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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卢氏安全地退了下去。
太宗也不以为甚。
要知道,哪怕是太宗的天纵之姿,终究还是没有踏出最后一步,当然,他也不想踏出最后一步,一旦踏出,生死未知,无论是生是死,身下的龙椅也就坐不了啦!
这很难选择!
就算太宗离开长安城,往燕赵之地走一趟,那个卢家的大宗师要想避而不见,他也徒唤奈何。
就算将卢家铲平又如何?
一个大宗师若变成了恐怖*份子,那后果不堪想象。
如此,范阳卢也就继续传承下去,以一种对皇权不屑一顾的骄傲姿态传承下去!
帝国自然不会对此放任不管。
不管是太宗,还是天后临朝,都牢牢地盯着范阳卢,一旦卢家那个大宗师过世,便会发起雷霆一击,让卢家满门灭绝,然而,很多计划仅仅只是计划。
卢家有着卢家的秘密!
好不容易,获得了卢家那位大宗师在自家祖祠陨落的消息,帝国正要动用强大力量铲除卢家的时候,一个新的姓卢的大宗师又冒了出来。
于是,只好偃旗息鼓。
说道传承,说道文化之道,范阳卢在关东六大家族中,只能排在末尾。
然而,说道武道力量,卢氏却是第一位。
那就是卢家的大宗师不存在断绝的可能,上千年下来,皆是如此!
这样的卢家,自然是对皇权不屑一顾。
不但卢家的那些家族子弟,就连家将部曲、下人奴仆,皆都抱着这样的心态,这个老宦官乃是卢家的家生子,从小接受的就是仇恨杜氏皇族的教育,当初,不得不陪着小姐远嫁长安,那时候,卢家的气氛极其的低落,对卢家来说,这是极大的屈辱。
表面上虽然恭谨,实则,他根本就不鸟皇权。
所以,哪怕是听到了陈船山的说话,他依旧充耳不闻,向丁三石出手。
“这是剑宫,岂容你放肆!”
陈船山怒喝一声。
他举起戒尺,就像打不听话的学子的手心一样,遥遥地向着空中的老宦官劈了下去。
并没有什么滔天气浪,可以说是无声无息,然而,空中的老宦官却面露惊恐,两只手臂交叉在面前,做出了一个十字,随后,手臂上的衣衫寸寸炸裂开来,整个人像是被投石机弹出的石头向后疾飞而去,飞出了好几丈这才落地,落地之后仍然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这才稳住。
“浩然正气”
老宦官惊叫出声,声音尖利,甚是刺耳。
另一边,当陈船山赶到之际,丁三石也就将气机收回,真气藏于体内,不再形于外,当然,他只是放弃了主动出击的打算,却并未丢掉防备。
浩然正气!
横渠书院的绝学秘传,修炼之人必须是儒者,对于自家的大道有着深刻的认识,为了这大道,父母妻子皆可抛弃,一些都是虚空,唯有大道方是永恒。
唯有这样的儒者,方才能将浩然正气修炼成功。
有着信念加成,这门功法也就极为强悍的战斗力,说道修为,陈船山和老宦官都一样,大周天圆满的武者,周身三百六十处穴道,已然打通了绝大多数,只不过,老宦官卡在这个层次已经许多年,基本上,先天无望。而陈船山虽然四十多岁,在大周天圆满的一流武者中,年龄却算不得太老,进阶先天有着极大的可能。
两者的真气浓厚程度相同,然而,在剑宫之内,陈船山的浩然正气却有着加成,所以,一击之下,就把老宦官打飞,远远的飞了出去。
他扭过头,望向杜睿这边。
此时,杜睿已经和杜琥脱离了接触。
他占据主动,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阳光下,杜琥一脸茫然。
一开始,他受制于杜睿,惊慌失措之下,以为自己性命不保,毕竟,杜睿一掌击中了自己的后背,不是先天的他没有罡气护身,似乎只能坐以待毙,杜睿如果使出全力,真气透背而入,完全可以将他的五脏六腑都震得变成碎片,怎么捡也捡不起来。
不过,很快这种死亡的恐惧就消失了!
