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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一直在外,对于宫廷的消息,薛卓却并未丢下。
邯郸君,他自然是晓得了。
也就是说,自己手里的小孩是邯郸君,是十三皇子。
如果死在自己手里,就算是宫中的那一位也保不住自己,当然,他也不会出手保自己。
怎么办?
薛卓有些犹疑,手下也就一慢。
一朵莲花在眼前绽开,破开了罡气,在他脸上轻轻掠过,不曾实际接触面颊,然而,面颊处却多出了一道血痕,就像是被利刃的边缘刮了一下。
死吧!
薛卓心底发狠。
诛灭九族!
一个阉人,有何九族?
反正活下来也是废人一个!
那就去死!
死!死!死
大家一起死去!
一瞬间,薛卓双目赤红。
面对一朵朵幻化的白莲,他不再闪躲,而是向前一扑,全身的毛孔,鲜血飞溅,化身为一个血人,连带着手中的杜睿,向着唐唐扑了过去。
这一扑,再无后招!
从此以后,世间的种种苦乐喜悲,再也和自己无关!
第十五章 杀()
血花飞溅在眼前,杜睿并未眨眼。
吸气!
一开始就在吸气!
一口气仿佛要吸到世界尽头!
“啪!”
识海中,隐隐有着一声轻响。
缓缓展现的鱼龙变经文闪烁了一下,黯淡下来,继而,光芒万丈。
有真气从丹田疾奔而出,沿着手太阴经脉,直抵左手的指尖,隐隐有着灼伤之感。
前方白莲花消散,唐唐向后飞去。
“哈”
薛卓张开嘴,就要大笑。
赌博成功了!
对方果然不能下狠手!
然而,笑声戛然而止。
杜睿扭头望向他,两人视线相连。
这还是把杜睿抓在手中之后,两个人第一次相互交换眼神,在杜睿的眼中,他瞧见的是一丝漠然,这眼神,他非常的熟悉。偶尔在那一位眼中也能感受得到,那是高高在上的神佛的眼神,透彻一切,看破一切,视众生为无物,视红尘如幻梦。
怎么会?
薛卓无法相信自己,忍不住眨了眨眼。
再次睁开眼,视线中,一缕白光闪现。
一缕诡异的气机牵引在白光之巅,破开护身罡气,破开茫茫血雾,向着自己的脖颈扎了过来,心神似乎像是被这气机迷惑了一般,任由其突入进来。直到那白玉般的剑尖触及了肌肤,感受到了那一缕森寒,薛卓这才反应过来,本能地做出了应对。
血色真气在体内涌现,就像是暴虐的士兵,冲向了敌人。
这时候,他也知道是被自己抓住的这个不起眼的小儿向自己发起了攻击。
应该是持着一把短剑刺向了自己,之前,他并未在对方身上搜索,毕竟,这小儿哪怕是持着削铁如泥的宝剑,也伤不到他的皮毛。
只是,哪怕他想大笑,心中却也有着不安。
杜睿仍然盯着他,眼神无悲无喜,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潭水。
“噗!”
一声轻响。
鱼龙变真气驱使下,白玉剑破开了薛卓的脖颈,深深地扎了进去,哪怕是先天真气,也没能够抵御住,而是轻易地被破开。
“刷!”
白玉剑离体。
“啊!”
薛卓发出一声惨呼。
那一刻,全身的鲜血随着真气井喷。
鲜血像喷泉一般从伤口处飞溅而出,向着杜睿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每一个血滴都蕴藏着真气,一旦打在杜睿身上或者脸上,也就千疮百孔。
同一时间,杜睿挣开了薛卓的手。
这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桥头拉杆,悬浮在半空中,脱离薛卓控制之后,杜睿也就像石头一般向着桥下坠落,当那些血滴打来之际,他松开白玉剑,任由这柄神兵利器往渭水河面坠落,他立起左手,在面前挽了一个圈,就像太极云手一般。
血滴打在他手上,就像是雨打芭蕉,噗噗作响。
那时候,整个左手和手臂真是被打的千疮百孔,到处都是血洞,鲜血飞溅,隐隐可见森森白骨。
疼!
