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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点,但对于他们来说仍然有富余。”再连画几次,大饼变成了十几块,“再过二十年,这四户人家的孩子也长大了,也要分田地了,他们把祖先留下来的土地再次进行划分看,现在土地刚好够用,每人都有一块,不会有浪费,而土地的产出交完税后还足以让他们过上温饱的生活,所以,这个时代被称为盛世。是的,一个从乱世走过来的国家,只要不出大乱子,哪怕国君再怎么无能,经过三四代人的努力,也能迎来一个盛世。”
方逸之和朱聿健屈着手指头一算,盯着那个被画得乱七八糟的大饼的目光顿时就不对了:明朝从立国到达到国力的顶峰,刚好用了三代人!再往上推,宋朝从开国到富甲天下,也刚好用了五六十年,正好是三代人的时间,再往上推别推了,哪个朝代都是一样的!
杨梦龙继续在圆圈上划分着,“盛世一大坏处就是物产丰饶,国泰民安,老百姓可以放心的繁衍后代,所以人口飞快的增长。可人口是需要土地作支撑的,而一个国家的土地又有限,有限的人口供养无限增长的人口,谁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呢,当人口数量超过了土地所能容纳的极限之后,盛世也就化作过眼云烟了,随之而来的,是乱世。越来越多的人口为了争夺越来越少的土地明争暗斗,想不乱都不行,如果这个时候再来几场大规模天灾或者战争,可以说,这个国家死定了。”他不停的划着,一直到把圆圈分得不能再分了才停下来,抬头看着这两位,发现他们的面色已经苍白,“这还是最理想的状态,事实上,这种状态是不可能发生的。土地不可能无限的分割,直到无法再供养那么多人口。富人会大肆置办地产,失去土地的人要么成为农奴,要么流离失所,越往后土地兼并就越厉害。比如说王爷,你名下的田产就多达几十万亩之多,而这些本来可以供养数十万人的土地全拿来供养你这一家一姓了,最要命的是,你老人家是不用交税的,但国家没有税收无法运行,怎么办?只好往那些农民身上收税了。他们的土地越来越少,赋税却越来越沉重,最后,他们也失去了土地,那些土地要么抛荒了,要么被像王爷这样的大户给兼并了,不管是哪种情况,国家都永远地失去了这份税收。随着土地兼并,国家的税源日益枯萎,财政入不敷出,但要做的事情却一件都没有少,长此以往,这个国家必定完蛋。伴随帝国崩溃的,永远是血流成河的战争,而战争必将吞噬成千上万人的生命,大家疯了似的杀啊杀,杀啊杀,一直杀到千里无人烟,一直杀到人口减少到这片土地可以承受的甚至还有大量荒地的地步,战争结束了。”伸手往圆圈中心一抹,整个被画得乱七八糟的圆圈变成了一片空白,表示那些人都死了,没有人来争大饼了。然后,在朱聿键和方逸之越来越惨白的脸色中,他拿起树枝往圆圈对半一画,将它一分为二,“现在人很少了,又可以两个人分一个大饼,吃一块扔一块了。”
方逸之身体狠狠一颤,声音沙哑:“然后再过三四代人,盛世就开始了?”
杨梦龙说:“对。”
朱聿键神情惊骇,手微微发抖:“接着,由于国泰民安,物资充裕,人口飞速增加,一直递增到土地无法容纳的地步,然后,乱世来临了?”
