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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不反驳,也不接受姚氏向他所做的解释,他在内心深处,更不承认我是林子桥与林雪儿的儿子。我记得很清楚,姚氏看他归队时间快到了,却根本不接受她和我,心里绝望,连那个年代的女人根本说不出的话儿都说了。
我记得那是大军南下前夕的一个晚上,姚氏跪在他脚边说,“你疑心我,我可以用死来证明我的清白。可是我死了,这孩子怎么办?你就忍心让他到荣军学校,去做一个孤儿?他已经没有父母了,身体又病弱,我不想他再失去一个母亲。要想证明我的清白很简单,其实,结婚这么多年,你从来就没有碰过我,我至今仍然是女儿身……”
然而,没等她说完,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郑克敏,已经摔门而去。
他很快就随大军南下,并作为军管干部,从此留在省城。一九五一年,他主动解除了与姚氏的婚姻关系,并与省城一个大家闺秀、国立省城大学的一个女大学生,重新成立了家庭。而且,这个大家闺秀后来给他生了两男二女,共四个孩子。
姚氏则青年守寡,带着我艰难度日。
她一直没有再婚,她把我当成了她的亲生儿子。姚氏父母和公婆很快家道也破落下去,她的日子过得你们难以想象,是多么的艰难,凄凉。她没有一技之长,没有文化,从小又裹脚,干不得重活。她能做的,就是在街道工厂糊火柴盒子,根本养活不了我们两人。
她长相好,是大户人家出生,再嫁并不难。有人上门提亲,她父母也希望她再嫁人。但是,她却一次次地拒绝了。只到我长大了才明白,是郑克敏让她对男人恐惧和绝望了,她怕再找一个这样的人,让我再受委屈。
人民zhèngfu发现了我们的困难,专门把她调到县zhèngfu食堂去做了工人,我们才勉勉强强存活了下来。但她,却因多年抑郁寡欢,积劳成疾,身体越来越差。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她生了重病,全身浮肿,一下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爬起来,终于在一九六二年初病故了。我埋葬了对我恩重如山的养母后,生活很快就陷入了更加无望的绝境之中。
虽然作为烈士的子女,我得到人民zhèngfu的很多关照,但是,姚氏病故后,我还是成了孤儿,而且身体一直不好,干不了体力活。
其实,在我和养母陷入困难的时候,你爷爷林子桥的战友们,从来没有忘记我们。在我陷入绝境的时候,也是他们向我伸出了援手,积极协调将我安排到滨海农场去工作,做一般管理人员。那个农场当时还是劳改农场,相对轻松,确实很适合我。我就是在那里,认识了你的妈妈。
但我后来自己提出,想调到我母亲牺牲的地方,什么工作我都接爱。于是,后来我就到了学校,先是看大门,也在食堂做过,最后就到了校办工厂。我到学校工作后,你现在的爷爷郑克敏也曾两次派人联系过我,想把我调到省城去工作。
我知道,这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这么多年的煎熬,养母的惨死,让我无法忘记,让我不能原谅他的冷漠与绝情。况且,此时我和你妈已经结婚,于是我就很坚决地放弃了。
“这些事,大不想带到棺材里,我本来想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的。告诉你们这些,是希望你们都记住,你和小虞一样,都是先烈的后人,要相互珍惜,相互帮助。要象爷爷nǎinǎi一样,再苦再穷,也要自强不息,昂首挺胸地生活。”
“所以你就把我起名叫林雪,就是为了纪念我nǎinǎi,是吗?”
