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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嫂子还活着,应该不会在赵家。”王贤沉声道:“赵家既然明知是诬告,案子越闹越大,家里又人多嘴杂,肯定不敢把她藏在家里。”顿一下,不是很肯定道:“她很可能,在那幕后之人手中”
“所以,现在应该,先把那幕后之人找出来?”林清儿眼前一亮道。
“嗯。”王贤点头道:“这比找你嫂子,容易多了。我们可以双管齐下,一方面盯着赵家,秋决临近,他们又知道了你的动作,肯定要商议对策。让我们看看这段i子,赵家都有什么客人,赵家人又会去哪里作客。”
“另一方面,幕后之人就是无名女尸案的凶手,我老爹八成心中有数,至少已经很接近真相了。我爹服役的盐场,不过在百里之外,我想去看看他,能从他那里得到点帮助,再好不过。”
“可是你这身子?”林清儿颇为意动,但看王贤走路还得拄拐的样子,心下又有些不落忍。
“我听说有种交通工具叫滑竿。”王贤看看她道:“再说大部分路程还是坐船。”
“也好。”林清儿点点头道:“那就辛苦你了。”
事不宜迟,两人便约定三天后出发,之所以要三天之后,是因为盐场虽然不是大牢,但也戒备森严,闲人免进,去探视是需要有理由的。王贤不知不觉秉承老娘‘利人更要利己’的jing神,对林姑娘说,咱们去探视的借口是送冬衣。准备冬衣的任务,自然就落在林清儿身上。林姑娘早被他敲诈惯了,想也不想一口答应。
话已说完,林姑娘起身告辞,待她推门出来,发现外面已经过晌。
天井里,银铃和七叔,已经把午饭吃了。银铃小姑娘自然不会给七叔做饭,而是一个劲儿的喊饿,她模样幼稚娇美,弄得大叔爱心泛滥,到街上买了烧鸡、烧饼回来请她吃。
吃完饭还不见林姑娘出来,七叔心下黯然,‘这下完了,姑娘肯定变媳妇了。’
待见到林清儿出来,两人便见她气sè也好了,眼睛也亮了,嘴唇也有血sè了。再想想她进去前的样子,银铃惊呼道:“林姐姐,我哥用什么法子把你治好的!”
“你哥”林清儿笑着拉着她的手道,“真得很厉害。”
“吓。”银铃难以置信道:“真的假的。”
“从前都看不出来。”林清儿笑着点头道:“这次我是亲身体会了。”
七叔听了却险些晕过去,心中狂叫道,没救了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心情好了一些,林清儿和银铃拉了几句家常,才告辞而去。
待她戴着幂罗,在七叔的陪伴下,离开牛尾巷后,王家隔壁的院门缓缓打开,露出两张中年妇女的脸。
一个是这家的主人张婶,另一个,竟然王贤老娘!
本该到乡下赴宴的老娘,竟然埋伏在了邻居家!
两人张望着巷口,见已经没了人影。老娘才回过头,对张婶冷笑道:“你这猢狲可信了?”
张婶人很瘦,嘴有些尖、腮有些削,因此得了这么个诨号。闻言一脸服气道:“我信了,真是林家姑娘咧。她虽然罩着脸,但边上那是她家老长工田七。”
“哼哼。”老娘得意的冷笑道:“现在信了吧,我儿子虽然万般不会,但追女娃娃还是有一手的。”说着自己心里也啧啧称奇:‘当初他跟我说,要把林家姑娘娶回来,我还笑话他痴心妄想,想不到这小子,还真说到做到!’
“不过,”张婶接受现实后,马上咸吃萝卜淡cāo心道:“两个娃娃这样私下来往,难保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你还是得管管。”
“不管。”老娘两手叉腰道:“我们行得正坐得端,他们爱说说去吧!”她主意拿得正,自家上哪里出彩礼去?何况对方还是仇家!不如装作不知,让他俩继续发展下去,待生米煮成熟饭,再作计较。
“呸!”张婶啐道:“王二躺了半年,你就忘了他是谁?”
