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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就结了”王贤夹筷子笋丝,细嚼慢咽起来。话说在衙门吃了几天饭,他明显不像饿鬼投胎,那么缺肚子了。
“”王贵迷茫的看着他,半晌方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给她抱个孙子回去?”
“不用等生出来,怀上就行。”王贤道:“要是般的婆婆,糊弄下也行,但以老娘的火眼金睛,指定是要露馅的。”
“唉,要是能生,不早生了”王贵闻言失望道:“成亲两年了,她就怀上过次,还小产了”
“不要紧。”王贤轻声道:“我授你套种玉法,回去掐i子算,最多仨月,保你蓝田种玉!”
“这么神?”王贵张嘴巴道。
…
第三十七章 如何挤走上司(二)()
翌i点卯时,李司户训话道:“各乡收解秋粮的i子到了,老爷却下令重新核实黄册,诸位虽然加紧赶工,但已经等不及所有帐册重核完成了,只能核实部分,收解部分。老爷已经点头同意”
众书吏闻言面sè变,谁要是担上这差事,那可是曹cāo遇蒋干――倒了霉。
“荀三,你去吧。”李司户目光落在个油头滑脑的书办身上,
“人,我手头还摊活呢,”荀三苦着脸道:“千头万绪的账目,光交接就得好几天,只怕耽误不起。”
“说得有些道理。”李司户点点头,目光转向站在末位的王贤道:“你算账不用,在这儿光添乱,滚出去收税吧,也算废物利用了!”
“”王贤低声道:“可是人,属下没学过怎么收税。”
“又不是让你亲自收。”李晟冷声道:“收解都是粮长的事儿,你只是去监督该收的都收上来罢了,这样简单的差事,你要是再干不了,趁早就滚出衙门吧!”说着不待他答应,便转身进了里间。
回到公房,王贤见几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自己虽然只相处了短短数i,但许是同情弱者的心态,许是王贤为人处世周到,总之众人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尽管慑于李司户的压力,不敢和他太近乎,但正常说话还是没问题的。
“怎么,有什么不妥?”
“唉,这次你麻烦了。”众人叹气道:“想办法告个病假吧,不然非得吃不了兜着走”言尽于此,说完便摇着头各自做事了。
“至少告诉我,下面该干什么吧?”王贤苦着脸道。
“去粮科找王典吏,他会告诉你的。”吴为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伙的话,你得听。”
“多谢。”王贤感激的笑笑,离开公房往粮科值房走去。话说户房事务最杂,三个经制吏下,又有三十多名非经制吏,并专设粮科司夏秋两税,王典吏便是粮科的的头目。
王贤进去时,王典吏已经准备好白册、签牌、并完税告示,并交给他道:“放松点,别有压力,我找个人和你起去。”说着叫个秦守的白役进来,吩咐道:“你跟王书办走趟,他是头回当差,有什么事你提醒着点。”
秦守点头哈腰的应下,又朝王贤行礼。白役是正编差役之外的临时工,各房都有,专供跑腿,地位自然比书办还低。
王贤让李司户磨成了小豆腐,也很客气的与他见礼,这让秦守受宠若惊,连称不敢。
两人先拿着户房的书,去壮班房要两个民壮,套了辆骡车,出县城往北十五里外的长新乡而去。
路上,王贤见秦守和两个民壮脸笑意,似乎很期待这趟差事,不禁奇怪的问道:“有啥好高兴高兴?”
秦守三十多岁,白白胖胖,撮狗油胡,七根朝上,根朝下。两只小眼睛,很是聚光,看就很jing明那种,闻言笑道:“像我们这样的白役和民壮,都是没有钱拿,白给官府干活的。除了上面定时给点‘呆出息’,全指着出这种差事,能有些花头。”
“哦。”王贤点点头道:“那为何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像看死人样呢?”
