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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从灰蒙蒙的云层钻出来,露出难得的笑脸,天色放晴,湛蓝无云,小鸟在院子里的大树上飞来飞去,不停地啁啾。
贾谊拿着自己所写的文章,像欣赏一块玉雕一样,时而蹙着眉头,低头深思;时而摇晃着脑袋,小声阅读;时而又开怀大笑,如痴如醉。
翌日上朝,贾谊把自己所写的文章上奏给刘恒,刘恒接过奏章,高兴地说:“据朕所知,大臣们下雪天都在饮酒作乐,只有卿匠心独运,构思文章,这一定又是一篇锦绣文章,朕当仔细拜读。”说罢,他展开竹简,把目光集中到文章上。只见文章开头写道:
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尝闻。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生之有时,而用之亡度,则物力必屈。古之治天下,至孅(xiān)至悉(xi)也,故其畜积足恃。今背本而趋末,食者甚众,是天下之大残也;淫侈之俗,日日以长,是天下之大贼也。残贼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将泛,莫之振救。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财产何得不蹶?汉之为汉,几四十年矣,公私之积,犹可哀痛!失时不雨,民且狼顾;岁恶不入,请卖爵子,既闻耳矣。安有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惊者?
看罢第一段,皇帝拧起两道又浓又黑的眉毛,深有感触地说:“卿的文章开宗明义,提出了‘仓廪实而知礼节’的鲜明观点,先是旁征博引古人不耕不织、用之无度给百姓带来的危害,然后针砭当今食者众、靡者多、积蓄少的时弊,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一下子就抓住朕的心。”
大臣们敛声屏息,看着皇上,只见皇上低下头,神情专注,继续看奏章的第二段:
世之有饥穰,天之行也,禹、汤被之矣。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国胡以相恤?卒然边境有急,数千百万之众,国胡以馈之?兵旱相乘,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衡击;罢夫羸老易子而咬其骨。政治未毕通也,远方之能疑者,并举而争起矣。乃骇而图之,岂将有及乎?
刘恒站起,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用那双细长的、明亮的眼睛扫视大臣,语气中肯地说:“人们都不愿意遇到饥荒年,一旦遇到,而国家又没有积蓄,军队吃什么?百姓吃什么?有勇有力的人就会聚集党徒进行抢劫,老弱病残的人就会易子而食,对朝廷有异心的人就会趁机发难,社会动荡,政局紊乱,看来无粮则乱,无粮食积蓄则乱。贾大夫所言极是。”
“陛下圣明。”大臣们齐声喊道。
刘恒重新返回御座,盯着周勃问道:“丞相如何看待贾大夫的奏章。”
周勃稍微思索,回答道:“陛下,写文章尽管不是臣的特长,臣也没有拜读贾生这篇文章,但从陛下刚才的语气,贾生写这篇文章肯定动了不少脑筋,他说出一个浅显的道理,那就是国家没有粮食积蓄是不行的。这个道理虽然浅显,大家平时心里虽然也都知道,但贾生把这个问题上升到国家战略高度,应该说还是第一次,令老臣十分佩服。”
刘恒点了点头,把目光转向御史大夫张苍,那意思是征求他的意见。张苍走出序列,平静地说:“臣十分欣赏贾生的才气和这篇文章,认同和支持他的观点。这一段就应付自然灾害和战争两个方面,从攸关国家生死存亡的高度阐明不积贮的危害,从反面进一步论证了积贮的重要性。”
听了两位重臣的议论,皇上高兴了,拿起竹简,情不自禁大声念道:
