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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霉味直扑韩安国的鼻孔,而且没有筷子。这完全是一出恶作剧,作为驰骋疆场的英雄哪受过这样的虐待,他皱着眉头,看着霉味难闻令他作呕的米饭,实在难以下咽。他抬头看一眼田甲,只见田甲正眯缝着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韩安国眨着聪明的小眼睛,飞快转动脑筋,觉得如今犯在别人的手里,只好低声下气,想定后,厚着脸皮说:“能不能给换碗米?”
“不能。”田甲冷冷一笑,晃着脑袋回答。
韩安国心中一凉,沉默片刻,心说总不能像动物用手抓着吃吧,于是再次鼓起勇气,几乎用哀求的口气说:“能不能给双筷子?”
“爱吃不吃。”按说韩安国的要求是一个人最基本的要求,应该满足,但田甲经常虐待犯人,心理变态,不客气端起碗,呸一口,朝米饭上吐口痰,然后把米饭倒在地上。
韩安国抬起头,用小眼睛看着正歪着头,抱着双臂,眯着一双恶狼似的眼睛,撇着嘴角冷笑不已的田甲,肺都气炸了,真想发作一顿,但他考虑到后果,后果是这个卑鄙龌龊的市侩会变本加厉,以更加恶劣的方式羞辱自己,不禁慢慢地低下头,用手抓着地上的米饭,大口大口吃进肚里。
田甲拖长声音问韩安国:“感觉怎么样?”
沉默一阵子,韩安国理智地回答:“甚好。”
“不要不知道天高地厚,你韩安国过去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但现在你是本官管辖的一个囚犯,要摆正你的位置,知道不知道?”
“我明白。”韩安国在这个势利小人面前,又能说什么呢,只好能屈能伸。昔日韩信受胯下之辱,终统百万之兵,靠的是忍,不忍不行呀。
到了放风的时候,别的囚犯都放出去晒太阳,而田甲却对韩安国“关爱”有加,继续留在囚室,韩安国内急受不了,喊着要撒尿,田甲却嘿嘿笑着,看着他尿湿裤子不动心。
田甲处处虐待韩安国,时时虐待韩安国,数不清,道不完,这只是两个小小的花絮,没多长时间,韩安国便被田甲折磨得蓬头垢面,胡子像虬枝一样混乱,面黄肌瘦,整个人脱了形。
面对田甲的恶行,韩安国徒唤奈何,但他是一个血性汉子,也有奋争的一面。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慨然对田甲说:“君这样虐待我,难道不怕我哪一天死灰复燃吗?”
田甲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一脸不屑之色,嗤之以鼻说:“如果死灰复燃,我当撒一泡尿,彻底浇灭它。”心说韩安国以你现在的处境,还想翻盘,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面对如此不给自己留后路的狱吏,韩安国能有什么办法,只好默默忍受,这也许就是他的劫难,把他磨练得更加圆融,更加成熟。
时间飞快地向前过着,梁国国内的形势在不断发生变化,很快內史的位置空缺出来。內史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根据以往的经验,梁国官吏的任用,只要梁王向朝廷推荐谁,朝廷都会按照梁王的意愿,批准下来。
公孙诡多次为梁王谋划帝位,深受梁王器重,梁王直接把他作为內史候选人,写成奏疏,呈报给朝廷,心说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朝廷接到奏疏,皇上觉得梁王这几年在很多重大政事上,不是与朝廷相向而行,而是南辕北辙,越走越远,这与他身边的官员有着紧密的联系。內史的作用举足轻重,皇上觉得必须选一个忠于朝廷的官员,才能放心,因而皇上把他的奏疏搁到案牍,毅然否决他的请求,准备另选其他人。
窦太后、长公主听说这个消息,也觉得梁王所推荐的公孙诡不是合适人选,公孙诡人如其名,诡谲多变,多奸邪之计,在梁王的身边没有起到好的辅佐作用。相比之下,那个精于谋略、老成持重的韩安国,在上一次进京过程中,善于协调各方,成功化解皇上与梁王之间矛盾,倒给她们留下美好印象。
