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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弃自己的性命。
在此之前,杜睿须得一人面对。
一开始,薛卓尚能发出得意的笑声。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笑声越来越低,之后,变成了冷哼,到了最后,笑声消失不见。
他笑不出来。
他没有想到对手会这般可怕,就像是跗骨之蛆,紧紧地咬着他,不管他如何辗转腾挪,如何千方百计地耍花招,皆无法摆脱。
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捕食。
当初,不过是唐唐没有想到他会那样做,这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时刻防着他,根本就不给他机会去攻击他人,不管他如何耍花招,皆被识破。
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能感到自己体内的那口先天真气正快速消散,就要消耗殆尽,如果再也找不到血液来补充,也就无法保持现在这速度,如此,必定能被那小娘们追上。
他没有信心能抵御对方。
每一次真气交锋,他都能感受到一股冰寒
他的真气充满血腥味,满是暴虐,这暴虐却无法炸开,而是被冰寒严密的包围,他甚至能够感应得到自己外放的真气渐渐地被同化,变成寒冰性质的真气。
也就是说,他处在了下风。
用不了多久,对方的真气就能破开自身罡气,渗透入体,到了那时候,自己就算是变成一尊冰雕也并非不可能。
他的一个手下便是中了唐门的冰魄寒光,整个人化为了一座冰雕,稍稍用力一推,就化为冰块碎裂开来,五脏六腑皆被冻裂。
拖到城里的高手前来救援?
这个选择基本可以排除。
金吾卫只在长安皇城内巡逻,负责外城的五城兵马指挥司,那些老弱病残不用指望,至于典狱司,倒是强手如云,可惜不管治安,负责万年县治安的是六扇门的捕快,若是京兆府,六扇门中倒是有两三个先天高手,至于万年县,小猫两三只。
天津桥在万年县境内,援兵多半来自万年县。
只能自救!
薛卓咬了咬牙,舌尖微微伸出,牙齿在舌尖上用力一咬,喷出了一口心头血。
那一刻,全身的血液就像是沸腾了一半,周身滚烫,真气弥漫在体外,隐隐呈现液态,漂浮在丈八红袍之上,仿佛是一片血海,在正午的阳光下飘荡。
血衣决有一门天魔解体大法。
这门大法施展开来,短时间内,当爆发出一倍的战力。
唯一的缺陷就是必须依赖大量的血液,并且,战斗结束之后,修为骤降,元气大伤,须得修身养气大半年这才能恢复,这大半年,决计不能动手,一旦动手,就会真气逆行,走火入魔,运气好修为尽废,运气不好也就死于非命,或者半身不遂。
薛卓并未能寻到更多的血液支撑。
故而,他咬破了舌尖,喷出了心头血,如此,也能侥幸施展天魔解体大法。
只是,后果就要严重许多。
战斗力并不能爆发一倍以上,也就比最好状态下多出了两三分,并且,事后当大病一场,起码也要栽床榻上躺两三年,不要说和别人动手,就连正常的普通人都比不过。
运气好,熬过去能保住老命,修为也会大降,至少先天是保不住了,一辈子都别想重回这境界。
运气不好,也就失去武功,病着过一生。
若非实在没有办法,他真不愿意这样做。
不过做了也就做了,他不后悔。
那一刻,薛卓的真气的凶猛程度猛然提升了一个台阶,转过来,反倒是将唐唐的真气压制,暴虐的红色真气像雾气一般将唐唐笼罩。
只见,一片血海中,有白光来回穿梭。
白光虽然被血海所笼罩,亮度却一点也没有减弱,仍然在血海中来回穿行,没有半点凝滞之感。
“铎!”
血海中,传来了一声轻喝。
这声音雌雄莫辩,中正平和,隐隐有着慈悲之意。
“铽!”
一声过后,又来一声。
声音入耳,仿佛晨钟暮鼓,仿佛佛音灌脑。
一枝白莲花在血海中绽放,亭亭玉立,白色的光圈把血色真气激荡开来,血雾被撕裂,被驱散,被压制,渐渐地消散开来。
“啊!”
薛卓尖啸着。
“青莲八法!”