“呵呵”秦守笑笑想含混过去,却被王贤逼问不已,只好说实话,“这不明摆着么,长新乡是头个复核完的,别的乡都还没出结果呢。他们看白册,发现不仅比原先的税额多,甚至还比去年要多,肯定要拖下去,等别的乡也复核完了,看看他们什么情况再说。”
“原来如此。”王贤点点头,跟他猜的样,便问道:“那我们有什么办法对付他们?”
“没办法。”秦守干脆的摇头道:“粮长都是鼻孔朝天的人物,别说王小哥这样的书办,就是咱们李司户也不放在眼里,人家都是跟三衙甚至老爷直接说话的。咱们能奈若何?”
“”王贤想想那何常的嚣张气焰,简直把胡捕头骂成猪头了,自己个白衫书办,人家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要我说,咱们就去吃点喝点拿点,然后回来交差。”见他满面愁容,秦守为他支招道:“然后明天开点巴豆吃上,跑几天肚子,司户自然会换人。”
“好意。”王贤苦笑道:“实在不行,只能这样了。”躲过初,躲不过十五,李晟可以变着花样整他,这根本不是办法。
傍晌时到了长新乡,王贤持着户房书,找到了此区晁粮长家。果然又是个狗户,光看台门就跟何员外家不相上下,门房也带着乡绅家丁的优越感,对王贤爱搭不理。
待王贤亮出的书,门子才正眼瞧他眼道:“我家公正去访友了,倒让官人白跑趟。”
“啥时候回来?”秦守心咯噔声,不会连腿脚钱都没了吧。
“这个没数,少则三五i,多则十天半个月,也是有可能的。”门子不紧不慢的答道。
“那不什么都耽误了。”秦守急道:“去找找不行么。”
“这可没法找,我家员外交友广泛,有可能在桥山寺和方丈下棋,也可能去仙霞岭寻幽探胜,每次都是尽兴而归,我们可找不到。”门子说着皮笑肉不笑道:“家里只有夫人小姐,就不请几位爷进去了。”说着从靴页抽出摞半新不旧的钞,递给王贤道:“不能让几位爷白跑趟,小小心意,几位喝茶吧。”
那种浑不把你当盘菜的表情,让王贤恨得牙根痒痒,nǎinǎi的,李晟瞧不起我,你个门卫也瞧不起我!但是看看左右三人,都被那摞钱馋得口水直流,估计自己发作起来也只是自取其辱他终是强忍住怒火,转头就走。
秦守赶紧接过来,笑嘻嘻道:“多谢多谢,我们走了。”
三人跟着王贤离开了庄门口,那门子轻蔑的撇撇嘴,转身进去,来到后院,便见个穿着道袍的老者,正在那里打太极。
“老爷,已经打发走了。”门子耐心等到他收招,才恭声禀道。
“嗯。”老者便是据说出游去的长新乡粮长晁天焦,闻言捋着胡须道:“本来听说要咱们乡头先纳粮,我还有点懵。孰料李司户又派人来说,只管搪塞过去,切有他担待。这到底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老爷不懂,小的自然也不懂了。”门子笑道:“不过来的是个小后生,带着几个白役,像打秋风的多过来催收税的。”
“呵呵。”晁天焦接过毛巾擦擦汗道:“管他耍什么花枪,反正今年按之前谈好的解送,多出来的二添作五,这个就是他李司户也改不了!”
“那是,咱们明朝皇权不下乡,官府不能插手税粮收解,收上来多少,给他们多少,还不全是老爷说了算?”门子阿谀奉承道。
“唔哈哈哈”晁天焦得意的笑起来。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晁天焦笑的时候,王贤正郁闷的走在回城的路上。秦守建议在路上打个尖再说去,也被他置若罔闻了。
真的是忍无可忍了,再这样下去,自己非被活活玩死不可!姓李的,这是你逼我的!
想到这,王贤摸摸怀里,那里有他审计出来的九财务问题,就不信干不死你个老王!