“唉,那是他小不懂事,长大了就改好了”老娘虽然战力强大,但别人只要一拿王二说事儿,她就心虚气短。
“但愿吧”张婶适可而止道,谁知话音未落,便见个啷哩当啷的圆脸青年,摇摇摆摆从门前走过,张家是巷子里倒数第二家,再往里就只有王家了。
“这些兔崽子,还敢来找找他!”老娘登时怒气冲冲,挽起袖子就要出去,却被张婶使劲拉住道:“你现在可该在王家村坐席,这会儿露面,不就露馅了?”
第十章 乌篷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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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林清儿,银铃便从竹篓里,端出两个烧饼、半只烧鸡,给王贤当午饭。
王贤拿个烧饼咬一口,既酥又脆,满口留香,不禁大赞,原来这年代也有美食啊!
“那是,天下的美食多了去了,吃一辈子不带重样的。”银铃笑道:“不过得有钱才吃得起。”说着双手支颐,口水哗哗的憧憬道:“真想吃个遍啊”
话音未落便听院门口一声笑道:“好香啊”
兄妹俩回头一看,只见个头戴栗sè绢巾,身穿绿褶子,面容清秀狡黠的年轻人,伸进头来,朝王贤笑眯眯道:“哥,你好了?”
王贤还没说话,银铃登时变了脸sè,拿起竖在屋角的笤帚,朝那年轻人喝道:“帅蚱蜢,你还敢来!”说完便挥舞笤帚要打。
帅蚂蚱自然是诨号,这小子姓帅名辉,动作很是敏捷,像个蚱蜢似的躲开银铃的笤帚,闪身到王贤身边,腆着脸笑道:“来者是客,妹子你不上茶,却请我吃笤帚,这不合适吧?”
“滚出我家去!”银铃却瞪大眼睛,怒气冲冲道。
“哥,你得管管你妹子啊。”帅辉嬉皮笑脸的对王贤。
“我要是手脚利索,早把你揍一顿了!”王贤冷哼一声道:“还有脸来见我!”这帅辉原先是王二的狐朋狗友,当i他和王贤一起从赌坊出来,但王贤被套了麻袋后,这小子便逃之夭夭,一点义气都不讲。
“哥,你是知道我的。”帅辉不好意思的笑道:“他们五六个人,都是彪形大汉,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就是留下,也陪你一起挨揍。本着最小损失的章程,我才当机立断,去叫人来帮忙”
“二哥,你不是说,以后要改过自新么。”见两人磨叽上了,银铃又急又气道:“不要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了!”
“妹子,你先进去,我跟他说几句话。”王贤朝妹妹笑笑道,“就一会儿。”
“哼!”银铃狠狠瞪王贤一眼,气鼓鼓的回房去了。
“不愧是王大娘的闺女,烈xing!”银铃一走,帅辉在王贤身边坐下道:“哥,我听说你好了,赶紧来瞧瞧,这半年可想死我了!”
“你想的是白吃白喝吧。”王贤冷笑道。
“哥,瞧你说的,咱们还是有感情的。”
“少来。”王贤一抬手道:“我有个事儿,你给我办一下。”
“哥,你说。”帅辉见王贤似乎真生气,忙正经了点。
“打我的那帮人,你还记得长什么样?”
“记得。”帅辉想一想道:“一共六个,各个膀大腰圆,面生的很。反正不是咱们县城的,不然小弟不可能一个都不认得。”说着望向王贤道:“哥,你不会想找他们报仇吧?”
“他们差点杀了我,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王贤恨声道,“你去赵家庄给我盯紧了,看到他们赶紧来报信!”
“嗯,没问题,这可是咱的强项,”帅辉说着却又挠着腮帮笑道:“不过本着量力而为的章程,咱们还是把他们当个屁,放了吧”
王贤不愿跟他废话,抬手打住道:“事成之后,我给你两贯钞!”