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苟粟多而财有余,何为而不成?以攻则取,以守则固,以战则胜。怀敌附远,何招而不至!今殴民而归之农,皆著于本;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游食之民,转而缘南亩,则畜积足而人乐其所矣。可以为富安天下,而直为此廪廪也,窃为陛下惜之。
刘恒读完文章,余兴未尽,一拍御案,连声叫好:“这篇文章直抒胸臆,观点鲜明,议论锋利,论证严密,善用对比,笔势流畅,说服力极强。贾大夫真是写了一篇好文章啊,一篇可以流芳千苦的好文章。”
听到皇上的夸奖,贾谊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变得绯红,两只手搓弄衣角,不知该往何处放。
皇上龙颜大悦,把竹简递给谒者,让大臣们互相传阅,后来由于人多,传不过来,干脆让谒者大声念了一遍。
大臣们纷纷向贾谊投来不同的目光,有的啧啧称赞,有的倾心羡慕,有的嫉妒如火,但总体反应较好,纷纷说:“贾生这篇文章,颇有战国纵横家遗风,论点新颖,论证严密,说理透彻,鞭辟入里,说出我们大家平时心中所想,对国家大政方针的制定有深远影响。”
等大臣议论结束,刘恒兴奋地说:“朕决定采纳贾大夫的建议,亲自下地躬耕,为大臣为百姓做一个好的榜样,在全国范围内掀起大力发展农业生产,广泛修建粮食仓库的高潮。”
“陛下圣明。”宫殿里响起雷鸣般的呼声,把大殿的穹顶震得嗡嗡作响,君臣之间达到高度一致。
这次朝会后没多久,皇帝便颁布诏书,诏书写道:
农,天下之本也,其开籍田,朕亲率耕以给宗庙粢盛。
这是一道号召士大夫、普通百姓发展农业生产的诏书,在诏书里,皇帝提出亲自下地种田的倡议,它所产生的社会意义必将是深远的。
第109章 心系鳏寡孤独()
阳春三月,未央宫墙外的柳树枝长出嫩绿的芽儿,像少女的裙裾,随着和煦的春风,轻轻地来回摆动。几只体型纤细瘦小、嘴短而尖、羽毛褐色的莺在扶苏的树枝间轻松地飞翔,不停地鸣叫,声音尖细而清晰,婉转如歌。
在这物候换新的季节,刘恒的心情十分愉悦。他领着丞相周勃、郎中令张武、太中大夫贾谊、中郎袁盎、骑郎张释之、宦官赵谈,轻车简从,来到京城内史办公的地方。
内史看皇上亲自驾到,不胜惶恐,赶紧走出衙门,伏地请安。
刘恒笑着对他说:“这么好的季节,朕想到百姓家看一看,看看他们在想什么,在干什么,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卿作为京官,挑选几家具有代表性的农户,陪着朕转一转,如何?”
听了皇上的话,内史心中一热,激动地说:“陛下日理万机,心中仍然惦记百姓,亲身到闾巷俯察民情。老百姓见到陛下,一定很惊讶,很高兴。”
“少废话,前边带路吧。”丞相周勃一摆手,示意内史。
内史牵来自己的坐骑,翻身爬上马背,领着皇上、大臣与几个随从,径直奔城东而来。长安大路上,马蹄哒哒,车轮滚滚,君臣又说又笑,气氛分外活跃。
他们首先来到活了八十多岁的贾寿家,就是那个皇帝刚即位时没有得到赏赐而拄着手杖到官府去吵闹的老人。
当皇上走进贾寿的草屋时,眼前的情景让他感到震撼,那是一个家徒四壁的屋子,屋子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草铺上平摊一条破棉被,再看看贾寿,老人满脸皱纹,佝偻着腰,瘦得皮包骨头,他无妻无儿无女,一个人孤苦伶仃过时光,真够可怜的。
内史上前,拉住贾寿的手,把嘴放在他的耳边,大声说:“老寿星,陛下亲自来看你了。”
“你说什么,问我吃了没有?早上我喝的小米粥。”贾寿眼花耳背,所答非所问。
赵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袁盎瞪了他一眼,小声训斥他:“遇到这种情况,你小子竟然还能笑出声来,太不长眼色,太没有同情心。”
赵谈白一眼袁盎,不服气地小声嘟囔:“我又没犯什么错,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
张武脸一沉,低声骂道:“扯淡,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也不看这是什么场合?”
内史尴尬地干咳两声,重新对贾寿大声说:“老寿星,皇上来看你了,你听清了吗?”