趁着皇上请安的时候,太后把想法给皇上说了,皇上也觉得韩安国是个文武兼备的治国之才,堪当重用,是內史的合适人选,高兴地说:“母后,在梁国內史人选上,还是你和姐姐考虑得长远,韩安国是不二人选。”
窦太后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夸奖韩安国:“上一次接见韩安国,发现他足智多谋,善于把握时机,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包括你姐姐,对他也是倍加赞赏。”
皇上看母亲看好韩安国,在一旁点头称是:“以前,皇儿对阿武推荐的人选,一律批准使用,只有此次另选韩安国。在韩安国的任用上,皇儿与母后、姐姐观点一致,这说明韩安国的确不是一般人。”
“阿武推荐的公孙诡,哀家看不一定靠得住。”
“皇儿直觉这是一个邪恶之人,留在阿武的身边,迟早会捅出大篓子。”
母子俩达成共识,立说立行,派使者到梁国宣读诏书。对于皇上没有批准奏请,梁王感到很意外,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把韩安国从监狱中释放,好言抚慰。
韩安国时来运转,不仅从监狱走出,而且又升成两千石的高官,这让狱吏田甲感到很意外。回想起韩安国受尽自己的侮辱,田甲害怕了:“死灰真的复燃,韩安国所言非虚,他一定会报复我。我可如何是好?”他想了半天,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于是他弃官逃跑。
韩安国听说田甲跑了,感到既好气,又好笑,给监狱下了一道无情的命令:“田甲弃官私逃,应该夷灭宗族。”
田甲听说这句话,心里更加害怕,在妻子的劝说下,找到韩安国,袒胸露背,俯伏谢罪:“都怪小人有眼无珠,当初冒犯大人的虎威。”
韩安国微笑着调侃:“何必出此,请来撒尿!”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打死小人,小人也不敢撒尿啊。”田甲磕头如蒜,脑门磕得红肿。
韩安国大度地说:“本官岂能与你一般见识,徒知侮人?你幸亏遇到本官,本官决定放你一马,今后不要再犯。”
田甲心中羞愧,感到无地自容,说了许多感恩戴德、悔过自改的话:“韩大人大度大量,大恩大德,田甲永远铭记于心。”
看田甲真心悔过,韩安国没有报复他,而是让他官复原职,照常行事。从此,韩安国豁达大度的美名传遍梁国,茶馆酒肆、集镇闹市、街头巷尾以及船坞码头无不津津乐道。
第352章 《上梁王书》的呐喊()
公孙诡、羊胜两个奸佞之人,对梁王竭尽谄谀之事,而对持不同政见的忠直人士却处处打击,不断构谗。在他们的盅惑下,梁王偏听偏信,难免做出一些错误的、荒诞的决定。
继韩安国之后,大辞赋家邹阳被逮捕入狱。邹阳的性情忠直豪爽,临事不苟,与公孙诡、羊胜的曲意逢迎形成鲜明对比,两者一旦相遇,很容易针尖对麦芒。
邹阳亲眼目睹公孙诡、羊胜的许多不法行为,愤然而起,多次在梁王面前揭露他们的犯罪事实,指出重用他们的危害性。他谏诤道:“大王,从表面看,公孙诡、羊胜好像为大王谋划,好像为大王着想,其实是诱惑大王误入一条歧途,他们乃奸邪之徒,大王不可不察。”
梁王正在宠信公孙诡、羊胜的兴头,听了邹阳的谏诤,脸立刻耷拉下来,不高兴地说:“公孙诡、羊胜为孤谋划太弟之位,为梁国谋划拓宽地盘,此乃千秋伟业,何罪之有?你的谏言荒诞不经,孤感到很别扭。”
邹阳却不顾梁王的感受,不看梁王的颜色,心里有什么,嘴上便说什么:“苦口良药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七国叛乱之后,大王功高震主,应该见机而退,以求保全自己。今大王僭越天子,奢侈豪华,挥霍无度,恐非吉兆,万一皇上震怒,大王将大祸临头。”
“危言耸听!”梁王勃然变色,一甩袖子,气哼哼地说:“卿言到此为止,不要再往下说了。”
邹阳看梁王蹿火,再谏诤只能自取其辱,于是双手抱拳,行过大礼,退出王宫。他前脚刚走,羊胜来了,看到梁王一脸怒色,谄笑着,问:“大王何以生气?”
