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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偷梁换柱()
同样,林笑棠这边也在紧张的准备着,从东京来的信使没有姓名、没有年龄,任何资料都没有,而上海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在等待着他的到来,林笑棠就算此时准备的再充分,对于这场未知的战斗,心里还是没有底气。
“什么,欢颜是你的女儿?”林笑棠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钱掌柜。
钱掌柜面色沉重的点点头。欢颜是他的亲生女儿,钱掌柜夫妇唯一的女儿,欢颜自小随母亲长大,生活在绍兴的一个小镇上,钱掌柜则潜伏在上海,母女两个对他所从事的工作一无所知,期间,钱掌柜也很少回家,直到母亲去世,他才回到故乡料理后事,因为这些缘故,欢颜自小便对父亲充满了恨意,她认为父亲是造成这个家庭不幸福的最主要的原因。为此,欢颜选择了使用母亲的姓氏。
抗战爆发后,受全国抗日情绪高涨的影响,欢颜毅然中断了学业,参加国军,成为了军统的一员,被作为总部直属的秘密情报员派驻到上海。而钱掌柜的百货店就是她前来报到的联络点。
这是自母亲去世之后,欢颜再一次见到父亲,此时她才明白父亲的身份和工作。钱掌柜见到女儿时,心中的那种惊骇和自责无以言表,他背着女儿多次向上级请求将欢颜调离,但人微言轻,加上欢颜的固执,所以始终没能成功。但这次,欢颜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找到了钱掌柜,恳求他帮助两人离开上海,这让钱掌柜不禁悲喜交加。
喜的是,女儿终于同意离开上海这个是非之地;悲的是,从此以后,就要和女儿天各一方,他不知道女儿究竟有没有原谅自己,虽然他对自己所从事的的工作无怨无悔,但对妻儿的愧疚却是无论如何无法再弥补的。
钱掌柜将船票交给欢颜之后,却并没有得到两人上船离开的消息,这让他心急如焚,他开始动用一切渠道来打听女儿的事情,终于被他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对于安义明,钱掌柜并没有查到他的真实身份,但钱掌柜也隐约的感觉到这个人绝对不简单,因为他的缘故,女儿还是不能离开上海,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找到自己的老板,林笑棠。
看到林笑棠的惊讶,这再一次证实了钱掌柜心中的猜测。女儿果然是卷入到一件天大的事情当中了。
钱掌柜的后头蠕动着,想要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笑棠苦笑着摸摸下巴,“老钱,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啊!”
对于老钱这个长期混迹于底层的特工人员,林笑棠并没有隐瞒,更何况这件事情还牵扯到他唯一的亲人,于情于理,老钱都应该知道真相。林笑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叙述了一下,虽然并没有说出安义明的真实身份,但以钱掌柜的经验和机警,他还是很快就猜到了。
听完林笑棠的讲述,钱掌柜沉默了,良久,他忽然抬起头,“送信的人什么时候到?安义明和他联系上没有?”
“船很快就会靠岸,相信他第一时间就会和安义明联系,也许这个时候,已经联系上了!”林笑棠回答道。
“船一靠岸,船员们一定会陆续下船,这中间有两天的休息时间,我们不知道其中谁是信使,日本人同样不知道,但他们一定会对其中有嫌疑的人员进行监视,这是一定的!”林笑棠补充道。
“那能不能找个人来代替送信人,将日本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钱掌柜仔细想了一会。
“你的意思是?”林笑棠问。
“我有个老伙计,精通日语,他来演日本人,或许能蒙混过关。”钱掌柜说。
“可船员的资料都是固定的,怎么才能使日本人相信这个人就是船员呢?”林笑棠反问。
钱掌柜拿起两个茶杯放在桌子上,双手飞快的交错移动着茶杯,如此往返十余下,这才问林笑棠,“你现在觉得哪个才是你用过的那个杯子呢?”
林笑棠琢磨着钱掌柜的话,看着桌上的两个茶杯,忽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接头地点呢?你要知道,如果一旦换了人,不仅是这个冒名顶替的人,就连接头的人都会陷入到危险之中。”
钱掌柜笑了,“接头人就是我,地点就在我那家百货商店。”
“你疯了!”林笑棠一惊。
钱掌柜摇摇头,“我已经老了,在上海呆了这么多年,早已经忘了故乡的模样,唯一牵挂的就是我的女儿,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撤出上海,开始新的生活,任何付出都是值得的,我的那个老伙计是我的生死之交,他执意要陪我一起上路,这路上,我不会孤单!”
林笑棠默然了。很长时间,他才沉重的说道:“我会全力配合你!”
浓重的雾气中,大和丸货轮缓缓的靠岸,元剑锋站在码头的居高点上,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对身边的矢泽慎一说道:“大佐阁下,船已经靠岸,船员们马上就会下船,还有什么指示吗?”
矢泽慎一的表情渐渐浓重起来,“开始吧,八个目标都要紧紧的派人盯住,不能出半点差错!”
“是!”