换成了另外一种恐惧!
他丹田气海内的真气就像是遇到了黑洞一般,疯狂地向外泻*出,一路向海,不得停留,而那巨大的吸引就来自于杜睿的真气,自家的真气若是有着灵性,就像是小孩子一般,而杜睿的真气就像是小孩子的父母,一旦遇见,立刻欢天喜地地扑了上去。
最后,整个丹田气海,一丝真气都没有剩下。
完蛋了!
那时候,杜琥脑袋空空荡荡,一片茫然。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恍恍惚惚这段时间,就在老宦官和丁三石交手的那一瞬间,杜睿成功地利用他的真气打通了自家的任督二脉,真气在任督二脉运行了一周,小周天也就圆满。某种程度上,杜睿也算是成功晋级为江湖上的三流好手,准确地说,介乎于三流和二流之间。
这时候,杜睿有着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就是将杜琥的真气吸入丹田,纳为己用,因为同出一源,所以,这很容易,事后,只需要耗费一点点时间,便能将其转化。
这样做,杜睿会获得极大的好处,相当于多修炼了十年真气。
然而,这样做,事情肯定会闹大。
莫名其妙地失去了修炼了十多年的真气,不但对杜琥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情,周围的那些伴当也肯定会把这件事四处传播,安排在他身边的暗卫也决计会把这件事上报,有极大的几率惊动英宗杜臻,皇帝肯定会仔细询问这件事,那么,杜睿修炼全版鱼龙变心法的秘密也就会暴露出来。
所以,杜睿并未贪图眼前的利益。
他选择了第二条路,那就是将杜琥的真气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现在,杜琥之所以一脸茫然便是如此。
真气沿着经脉一路狂涌,重新回到了丹田气海,和以前一般,没有任何的区别,就像是小孩子贪玩离家出去玩了一圈,然后,趁着大人不注意又溜了回来。
怎么回事?
杜琥不蠢,脑子却算不得灵光,见识也浅薄,自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只是茫然地站立着,不知道该做什么。
“邯郸君,臣有礼了”
瞧见杜睿,陈船山整理了一下并没有丝毫歪斜的璞帽,向着杜睿躬身行了一个礼节,这是横渠书院的礼仪之道,决不允许敷衍了事。
杜睿瞧着陈船山,他目无表情,眼神有些茫然。
陈船山挺直了身躯,他平视着杜睿,沉声问道。
“十三殿下,臣乃剑宫教习,今日上堂,殿下为何不至?”