“南海神尼,青莲八法”
他心中无比惊惧。
蜀中唐门什么时候和南海一脉勾连起来了,当初,唐军一只偏师进入了岭南,镇守岭南的南海王江上鸥选择了易帜,拱手将岭南送给了大唐,江家也因此世镇岭南。
然而,天后临朝,江南叛乱。
江家也起兵反叛天后,三年不到的时间,唐军就扫除了叛乱,江家的男儿几乎被天后杀绝,女眷则被押送到东都雒阳成为宫女或者校书。其中一个小女深得天后喜爱,把她养在了身边,最后,竟然成为了女官的首领,负责掌控宫廷机要,甚至,朝堂上的大事也能够参与决断。
在天后朝后期,她成为了重臣之一。
天后离世,杜氏逆袭,斩杀了天后娘家的那些亲戚,传闻那人也死在乱兵之中。
然而,一直见不到尸体。
倒是有人在南海曾经见过有一女尼立于一块木板之上,就那样飘然远去,那人曾经在天后朝堂任职,杜氏拨乱反正之后,他被连累,贬官南海。
他信誓旦旦地说,那女尼就是江婉儿。
这人就是姚之洋,在神宗朝中期担任过宰相一职,他没有必要说谎。
南海神尼一派在琼州的势力极其强大,当地的土著黎人皆奉南海一派,大唐虽然在琼州有着衙门,政令却基本不出州城。
青莲八法正是南海一派的传宗绝学。
这是一门佛门功法,恰好克制薛卓的血衣决。
至于,唐门和南海一派有着勾连,这讯息,须得尽快报给宫里,不得延误。
故而,薛卓这才高喊青莲八法,南海神尼。
自己若是死去,总有人把这话传到上面去。
唐唐挥舞长剑,剑光宛若一朵朵白莲,向着薛卓飘了过去,沿途,血气溃散,有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就像是血海中的恶魔在哭泣一般。
薛卓惨笑一声,身上的红袍寸寸断裂。
就像是一片片的花瓣,向着唐唐飞了过去。
白莲和红花,在空中轻轻触碰,白莲还是白莲,红花则一片片碎裂、消散。
“噗”
薛卓喷出一口鲜血,双目下,有血痕低垂。
他像蝙蝠一般往一侧飞去。
在前方三丈,杜睿背靠栏杆,平视前方,无悲无喜。
稍远处,莫愁像蝴蝶一般从两个骑士中翩飞穿行而过,剑光闪现,其中一个骑士闷哼一声,捂着喉咙踉跄几步,仰天倒下。
另一人发出一声悲鸣,转身扑向莫愁。
莫愁转过身来,剑光闪耀中,有焦急不安的神情在她脸上流转。
第十四章 挟持()
杜睿笑了笑。
他很想竖起中指,再次指向老天爷。
终究还是没有做,这没有什么意义。
他往一侧望了望,魏岳已经下了天津桥,把两个孩子交给了他的父母,当他转过头来,看见杜睿还在桥上,看见薛卓向着杜睿疾飞而去。
刹那间,一脸惨白。
“不!”
嘴唇蠕动着,魏岳不停地摇着头。
随后,拖着跛脚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桥上跑来。
这时候,薛卓已经奔到了杜睿跟前,旋风一般绕到了他身后,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提在了空中,单脚站立在栏杆上,凭风而立。
他并未用真气锁住杜睿。
血衣决的真气太过霸道,现在,在他体内已经失控,如果将真气渗透入杜睿体内,极有可能贪婪地将杜睿身上的血液全部吸干,现在,区区一个小儿的血液对他已经没有了用处,他之所以抓住杜睿,不过是把杜睿当成人质,威胁对面的小娘们。
在薛卓看来,所有的圣母白莲花都是脑残。
为了别人牺牲自己,这是世界上最不正常的事情。
薛卓爬上高位之后,在剑南道按擦使任上,他曾经擅离职守过一次,潜入了申州信阳府,那里,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他这一辈子想忘却怎么也忘不了的地方。
某日晚上,有凶人潜入信阳府,连灭几家门,一晚上,便杀了个精光,所有尸体的血液全都消失不见,就像是蒸发了一般。
后来,这命案算在了西方魔教的头上。
如果可以的话,薛卓恨不得将整个信阳府的人都杀光。
可惜,他做不到。
何况,信阳府是信阳王郭令公的封地,郭家在这里有着不少好手,他若是不小心,很有可能被抓住,要知道,郭令公在的时候,宫中的那一位也不敢嚣张。
他也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那个为了赌资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阉割之后卖给他人的父亲。
那时候,对方已经变成了乞丐。
他没有杀父亲。
他只是亲自阉割了父亲,任由对方在那满是破洞难挡风雪的废弃山神庙中哀嚎挣扎,然后,转身离开,很难说清楚那时候的心情。
那时候,整个人就像是被火焰灼烧一般。
就如现在。
真气失控,在体内经脉乱窜,全身滚烫。
薛卓咧开嘴,露出两排大黄牙,得意地笑着。
汗水从额头滚滚而落,将整个妆容彻底毁坏,一张满是皱纹的蜡黄的脸上,东一块,西一块,涂着各种色彩,看上去,就像戏台上的丑角。
他用左手紧紧地揪着杜睿的衣领,如此,前面的衣领也就勒在杜睿的脖颈上,让他透不过气来。
然而,杜睿脸上的表情不见丝毫难受,也没有惶恐和惊惶,漆黑双眸如夜空一般,深邃而神秘。
现在的他,哪怕是生死操于人手,也不会让他动容。
唐唐疾飞而来,如同一只飞过桥面的巨大白色沙鸥,薛卓耗尽元气的暴起一击并不好对付,她需要一些时间来缓解对付的真气,故而,来不及救援杜睿。
“来啊,小娘皮!”
薛卓狰狞地笑着。
很久以前,进宫还没多久,只会点粗浅拳脚的他经常被其他宦官欺负,好几次,险些被活活打死,那时候,他就像是野狗一般悍不畏死,这才幸运地活了下来。
野狗!
他骨子里就是一条野狗!
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做的野狗!
