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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难!他长刀一劈,喝:“刀盾兵,出击!”
刀盾兵队长有些迟疑:“他们已经垮了”
黑衣青年冷然问:“他们死了没有?”
刀盾兵队长说:“还没有!”
黑衣青年说:“既然还没死,就给我弄死他们!”
刀盾兵队长一咬牙,高举狗腿刀,喝:“跟我上!”一百五十名刀盾兵怒吼一声,朝已经慌不择路的官兵追了过去。黑衣青年大摇其头,在他看来,这些刀盾兵出击很不坚决,气势只能说是一般一般,如果遭遇阻击,很可能会马上缩回来一句话,还得练。但是官兵可不是这样看的,看到这么多刀盾兵猛虎下山似的冲过来,他们吓得腿都软了,有人没命的跑,有人则一跤摔倒,手脚并用的往前爬,狼狈之极。刀盾兵冲到他们中间,用藤盾顶住官兵的胸口,短刀照着小腹猛捅,照者往脖子猛砍。这种看起来有点怪异的、寒酸的短刀在他们手里变成了一件可怕的杀人利器,很多官兵腹部被刺穿,肠液和粪便混合着血水流了出来,更有人的手臂被齐肩斩断,脖子沿着肩膀切开,头颅离开了身体整场战斗近乎一边倒的屠杀,在标枪雨中幸存下来的几十名卫所兵几乎没有作出任何有组织的抵抗,便死得七七八八了。
战斗很快结束了,近百名官兵的尸体铺满了山路,即将成为山中野兽的美餐。那些可怕的山贼把他们的衣服都给剥了下来,打算把上面的血污洗干净,补一补再穿。那些杂七杂八的武器也堆了一大堆,矛杆上遍布着老鼠的齿痕的长矛,锈迹斑斑的朴刀,一打就炸膛的火铳,还有软绵绵的弓,轻飘飘的箭这些东西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黑衣青年没说什么,只是让人搜刮得仔细点,把这些破铜烂铁拿回去回炉,重新铸造兵器。他还让人从官兵身上找出钥匙,挨个给那些矿工解开脚镣,当然,脚镣也成了他们的战利品,这些可都是好铁哪,至少比那些铸刀的铁好多了,这样的好东西当然不能放过。
矿工们毫发无损,还免费看了一场动作大片,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双脚都已经恢复自由了还傻乎乎的,仿佛还在梦中。黑衣青年对他们说:“好了,你们都自由了,赶紧走吧。官兵死了这么多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可能会兴兵讨伐,如果你们再不走,就要受到牵连了。”
矿工们都是苦笑。走?他们能到哪去?他们是官府抓过来服苦役的,如果他们逃回家,肯定是死路一条。有人大着胆子问:“当家的,听你的口音,是陕西人吧?”
黑衣青年说:“对,我是陕西人。事实上,我们当中绝大多数都是陕西那边过来的流民。”
马上就有很多矿工叫了起来:“我们也是陕西那边过来的流民,被官府抓了壮丁押到这里来采矿,半路上有人想逃跑,让他们杀了好几个当家的,下一步你们有什么打算?”
黑衣青年说:“下一步?还没想好,不过,只要我还活着,那帮狗官就别想安生!”他扬声对着远处吼:“竖起你们的狗耳朵听清楚,老子叫王睿,被你们逼得家破人亡无家可归的王睿!人是我和我的兄弟们杀的,跟这些矿工无关,有本事就来找我们,我们在山里等着你们!”
远处,少数几名侥幸逃过了刀盾手的追杀的官兵正两片脚掌上下翻飞,跑得两脚不沾泥,李百户就是其中一个。
矿工们不禁为这位青年的英雄气魄所折服,纷纷叫:“当家的,我们也无家可归了,让我们跟着你一起干吧!”
“狗日的官府打断了我爹的腿,把我婆娘给抢走了,生死不知,我现在就剩下这条烂命了!当家的,我跟你干,就算是死,我也要狠狠的咬那些狗官一口!”