这一回贾寿听清了,他拄着手杖,颤巍巍站起来,用颤抖的声音说:“皇上来了,皇上来看我这个即将入土的老头子啦,这不可能吧,你分明在骗我。”
“这是真的,不骗你。”内史指着皇帝说:“你不是天天嚷着要进皇宫见皇帝吗?这位就是。”
刘恒朝贾寿点点头,和蔼地说:“老人家可好?朕来看你了。”
贾寿活了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皇帝,如今看到一位穿着衮袍的年轻人领着几个官员,来到自己的草屋,和和气气,柔声细语,简直不相信自己一双昏花的眼睛。他费了好大劲,才确信这位年轻人就是当今皇帝,不由撇下手杖,跪倒地上,颤抖着说:“草民贾寿,给陛下磕头了,祝陛下万岁万万岁。”
“老人家使不得,快快请起。”刘恒忙搀住老人一双干枯的手,那颗善良的心跳动得比原来剧烈。
贾谊、张释之一右一左,架起老人,扶到炕沿边,坐下来。赵谈搬起凳子,放到对面,刘恒一笑,坐了下来。他看着老人,大声问道:“去年三月,老人家收到官府发放的米、肉、酒吗?”
“托皇上的鸿福,托朝廷的鸿福,草民收到那么多的米、肉、酒,足足有一石米、二十斤肉、五斗酒,由乡吏送达。我活了一辈子,从来没遇过像你这样好的皇帝,从来没遇过!”贾寿白胡子抖动,一张没有牙齿的嘴哈哈笑起来,笑得那么开心。
“老人家,你还有什么要求吗?”刘恒触景生情,想起当初在代国的郭丰老人来,由此上升到全天下受苦的老人,脉管里的血液流速加快,不由设身处地为眼前这位老人着想,怜悯地说。
贾寿笑了,满足地说:“全天下像我这种情况的老人为数不少,咱们的国家目前比较贫穷,我不能给皇上添麻烦。”
周勃乐了,笑呵呵地说:“老人家真是太淳朴,太善良,咱们国家虽然穷,但也不差你这一家,老人家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吧,让陛下尽一回当国君的仁慈之心。”
大家把目光集中到贾寿的身上,只见贾寿歪着头,想了想,吞吞吐吐:“如果问我有什么要求,就是这草屋破了一些,官府能不能帮着修缮一下?”
刘恒爽快地指示:“老人家要求不高,可以满足,十日之内,这件事由内史落实到位,丞相负责督查。”
“诺。”内史满脸堆笑,一口答应。
刘恒再问贾寿,贾寿却紧闭嘴巴,不再提任何要求。
刘恒站起来,紧握贾寿的手,提高嗓门说:“老人家,朕想再走几家,以后抽时间,会经常来看望你。”
“陛下太爱民了,草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谢意,只有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祝吾皇万岁,万万岁。”贾寿坚持把皇上送出门外,直到皇上的背影消失,才踽踽走回自己的草屋。
他们走访的第二家是寡妇王香芹家,当刘恒来到她家时,刘恒被她家的贫穷惊呆了。只见用柳树枝编成的破旧笸箩里盛着几个黄窝头,破瓷碗里剩下几块颜色发黑的咸菜疙瘩。
王香芹获悉皇帝家访的消息,心中十分激动:“皇帝那可是一国之尊,能够深入到一个贫穷的寡妇人家,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来不及多想,领着女儿潇潇,跪拜地上,紧张地喊道:“草民王香芹携女儿潇潇,叩见陛下。”
“免礼。”刘恒笑容可掬,和气地答道。
香芹看皇上比较随和,一颗噗噗乱跳的心平静下来。刘恒询问她家里情况,她都如实回答,刘恒听了她的介绍,眼圈一红,颤声问:“大嫂,这些年你受苦了。”
“谢谢陛下的关心,这些年我们母女俩的日子尽管很艰辛,但算不了什么,我们通过自己一双手,风里来,雨里去,辛勤耕作,从不间断,硬挺过来了。”听了皇上的话,一股暖流涌上香芹的心头,自从丈夫、儿子战死后,她们这个家就没了依靠,是她一把辛酸、一把汗水把女儿拉扯大。多少年来,她没有动过改嫁的心,而是用柔弱的双肩苦苦担起这个家沉重的负担,她与女儿潇潇始终相依为命,吃了不少苦,但她没有退缩和动摇过,没有喊过冤屈和苦累,今天皇上一句问寒问暖的话,触动她的心思,她展开一双长满老茧的手,让皇上看,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
从香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以及一双长满老茧的手上,刘恒看到底层妇女坚忍不拔、吃苦耐劳的另一面,他关切地问:“上一次皇恩大赦,你领到朝廷的赏物没有?”