中川桂太郎是大和丸的轮机长,两个多月的海上生活早已让他厌倦头顶,虽然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但半辈子的海上颠簸,并没有让他熟悉和适应这种生活,相反,每次船只靠岸的时候,才是他最为兴奋的时刻。
在他的双脚一踏上港口土地的时候,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顿时让他长出一口气。
中川桂太郎漫不经心的听完了船长和大副的训示,便迫不及待的下了船,这次停靠没有轮到他值班,所以他带了充足的钞票,叫了一辆黄包车就向着虹口赶去。
虹口是日本人的聚集区,这里的居酒屋都是日本人开设的,在这里有中川桂太郎最喜欢的清酒,当然,还有温柔如水的家乡女人,想着这些,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紧紧跟随着的几个如同鬼魅一样的身影。
川崎屋内,中川桂太郎已经有些微醺,身旁穿着和服的女人依然在不停的劝酒,他的手肆无忌惮伸进了女人敞开的衣襟里,一边大力的揉捏着胸口的柔软,一边大口的喝着清酒,嘴里还在含糊不清的喊着“痛快”。
木制的推拉门慢慢打开,一阵嘈杂的声音传进房间,中川桂太郎用惺忪的醉眼回头看去,一个身影弯腰举着托盘,进来送酒。
中川桂太郎一把抢过托盘上的酒瓶,打开瓶塞就往嘴里灌去,女人娇笑着拍手叫好,中川桂太郎一时兴起,扳过女人的身子,将自己的大嘴凑到女人的唇边,将口中的酒水送入女人的口中。
渐渐的,两人开始左右摇晃起来,身子慢慢的瘫倒。
送酒的仆人快步走上前,在两人的腰间各踢了一脚,没有一点反应。
仆人走到窗前敲了两下,两个浪人打扮的黑影钻了进来,三个人麻利的脱下中川桂太郎的外衣,帮他换上另一套衣服,三人将中岛桂太郎扔到窗外,一名浪人翻窗而出,窗户严丝合缝的合上。
另一名浪人和仆人这才快速脱下自己的衣服,仆人穿上了中岛桂太郎的衣服,而浪人则换上了仆人的衣服。
浪人出门前,回身对仆人说道:“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日本人在院子里监视着,保重!”
仆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微笑的脸庞,赫然便是钱掌柜手下的那名老伙计,他笑着点点头,随即用日语高声喊道:“这些酒太难喝了,竟然用劣质酒来敷衍本大爷,大爷我不在你们这儿喝了!”
木门刷拉一声呗推开,一身仆人装扮的浪人被老伙计推了出来,还向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
老伙计一身酒气的从屋里走出来,头发散乱着,遮住了大半个面孔,他踉踉跄跄的在老板面前扔下几张钞票,骂骂咧咧的就出了门。
坐上黄包车,车夫战战兢兢的问他去哪里,老伙计说了一句,“闸北!”
火眼和林笑棠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着黄包车消失在夜色中,火眼担心的问道:“七哥,这点小伎俩能瞒过日本人吗?”
林笑棠叹口气,“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吧。而且,老钱从未开口求过我,这次他想用命来换女儿的安全,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他,只求老天开眼,看在他一片舐犊情深的面上,给他这个机会吧!”
“报告大佐阁下!目标之一中川桂太郎从虹口的居酒屋出来了,其他的六个目标没有变化,分别呆在一家酒馆和一家赌场中,还有一个目标除了到法租界买了些日用品之外,此后根本没有下船!“
手下向矢泽慎一汇报道。
矢泽慎一看看地图,“中川桂太郎去哪儿了?”
“看方向,应该是去闸北!”
“闸北?”矢泽慎一顿时皱起了眉头,“那里是中国人的聚集区,他去那里做什么!”
忽然,矢泽慎一一个激灵,“命令宪兵队负责支援的部队,立刻赶往闸北,通知元剑锋,仍旧继续监视在租界内的目标!”