林雪在大大叙述的过程中,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扑哧扑哧地往下掉。等林工讲完良久,她才站了起来,走到外面的水池边洗了脸。然后,她对林工说,“大大,我想明天给nǎinǎi和姚nǎinǎi烧烧纸。”
第二天是周末。
虞松远早饭后,骑车到街上买来火低、祭品等,上午九点,跟着林工顺着大堤向灌河的上游走去。走了数公里,进入灌河与唐响河的交汇处,林工走下河堤,进入灌木丛生的冲积三角洲,来到一处较为平坦的草地。林工面向河堤将祭品摆好,将两个碗里倒上酒,然后,庄重地跪下,林雪跟着跪下,虞松远也赶紧跪下。
林工点上香,举向天上一拜后,然后拿在手里低声道:
“妈妈,儿子又来看您来了,给你送点吃的,给你送点钱花。四十多年前,您和大为国捐躯,把年幼的儿子孤独地留在这个世界上。今天,我带着你们的孙女和女婿,来看你们了。妈妈,愿您在天之灵,保佑您的孙儿孙女们一生平安。妈妈,天地悠悠,英魂不远,您和大都安息吧,我和您的儿孙们,会好好地活着,会每年都来看您……”
体弱多病的林工,如泣如诉,诉不尽对自己父亲、母亲的无尽怀念,流不尽数十年思念的泪水。他将香插在地上,然后,恭恭敬敬地叩了四个头。林雪与虞松远也跟着他,给nǎinǎi、给烈士们叩了四头!
林工又将火纸点燃,虞松远将冥币也慢慢地撒向火堆。黑色的烟尘,奔腾向上,冲出灌木丛,冲向天宇。
林雪问:“大,nǎinǎi就是从这里走的吗?”
林工点点头,“这里就是你nǎinǎi最后就义的地方,这里当年是日伪军的刑场,从三九年三月这里被占领,到一九四五年日寇投降,前后在这里被杀害的**、新四军和抗日民众有上千人。”
祭奠完,他们一行三人又顺着河堤向下游走去,走了约有四五公里远,到了县城旁边。这里又是一条灌河的支流,叫废黄河。在灌河与废黄河的交汇处,河堤上是大片的树林,河堤下是一大片荒地,原来是一片乱坟场。
林工带他们进去,很快找到姚氏墓,只见墓碑上写着“贤妣姚氏之墓。”林工先摆上供品,点好香插到地上,然后带着林雪恭恭敬敬地跪下,虞松远也跟着跪下,给姚氏叩了四个头。
林工点燃火纸,林雪用木棍帮着化钱,边说道:“nǎinǎi,谢谢您当年救了我大,以后您也是我的亲nǎinǎi,每年,我都会来看您的,给您送钱花……”
虞松远在林雪父女化纸的功夫,已经将坟重新填好,并挖好了坟顶。
林工回乡后,晚上林雪心潮难平,无法入眠,虞松远便陪着她坐在栈桥上,大将安静坐在他们身边,三人听着奔腾不息的涛声,静静地望着黑黢黢的河面。
忽然林雪问,“虞大哥,我有点不敢想象。如果我们活在他们那个年代,你说我们会不会也象他们那样,去打鬼子,不怕牺牲。”接着,又幽幽地说,“他们就这么走了,连一座坟都没有留下。”
虞松远说,“丫头,人民并没有忘记他们,我县烈士陵园里的革命英雄纪念碑,同样也记载着他们的不朽功绩!”见林雪悲悲切切的样子,便又心疼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等将来有条件了,我一定会在你nǎinǎi就义处,专门立一块碑!”