“领到了,有牛肉,有酒,每户大约值一百钱。”
“这是朕的一番心意,由于国家困难,发放的东西比较少,特别是对那些为国家战死的烈士,显得微不足道,朕心里感到这件事做得很不到位,心里一直感到很愧疚,请大嫂多多见谅。”刘恒鼻翼翕动,眼角闪着晶莹的泪花,动了真情。
皇上诚恳做自我检讨,让香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的嘴角哆嗦着,深情地说:“陛下,像你这样关心百姓疾苦的仁君,实在少见,我生活在你领导的时代,感到很幸福。”
随行的几位大臣满意地点点头,纷纷伸出大拇指,夸奖香芹说得好。
刘恒看着立在她身边的女儿,话一转,问道:“女儿多大了,许人没有?”
潇潇低下头,脸色羞红。香芹微微一笑,坦率地对皇帝说:“女儿今年十六岁,也该成家了,村东头贾大庆的三儿子永福很能干,与她年龄相当,又守家在地的,让我老有所依,他家托人来求亲,我觉得比较合适,就答应了。”
“不错,你这样做,等于解除了后顾之忧。”丞相周勃插嘴道:“要是没定亲,我手下有几个亲兵,一个个很棒,任你挑选,保证让你满意。”
“哈,哈,哈。”郎中令张武、太中大夫贾谊、中郎袁盎、骑郎张释之、宦官赵谈以及内史都被周勃这句话逗笑了,有的捧腹大笑,有的笑得前仰后合,有的笑得只顾擦眼泪。
刘恒也被逗笑了,觉得周勃太可爱了,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需要保持一定的矜持和尊贵,他用手捂住嘴,偷偷地乐。
笑完后,刘恒叮嘱香芹:“今后有了困难,可以直接到皇宫找朕,把门的侍卫不让你进,你就说跟朕是亲戚。”
香芹眼里噙满泪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点一点头。她与女儿潇潇把皇帝一行送出门,然后返回来。她看着潇潇,双手抚摸着女儿稚嫩的肩膀头,欣然说道:“咱家今后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娘快熬出头了。”
第110章 倾听百姓呼声()
在内史的引导下,刘恒来到村东头贾大庆家。贾大庆听说皇帝要来,早就把房前屋后、院落、里屋打扫得干干净净,把桌子、椅子、小凳子抹得一尘不染,吩咐全家人在家恭候。
大媳妇陈春英与二媳妇高秋菊烧开一锅水,用勺子舀起水,把几个白花花的瓷碗盛满,然后端起来,放在干净的桌子上。
刘恒在贾寿、王香芹两家没少说话,嗓子也干了,口也渴了,进了贾大庆的家,看见桌子上冒着热气的水,不由眼睛一亮。
贾家人跪在地上,给皇帝行了大礼。刘恒微笑着,坐在中间,其他人围着他,纷纷落座。
刘恒端起碗,把热水放到嘴边,试试凉热,觉得不凉不热,就喝了几口,顿时感到嗓子一阵清爽。他眯起一双含笑的眼睛,和气地问贾大庆:“老哥,全家几口人?”
“全家共十二口,俺老俩口,下边弟兄仨、妯娌俩、一个闺女、三个孙子、一个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