“对,就算是死,我们也要狠狠的咬那些狗官一口!”
王锐笑了笑,说:“好,欢迎大家加入义军。以后大家就要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了,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一定能让那些狗官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血的代价!”
第四章 夷陵叛乱 4()
夷陵城里。
夷陵知州黄复春正在快乐地数着银子。
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天启七年考中进士,一直到去年才找到门路,来到夷陵当上了知州。这些年为了科举,为了找门路,他都不知道搭进去了多少钱,好不容易熬出头来了,当然得狠狠的捞上一笔。只是夷陵是个小地方,穷得很,能捞钱的地方并不多,历任知县都当不了多久就走人了,没多少油水嘛!但黄复春却赶上了好时候,南阳大发展使得长江航道异常繁忙每天都有大量船只满载着各种货物、矿石在长江航道上来来往往,这些可都是钱啊!航道上税卡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南阳知府多次找上门来要求他管一管,他理也不理,这些税卡收的税也会分他一份的,他为什么要管?同样,江匪越来越猖獗了,杀人越货的事情时有发生,南阳那边叫苦不迭,他同样懒得管,想管也管不来,因为那些江匪有很多根本就是官兵扮的,得手之后少不了他一大笔孝敬,他干嘛要跟自己的钱袋子过不去?
现在他在数的,是襄王府派人送来的钱。去年年末,他与襄王合作,骗朝廷说夷陵矿区是荒山,朝廷不明就里把矿区全赐给了襄王,然后又花了大力气去驱赶那些穷鬼,把矿井什么的全给抢了过来,可以说,他是出了大力气的,现在襄王把他应得的那份报酬送了过来,一共一千两银子,看得他心花怒放!照这样下去,不出三年他就能搜刮到好几万两银子,不仅能把本赚回来,还能大赚一笔呢!知州大人乐得哼起歌来。
乐极生悲,就在他陶醉在财源滚滚的美梦中的时候,师爷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叫:“大人,祸事了,祸事了!”
黄复春火速把银子藏好,皱着眉头喝:“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师爷叫:“那帮泥腿子那帮泥腿子造反了!”
黄复春像屁股被人扎了一针似的跳了起来,尖声叫:“什么?你说什么!?”
师爷叫:“那帮泥腿子造反了!他们伏击了押送矿工进山采矿的官兵,放走了那些矿工,把好几百官兵杀得片甲不留!他们真的造反了!”
黄复春一阵眩晕,差点摔倒。他抓住师爷的衣袖,带着哭腔叫:“什么时候的事情?”
师爷说:“今天,就是今天好几百人哪,让他们杀清光了!”
黄复春浑身发抖,六神无主的喃喃自语:“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要是朝廷知道我夷陵的地界出了这样的祸事,本官可得脑袋搬家啊那帮泥腿子也真是可恶,他们爱闹为什么不到别的地方去闹,非要在夷陵这穷山恶水跟本官过不去,该死,真是该死!”
————黄大人从来就没想过那些老百姓为什么要造反,在他看来,那些老百姓的本份就是把所有家当都拿出来交给他,然后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挨饿,这才是良民!
师爷说:“据一位逃回来的百户说,有不少矿工当场加入了叛军,叛军可谓实力大增了,这可如何是好?”
黄复春面色惨白,哆嗦着叫:“快,快快下令紧闭城门,任何人等不得出入,防止叛军混入城中!还有,派人向巡抚大人报告,请他速速发兵过来支援!”
师爷应了一声,赶紧去安排了。
可爱的黄知州大概全副心思都用在捞钱上了,搜刮民脂民膏那是如狼似虎,一旦激起民变马上变成鸵鸟,恨不得缩进地缝里。由始至终他都没有想到应该召见那些死里逃生,从叛军刀下捡回一条命逃了回来的官兵,以了解一下叛军的实力,只顾着关闭城门,唯恐被叛军乘虚而入,简直称得上是猪一样的对手了。最可悲的是,像这种猪一样的对手,在湖广比比皆是!