杨梦龙叹了一口气:“恭喜你,你终于明白了。所谓的盛世,不过是人口数量与土地承受能力达到均衡的一个时期而已,与君王贤明与否无关。只要人口增长的速度不超过土地承受能力的极限,就算是一头猪,也能开创一个盛世王朝。反过来,一旦人口数量超过了土地承受能力的极限,有限的土地再也养不活那么多人了,就只好来一场人为的大灭绝,将人口数量强行削减到一个比较低的水平,相当于系统清零,重新来过。几千年来,全世界都在重复着这个过程,不同的是我们大乱之后总是能大治,而有的地方大乱之后就是没完没了的乱,持续上千年都不消停而已。”
方逸之细细回想一下自己读过的史书,或者拿过树枝把各个朝代的户口增长和税收增减按照建国、强盛、灭亡的不同时间段一一列出来,再细细比照,越比照就越是惊骇,手不停的发抖,都写不下去了。最后,他连声音都在颤抖:“真是一道魔咒啊!”
杨梦龙嘿嘿一笑:“怎么样,你们还在期待盛世吗?盛世就这么简单,把八成的人口弄死,留下两成繁衍生息,过上三四代人,就又是一个盛世了!”
朱聿健失态的叫:“不,这道魔咒是可以打破的!你也说了,帝国不管是盛世还是末世,问题根子都在土地身上!如果我们能够提高作物的产量,用更少的土地养活更多的人;如果我们能够让那些富人也和穷人一样纳税,甚至让富人承担更多的赋税;或者”他咬了咬牙,“如果能一直开疆辟土,让土地随着人口的增长而增长,保证耕者有其田,家家户户都有余粮,有肉吃,那么,这道魔咒就失效了,那该死的末世就永远都不会到来了!”
一时间,杨梦龙的目光里竟有了一丝丝欣慰。
————本卷完
ps:今天就一章了,下周开第五卷
第一章 夷陵叛乱 1()
一个愉快的新年长假在欢声笑语中就这样过去了,很多工厂的厂门口鞭炮一串串的炸开————开工了。南阳人带着几分长假后必不可少的慵懒,和还算饱满的精神,回到工厂去,为今年的生计而忙碌,再想享受这样的长假,得等到特别重大的节日才行了。
歇了半个多月的府衙县衙重新开工,在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所有人都不会有什么空闲时间,因为在这个长假里堆积了太多的事务急需他们去处理。最为重要的是,又开始有身服破烂、双脚被冰雪冻得红肿的流民拖家带口的过来了,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月里,南阳将难来一波可怕的难民潮,仅仅在去年他们就接纳了十几万难民,今年只会更多。长期跟外省流民打交道,南阳府早就摸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措施,来了就先安置进难民营里,给几套衣服,每天提供两顿饭,先让他们恢复体力,然后各工厂、农场的总管就会到难民营去招人,实在招不完的再由官方统一安置到一些尚未开发的地方,发给他们农具,帮他们盖起简陋的防子,再提供一些耕牛和种子,反正不能让他们像幽灵一样在境内四处游荡。去年年末召开的公民会议已经作出了决定,今年将重点开发浙川县和新野县,同时扩大磷肥厂的产能,再铺设三条引水管道,将丹江的水引到比较缺水的县去,这些都是可以吸纳大量人口的大项目,借此吸纳二十万流民都不是什么难事。也幸亏南阳的粮库里一代代土豆面和小麦堆积如山,换了别的州府敢这样搞,早就被吃垮了。
但是今年涌过来的流民似乎特别多,来了一波又一波,不绝于途,相关部门三班倒轮轴转,累得口吐白沫都忙不过来,一个个叫苦连天。据那些流民提供的消息,陕、甘、宁、晋诸省的情况已经到了令人绝望的地步,年年都是大旱,很多地方枯草树皮都吃光了,州县城门紧闭,不管他们怎么哀求都不肯放他们进去,至于赈济,那更是传说中的东西,皇帝好不容易才挤出的一点粮款,还没出北京城就被瓜分干净了。官兵对他们这些流民除了杀还是杀,从来没有人想过给他们一碗饭吃,给他们一块地种,好像把他们杀光了就万事大吉了。提起官兵,这些流民那本已麻木呆滞的眼睛迸出刻骨的仇恨,让负责接待他们的官吏不寒而栗。这些流民就是一堆堆干柴,只要一点火星就会燃起冲天大火,在燃烧自己的同时也让整个国家葬身火海啊,把这么多流民吸纳过来,真的没问题吗?