“几成新的?”帅辉马上不劝了,不过他也不猴急。因为大明宝钞如今贬值严重,旧钞的价值,甚至不足面值的一成,不过越新的钞票越值钱,全新的宝钞一贯能值铜钱四百文。
王贤也不废话,从怀里摸出一摞崭新的宝钞,点出五百文,递给他道:“这是预付你的工食钱。”林姑娘今天走前,给了王贤五贯钱,作为盯梢的经费。干这种这盯梢望风的勾当,王二的狐朋狗友,比林家的长工不知专业多少倍。
这就是铜钱二百文啊,帅辉口水都下来了。忙不迭抢过来,看了又看,然后小心收到怀里,咽着口水问道:“另外一贯五百文,也是这样的成sè?”
王贤点点头。
“你瞧好吧。”帅辉擦干口水,再不废话,一溜烟冲了出去!
接下来两天,银铃都气鼓鼓的不理王贤,一家人看他的目光,也变成老样子。王贤情知是自己病还没好,又和狐朋狗友接触,还大手送钱,让家里彻底失望了。但他不想解释什么,一是徒惹家里人担心,二是怕老娘不放他出门,还是让时间来说明一切吧。
好在他越是这样,老娘就越对他和林姑娘的事情大开方便之门,恨不得两人明天就成亲,好把这这死不悔改的混账,踢给他媳妇头疼去!
就这样被家人鄙视了两天,终于捱到第三i,一早便有人敲门道:“这是王小哥家么?”
老娘一开门,见是两个轿夫,抬着个空滑竿,说是来接王小哥去码头的。所谓滑竿,就是两根竹竿上绑了把椅子,乃轿子的最简易版本。
老娘二话不说,便和王贵一边一个,架起王贤往外走。
“娘,你有啥话要带给老爹?”王贤问道。
“让他早点死,别耽误老娘改嫁!”提起老爹,老娘气呼呼道。吓得两个轿夫赶紧抬着王贤,一溜烟跑出了巷子。
街坊们纷纷探出头来,目送着王贤坐滑竿离去后,张婶大声道:“这是林家姑娘接小二去泛舟呢,据说明天才回来!”
‘啧啧’邻居们纷纷惊叹,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王贤没听到那些闲言碎语,他已经坐在滑竿上,置身于富阳县的大街上。
这还是他醒来后,第一次上街呢。虽然市肆店铺都是记忆中的样子,但只有亲眼看到街两侧的檐廊上,那些店铺的招牌幌子,街上那些往来行走的人群,还有挑着担子叫卖的各种南北货物才能对自己生活的大明朝,有生动鲜活的感知。
轿夫们不解风情,转眼就将他送到了码头上,便见七叔早就等在那里。
七叔付了钱,把轿夫打发走,便背着王贤往一艘乌篷船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小声jing告道:“小子,你敢负了我家姑娘,我田七就宰了你!”
王贤心说这哪跟哪啊,但这种事情如何解释?估计自己说一句‘你误会了’,就会被他直接丢到河里。
闷不作声的上了船,把王贤丢进舱,田七便化身船夫,摇船离开了码头。
田七以为他俩早就那啥了,所以只顾着解气,把王贤扔进去了事。谁料林清儿听到动静,正要掀帘子相迎,便见一个黑影摔了进来。
一声娇呼,她就被王贤扑倒在地,再一声闷哼,又被王贤结结实实压在底下。
林清儿登时就懵了,她冰清玉洁的身子,哪曾跟男人这样亲密接触过?