这就注定了明朝的悲剧。
在黄知州惊惶失措的时候,王锐已经带领他的部队返回龙首寨了。他派出去攻击押送矿工进山采矿的那几路人马也陆续回来了,都是大获全胜,轻而易举的击溃了那些装备简陋的官兵,甚至将其全歼,把矿工都给解救了出来。很多矿工要求加入他们的队伍,使得他们的队伍壮大了一倍不止。其实按照河洛新军的标准,这一仗歼敌并不多,缴获的武器大多是不堪使用的,实在不值一提,但这是义军的首战,意义是非常重大的,看到官兵在自己的攻击之下溃不成军,很多原本心里颇为忐忑的义军战士都是士气大振,认为官兵也没什么可怕的,这种心理优势对他们接下来的战斗是非常重要的。
王锐没多说什么,回到龙首寨后下令将那些缴获的武器、镣铐之类的东西全部熔了,重新打造武器,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大战。而此时,一艘走私船只为他们运来了四千斤好铁,五百把短刀和五百个枪头,这些武器让义军欢呼起来,他们现在缺的就是兵器啊!一些军官兵新加入者的名单记录下来,登记造册,然后发放武器,开始简单的训练,总之忙得不亦乐乎。王锐、秦迈、彭壮、孙秀才等人则围在一起喝着用野菜煮成的汤,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彭壮说:“大当家用兵如神,我们义军四路出击,四路都大获全胜,斩杀官兵近三百人,解救了四千多名矿工!想必此时黄复春那个狗官已经闻风丧胆了,大当家二当家,我们是不是应该趁机直取夷陵城,杀了那个狗官?再迟只怕官兵有了准备,仗就难打了!”
秦迈把目光投向王锐,王锐的主意一向比他多嘛:“你看怎么样?”
王锐摇头:“不行,我们虽然打了一场胜仗,但是绝大多数人都还不是合格的士兵,让他们去攻打夷陵那样的坚城,简直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彭壮急了,说:“可现在义军已经有四千多人了,加上从各个矿区逃过来的矿工,龙首寨足有万人之众!这么多人每天都要吃饭,山上又种不出粮食,如果我们不尽快打下夷陵城,不用官兵来打了,我们自己就会饿死在山上!”
孙秀才沉吟着说:“大当家是顾虑到我们根基尚浅,贸然进攻夷陵城很容易招来猛烈的反击,是吧?”
王锐说:“对!现在我们的根基太浅了,就这么点人,武器也不够用,老百姓更不知道我们是好是坏,贸然去打夷陵城,老百姓很容易把我们当成土匪流寇,为了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拼命守城,到时候既打不下来,也撤不回来,损失可就太大了!”他一口喝完碗里的野菜汤,大声说:“黄复春爱躲在城里,就让他躲着吧,先不去管他!我们先把夷陵城周边的土豪劣绅给扫了,把我们‘打土豪,分田地’的名声打出去,等到老百姓都站到我们这一边了,再去收拾这个不干人事的大贪官!”
这一决定让夷陵城周边的土豪劣绅倒了血霉。
在河洛新军中服役数年的经历让王锐深知兵贵精,不贵多,面对数量众多的愿意加入起义军的矿工,他并没有头脑发热去扩军,而是仅仅在他们中间挑选出六百名十八到二十五岁的青壮,编入作战部队,其他的都安排到矿区去继续采矿。他解释说:“打仗打的就是钱,没有钱,这仗铁定是要输的。我们没有收入来源,钱从哪来?只能在这矿山来。只有挖出更多的矿石,我们才能拿去换来更多武器,消灭更多敌人!”顿了顿,他加重语气,对那些对他的安排不是很满意的矿工说:“等仗打完了,我们还要在夷陵建起几座像南阳一样的磷肥厂,生产磷肥,让庄稼获得丰收,这样大家就不必再饿肚子了!”
不必再饿肚子了!