梁王尚有余恨地说:“都是邹阳这头老倔驴,对公孙先生和你极尽诋毁,诽谤孤僭越天子,奢侈豪华,挥霍无度,把孤气得够呛。”
羊胜平时与邹阳势同水火,互不相容,此时看梁王正恶心邹阳,便想添上一把柴,把火烧得旺旺的。他略微一想,恶毒地说:“邹阳自恃有文采,对大王出言不逊,此乃大不敬。臣和公孙先生提出大王要争取太弟之位以及拓宽梁国地盘之策,他多次横挑鼻子竖挑眼,加以诋毁和攻击,臣窃以为他在嫉妒我们两个人。像他这样居心叵测、不为大王着想、吃里扒外之徒,大王留他何用!”
梁王本来正为邹阳的谏诤生气,羊胜的一席话无异火上加油,让他怒上加怒。他呼来梁国的中尉,疾言厉色说:“邹阳竟敢诽谤孤,用心险恶,卿速把他逮入监狱,等候处斩。”
看梁王如此处理邹阳,羊胜幸灾乐祸,得意地笑了:“邹阳啊,邹阳,谁让你与我作对?活该你倒霉。”
邹阳锒铛入狱,面临被处斩的危险。面对自己的危险处境,邹阳并不为自己进谏而后悔,同时不认为梁王有加害自己的想法,肯定是公孙诡、羊胜在背后怂恿梁王,梁王一气之下,听信谗言,做出不理智的行动。当务之急是如何向梁王剖白、倾诉自己的心曲,保全自己的生命。
监狱的生活是艰苦的,他吃尽苦头,人变得憔悴邋遢,但他全然不顾,向狱吏索取笔墨竹简,幸而他名气大,狱吏很快满足他的要求。他说声感谢,便凝眸深思,一句句激愤的话跃然竹简上,忘记吃饭,忘记休息,一气呵成,浑然一体。当他把这篇狱中上梁王书交给狱吏时,面色凝重,眼睛里饱含殷切的期望:“我能不能活命,全看兄弟能不能把它转呈梁王?”
狱吏可不是韩安国遇到田甲之类的人,他虽然目不识丁,但对诗书满腹的邹阳充满敬佩之意,诚恳地说:“你放心吧,小的一定转交中尉,让他呈给梁王。”
“请受我一拜。”男儿膝下有黄金,邹阳可不是轻易折节之人,为了报答狱吏的诚意,他咚的一声,跪拜狱吏。
狱吏赶紧搀起他,诚惶诚恐地说:“这如何使得?这可使不得。”
在邹阳的期待下,狱吏拿着他的上书,去找中尉。中尉听了狱吏的叙述,深感事情重大,不敢怠慢,呈给梁王。
梁王此时怒气已消,看到中尉呈上邹阳在狱中写成的奏疏,不由产生展开一读的念头。他打开竹简,上梁王书几个大字非常醒目地跃入眼中:
臣闻忠无不报,信不见疑,臣常以为然,徒虚语耳。昔荆轲慕燕丹之义,白虹贯日,太子畏之;卫先生为秦画长平之事,太白食昴,昭王疑之。夫精变天地而信不谕两主,岂不哀哉!今臣尽忠竭诚,毕议愿知,左右不明,卒从吏讯,为世所疑。是使荆轲、卫先生复起,而燕、秦不寤也。愿大王孰察之。
梁王笑着,自言自语:“邹阳现在狱中,脾气蛮大嘛,孤要读下去,看他都说些什么?”
昔玉人献宝,楚王诛之;李斯竭忠,胡亥极刑。是以箕子阳狂,接舆避世,恐遭此患也。愿大王察玉人、李斯之意,而后楚王、胡亥之听,毋使臣为箕子、接舆所笑。臣闻比干剖心,子胥鸱夷,臣始不信,乃今知之。愿大王孰察,少加怜焉。
语曰:“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何则?知与不知也。故樊於期逃秦之燕,借荆轲首以奉丹事;王奢去齐之魏,临城自刭以却齐而存魏。夫王奢、樊於期非新于齐、秦而故于燕、魏也,所以去二国、死两君者,行合于志,慕义无穷也。是以苏秦不信于天下,为燕尾生;白圭战亡六城,为魏取中山。何则?诚有以相知也。苏秦相燕,人恶之燕王,燕王按剑而怒,食以駃騠;白圭显于中山,人恶之于魏文侯,文侯赐以夜光之璧。何则?两主二臣,剖心析肝相信,岂移于浮辞哉!