非常疼!
杜睿却不曾皱一下眉。
肉体的痛苦根本不能让他动容,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计划非常顺利地完成了,哪怕是付出这只手全废的代价也值得。
同一时间,薛卓也如同石头一般往桥下跌落。
此时,他尚未死去,却和死了没有什么分别。
整个人瘦成了一具骷髅,皮肤贴在骨骼上,薄薄的一层,皱皱的一层,全身上下的肌肉和血液不翼而飞,一双无神的眼睛深陷在眼窝中,直勾勾地盯着杜睿。
杜睿瞧着薛卓,咧开嘴,笑了笑。
全身上下,满是血花,就像是一朵朵红色的桃花在身上绽放。
“少君!”
耳边传来了魏岳凄厉的叫声,叫声从桥上传来,就像是从极远极高的空中传来,听起来颇为空旷,仿佛是在极其宽阔的空间中回荡。
杜睿忍住疼痛,任凭狂风猛烈拍打自己的眼睑,他控制着身体,尽量维持住重心,以免身体在半空中旋转,希望双脚先一步接触河面,如此,可以避免更多伤害。
有白衣入眼帘。
蓝色苍穹横在眼底,有白衣跃于蓝色之上,江风逆吹往上,将轻纱吹拂飘荡,飘在了斗笠上,搭在了斗笠的边缘,如此,也就露出了那张脸。
如果,起初的惊鸿一瞥,杜睿瞧见的是唐唐的骄傲。
那么,现在的视线相连,杜睿瞧见的就是唐唐的另一面,一种灵动,一种不羁,一种无法言表的倔强,一种极其精致的潇洒,一种莲花般绽放的清华。
她从桥上跃下。
白影翩翩如仙,杜睿要真是十岁的小孩,一定会被这风姿所迷惑,难以摆脱。
然而,他只是外表是十岁。
这女子当街刺杀朝廷大员,虽然,这个朝廷大员从哪方面来看都是坏人,然而,双方的立场不同,先前,魏岳又喊出了自己的身份,这女子若是反贼,顺便干掉自己这个皇子也说不定。
怎么办?
别说身受重创,哪怕这会儿毫发无损,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实力悬殊太大,计谋也就无用武之地。
随后,杜睿笑了。
他的眼神再次变得天真无邪,如同一张白纸,在上面看不到任何复杂的情绪,就像是一个才满月不久的婴孩,在他的眼神中,只有好奇和纯净。
唐唐一把抓住了杜睿,将他揽在自己怀里,左手手臂枕在杜睿的后脑,脑袋偏向左侧,有些好奇地望着杜睿,眼神中除了有着几分好奇,还有着一丝欣喜。
对方没有痛下杀手,杜睿松了一口气。
“邯郸君?”
声音入耳,清澈如莲。
杜睿不知该说什么?
那一刻,他无法伪装。
在对方的目光中,自己的装傻充愣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骗不了人不说,只会让人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不想被眼前这人看不起。
他轻轻点点头。
天真无邪的表情从眼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邃。
“好!”
唐唐笑了笑,眼看就要掉落在河面上。
却见脚底下有白色真气涌动,形成了白莲花一般的云彩,这云彩托付着她和怀中的杜睿,步步生莲一般在河面上飘荡,看似不快,却很快消失在渭河的河面上。
“少君!”