为让她高兴,他又抱着她的双肩说,“你可能不知道,今天白天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你nǎinǎi就义的地方,正是那天我和大将捉大蟒和獾的地方。在我穷困潦倒的时候,是你nǎinǎi在天之灵在保佑我啊。”
林雪惊问,“怎么可能?你又忽悠我,那时你都不认识我。”
由于互相知道了自己的出生,虞松远和林雪心更加近了。他们惺惺相惜,相濡以沫,相亲相爱。但是,或许让现代比较奔放的年轻人难以理解的是,他们如此相爱,但也仅限于拉拉手,拥抱一下,亲吻一下对方的嘴唇,现代意义上的“亲吻”他们根本就不懂。
参加高考的人和已经恋爱的人都一样,总感到日子过得飞快。眨眼间,桃红柳绿的五月份来临了。河滩旁和林地里,草木葳蕤,一簇一簇的紫薇花和野蔷薇,繁葩密缀,顾盼生姿。
五月份开始,苏北已经进入雨季。五月下旬至六月上旬,断断续续下了几场雷暴雨。那天晚上,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半夜时分,几声炸雷将虞松远惊醒,持续不断的惊雷让一向胆大包天的他,也感到阵阵恐惧。
忽然,雨声中清晰地传出惊慌的敲门声和林雪连哭带喊的叫门声:“虞大哥,快开门!”虞松远赶忙起来拉开门,恰在此时,一道闪电,天地惨白一片,持续不断的雷声中,一个斗大的火球从天而降,滚落到水池前面的一棵大槐树下,惊天动地般地炸响,大槐树被齐根炸断,哗啦啦地轰然倒下。
惊恐万分的林雪“嗷”地惨叫一下,失魂落魄地扑进虞松远怀里,双手捂着耳朵,仍然浑身颤栗不止。大将也一头冲了进来,呜呜低鸣,它似乎也被吓坏了。
第四十七章 未婚同居()
虞松远慌忙关上门,将惨白的闪电光亮挡在门外。然后连声安慰着:“别怕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他将瘦小的林雪抱到床上,正yu起身穿上衣服,此时一串炸雷连绵不绝而来,林雪又一把抱住虞松远,将头拚命地往他的怀里拱。虞松远只好紧紧抱着她躺下,外面雷声隆隆,脑袋空白一片。
十八岁的虞松远,身上只穿着肥大的大裤衩,抱着一个十五岁美少女的温热躯体,血液顿时直往头上涌。
山崩地裂的炸雷声终于慢慢远去,但依然电闪雷鸣,天地一片泽国。虞松远拉开灯,林雪感觉到了虞松远的身体变化,立即快速挣脱虞松远的怀抱,站起身想走,但又犹豫着不敢出门,来回转了一下,又红着脸说,“虞大哥,这雨下起来不个头了,太吓人了,我能不能在你这里多呆一会?”
虞松远穿上衣服,“有什么不可以。你就在这里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天也快亮了,我坐着随便打个盹就行了。”
林雪带着哭腔说,“天摇地动的,虞大哥,我每天晚上都吓死了,从来都是穿着衣服蒙着头开着灯才敢睡,从来不敢起夜。你睡吧,明天还要上课。我反正睡不着了,坐着迷糊一下就行了。”
虞松远坚持让林雪睡床上,于是林雪穿着外衣睡下。可能是从来都没睡好,尽管外面不时有惊雷炸响,由于是躺在虞松远身旁,她感到很安全,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但小手仍然紧紧抓着虞松远的衣服。虞松远只好坐在床头,看到大将也卧在床前地下,便关上灯,倚着床头打盹,很快也伴着雷声沉入梦乡。
天亮了,虞松远又被一阵雷声惊醒,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床上睡的,而林雪则枕着他的胳膀,蜷缩在他的怀里睡得正香,象猫一样地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床边,大将坐在地上,正歪着脑袋,瞪着眼睛,非常奇怪地看着他俩。那意思分明是,喂,注意点,都那么小,你们是不是有点过了?
虞松远在大将的注视下,忽然有一种做坏事被人抓了个现行的难堪感,他想对大将辩解。可低头一看,又哑口无言。两人的外衣都脱去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惊疑不止,自己咋晚明明是穿着衣服坐着睡的啊。
他紧张万分,一动不敢动,怕惊醒林雪。又是一声惊雷炸响,林雪在睡梦中一哆嗦就醒了。她仍然闭着眼睛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带着疑问似的看着虞松远,一会脸上就飘满红晕。
虞松远忽然发现,林雪五宫精致,一双大大的眼睛,虽然瘦小,却长得很娇美。突然,她抬起头,调皮地亲吻了一下虞松远的嘴唇。然后,快速起身,几下就穿好衣服,带着大将仓皇离去,头也不敢回。
原来,她是去做早饭去了。雨仍在一个劲地下,虞松远便也跟过去两人一起弄早饭。林雪不敢看他的眼睛,“虞大哥,你去看书吧,饭我一会就弄好叫你!”