回到县城,已经过了饭点,王贤不理他们三个,跳下车就回家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似乎街坊们跟他打招呼,都不如往i热情了。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自己被姓李的整得死去活来,估计全县都知道了
果然,六叔不再给他橘子,七哥没有鱼送,更别提朱昌的猪蹄子了。家虽然仍客气的叫他小官人,但他走过去,便窃窃私语:
“李官人真要对付王二?”
“那还有假,当年王二他娘跟了王兴业,没跟李晟,他记恨辈子了。现在可逮着机会,能不发落小二么?”
“那小二可惨了,还不像蚂蚱样任人捏?”
“可不,唉,这孩子运气真差”
“可惜我那橘子唉”
“你闭嘴,我四个猪蹄都没说,你两个烂橘子算个屁!”
他们以为是背着王贤说,殊不知那些话顺着风,全都飘到他耳朵里了。王贤叹口气,看来还真是没人看好我呢
胡思乱想着,他进了巷子,推开家门道:“娘,我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被辞了?”老娘正在纳鞋底,冷笑地看着他道。
“娘”王贤郁闷的要拿头撞墙,俺在外头就够郁闷了,回来还得受你奚落
谁知老娘拿起鞋底,照着他的脑袋就抽,边抽还边骂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别个要搞你,你就让他搞?把他搞死不就得了!还回来求安慰,你还没断nǎi啊你!”
王贤抱头鼠窜,叫道:“我没被开,我是正好回来看看”
第三十八章 如何挤走上司(三)()
老爹也正好在家,笑眯眯的喝着茶,看着老婆追打儿子。银铃也在一旁高呼加油,弄得林清儿哭笑不得,只好躲进屋里。
待老娘终于放过自己,王贤坐到老爹身边,问道:“爹,你啥时候回来的?”
“傍晌,”老爹笑着打量他道:“这身白衫不好穿吧。”
“唉。”王贤叹口气道:“我先吃点饭吧”
“喏,爹从杭州买回来的麻糍。”银铃献宝似的捧出个荷叶包道。
“你们吃吧,这玩意儿沾牙。”家里仍旧不宽裕,王贤在衙门里吃得不错,哪好意思跟妹妹抢食,“还有没有剩米饭,泡点水就行。”
“看你这样下乡去了吧。”老爹眯着眼道:“没人管饭么?”
“管饭了。”王贤拗不过妹妹,只好拿一个麻糍尝尝道:“不过是闭门羹。”
“球,出去别说你是我儿子!”老爹闻言大怒:“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见老爹拿起鞋底也要抽自己,王贤一面躲一面郁闷道:“还不都是爹造下的孽。”
“唉,”老爹一下没话了,收回手道:“姓李的虽然恨我,但他做事向来阴险,这次怎会如此猴急?”顿一下道:“应该是做给姓刁的看的”
“甭管给谁看。”王贤苦笑道:“反正儿子要被活活玩死了”
“没出息!”老爹瞪他一眼道:“我的儿子要是连富阳县衙都混不下去,我把姓倒着写!”
“爹,王字倒着写还是王”银铃小声道。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跟你姐姐去学绣花去!”老爹把女儿轰走道:“把这些天来的事儿,都跟我说道说道。”
“好。”王贤早就憋坏了,终于找到机会大倒苦水了。
王兴业听着儿子的描述,一双眼睛越瞪越圆,硬把那张憨厚的脸,变成了怒目金刚。刚要发作,却听老娘一声怒喝:“欺人太甚了!敢这么整我儿子,老娘不出马,他李狗子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你少掺和!”王兴业一辈子被老婆管得服服帖帖,唯独在李晟这事儿上,保持着高度敏感的自尊。见老娘瞪眼,老爹忙软下来道:“杀鸡不用宰牛刀,愚夫出马就足够了”
“哼,先把你的事儿放放,给儿子弄利索了。”老娘发号施令道:“不说还不知道,小二竟被李狗子欺负成这样!”