这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对这些憨厚的矿工却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他们愉快地接受命令,带着工具进入矿区,开始争分夺秒的采矿。
至于人数已经超过两千人的起义军,王锐留了五百人留守大本营,自己亲自带着一千五百人杀下山去,找那些地主的晦气。他现在还没有能力攻下夷陵这样的大城市,但打那些地主的坞堡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行,先命你们刷经验值吧!他可不敢再像打击进山的官兵那样将部队撒出去了,他的部队还没有强到可以聚散自如的程度,还是先掌握在自己手里强一点。
部队浩浩荡荡的从山里开出来,扑向远处的城镇。秦迈看着这壮观的场面,有些心满意足:“没想到我们也能指挥这么一支大军纵横沙场”
王锐嘿嘿一笑:“这算什么了?用不了多久,我们的部队就会膨胀到几千人,上万人,甚至几万人,一直到我们指挥不过来为止!”
秦迈问:“那你说,我们能成功吗?”
王锐说:“不成功,便成仁!”
第五章 夷陵叛乱 5()
夷陵一带民风较为剽悍。没办法,从四川、陕西那一带涌过来的流民太多了,土匪比多如牛毛,为了自保,很多有财力的地主都下血本建起了坚固的碉楼坞堡,购买大批弓箭火铳,甚至制造土炮,一旦碰到大股土匪下山,所有亲族子弟便拧成一股绳殊死抵抗,这些人数不多的地主武装往往比官兵还要强悍————官兵打不赢还可以逃,他们可没地方逃,打不赢的话就得家破人亡了!因此不管是流寇还是比流寇还狠的官兵,都不大愿意去啃这些坚固的坞堡,敲诈一些钱粮就算了,真要拼上血本去打,恐怕会得不偿失。
王锐带领的义军一下山,就让一座土围子给挡住了去路。这座土围子有好几座碉楼,上面满是手持刀枪的家丁,还架了两门土炮,黑洞洞的炮口对着义军,在义军中间引起了一阵骚动。一个身穿华美的绸缎,柱着一根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红木龙头拐杖,中指更戴着一枚大得夸张的红宝石戒指的土财主站在围墙上,用拐杖指点着义军,趾高气扬的说:“你们这帮泥腿子,真不知死,居然敢造反!识相的就老老实实放下武器,老夫还可以替你们求求情,让朝廷免你们一死”
王锐摇摇头,你这样装逼你妈知道吗?他问一名当地农夫:“这位老爷人品怎么样?”
那农夫咬牙切齿:“人品?邓老财身上还有人品这东西?这家伙,一个人能做的坏事都让他做完了,就在过年的时候,他看中了刘家的闺女,硬把人家抢了去抵债,刘家闺女宁死不从,被他关在柴房里饿了好几天,都饿软了,没力气挣扎了,然后被这畜生给糟蹋了!那闺女性子也烈,醒过来后一口在他脖子上咬下了一块肉来,这个畜生大怒,将那闺女给活活打死了不算,还割掉双乳,赤条条的挂在村口示众!”
秦迈愤怒的说:“畜生!真是畜生都不如!”
王锐神情平静,问那老农:“这畜生这么伤天害理,官府就不管一下吗?”
老农越发的愤恨:“他儿子是知州大人的师爷,谁敢管啊!可怜刘家闺女,死得惨哪,都没有人敢给她收尸!后来她爹过去求家丁将尸体放下来,把一张破被单盖在她的身上,然后往上面洒了一点泥土,算是让她入土为安,最后他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地方申冤了,他到天上去找青天大老爷告邓老财,说完一头撞在大青石上,死在他女儿身边了由于犯了众怒,邓老财怕了,这才草草将父女俩埋葬,还猫哭老鼠假慈悲,请人做了一场法事”
王锐笑了笑:“请人做法事?有意思,只是不知道有谁来给他做法事?”一伸手,猴子会意,递过破阵弩,他踏机上弦,将破阵弩拉满,然后打开压着箭匣的机簧,一支一尺长的弩箭弹了出来,躺在箭槽中。他把枪托顶在肩上,目光、望山、准星三点成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