杨梦龙表示没问题,南阳有足够的工厂、农场可以容纳很多流民,实在不行,还可以把人送到登莱去,那里需要更多人口。
随着流民一起到来的,还有春风。尽管天还很冷,但麦田还是吐出了一丝丝新绿,小麦萌芽了。农民又忙活了起来,忙着灌溉,忙着除草,忙着杀虫。尽管他们在播种之前先往田里施了大量石灰用以驱虫,可害虫还是多得要死,好在市面上多了两样新产品,一样是鱼藤酮粉,还有一样是杀虫菊粉,按比例兑水喷洒,杀虫效果一流。看着麦田里死得一堆堆的害虫,南阳的农民不禁担心起来:喷过这些药的庄稼还能吃吗?不会把人吃死吧?
真是个幸福的烦恼————像信阳府的农民现在早就对着被啃成光杆的庄稼失声痛哭了。
龙门山上同样开出了一些地,种上了土豆。土豆长得还不错,那叶子绿油油的,长势很快。此外还有一些萝卜、心菜之类生长迅速的、不挑地的庄稼,同样长势喜人。一群老农民扛着简陋的锄头在田里劳作,小心的把每一株小草拔掉。而妇女则忍受着刺骨的冰冷,在河边洗衣服,小孩子时常跑去捣乱,倒也增添了几分欢乐的气氛,这些小家伙还不知道生活的艰辛,只知道玩,真拿他们没办法。
年轻人哪去了?
年轻人正在山谷中的空地里练习投掷标枪和手雷。这些武器都是用从南阳走私过来的铁料和火药制造的,标枪长两米,结构简单,就是一根细长而尖锐的金属杆插在一截木杆上,固定好就成了,力气大的可以将它投出三十多米远,挨上了就是个死。至于手雷,则是将火药放入小陶罐里制成,里面还加了一些碎石子什么的以增强杀伤力,使用的时候用火捻子点着,奋力投过去就行了。现在几百名青年男女正排成整齐的队列,随着教官的口令使出吃奶的劲将标枪和手雷抡出去,很像点样子。等他们投完了,马上有两百多名最健壮的青年手持刀盾猛冲上去,用盾牌顶着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的稻草人的胸口,短刀照着小腹猛捅。这是整个部队里最为精华的一部份,装备着一面箭射不穿的盾牌,一把从南阳买来的精钢打造的狗腿刀。拥有这些装备的年轻人多少都有一点习武的底子,好勇斗狠,见了血就两眼发红,他们都跟官兵的着血仇。至于最后一部份,则是三十岁以上的男人了,他们手持四米长的竹枪,原地不动,当那些冲上去捅人的年轻人作不支状退入他们中间后,他们马上齐齐发出一声大吼,端平竹枪对着追上来的“敌人”一记突刺:“杀!!!”
文臣不喜欢皇帝采矿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那些矿工大多是年轻气盛、好勇斗狠之辈,还爱抱团,成千上万这样的家伙窝到一块,很容易出事。这不,现在就出事了,不过,这事完全是官府和襄王府那帮白痴惹出来的,他们抢走了矿工好不容易一挖出来的磷矿矿山,还把其中一部分人的头给砍下来拿回去邀功,这个仇结得在深了,只能用血来洗涮啦。
王锐微笑着看着正在刻苦训练的青年们,对秦迈说:“总算有点样子了。”
秦迈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太差了!他们也就勉强有一点纪律和勇气了,论作战技能还差得远,真打的话,我带一百人便能将他们打垮了!”
王锐失笑:“老秦,这不是新军,你的要求别太高了。”
秦迈唉声叹气:“唉,在新军里呆久了,习惯了第一流的士兵和第一流的军官,再看其他部队,怎么看都不对劲大概也就天雄军还能看看了。”
王锐嘿嘿两声,不说话。他何尝不是这样,河洛新军就是一座万丈雄峰,站在上面往下看,不管多高的山在他眼里都只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土包了。
秦迈问:“什么时候动手?”