故女无美恶,入宫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昔司马喜膑脚于宋,卒相中山;范雎拉胁折齿于魏,卒为应侯。此二人者,皆信必然之画,捐朋党之私,挟孤独之交,故不能自免于嫉妒之人也。是以申徒狄蹈雍之河,徐衍负石入海,不容于世,义不苟取比周于朝以移主上之心。故百里奚乞食于道路,缪公委之以政;甯戚饭牛车下,桓公任之以国。此二人者,岂素宦于朝,借誉于左右,然后二主用之哉?感于心,合于行,坚如胶漆,昆弟不能离,岂惑于众口哉?故偏听**,独任成乱。昔鲁听季孙之说逐孔子,宋任子冉之计囚墨翟。夫以孔、墨之辩,不能自免于谗谀,而二国以危。何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也。秦用戎人由余而伯中国,齐用越人子臧而强威、宣。此二国岂系于俗,牵于世,系奇偏之浮辞哉?公听并观,垂明当世。故意合则胡越为兄弟,由余,子臧是矣;不合则骨肉为仇敌,朱、象、管、蔡是矣。今人主诚能用齐、秦之明,后宋、鲁之听,则五伯不足侔,而三王易为也。
是以圣王觉寤,捐子之之心,而不说田常之贤,封比干之后,修孕妇之墓,故功业覆于天下。何则?欲善亡厌也。夫晋文亲其雠,强伯诸侯;齐桓用其仇,而一匡天下。何则?慈仁殷勤,诚加于心,不可以虚辞借也。
至夫秦用商鞅之法,东弱韩、魏,立强天下,卒车裂之。越用大夫种之谋,禽劲吴而伯中国,遂诛其身。是以孙叔敖三去相而不悔,於陵子仲辞三公为人灌园。今人主诚能去骄傲之心,怀可报之意,披心腹,见情素,堕肝胆,施德厚,终与之穷达,无爱于士,则桀之犬可使呔尧,跖之客可使刺由,何况因万乘之权,假圣王之资乎!然则荆轲湛七族,要离燔妻子,岂足为大王道哉!
看着,看着,梁王敛住笑容,感慨地说:“邹阳旁征博引,引经据典,气势宏伟,说理透彻,真是文章高手。”说着,忍不住继续往下阅读。
臣闻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闇投人于道,众莫不按剑相眄者。何则?无因而至前也。蟠木根柢,轮囷离奇,而为万乘器者,以左右先为之容也。故无因而至前,虽出随珠和璧,祗怨结而不见德;有人先游,则枯木朽株,树功而不忘。今夫天下布衣穷居之士,身在贫羸,虽蒙尧、舜之术,挟伊、管之辩,怀龙逢、比干之意,而素无根柢之容,虽竭精神,欲开忠于当世之君,则人主必袭按剑相眄之迹矣。是使布衣之士不得为枯木朽株之资也。
是以圣王制世御俗,独化于陶钧之上,而不牵乎卑辞之语,不夺乎众多之口。故秦皇帝任中庶子蒙嘉之言,以信荆轲,而匕首窃发;周文王猎泾渭,载吕尚归,以王天下。秦信左右而亡,周用乌集而王。何则?以其能越挛拘之语,驰域外之议,独观乎昭旷之道也。
今人主沈谄谀之辞,牵帷廧之制,使不羁之士与牛骥同皁,此鲍焦所以愤于世也。
臣闻盛饰入朝者不以私污义,底厉名号者不以利伤行。故里名胜母,曾子不入;邑号朝歌,墨子回车。今欲使天下寥廓之士笼于威重之权,胁于位势之贵,回面污行,以事谄谀之人,而求亲近于左右,则士有伏死堀穴岩薮之中耳,安有尽忠信而趋阙下者哉!
看完邹阳的狱中上梁王书,梁王掩卷叹道:“真是一篇好文章,真是一篇传世之作,慷慨悲壮,词旨悱恻,不由孤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