不等杜睿回答,他转过身,目光如剑,在丁三石和一脸茫然的香蕉身上扫过,厉声喝道。
“殿下之所以没来上堂,全是尔等之错”
是的,哪怕是横渠书院有教无类,其中,仍然有着贵人是没有错的观念,贵人犯错,并非贵人的问题,而是周围辅佐的人有罪,有错。
丁三石苦笑一声,没有辩驳。
至于香蕉,当陈船山的目光扫来时,他心中一个咯噔,双腿一软,依然跪倒在地,更不可能说什么。
这时候,杜睿却向前了一步,站在了陈船山面前。
他微微仰头,望着陈船山,语速很慢却非常坚定地说道。
第七十七章 担当()
“与他们无关”
杜睿个子矮小,站在气势逼人的陈船山面前,却没有半点的退缩。
陈船山的视线投向杜睿,眼神中的威压尚未消失,很自然地延伸到了杜睿那里,心中有着一口浩然正气,只畏天地,只敬尊卑礼仪,有着自家的道,所以,这威压也就格外的厉害,换成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会在这眼神威压下退缩,又或者是不自然。
然而,杜睿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杜睿同样在望着陈船山,目光没有丝毫的闪躲,眼神也没有半点的变化,一开始是这样,现在也是如此,但是,他并没有和陈船山进行眼神对抗,只是淡淡的望着,就像是一面无形无质的镜子,将陈船山映入了镜子之中,所有的威压全都荡然无存,你不可能击倒无形的存在。
是的,杜睿就像是一面由空气组成的镜子,容纳着一切,反射着一切。
这是一个无法击倒的存在。
“殿下,现在是辰时三刻”
陈船山向前两步,眼神中的威压很自然地消散。
他盯着杜睿,沉声说道。
“臣乃是剑宫教习陈安民,此刻,乃是殿下上堂之时,作为殿下的伴当,这两人有着劝慰殿下上进的职责,如今,殿下不曾前来学堂受教,岂不是这两人之错”
陈船山言辞严厉,话语内容有着逻辑。
这时候,杜睿本该出言辩驳,按照常理,本该如此。
可惜,杜睿并非一般的学子,他无须和陈船山争论,也不会和对方辨出一个胜负,论出一个输赢,他没有理会陈船山,反而调头望着还有些失魂落魄的杜琥。
“要上堂了有何指教?”
他说话速度依旧很慢,并没有什么威严如狱的气势,听他说话的人却像是被某种情绪被驱逐了一般,这情绪便是不耐烦的情绪,是的,不管是一旁沉默如山的陈船山,还是性情暴烈的杜琥,都没有在杜睿慢慢说话的时刻,在旁边插话,而是静静地等他说完。
杜琥望着杜睿,眼神不见丝毫暴烈,表情难得地变得温顺。
只有面对燕王杜允的时候,他才会有着这样的神情,只是,这表情也并不常见,有外人的时候,绝对不会展现出来,因为他知道,强悍是他的特征,让他不会被其他人小觑的特征,一旦露出了软弱的状态,也就会被某些人笑话,甚至,暗地里针对着他。
然而,这时候,他却不自觉地露出了这表情。
杜睿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这声音把他从茫然无措的状态中拉了出来,瞳孔在眼眶内转了转,杜琥眨了眨眼,暴烈的情绪将温顺驱逐开去,以前那个粗鲁狂暴的杜琥又回来了。
但是,此时的他心中有着一丝怯然。
这一丝怯然是对杜睿的怯然。
他胸中憋着的那股无名火再次燃烧起来,就像是一团在夜色中熊熊燃烧的篝火,然而,他却不敢把这怒火投向面前的杜睿,明明是杜睿让他愤怒,他却潜意识地忽略了这个问题,而且,面对杜睿的问话,杜琥竟然差一点就此点头,就像是一头在主人面前摇尾乞怜的狗。
他醒觉了这一点,更加觉得羞愤。
杜琥并没有回答杜睿的问话,也没有继续纠缠。
一脸通红的他冷哼了一声,朝着一旁的伴当和远方喘着粗气的老宦官怒吼着说道。
“走还愣着干嘛?吃屎?”
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过身,背对着杜睿,向着广场的另一侧行去,跨着大步,没几步也就消失在了广场的那一头,随后,他的那些伴当纷纷向杜睿躬身施礼,不再像以前那般忽视这一位十三殿下,这会儿,哪怕杜睿真的是一个疯子,也是一个不容轻视的疯子。
老宦官轻轻咳嗽着,从杜睿跟前走过。
他是唯一不曾向杜睿行礼的家伙,并且,远远地望了杜睿一眼,并且,那眼神非常的阴狠,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身为范阳卢的家奴,天生就对杜家人有着仇恨。以往,身在长安城,住在大明宫,老宦官是将这心态隐藏着的,然而,刚刚被陈船山的浩然正气一击,也就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阴暗面。
然而,就在他偷瞄杜睿之际。
一个声音在广场上空回荡。
“无礼”
一枚戒尺从陈船山手上飞了出来,向着老宦官投掷而去。
老宦官脚尖一点,整个人像箭一般向前窜去,速度奇快无比,然而,那戒尺却从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同样加快了速度,变幻了飞行的轨迹,依旧追着老宦官的身形飞了过去,随着他一起消失在广场的一角,在那面白墙之后,传来了老宦官的一声闷哼。
这闷哼声颇为痛楚,看样子,像是受到了重击。
随后,一个黑点从白墙上飞了出来,瞬间变大,正是陈船山的戒尺,重新回到了他手中。
接下来,怎么办?