王贤倒是清醒着,有林姑娘柔软的娇躯作垫子,他一点没摔着。他也意识到,两人目前的姿态,对姑娘家的太不礼貌,想赶紧直起身子来。
可是双手那点力气,还不足以支撑他的身体,王贤的身子起来了三寸,便重又落了下去。
‘哦’林清儿刚松口气,又被结结实实压上,眼泪登时就下来了,也不知道是羞恼,还是被压的。
“你帮我一把。”王贤虽然觉着她的身子柔若无骨,压着舒服,但不想被田七扔到江里喂王八,还得赶紧起来。
林清儿玉面霞烧,泪珠滚滚,一边咬着嫣红的下唇抽泣,一边用力推他,王贤再自己使劲,终于一翻身,落在她身边。
这时,田七掀开帘子,道:“姑娘”却见两人并肩躺在舱里,他赶紧捂眼退了出去。
舱内的空气尴尬极了,林姑娘抱着双臂,转向舱壁,肩头一抽一抽哭起来。
王贤费老大劲坐起来,看一眼难过的林姑娘,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便从褡裢里摸出本书看起来,看到专注处,还呜啊呜啊的发出声。
林姑娘等不来他道歉,自然更加郁闷,但转念一想,还能指望个无赖赔不是?便擦擦泪,委委屈屈的坐起来。又没脸出去见大叔,只好双手抱膝,和王贤对坐着。
这时她定睛一看他手里的书,不禁愣住了。本以为是什么艳情传奇之类,谁知竟是本洪武正韵。
王贤家里书不多,除了几本律法书,就是这本被他爹当字典使的洪武正韵。他看这个一是学一些繁体字,二是想学学官话。将来不管做什么,必须要会说官话。
王贤似乎在很认真的学习发音,嘴巴像鱼一样一张一合,却显得很滑稽。林清儿绷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王贤茫然抬头问道:“怎么,我发音不对么?”
“当然不对。”林清儿这阵子总被这家伙教训,整的自己像个白痴。这下可逮着机会,便板着小脸教训起来,“洪武正韵的作者太多,结果编了个乱七八糟的四不像,用这本书学不成官话,只能学一嘴怪话。你得读韵会定正,而不是洪武正韵。”
“啊?”王贤惊得张大嘴,感情自己白看了。
“嗯,白看了。”林清儿点点头,很是快意道。
…
第十一章 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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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让林清儿意外的是,王贤很快便收起沮丧,认真的向她请教正确的音韵。
林清儿对能有强过他的地方很是高兴。大明官话也叫江淮官话,没有吴语那么软,没有粤语那么硬,也没有北方话那么粗糙简陋,作为大明的官方语言,中正大气,又比被蒙元胡化过的中原官话雅致。
这个年代的读书人和商人,都要学习官话的,因为各地方言不同,尤其是南方,甚至一府之内都会有数种方言,在外地人听来如同鸟语。只有会说官话,才能跟当地的士绅官吏交流。
说白了,官话就是上流社会的语言,不会说官话,根本无法挤进上一阶层去。
林家家学渊源,林姑娘会一口标准的江淮官话,又好为人师,王贤悟xing很高、学得又极认真,让林老师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一路上就这样一个学、一个教,不知不觉一天过去了。下午时分,乌篷船抵达了位于绍兴西北二十里的钱清镇。
在码头泊下船,田七便去镇上的盐课司办探视的票照,盐场虽不是牢房,出入之禁也不差太多,擅入者以盗窃官盐论罪。
等到天擦黑,田七才办好了票照,但今i已经无法探视,三人只好在镇上歇着。
这么晚,码头也没有滑竿可雇了,田七只好对林清儿道:“姑娘帮我把他驾到岸上,然后咱们去客店投宿。”
林清儿小脸腾地红了,心里暗暗埋怨七叔不懂事,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让我个大姑娘扶他呢?但这话没法说出口,只好忍着羞,和田七一边一个,架起了王贤。
王贤比林清儿高出半头,站起来,手臂正好搭在她肩上,就像搂着她一样。
林清儿小脸滚烫,心快跳出嗓子眼了,脚像踩在棉花上,自个都不知道怎么把他扶上岸的。
好在上了岸,七叔便把王贤背起来,不用林清儿再搭手。到了镇上的客店,要了两间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