“好好好,”王兴业摆手道:“你先进屋去,我跟儿子细说。”
“一定要让他死得难看!”老娘下了命令,抱着簸箩进了屋。
看老娘关上门,老爹擦擦汗,尴尬道:“你娘这二年,简直变成女大王了。”
“不然怎么撑下这个家?”王贤叹口气道:“儿子那时候那么不懂事。”
“知道知道,要不我这么让着她?”老爹很在意在儿子面前的形象,只是有越描越黑之嫌:“说你的事儿吧,晁天焦那老东西一定不知道你是我儿子,不然他不敢欺负你。”
“爹要陪我去一趟?”王贤问道。
“放屁!”老爹一脸‘我怎么有你这样儿子’的表情,怒道:“老子是官,他是民,啥时候都该是他来见我!”说着指着儿子数落道:“小子,你这衙门混的,实在是太丢人了!”
“我才混了几天,还光被欺负了去了”王贤郁闷道:“到现在还一头雾水呢。”
“唉,也是。”王兴业点下头道,“先过去这关,再慢慢教你吧。”说着摸摸下巴道:“晁天焦那你先别去了,这几天就在家里歇着吧,等他上门来求你。”
“啊”王贤瞪大眼道:“怎么可能?粮长都牛哄哄的”
“哼哼,”王老爹冷笑道:“你且看着吧”
见老爹这样信心满满,王贤也放心了,心说看来我要学的东西,还真多啊。
“不过这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除不了根。”却听老爹一边抠脚一边叹气道:“李狗子办事儿汤水不漏,从来不落把柄,要不我早把他整死了。”这都是在盐场养成的毛病,也不知买麻糍之前扣没扣脚
“说起来,爹先看看这个吧。”王贤从怀里,掏出个纸袋,递给老爹道,“就看第一页就行。”
老爹拍拍手接过来,掏出里面的一摞纸打眼一看,就再也拔不出来,良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抬起头道:“这是哪来的?”
“我自己弄的。他把陈年老账拿出来让我算,我从里面查出来的。”王贤道。
“你还有这本事?”老爹不信道。
“也不看我是谁的儿子。”王贤讨好笑道。
“那倒是”老爹点点头,还是不信:“这是谁给你的吧?”
“唉,甭管哪来的了。”王贤不禁暗叹,怎么说实话就是没人信呢,“总之这上面的结论,都是以永乐五年的账册为依据,绝对错不了。”
“要是这东西流出去”老爹面色凝重道:“从县太爷到书办,没一个逃得了,都得掉脑袋!”
“所以让老爹拿主意。”王贤叹口气道:“不审不知道,一审吓一跳,这富阳县里上下勾结,营私舞弊,实在是无法无天!”
“唉,其实哪个衙门不是这样?”老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也叹口气道:“大明朝的官俸低、吏禄更低,就靠那点工食银,哪能养家糊口?何况大老爷还得养师爷、养门房、讲排场,这些钱从哪来?朝廷不给发,大家就要想办法,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衙门里的人自然要吃手里的权了当年太祖皇帝多狠呐,贪污二十两银子,就要剥皮充草。知道县衙的土地祠,为啥又叫皮场庙么?那是因为几任知县的皮囊,还在里头挂着呢,可这还挡不住上下其手,所以这里头,也不光是我们的错”
王贤听得不寒而栗,小声道:“爹,你不用急着辩白,我没说要把这些捅出去,我让你看看,有没有能拿来整治李晟的。”
“你不早说!”老爹这才大松了口气,端起茶壶一饮而尽,骂道:“小兔崽子吓死我了!”
于是再次仔细看了一遍,琢磨道:“衙门的钱粮进出,九成九要经过户房,是以户房司吏其实是在给大家擦屁股,你要是随便拿笔假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