瞧着一脸平静,平静得几乎没有表情却又和木讷扯不上关系的杜睿,哪怕有着浩然正气,只差一步便能将这浩然正气一以贯之融会贯通的陈船山,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他。
这并非一个普通的学子。
他是皇子!
而且,并非一个正常人!
以前,皇子学徒犯错,他可以惩戒皇子的随从内侍,可以惩戒那些跟随皇子的伴当学员,一般情况下,皇子们大多会保持着沉默,任由教习们这样做。这是一种默契,他们这样做,表示他们认错了,也遵守礼仪之道,随从内侍受到惩戒,相当于替他们受罚。
唯有这样,方才是天潢贵胄的风范。
皇子们清楚地知道,剑宫内,他们的一言一行全都受到了监控,会被记录在卷宗中,放入大内秘库内,随时等候着皇帝老子的翻阅。
言行若是不谨慎,便会在皇帝老子那里留下一个坏印象。
哪怕是对皇位宝座没有半点觊觎之心的皇子,也不愿意被人在卷宗中记下行为不检的记录,毕竟,成年之后,若是无望皇位的皇子都会获得封君的称号,根据封地的财富人口获得一份钱财,钱财的多寡和封地的财富人口多寡有关。
就像邯郸君杜睿,他获取的便是邯郸一地的赋税。
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并非邯郸一地上缴的赋税全部归他所有,而是按照某种比例,最后将那一份钱财由内务府交给了杜睿。
邯郸之地位于燕赵中原,在一两千年前,乃是大国赵国的都城,地处中原,交通方便,乃是非常有名气的大城,现在虽然没落了,却也出产丰富,物流发达。邯郸重新落入大唐帝国的直辖之后,虽然变成了一座兵城,不过靖边军节度使冯槊不仅知兵,也能安民,邯郸城不曾因为金戈之气失去民生。
所以,杜睿现在一年的收入不菲。
终南君杜旭,顾名思义,终南山下那几个县的赋税皆归他所有,和杜睿相比,他的财富更多,当然,那点收入与他不过是九牛一毛,有着京兆顾氏的支持,在英宗杜臻的这些儿子中间,他可以说是最富有的一个,毕竟,郭皇后有着三个儿子,郭家的支持难免要分成三份,而单单比较财富,凤翔郭也无法和京兆顾相比。
所以,哪怕是太子,也没有终南君杜旭有钱。
话又说回来了,并非每个皇子后面都站着顾家那样的庞然大物。
就算是母亲出自门阀,那些门阀世家对皇子的支持也有限,这其实乃是世家门阀的生存之道,随时都有着狡兔三窟,绝不会将所有的资本投下。
他们并没有赌性!
豪赌的结果有可能像杜家一样一飞冲天,但是,更多的却是家破人亡,传承断绝。
这样的结果在历史书上比比皆是。
所以,那一份封地的收入对无心皇位的皇子们来说,是一笔无法忽视的财富。
除非是像杜琥那样的家伙,一般情况下,皇子们在学宫都是安静的,温文有礼的,哪怕是犯错了,也甘愿受罚,任由身边的内侍随从,或者那些伴当代替自己受到惩戒。
杜睿却不同。
他并未将自己的错误交给手下,任由丁三石和香蕉接受陈船山的惩戒,最主要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