王锐说:“快了,可能就在这几天了。”有些纠结的看着那一千多名正在训练的部下,叹息:“只是不知道他们当中能有几个可以在这场腥风血雨中活下来?”
秦迈拍了拍王锐的肩膀:“老王,别这样想。就算没有我们,他们一样会死的,要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在这山林中冻饿而死,要么被官兵当流寇斩杀,总之就是难逃一死。跟着我们他们也许会死得更快,但至少还能出一口恶气,还能搏一场!”
王锐吸了一口气,说:“你说得对,是我小儿女态了。”
“当家的”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回头一看,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手持标枪,正向他们行礼呢。正是那位在鸡冠山山道上被官兵踢得吐血却依然倔强万分的少女,她被王锐救了下来,经过一翻调养,伤势已经痊愈了。
王锐还了一礼,问:“月娥姑娘,有事吗?”
孙月娥说:“训练已经结束了”
王锐一看,果然,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开始集合了。也就是说,他应该过去讲话了。他笑了笑,说:“我这就过去。”大步走了过去。
孙月娥跟上,叫:“当家的来了!”
累得直喘的士兵们马上啪一声立正,几乎是本能反应了。大家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大家发现以王当家和秦当家为首的那几十名“土匪”其实是很有礼貌、很有原则的人,对谁都是和颜悦色,绝不以势欺人。山上粮食紧张,他们就从自己那份里匀出一些分给老人、小孩子还有正在长身体的女孩子,好几次有多分了一些食物的女孩子半夜摸到他们房间要用身子报答他们,被他们黑着脸推了出来,但没有骂人,只是悄悄送回父母身边,让他们看紧一点自己的孩子————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都是当爹妈暗示的?他们虽然话不多,但很好相处,不过在训练中谁敢马虎了事,他们就不会客气了,哪怕是可怜巴巴的女孩子也照样收拾,打屁股倒不至于,跑步之类的处罚绝对少不了了。至于男兵,被收拾得更狠,大家都知道这两位当家到了训练场上就六亲不认了,所以不想被收拾的话最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王锐快步走到一个只有十七岁左右,还有点面生的男孩子面前,语气温和:“老家在哪里?”
男孩子说:“山西,山西太原。”
王锐说:“太原?好地方啊,比我们陕西那边富多了。怎么到这里来了?”
男孩子说:“天太旱,庄稼失收,交不起税了,只好逃荒两个姐姐一个妹妹都被卖了,爹在半路上得病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了”
还带一点稚气的声音让所有人的心情越发的沉重,这几乎是他们所有人都经历过的啊。
王锐沉重的叹息着,揉了揉这个孩子的头,面朝大家,问:“很多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吧?”
士兵们七嘴八舌的说:
“我六岁的时候爹娘就带着我逃离了老家,千辛万苦才逃到这里来!从老家逃出来的时候我们是一大家子,现在就只剩下我跟我娘两个了!”
“本来我爹我娘带着我们兄弟几个在湖边用淤泥堆积了三亩水田,是旱涝保收的,日子虽然苦,却也还过得下去。但是天杀的许老财勾结官府伪造田契,强行夺了我们的水田,我爹到县衙告状,被那狗官重打了八十大板,刚回到家就死了,我哥也让许老财的打手装进麻袋里扔进了湖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家更惨,在逃荒的路上遇上了官兵,把我们当成流寇堵住,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通砍杀,直杀得人头滚滚!我也挨了一刀,头皮都被削掉了一块,幸亏我机灵,躺在死人堆里装死,那时天又黑了,还有人四处逃跑,他们忙着追杀逃跑的人,才让我逃过了一劫,但是我们一家人都死光了!”
“我们那里