住地高声喝彩。正在这个时候,由角门外面走进三个人来。原来店里自从齐彪、李豹走后,秦琼说:“这两个人,上哪儿喝酒去了?真叫我不放心!”
王伯当说:“真是的,我们哥儿俩也不放心。干脆,咱们找一找他们去吧!”
说着弟兄三个备上了马,出了店房,直奔西北这座山来
。好在是雪地,按着雪上的马蹄印儿,一直找到了庙门前。王伯当说:“二哥,好大的一座庙宇。”
秦琼抬头一看,山门上头写着是:“古刹盘谷寺”。谢映登往左边一瞧,就说:“唉,这两个人的马在这儿挂着呢,怎么把人家的门给踹下来了!”
秦琼说:“八成儿又是这俩人惹了祸啦!”
王伯当说:“咱们赶紧进去瞧一瞧去吧!”
三个人下了马,赶紧往里走。过了头层院子,到了第二层院里,就听跨院儿里头人声乱嚷。王伯当说:“二哥您听,是齐彪他们的声儿,准是叫人给揍啦。”
秦琼在前,这两个人在后,赶紧进到跨院里,一瞧这两个浑小子一个起来、一个又趴下的,闹了一身的泥雪。秦琼叫道:“这位公子,且慢动手。”
齐彪、李豹一见秦琼他们三个人来了,说:“二哥,打他!”
这个少年看见秦琼,微然一愣。秦琼说:“这位公子,你为什么打我这两个兄弟?你说出个道理来,如果是他二人理亏,我替他们给你赔礼。”
就见这个少年说:“这位黄脸的好汉,您先别忙,咱们把打架的事先搁在一边儿。我看您的相貌,好像我们的恩公。怎么和北屋祠堂塑的塑像一样啊!”
秦琼说:“啊!此话怎讲?”
齐彪说:“您还提呢,也不是谁,把您给供在北屋里啦。”
王伯当说:“这可是邪事,二哥,走,咱们看一看去!”
大家来到廊子底下,往屋内注目一看,秦琼说:“咦!谁把我给塑在这儿了?”
就见这少年说:“您是不是使双锏,骑一匹黄马呀?”
秦琼说:“对呀!”
这少年说:“您再想一想,此地名叫临潼山,当初您在此地,管过闲事没有?”
秦琼一听说:“哎呀!诸位,我想起来了。”
就把当初救唐国公李渊的事,对大家简单地说了一遍。这个少年听罢,说:“那您就是琼五将军了,恩公在上,我这里给您磕头!”
说罢倒身下拜。秦琼急忙用手扶起说:“这位公子请起,我并不叫琼五,我姓秦名琼。”
就把当初李渊追他,问他姓名,他说叫秦琼,把手一摆,意思是叫李渊不要再追了的事一说。又说:“好,没想到这么一听错了,我就成了琼五了。公子您是太原侯的什么人呀?”
“我是他的门婿,我姓柴名绍,表字嗣昌。”
就把太原侯怎样的叫他重修庙宇,修盖祠堂,替他岳父报恩的事情一说。秦琼这才明白了一切,又问:“你和我的两个兄弟打在一处,又是怎么回事情呀?”
“咳!这几天我师父岫渊和尚有事出门不在庙中。我正在后边禅堂里看书,就听外面喀嚓的一响,叫我的师弟出来一看,角门叫他们给踢下来了,我来到跨院里一问……”
就把齐彪、李豹不讲道理、打架的事情一说
。秦琼说:“哎呀!这是我这两个兄弟不对了。二位兄弟,还不过来给公子赔礼!”
齐彪、李豹过来一抱拳说:“公子,对不住,对不住!你瞧你把我们这两个人摔得这个样儿!”
柴绍说:“唉,多有得罪。我这恩公一到,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日后咱们还得多亲多近呢。恩公,和诸位都请到禅堂一叙吧。”
秦琼说:“慢着,我跟公子说一件事,这个生祠什么的,若被当初那个蒙面人知道,多有不便,干脆把它拆了吧!”
王伯当说:“对,得拆!”
柴绍说:“恩公说得有理,可是别拆!”
齐彪说:“你呆着吧!什么别拆!”
说话大家进到殿里,挪开供桌,就听叮,(口当),喀嚓,稀啦,哗啦。众人把正像、配像都给拆了。秦琼说:“这就对了。”
柴绍一看也没有法子了,只好说:“拆了就拆了吧!恩公,众位,请到后边禅堂一叙吧!”
秦琼说:“可以。”
大家到了禅堂,众人都见过了礼落坐,小和尚献茶,茶罢搁盏,闲谈叙话。柴绍就问秦琼:“恩公,此次做什么来啦?”
秦琼说:“咱们是一见如故,你可不要恩公、恩公的这样的称呼,如果你不嫌弃,你叫我一声二哥,这我就很高攀了。我是由山东济南府押礼物上长安越王府上寿去,这四位兄弟是同我一起到京里逛灯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