魏岳扶着栏杆声音凄惨无比地喊着。
随后,莫愁出现在他身侧,没有丝毫犹豫,仗剑从桥上跃下。
她并非先天高手,不可能步步生莲,也无法在空中悬停,也就直直地向着河面坠落,眼看就要和薛卓的尸体一般跌入水中。
这时候,薛卓的尸体已经消失在河水中,被渭水冲向下游,不知何时才能漂浮起来。
左手立掌如刀,往身下一劈。
真气激荡,打在河面,也就有着反作用力。
莫愁借力向前,脚尖在漂浮在河面的一块破木板上轻轻一点,像水鸟一般跃起,落在一艘打鱼船的船篷上,再次借力,向前飞跃,沿着唐唐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啊!”
魏岳用力拍打栏杆,仰天长啸,哪怕手被拍得又红又肿,他也不在意,那一刻,他恨不得将这只手拍得残废,只要杜睿能够回来。
无妄之灾啊!
真真是无妄之灾!
没想到在长安城外,竟然有人敢刺官,刺杀的还是朝廷的二品大员。
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已经道出了邯郸君的身份,那个薛卓仍然敢拿少君当挡箭牌,这些家伙,以为有着老祖宗当靠山,就无法无天,什么都敢做。
希望莫愁能把少君带回来。
栏杆拍遍,魏岳眼巴巴地盯着桥下,盯着杜睿等人消失的方向,盼着莫愁能把杜睿带回来。
杜睿若是回不来,现在,只要自己不露出身份,倒是能瞒一些时日,只不过,却也瞒不过了多久,杜睿再是被当今忽视,终究也是皇子,不可能一旁没人监视。
逃?
逃往那儿?
一时间,魏岳眼角湿润,几乎便要留下泪来。
心中更是急火攻心,若不是还有这一丝期盼,他这就要跳下桥去。
不一会,莫愁回来了。
她手持长剑,从天津桥的桥头走上桥来,孤身一人,魏岳并未能在她身边瞧见杜睿,那一刻,心就像石头往无尽虚空下坠,他整个人一软,瘫坐在地,双眼无神。
莫愁在说着什么,他听不清楚。
只有声音在耳朵边回荡。
他眨了眨眼,表情茫然。
“你说什么?”
莫愁沉声再说了一遍。
“那人说过几天把少君送回来?”
莫愁点点头。
“她说少君强行逆运真气,手太阴经脉几乎断裂,又被薛卓临死一击,异种真气入侵,须得耗费一定时间驱离,除此之外,还得有一些疗伤圣药方能救得少君,这样才不会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
“她这是带着少君去疗伤?”
魏岳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
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莫愁摇摇头。
她其实追不上唐唐,唐唐故意放慢了身形,等着她追来,告诉她要觅地给杜睿疗伤,过得几日便将杜睿送回玄真观桃花山,让他们不要担心。
莫愁自然是不信的,仍然想要把杜睿抢回来。
然而,她并非唐唐的对手,轻功亦是不如,唐唐一旦展开身形,她无法追上,只能空手而回,现在,只能希望对方说的是真话。
毕竟,唐唐其实没有必要留下来说那番话。
只能这样了!
魏岳也这样想。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只能接受啊!
这时候,有巡丁出现,竹哨声在不远处不时响起,一会儿,六扇门,金吾卫这些都会齐聚此地,毕竟,堂堂二品大员被刺杀,这事非同小可。
他们的身份特殊,杜睿失踪,不能在此。
两人互相递了个眼色,也就匆匆离开了。
第十六章 初识()
滴答滴答
这声音不绝于耳。
杜睿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高高的屋梁,青色的瓦片,滴答声就来自上方,那是雨滴敲打着瓦片发出的轻响,有些响,却不密。
这不是正在下雨,而是雨后。
应是有大树的树杈横在屋顶上,水滴沿着树杈枝叶落下,落在了屋顶。
身下是一张榻,上面铺着几层厚厚的毛毯,也就比较软,不怎么硌人。
榻旁,点着一只香炉,炉中点着一炷香,香燃过半,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檀香味,沁人心脾,一点也不闷,以前,杜睿在宫中嗅过许多香,哪怕是最顶级的龙涎香,他也有点气闷。
他深吸一口气。
然后,眼中就多了一团白云。
白云出现得是那么的突然,出现得让他没有丝毫的防备,就那样挂在了屋梁上。
黑色的长发低垂,只是别着一根玉簪,碧绿如竹的玉簪,眉眼飞扬,浅笑盈盈间,如春风,如骄阳,如星光,如万里山河
一袭白裙,腰间拴着一条藕色的丝带,脚下是一双芒鞋。
她左手拿着一个翠绿色的葫芦,这会儿,正举着葫芦饮着,露出了洁白修长如天鹅一般的脖颈,喉头蠕动着,发出咕咕的声响。
空气中漂浮着阵阵酒香。
这是个酒鬼?