虞松远也不敢看她的眼睛,“这么大雷声,看不进书,干脆帮帮你忙!”大将蹲在门前,望着外面的雨哗哗啦啦的地面,听着轰轰隆隆的雷声。不时心事重重地回过头来看着他俩,似乎不解,你俩这是怎么了,这么怪怪的?
到上班时间了,林雪望着林间泽国,愁容满面。她脱掉水鞋,拎在手里,想光脚蹚水去上班。虞松远取笑她,“你想干吗?林内河滩中水虽然不深,但流很急,你个小不点,一下就冲跑了。”
“我都快一米六了,别老说我小不点。”她明白虞松远想背她过去,便又穿起水鞋,见外面的雨小了一点,“虞大哥,乘这会雨小了点,我们快走!”
虞松远将塑料凉鞋提在手里,挽起裤腿,拍拍大将的头,让它看好家。两人披着塑料雨衣,手拉着手开始趟水进入林间。小路上水很深,很快就要漫进林雪的雨靴内,她已经寸步难行。
虞松远见状,便脱掉雨衣,将她背在身上。林雪提着他的凉鞋,用手撑着雨衣,帮他挡着雨。走到芦苇荡时,这里地势低洼,水更深了,流也更急了,水漫到到虞松远膝盖以上。虞松远的腿和脚,能不时碰到大大小小的鱼儿。
小河沟已经完全被水淹没,木桥也漫到了水下,四野一片**。林雪看着地面漫天大水,有点恐惧,“虞大哥,你千万小心,咱俩一起掉下去就全玩完了!”
虞松远小心地用脚在水下试探着,一点一点往前挪,好不容易走到小河沟对岸。林雪紧张得小手心里,全是汗。菜地zhongyāng的小路上,水不深,但十分泥泞,虞松远的脚不时被陷入老深,走到老师家属院旁边,已经出了一身大汗。
从这里开始,都是水泥路或砖头铺的路。将她放下,林雪赶紧将雨衣披到他的身上,并用手绢帮他擦汗。然后,两人才分头跑着上班上学。
这一幕,都被正准备上班的老师和家属们看在眼里,让他们很感动。其实,张老师也从后面的窗户上看到虞松远艰难地背着女孩,趟过菜地里泥水路的情景,不知为什么,她鼻子一酸,眼泪就流出来了。
中午和晚饭时,虞松远到食堂找到两人的饭盒,然后到林雪的车间两人吃饭。林雪则拿出从宿舍带来的鱼冻、腌白菜和腌罗卜,与黄师傅他们一起吃。虞松远连厂长都治得服服帖帖,没有女工再敢欺负林雪,更没有人敢取笑他们。
晚上,虞松远早早到小工厂等林雪,两人冒雨往宿舍走。到菜地边时,虞松远再背起她,林雪打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走过菜地。到小桥边时,水比早晨要小了不少,但漆黑一片,手电光下大水滔滔。虞松远小心地一点点试探着挪过去,林雪才长长得吁了一口气。
彻底清洗一下后,虞松远开始自习,林雪坐在旁边捧着厚厚的安静地阅读着。她在自学高中课程的同时,也在自学绘画与服装设计,立志将来要当服装厂的裁剪师傅。
外面依然雷声不断,这雨看来还得下几天。
忽然,林雪起身将虞松远的上铺收拾干净,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会将自己的铺盖卷搬了过来铺好,并将自己所有的家当,都搬了过来。又将大将的窝也重新铺好,大将睡得正香被她搅醒,非常不满地哼哼两声,然后,跳进窝里又开睡了。
虞松远惊讶得张大了嘴巴,默默地看着她做着这一切。听着外面不时炸响的雷声,话几次到嗓子眼,又咽了回去。他对林雪的举动还是感到很震惊,更感到害怕。
在那个年代,婚前性行为都是绝对不能被社会接受的,何况他们是学生,少男少女公然住在一个房间。虞松远清楚记得,自己一个远房本家姐姐,就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