第一百九十三章以身作饵()
宪兵队和特高课的大队人马向着闸北合围过去,继续留在港口临时指挥部监视各个目标的元剑锋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却说不上来。一共八个目标,其中一个中川桂太郎现在成了首要目标,其余六个看来嫌疑不大,他们都聚集在酒馆和赌场之中,并没有要和什么人接头的迹象。仅剩的一个叫做成海岸的船员除了下船买过一些日用品,就呆在船上没有了动静。
一切的迹象都那么诡异,但确实没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
钱掌柜手下的老伙计从黄包车下来,看着已经熄灭了灯火的长久百货店,嘴角浮现出笑容。
从居酒屋出来之后,他就发觉身后已经被人盯上,他坐着黄包车在虹口和闸北兜了好几个圈子,而跟踪者一直锲而不舍的尾随在身后,这让他长出了一口气。
老伙计将口袋里所有的钱都给了黄包车夫,车夫之前已经听到他说日本话,所以尽管跑的满头大汗,始终瑟瑟缩缩的不管去接。
老伙计笑了笑,“这是干净钱,拿去,辛苦了!”一句纯正的上海方言让车夫放松下来,他千恩万谢的接过钱,飞快的跑远,心里却在合计着老伙计到底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的问题。
老伙计这才推开了店门,走进去,又将门合上。
弄堂的两端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身影,他们试探着向着百货店包抄过来。
店门忽然露出了一条缝隙,从里边扔出两个黑乎乎的东西,冒着白烟。
围在门前的黑影们顿时一阵大乱,借着皎洁的月光,他们看得很清楚,那分明是两颗已经拔掉了引线的手榴弹。
连续两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将寂静瞬间打破,在一片火光和惨叫声中,大批的全副武装的日本宪兵飞奔而来,他们踩着地上的鲜,血,冲进了百货店的小院。
小院的天井中,老伙计手拿两支驳壳枪对着冲进来的日本兵就是一轮点射,日本兵猝不及防,当时就倒下了七八个人。但后边的人群还是拼了命的挤进来,前边的士兵被踩到在地和中了枪的士兵一起哀嚎着。
日本兵稳住阵脚,开始还击,老伙计虽然躲在院里的一架石磨后边,还是连续中了好几枪,殷红的血色浸透了半身衣服。
终于,老伙计手中的驳壳枪“咔吧”一声,他的子弹都打光了。
院子里陷入一阵难耐的寂静。
就在这时,正房的大门忽然打开了,钱掌柜一身崭新的长衫,手拿着用了多年已经呈现出一种亮色的紫砂茶壶悠然走了出来。
老伙计嘴里喷出血沫,倒退着走到廊下,背靠在柱子上,钱掌柜伸手扶住他。
老伙计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你,你怎么没走!”
钱掌柜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我们在上海呆了这么长的时间,是时候履行当初对国人的誓言了。”
老伙计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他,忽然笑了,鲜血顺着嘴角留下来,“多长时间没叫你长官了,我都记不清了,长官,跟着你,我一辈子都不后悔!”
钱掌柜伸出手,慢慢阖上老伙计圆睁的双眼,将他轻轻放倒在地上,转身看向刚刚走进院子的矢泽慎一。
矢泽慎一怒不可遏,到这个时候,他已经明白自己是上了当,他举起手枪对准钱掌柜,“你到底是谁?”
钱掌柜轻蔑的一笑,刚要回到。
房梁上却忽然跳下一个身影,手持两支偏插梭冲锋枪,对着面前的日本人就是一通扫射。
日本兵的队伍顿时大乱,前面的即派人像是被割倒的庄家一般纷纷倒地,矢泽慎一手疾眼快,飞身向后跃去,腿上还是中了一枪。
钱掌柜看得清楚,月光下,被自己赶走的阿国又跑了回来,年轻的面孔满是执着和坚毅,脸上的肌肉随着手中冲锋枪的扫射而不停的抖动着。
钱掌柜怒目圆睁,“臭小子,不是让你走了吗?怎么又回来!”
阿国一边扫射,一边大声回答:“我能去哪儿?我是你捡回来养的,你在哪儿,我的家就在哪儿!我哪儿也不去,只想回家!”
钱掌柜没再说话,只是叹息。
日本宪兵在矢泽慎一的指挥下,渐渐稳定下来,开始猛烈的还击,而阿国似乎也没有躲避的打算。冲锋枪的子弹打完,他随手扔掉,从腰间又拔出两支手枪继续还击,日本人的子弹不断打在他的身上,溅起一片片血花,他却浑然不觉,犹自不停的开枪。
钱掌柜泪如雨下。
终于,阿国的子弹打完,他再也坚持不住,跪倒在地上,日本人的枪声也停止下来,他们睁大了眼睛,带着一种惊诧和钦佩看着眼前满身是血的男人,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被深深的震撼了。
阿国以两支手枪杵地,嘴里和身上的鲜血不断滴落在青石板上,他开始艰难的移动着自己的膝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身体扭向远处的钱掌柜。
阿国慢慢抬起头,想要说话,但嘴里满是血沫,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手一松,扔掉右手的手枪,颤抖着举起手臂,向着钱掌柜行了一个军礼。
钱掌柜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冷峻的脸上布满泪水,他将茶壶交到左手,也举起右手,向阿国郑重的还礼。
阿国似乎想笑,但忽然间,脑袋重重的耷拉下来,再无声息。
钱掌柜走到阿国半跪的尸身前,用手指轻抚他的头发和脸庞,泣不成声。
日本人端着刺刀渐渐逼近。
钱掌柜猛的抬头,双目如电扫视四周,日本兵竟被吓退了好几步。
钱掌柜面带轻蔑的一笑,冷哼一声,举起茶壶一饮而尽,转瞬间,他的脸庞便笼罩上一层黑色,眼角和嘴角渗出血丝,轰然倒地,茶壶甩了个粉碎。
矢泽慎一怔怔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忽然间发出一种类似于野兽的哀嚎。
所有的士兵并无胜利之后的喜悦,院子里鸦雀无声,在一名宪兵军官的命令下,所有士兵将枪支收好,面向三具中国人的遗体,整齐划一的鞠躬致意。
火眼步伐沉重的走到林笑棠身边,盛夏过去,夜晚的秋风吹过,带落数不清的树叶,火眼刚要说话,林笑棠一举手,“都走了吗?”
火眼点点头。
林笑棠这才接着说道:“老钱和他的兄弟用性命为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