这酒鬼却不像那些醉鬼一般邋遢,哪怕是在肮脏的屋梁上,一袭白衣依然一尘不染,饮酒的姿态说不出的潇洒,说不出的倜傥。
一口气将葫芦中的酒饮尽,顺手一扔,将葫芦扔到了墙壁上的一个钩子上挂起,她仰着头,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声音在室内回荡,一丝红晕从脸颊上掠过。
她翩飞而下,从屋梁上翩飞而下,朝着躺在榻上的杜睿扑了下来。
杜睿躺在榻上,望着从空中翩飞落下的她,没有闪避,也没有惊叫,他就这样望着她,目光清澈,如晨光,如清波
距离杜睿三尺左右,她悬停在半空,和杜睿脸对着脸,视线相连。
她咧嘴一笑。
笑容宛若朝霞。
“认识一下我叫唐唐!”
杜睿抿嘴,微微一笑。
“我”
他举起右手,指了指自己。
“杜睿!”
她笑了笑,笑声如铃铛飘荡。
随后,她也学杜睿,抬起手,指了指自己。
“再次认识一下我叫唐唐。”
停顿片刻,她向杜睿眨了眨眼,可爱至极。
“我是你十三表姐。”
十三表姐?
什么意思?
就算是泰山崩于前也色不变的他,这一刻,却免不了有些失神,有那么极其短暂的一丝恍惚,眨眼间,唐唐已经盘腿坐下。
她坐在杜睿身侧,偏着头,一双大眼睛闪着俏皮,嘴角含笑,盯着杜睿。
这形象和在天津桥上刺杀薛卓的样子迥然不同,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床榻不宽,唐唐坐下也就有些拥挤了,鼻间漂浮着清香,仿佛月夜悄悄盛开的莲花的香气,非常的好闻,杜睿微微笑着,想向一旁挪去。
刚刚用力,咯噔了一声,左半边身子,无处不痛,就像是被大锤锤扁然后猛烈碾压一般。
杜睿咬了咬牙,将即将出口的那一声呻吟强行咽了下去。
他往自家身上望去,整个左半身被白色的绷带捆着,捆得就像是木乃伊,屏息内视,识海内,鱼龙变经文缓缓漂浮,光泽略微黯淡,丹田气海,就像是招受了旱灾的农田,满是干涸的泥土,不见一丝水滴,至于上空的那些真气团,无影无踪,就像没有出现过一般。
调整呼吸,观想金鲤。
金色的鱼尾在丹田气海上空轻轻一摆,往常,很快就会集起一片云彩,真气蕴藏其间,化为露珠或者雨滴一点点坠落,然而,这一会,鱼尾摆动的姿势甚是枯涩,带不来一丝云气
左半边身子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完全就没有知觉。
杜睿无法内视,不知道那里的伤势如何?
经脉寸断了吧?
功力不够吗,强行打通经脉的下场本来就很惨,何况,被薛卓临死一击,虽然那时候他已经生命垂危,所谓反击不过是身体的本能,比起全力出手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然而,毕竟是先天高手,而杜睿却是一个初窥门径的小子,哪怕是天赋异禀,却也难以抵御。
“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