唐唐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在薛卓发狂吼叫之际,她已然疾冲而来,剑芒闪耀,跃动着朝薛卓刺了过去,一往无前,异常果决。
她不会给薛卓反应的时间。
因为有着顾忌,停下步子和对方废话,那是最差的选择,一开始就因为自己的失误,一个无辜的路人死在那厮手中,她不会在同样的地方再摔一跤。
这出乎了薛卓的意料。
在薛卓看来,对手是圣母白莲花,决计不忍无辜路人因自己丧命,何况,自己手底下的人质又是一个小孩,如果不想人质丧命,她只能让开去路,让自己离开。就算不让开,也是不敢动手,只能自缚手脚地站在那里,他能想象得到轻纱后那张脸的茫然无措。
不想,唐唐如此果决。
薛卓冷哼了一声,提着杜睿往旁一扯,将他挡在了剑芒之间。
剑芒如此耀眼,就像森寒的芒刺隐隐刺着脸颊,杜睿眯着眼睛,盯着那一片光,是的,在他眼前,只有一片耀眼的光芒。
死吧!
要死,一起死!
薛卓咬紧牙关,丹田内,已是一片血海。
那一刻,他逆运真气,将丹田整个炸裂。
这是天魔解体大法的终极篇,一旦施展,万劫不复!
至少,这身功夫是不要想保住了。
这时,唐唐松手了。
松开了手中长剑,松开了从不离身、就连睡觉也要枕在脑袋下方的长剑!
白影如光,紧贴而上。
一瞬的功夫,也就贴近身来。
左手翘起了莲花指,指尖变换着形状,一朵朵白莲从指间升腾,向着薛卓的眉心点去,同一时间,丢下长剑的右手一把抓向杜睿,想要将杜睿从薛卓手里抢过来。
“噗!”
薛卓身子向后飞起,脑袋同样向后仰着,喷出了一口血雾。
血雾扑在了白莲之上,使其不复形状,化为白色光点一一散开。
另一边,他松开了抓住杜睿的手,任由杜睿往下方跌落,左手立掌如刀,一道血红的刀芒斩出,唐唐抓向杜睿的右手泛起一层白光。
“碰!”
一声轻响,唐唐的身形在半空中一凝。
薛卓再次探出手去,一把抓住了杜睿的右手,将他往自家怀里一扯,再次控制住了杜睿。
唐唐继续向前,身形非常诡异地出现在薛卓的右手边,脚下就像踩着青莲一般,双手结着手印,一朵朵白莲袅袅升腾,姿态优美地向薛卓套去。
这就是青莲八法。
传说中,来自南海观世音菩萨的佛门正法,破一切邪祟。
唐唐施展的正是十六路短打,一旦被其近身,就很难被摆脱,现在,她换了个攻击的角度,薛卓很难将杜睿再拉过来当挡箭牌。
单凭一只手,攻防都会捉襟见肘。
不行!
薛卓知道这样不行!
他冷哼一声,放开了防护,任由唐唐破开罡气冲进来,不做抵抗,他举起右手,作势往杜睿头顶拍去。
果然,唐唐放弃了一击致命的攻击。
诚然,她能一掌击毙薛卓,然而,在此之前,杜睿也会死在薛卓手里。
她的左手手掌挡在了杜睿的头顶,截住了薛卓,右手向前一探,点向薛卓抓住杜睿的左手手腕,随后,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就像鞭炮炸响一般。
一瞬间,便是十几回合。
短兵交接最是危险,只要稍有疏忽,性命也就岌岌可危。
一时间,薛卓摆脱不了唐唐,没有机会伤害杜睿;反而之,唐唐也没办法击杀薛卓,找不到机会把杜睿从薛卓手里抢过来,她非要这样做的话,也只能抢过来一具尸体。
终究还是投鼠忌器。
场面也就僵持住了!
那一边,莫愁急了。
杜睿落在薛卓手中之后,她就像发疯了一般,向骑士发起了疯狂的攻击,然而,她的心乱了,剑法也乱了,越是焦急,反倒越难把对手击倒。
一时间,冲不过来。
这时,魏岳急促地喘着气,跑到了跟前。
杜睿眯着眼睛,瞧见了魏岳。
是时候了!
他心中暗想。
呼吸的节奏顿时加快,丹田气海上方,有一条龙形的云雾,无数真气化为雨点坠落。
大部分品级比较高的功法都有着天魔解体大法之类的秘诀。
无非是解开身体枷锁,发动人体潜能,以伤来换取短时间的爆发。
这种秘诀,鱼龙变功法也有。
“薛卓!”
魏岳怒吼一声。
“你想被诛灭九族吗?快把邯郸君放下!”
激斗中,魏岳的声音也传到了耳边。
薛卓却无暇他顾,没有转头望向魏岳。
只是,身为阉人,自然对阉人非常了解,他听得清楚,那的确是阉人的声音,也就是说,自己手里抓住的家伙真是那个邯郸君。
虽然一直在外,对于宫廷的消息,薛卓却并未丢下。
邯郸君,他自然是晓得了。
也就是说,自己手里的小孩是邯郸君,是十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